◎被锁仓库◎
关蓉蓉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测,但又不敢确定,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关蓉蓉直接来到机械厂综合办,把苏媛媛叫到门外问:“你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有帮我问到岗位吗?”
起先苏媛媛见她出现在这有些惊讶,听过她的来意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抓紧半旧的裙子,不自在的说:“没有。”
之前苏媛媛为了让关蓉蓉答应送李祺他们,承诺后面会给她问工作。
只不过苏媛媛承诺完就后悔了,对这事一直也不太上心。
关蓉蓉好不容易瞒过门卫混进来,如今见舒然不在办公室有些失望。
“行吧,那你抓紧,我再问你个事,舒然跟席策远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媛媛眼神躲闪,犹豫的说:“我不知道。”
这让关蓉蓉心里越发怀疑,双手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说:“那你带我在这四处看看吧,我好打听岗位。”
苏媛媛抿起嘴角,不情不愿的带她在厂里走动。
经过公告栏时,关蓉蓉扫了几眼张贴的举报情况说明。
上面说了通过调查,确认举报信件内容与实际情况不符之类的套话。
虽然没提被举报的人是谁,但关蓉蓉却肯定被举报的是舒然,她隐约记得有这个剧情。
举报的人好像是个关系户,叫什么来着。
“戎彬。”
厂办的李鸣主动找到舒羿,见四下没人,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塞到他手里,隐晦的暗示道:“戎婶侄子,他常去我们那。”
按理说,举报信箱的位置在一个拐角,是个视觉盲区,举报的人偷偷来偷偷走,别人不太能看见。
偏偏戎彬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去到厂办附近就要到戎雪办公室遛一圈再回去。
有次李鸣进来拿东西,无意间看到戎彬在他姑姑抽屉里拿了一沓信封和信纸,举报的事一出来,他心里就清楚了七八分。
前天李鸣收拾副厂长的办公室,看到垃圾桶里的撕碎的举报信,就把东西偷偷收起来。
舒弈也没拒绝,笑着道谢。
李鸣摆摆手,“害,咱俩是同学,再说你也没少帮过我。”他拍拍舒弈的肩膀,“走了。”
舒弈带回到车间办公室,拿起之前的签到册与信上的字迹仔细比对,看完摇摇头嗤笑一声。
他真不知道该说戎彬蠢还是聪明。
要说戎彬蠢,他还刻意写了不同的内容,然后在信末落其他人的名字。
但要说他聪敏,写了几封信连字迹都不变一下,也不知道在糊弄谁。
……
舒然从厕所回来,路上被一个拉着运货板的工人叫住,“女同志,帮个忙行吗?”
她走过去问:“什么事?”
“我这货单好像落在仓库地上了,你方不方便帮我回去找一下,然后送去二车间货堆旁边的办公室。”
手上这是最后一车,运货工人不想掉头回仓库,便寻路过的舒然帮忙。
见他满头大汗,拉着的运货板上也摞满了东西,想着仓库不算远,舒然便应下了。
舒然来到仓库,发现铁皮大门往外敞着,她没多想,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地上有没有遗落的货单。
仓库很大,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几扇窗户,有光照进去,里面不算黑。
原材料堆在左边,右边车间产出货物,一摞摞码的很整齐,中间留出过道以便运输。
舒然想着先前运的东西是送到车间的,就往左边的原材料区找,她几乎找到最深处,才找到那张遗落的货单。
她弯腰捡起那张白色货单,仓库大门的方向突然一响。
仓库外。
看门的管理员大爷遛狗回来,见没有砖头堵门,里面应该没人,不满嘟囔道:
“这谁办完事不关门。”他把门拉上,往插销上挂上锁,锁好门后把狗拴在边上看门,然后甩着钥匙离开。
舒然从货堆中走出来,看到大门被关上心里有些不安,她快步走过去,用力拉却没拉开。
这是锁了?
外面的狗听见动静开始对着门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
隔着一扇铁门,狗叫声音出奇的响亮。
舒然被激烈的狗叫声吓得退几步,缓了一会,又壮着胆子上前拍了拍门,扬声问:“有人吗?”
这次狗叫声比刚才还要凶些,时间也更长些,舒然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拍,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门的人听见声音,远远的看了一眼,见仓库门口没人,又哼着小调回去了。
运货的工人卸完货后就去忙其他事情,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负责登记的职工找他要货单,他诧异问道:
“没人拿给你吗?不对啊,应该有个女同志带给你了才对,你再回去找找。”
“行。”
登记的职工听下班铃响了,打算吃完饭回来再找。
席策远到综合办没找到舒然,便以为她去车间了,又回车间去找。
季昀铮还在办公室,看见他去而复返,抬头看了两眼又继续自己的事。
舒弈打好饭在食堂占座,看见席策远一个人过来,“然然呢?”
见舒然也没来这,席策远眉头微皱,“没找到。”
两人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舒然就算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也会提前说明,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再找找,不行我回家看看。”舒弈把饭盒存放在窗口,跟他一起快步离开食堂。
舒然在仓库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嗓子喊哑都没人来。
起先她叫一句,铁门外的狗狂吠一阵,次数多了,狗也脱敏不搭理她了。
只时不时“汪”一声,用爪子扒扒门,像是在劝她别费劲一样。
仓库铁门是单扇的拉门,做的严丝合缝,舒然没法看到外面的景象,看着表,隔几分钟就喊一句,“有人吗?”除了狗的哼唧声,没人回答他。
季昀铮见舒弈行色匆匆的回来,似乎在找什么,他有心跟舒弈处好关系,就问:“舒工,怎么了?”
“看见我妹妹了吗?”舒羿低头看表。
“没有。”季昀铮说完记起一件事。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回,舒弈问他有没有看见舒然。
他说没看见,舒弈从晚上下班找到凌晨,最后还是席策远在厂仓库找到的舒然。
当时席策远要去找钥匙,叫住路过的他,让他在门外陪着舒然,门打开后,舒然抱着他吓得直哭,之后病了两天。
在他去医院看过她之后,两人的感情慢慢升温。
想到这,季昀铮默不作声的看着舒弈急匆匆离开,然后往厂仓库的方向走。
仓库里没有凳子,又到处都是灰没处坐下,舒然叹了口气,蹲下身揉揉站累的小腿,心想舒弈和席策远是不是在着急找她,外面的狗忽然开始狂吠。
舒然眼睛一亮,连忙用力拍门,扬声喊道:“有人吗?”
这次外面终于传来回音,“谁在里面?”
声音隔着一段距离,舒然觉得莫名耳熟,但没听出来是谁。
“我是综合办的舒然,不小心被关在这了,你能帮我找人把门打开吗?”
“舒然,我是季昀铮,你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找钥匙开门。”
季昀铮本来想多观望一回,让舒然急一急再救她出去,但看门的狗坏了他的打算,只能顺势出声。
听见是他,舒然愣了愣,哑着嗓子说:“好,谢谢。”
席策远推动综合办的门,透过一点缝隙看到舒然桌上的东西没收,杯子里是空的,他下楼往厕所方向走。
席策远抄了一段近路,忽然听见一声狗叫,随意张望了眼,看到拴狗的绳子绷的笔直,狗躺在仓库门边用爪子无力的挠挠门,像是被绳子缠住,倒地在抽搐。
他转身走过去。
一见到人走进,狗就立马站起来冲人狂吠。
舒然沙哑出声:“季昀铮?”以为是他拿钥匙回来了。
席策远离开的脚步顿住,快步走到门前,“然然?”
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舒然委屈的应了声,“恩,是我。”
“你等会,我去找人开门。”
“别走,已经有人去找钥匙了,我害怕,你在这陪我吧。”
仓库大门口这片货物密,顶上没有窗户,比其他地方黑不少,周围静悄悄的,在这待了两三个小时,舒然心里有点发怵。
没多久季昀铮就带着仓库的管理员大爷回来了。
看到席策远站在门口,季昀铮心里有些异样,他们居然反过来了。
管理员大爷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盆,装着从食堂带回来的剩饭汤菜,他把狗饭盆放在地上,拿钥匙开门。
门拉开后,见里面的人是一个小姑娘,大爷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进去的,我关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这要是晚上,没人发现的话,你不得被关一夜。”
席策远和季昀铮同时走进去,舒然往席策远边上靠了靠,他低声问:
“还好吗?”
舒然点点头,对仓管大爷晃了晃手里的货单,哑着嗓子解释说:
“我进来帮人找货单,等听见动静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管理员大爷踢了踢脚边的砖块,“我当时肚子疼,可能疏忽了,对不住,你下次要再进仓库,用石头堵着门,我就知道里面有人不会锁门了。”
“时间不早了,都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去吃饭吧。”
季昀铮一中午听到三个人跟他道谢,心口堵的发慌,气闷的往厂外走。
苏媛媛刚把关蓉蓉送到门口,看到闷头往外走的季昀铮,脸色微红,出声叫住他,“季同志。”
声音不算大,季昀铮走神没有听到,从她面前径直走过。
季?刚走出去两步的关蓉蓉听到这个敏感姓氏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颀长男性背影。
虽然时间不*对,但姓季,穿白衬衫,应该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季昀铮,书里的男主。
半夜,关蓉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该如何跟他搭上关系,半天想不出来,在房间热的一脑门汗,趴在窗边吹风。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尖的看到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人,打着手电筒轻咳两声就消失在视线中。
关蓉蓉感觉声音像舒然,她疑心的穿上衣服跟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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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32章
◎我会保护你◎
关蓉蓉一路疾步,好不容易重新看到手电筒的光,放轻脚步鬼祟跟着她,跟了一会发现身高体型不对。
是舒弈,他背着舒然。
与此同时,舒弈转过身,眯眼看着她藏身的方向,“出来。”
关蓉蓉想装死,舒弈拿手电筒照她躲藏的位置,她跑了两步,发现沿路笔直,光一直跟着她没处躲藏,她又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走出来。
眼前的光亮的刺眼,她用手挡住眼睛,笑的尴尬,“舒弈哥。”
舒弈似笑非笑,“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听到然然的声音,怕她这么晚出来遇到危险,就跟过来看看。”关蓉蓉低着头,半真半假的说。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舒弈轻笑一声,把背上的舒然往上托了托。
舒然烧的晕晕乎乎,滚烫的脸贴着他的后颈,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含糊的说:“不好,她骗人。”她声音哑的厉害,显出十足的病态。
舒然睡前就开始低烧,吃了一片退烧药睡下,前半夜烧退下去了。
后半夜舒弈起来看她的状态,发现她又烧高了,立马把她背起来送去医院,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着他。
舒弈本来不想管跟着他的人,但舒然迷糊醒过来,听到有人在跟着他们,立马笃定说是关蓉蓉,非让他绕一圈把她揪出来。
没想到还真是关蓉蓉。
两方人之间距了十多米,关蓉蓉能清楚的感知到舒弈身上的寒意,后背一阵阵发凉。
刚穿来的时候,她最怕的人就是舒弈,她对这个人唯一的了解,就是原书里舒弈的合作伙伴对他的评价——笑面虎,所以她才会这么费劲的讨好舒然。
但时间一久,关蓉蓉就发现他平常忙着工作,基本不会去管舒然跟谁交好,见到舒然一起玩的朋友,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关蓉蓉便慢慢放下了对他的戒心,暗中坑害舒然,并试图取代她。
发现顾彦的事情后,舒弈并没有报复关蓉蓉,这给她一种,舒弈是纸老虎的错觉,刚刚才敢试图说一些假话蒙混过关。
但现在,不知怎的,舒弈就笑吟吟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关蓉蓉却深感害怕。
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却能听到舒然沉重的呼吸,脑子一个急转弯,“舒弈哥,既然你在这,我就不跟着了,你快送然然去医院吧,免得耽误病情。”
说完转头就跑,一步也不敢停下。
见人走了,舒弈才重新背着舒然往医院的方向走。
本来离大院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院,刚才绕了一大圈,还剩下半程路。
舒然趴在他背上,强打起精神,病恹恹的说:“有了这回,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跟着你,但你还是要小心,晚上出去别被其他人发现了,不要做坏事,小心被抓进去。”
趁着这会头昏脑涨,舒然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自从舒然发现舒弈晚上会出去后,就总是提着一颗心,生怕他晚上出去干坏事被抓。
她不知道舒弈晚上出去做什么,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制止他,就想说出来给他提个醒。
舒弈没想到她把关蓉蓉揪出来是为了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每说一个字,舒然嗓子里就像吞针一样刺痛,疼的她每个字的尾音都黏连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们都会难过的。”
她,穿越的关蓉蓉,不知来路的季昀铮,他们三个有离奇经历的人,现在同时处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想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舒弈的。
想到这,舒然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要是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
后面几个字断了线,舒弈没有听到,把她放在急诊门口的长凳上。
舒然再醒来的时候鼻尖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睁眼发现是在医院。
“醒了?”舒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舒然的视线慢慢聚焦定格在他脸上,忍着嗓子的刺痛,轻声喊了句:“哥。”
“在呢,还有哪不舒服。”舒羿把她扶坐起来。
舒然垂眼看向手背上的针管,脸色苍白脆弱,“头疼想吐。”
“等高烧退了就好了。”从后半夜到现在,舒然反复高烧好几次,几乎昏睡了一天,舒弈一直在旁边看着,眼下一片乌青。
席策远拎着保温桶进来。
舒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然后说:“你看着,我回家补个觉,车借我。”
席策远把钥匙给他,俯身拿枕头垫在舒然后背,扶她坐起来。
舒然看了眼外面灰蓝的天色,问:“几点了?”
“晚上六七点。”
“吃吗?”
舒然摇头。
席策远把盖子打开放她鼻子下面。
虽然嗅觉失了大半,但舒然依然能够闻到一股粥香,“是上次那家。”
“嗯。”席策远舀一勺,喂到她嘴边。
感受到勺上散发的热意,舒然眨眨眼,“你都不吹一下吗?”
席策远收回手,垂眼吹了几下,又喂到她嘴边。
舒然吃下,尝出这是用鱼汤熬煮的咸粥,粥里还有小块的鱼肉,鲜香却没有腥味。
她弯眼真诚夸赞,“好喝。”
席策远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也喝。”
“我吃过了。”
舒然旁边病床躺了个骨折的年轻漂亮的女病人,旁边没有其他人陪护,闻见粥香后扭头看了他们两眼。
女人昨天从楼梯上踩空滚下来,被人送到医院,住院这两天,一直是托别人给她带饭。
早上舒弈回去让席策远帮他请假的时候,女人还帮他盯了一会舒然的吊瓶,中午舒弈吃饭的时候顺手帮她买了午饭。
晚上护士帮她带了面条,女人觉得不好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现在闻到粥香有些忍不住。
她跟舒然商量道:“妹妹,我能跟你买点粥吗?”
舒然看了看保温桶里的粥,见还有很多,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给她分了一半。
“谢谢。”女人从被子里摸出钱包,拿出一斤粮票和五块钱艰难的挪动身体,把钱放在舒然床边。
虽然舒然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知道她给多了,“不用这么多。”
女人:“要的,你哥中午帮我带饭,我忘给他钱了。”
其实是她中午给钱的时候,舒弈说不用,说是谢她早上的帮忙。
他不收钱,女人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把钱给出去心里好受多了,接过粥喝的很香。
舒弈没有回家,骑着车来到一处偏僻巷子的破平房中,他敲了敲门,耐心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来人是舒弈,里面的人表情一喜,“舒哥,你怎么来了。”打开门走出来一个矮瘦男生邀他进去。
舒弈走进去,从兜里掏了一叠钱递给矮瘦男生,“提前办吧。”说完就离开了。
李芩夫妇俩早中午来医院的时候,舒然昏睡还没醒。
晚上下班又赶过来,陈薇听说舒然病了,买了水果也跟着他们过来看看,一进病房就看见自家儿子拿着勺子给舒然喂粥,她站在李芩夫妇身后眼里透着笑意。
李芩夫妇眼神有些呆滞,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这两个孩子不是没成吗?
席策远对着门口,先看到他们,随即站起来跟他们问好。
李芩回神,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关切的问了舒然两句,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陈薇把水果交给儿子,“在这好好照顾然然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出了病房,李芩拉着陈薇的胳膊问:“我们刚刚没有看错吧。”
陈薇轻掐的胳膊,“你说呢?”
看她一点也不惊讶,李芩:“你早就知道了?”
“这两天刚知道,刚发现的时候我还问老席,要不要两家一块吃了饭商量商量,他说让我们遵从孩子的意愿,等两个孩子想说的时候,再坐下来正式吃个饭。”
“有道理。”舒父在旁边插了一句。
晚上九点多,舒弈洗完澡回来换席策远,他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零部件把玩。
舒弈推开一点病房门,里面传出来妹妹的笑声,他小心带上门,坐到席策远旁边,“你回去吧。”
席策远看了眼他眼下的乌青,摇摇头说:“你去睡觉,我在这看着。”
见舒弈不动,席策远又补了句:“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行吧。”
舒然不知道舒弈来了又走了,她的注意力都被断腿的病友吸引。
女人叫周时盈,十分健谈,说是从首都来这探亲,亲还没寻到,第二天就在招待所摔断了腿。
周时盈给舒然说自己旅游沿途的趣事,用搞怪的表情学方言,把舒然逗得发笑。
她像是憋坏了,一连串说了几个小时的话,最后自己累睡着了。
舒然见她睡了,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看到席策远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俯身想捉弄他,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手。
席策远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冷漠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感受舒然手有些热,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还是没退,还有点微烧。
他没松手,舒然顺势在他腿上坐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别闹。”席策远脸上不自然发烫,单手搂着怀里女孩的腰把她移到长凳上。
舒然听话的没继续闹他,她还在病中,嗓子疼的不想说话,就抱着他胳膊,头搭在肩上闭眼休息。
听到旁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席策远睁开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然后把她抱回病房。
离开时舒然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他一尝试抽出来,舒然就无意识地哼唧一声,他怕吵醒旁边的人,就留在病房里。
天一亮舒然就醒了,睁眼就看到席策远近距离的俊脸,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舒弈来给他们带了锅贴和豆浆,周时盈感激的谢了又谢。
吃完饭,舒然又起了烧,身体却没这么难受,她让席策远先回家洗漱休息,表示自己没问题。
席策远走后,病房来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说】
前两章已修,剧情有些调整。
33
第33章
◎真的不行吗◎
来人是季昀铮。
周时盈抢在舒然前面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
舒然有些诧异,这两人居然认识。
季昀铮有些诧异的喊了声:“时盈姐,舒然。”他一手抱花,一手拎着水果和营养品,不知道该把礼品给谁。
他是来看舒然的,所以只备了一份礼,刚才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声音耳熟,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周时盈见他们俩认识,季昀铮又一脸为难,哂笑说,“东西不够还不赶紧再去买一份。”
季昀铮把东西放到她床头桌旁,扭头跟舒然讲:“我很快就回来。”
舒然:“不用了。”
他周身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声音清润,“没有空手来看病人的道理。”
季昀铮走后,周时盈转头跟舒然说:“真巧,原来你是这小子的朋友。”
“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厂的同事。”
“哦——”周时盈拉长尾音,了然点点头,“我跟他家里人很熟悉,勉强算是他朋友吧。”
没一会,季昀铮就带着东西回到病房,他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拿个橘子剥开给周时盈,给舒然的时候,她没要。
看出来舒然有些紧张,季昀铮先跟周时盈说话。
“时盈姐,你怎么来这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来探亲,踩空楼梯摔断腿了。”周时盈把饱满的橘瓣塞进嘴里,囫囵说道。
“探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们,好来个人照顾你?”
季昀铮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一条薄薄的苹果皮从他手上成型。
“不用,你就当没见过我,听到没?”
季昀铮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舒然手边,关切的询问道,“病好点了吗?”
舒然点头,“我不吃,谢谢。”她嗓子还有点哑,听着要比昨天好一些。
“生病了得多补充点维生素,这样病也能好的快点。”
舒然的拒绝态度很明显,偏偏季昀铮像是看不出来一样,眼神暗含情意,场面有些僵持。
见状,周时盈出声帮舒然解围,“给我吧,我想吃。”
新鲜的苹果水分大,周时盈咬的脆响,边吃边拉着季昀铮聊天,“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工作。”
舒然不想掺和进去,闭上眼睛假寐。
过会,一直留意着舒然的季昀铮见她吊瓶的药液快到底,站起来想找人给她拔针。
周时盈挑眉欲开口,病房又来人了。
席策远从家里过来,进门发现季昀铮也在,眸色深了些。
两个青年对望一眼,病房里有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舒然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看见席策远后想要坐起来。
席策远快步走上来,给她后背垫上枕头。
季昀铮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瞥见周时盈的吊瓶没药了,顺手帮她的换了另一瓶。
舒然扯了扯席策远的衣角,等他俯下身,贴着他耳朵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想去厕所。”
席策远找护士给她拔完针,扶着她往厕所走。
病房中又只剩下两个人,周时盈打了个哈欠,语重心长的说:“你喊我一声姐,那我劝你一句,挖人墙脚可不好。”
季昀铮不甚在意的答:“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喊你嫂子。”
一个月前,季昀铮重病躺在病床上,一觉醒来重生了。
他回到堂哥季哲结婚,新娘逃婚,他陪着季哲酩酊大醉醒来的清晨。
在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季昀铮欣喜若狂,马不停蹄的找关系调动工作岗位,只为提前来到海城,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在这碰到逃婚的周时盈。
想到季哲当时的痛苦状态,季昀铮有些好奇。
“既然在这遇见了,我就替堂哥问你一句,当时为什么要逃婚?”
周时盈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话等你回首都的时候问他去吧,他最清楚。说点别的吧,你为什么会来这工作,不是在原厂干的好好的吗?”
从厕所出来后,舒然不想回病房,带席策远到医院花园找了块阴凉处坐下。
树影斑驳,蝉声清越。
舒然戳了戳旁边红色的牵牛花,跟席策远说:“我想回家,待会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等你病好再出院。”
“可我已经好了啊。”舒然怕他不信,抓起他的手放到额头上,明润透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还是烫。”
舒然飞快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期待的问:“现在呢?”
席策远视线落在她潮红的脸上,随即摇头。
舒然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凑近轻啄他的嘴角,“真的不行吗?”
她这样,席策远有些招架不住,“然然。”语气有些无奈。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舒然睫毛轻颤,随即闭上眼睛。
气氛暧昧旖旎,轻啄慢慢变了味。
席策远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慢慢穿过她的细软发丝,垂眸正欲回应,舒然却突然推开他。
她站起身,表情有些郁闷,“不行就算了。”
“为什么想出院。”
舒然不准备对他说谎,直接说:“不想看见季昀铮,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那我先带你回去,如果下午都不烧了,晚上再来办出院,可以吗?”席策远耐心的问。
“行吧。”
两人回到大院,吴奶奶带着重孙子遛弯,看见舒然和席策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舒然两人和街道主任项巧前后脚上楼,舒然上一次见她,还是六月份高中毕业的时候,她过来劝舒然几人报名下乡。
见到舒然和席策远,项巧先是寒暄了一阵,问他们怎么没去上班。
舒然说病了。
“哎呦,那是得休息,对了,关蓉蓉在家吗?”
“不知道呢。”
项巧看着席策远,笑容暧昧,“我上去看看,你好好照顾然然啊。”
舒然没带钥匙,找出藏在门口的备用钥匙,刚打开门,就听到项巧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这都快两个月了,没有工作就早点报名下乡,你看看咱们院,没工作又没走的人是不是只剩你了。”
听着她的话,关蓉蓉心里很不耐烦,她就今天偷懒没出去,还被项巧堵了个正着。
“婶子,我这在等入职呢,你再给我点时间。”
项巧压根不信她说的话,“上回李祺几个走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什么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入职。”
“你告诉我哪个厂,我去核实一下。”
关蓉蓉眸光躲闪,“反正快了,不行我就去卖冰棍,修鞋,爆米花,裁缝店做学徒。”发夹的销量每天都在下降,她在想其他的赚钱办法。
“要真这么容易,你怎么没留在理发店啊,你别在这跟我扯谎,赶紧该下乡下乡,你现在没有工作,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舒然回家后没再起烧,便一直没回医院。
中午吃饭的时候,舒然看着认真给她挑杂酱面里面的葱粒的青年,忽然说:“过几天你到我们家正式吃个饭吧。”
席策远怔愣一瞬,随即点头,“好。”
季昀铮迟迟等不到舒然回来,只能先行离开。他回到厂里,先去厂办打了个电话,接着才回到车间。
他没有教带学徒,一般车间机器没有故障,除了例行的检查,就只要坐在办公室就好。
偏偏季昀铮刚在见过席策远,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他差,主动找到舒羿,要几个学徒教带。
舒羿没有拒绝的理由,让他自己挑。
季昀铮:“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经验,你们要是想跟我学习技术,就举手我看看。”
角落的戎彬举起手。
这些天他在舒羿手底下夹着尾巴乖顺了不少,但一看到季昀铮就来气,暗地里也没少跟刘永发生冲突。
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给季昀铮刘永添堵,戎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舒羿看到后示意他放下,他还是梗着脖子举着。
季昀铮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没事。”
他随意点了包括戎彬在内的三个人,让刘永找了个空闲机床,从机床历史开始讲起。
长篇大论,听的人昏昏大睡。
季昀铮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快速做出调整,一边带他们走动,一边介绍机床型号和特征。
“这台数控机床是10年前从德国引进的,”
戎彬打断他:“这些舒工他们都讲过了,能不能教点有用的。”
“生产精密机械零件后,操作员清理不到位,长此以往排屑机内会出现大量残留铁屑,”
“知道知道,会堵,不仅排屑机,油冷机,电控箱里也要定时清理,还要做防锈处理,这不就是机床的日常维护,有必要说吗?”戎彬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说。
其他学徒想要阻拦又怕被他报复,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挑事。
刘永搬着工具箱过来,听到戎彬的话,憨厚的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震起一层浮灰,“戎彬,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这些天戎彬总有意无意的找茬,刘永想着自己顶替了他助手位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一直忍气吞声。
戎彬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他压根不怕得罪季昀铮,双手抱在胸前,挑衅的看着刘永。
“干嘛。”
季昀铮伸手制止刘永,看着戎彬问,“这台机床昨天报检修,说是生产的零件精度有偏差,影响正产生产效率,你说,该怎么排查故障?”
戎彬皮笑肉不笑,“这不等着你教呢。”
“你去。”季昀铮对刘永说。
刘永打开机床开关,给几人看运行起来的机床的运行状态。
“低速时蠕动爬行,高速时震动。”季昀铮又点了一个学徒,“该排检那些部分?”
被点到的学徒仔细回想前段时间席策远教的,不太确定的说:“先看是否是导轨润滑不良,再检查传动链。”
“对的。”季昀铮看向戎彬,“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等有机会我会向厂长反应,你在这方面可能不太用心,建议你转去其他岗位,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戎彬的表情看似不服气,其实心里有些害怕,他没再顶嘴,怕真的被转去其他岗。
虽说季昀铮开不掉他,但真有可能让他再转岗一次。
他们现在这个工种的学徒也属于临时工的一种,但比其他工种好一点的是,他们如果可以通过考核就能转成正式职工。
这份工作几年招一次,当初很多人争抢,戎雪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戎彬塞进来。
没了戎彬的接话,季昀铮按部就班的继续讲下去,虽然和舒弈席策远说的内容有部分重合,但学徒们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晚上去办出院,舒然给周时盈带了份晚饭,把营养品和水果都留给他,弯着眼睛跟她道别,“我要走啦,祝你早日康复。”
“好,谢谢妹妹。”周时盈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送他们,被舒然拦下。
周时盈心说,季家人别的不行,眼光倒一个比一个好。
天色微暗,关蓉蓉来到百货商店仓库,看着跟昨天走时几乎没差的发夹数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几天越卖越少,今天干脆卖不动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方云看她沉着脸,走过去说,“上架几天都没新意了,要不然你把东西带回去自己处理了吧。”
关蓉蓉伸手,“这几天的利润呢?”
方云掏出九块钱放到她手上,关蓉蓉睁大了眼睛,“这不对吧。”第一天卖的就不止这些。
“对的啊,分完就剩这些。”
关蓉蓉想要跟她理论,被方云找借口推出百货商店,她憋屈的拿着包裹来到隐秘的黑市,看能不能碰运气把发夹卖出去。
结果蹲了半小时都没人来问价,她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一个矮瘦男生抱着东西靠在墙边,过来一个女人对他比了个手势,矮瘦男生点点头,跟着女人一块离开。
带他回来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在其他人手里买了些米面后悄步离开。
他经过关蓉蓉时,不经意露出兜里厚厚一沓钱,关蓉蓉眼睛瞬间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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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34章
◎你想什么呢◎
病愈上班的早晨,舒然心不在焉喝着碗里的白粥,时不时抬眼看看家人。
舒弈快速解决完碗中的葱油面,拿起水煮蛋在桌上碾了一圈,剥开后把蛋白多的一半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有话要说?”
“嗯。”
“囡囡要说什么?”李芩和舒父抬头看向女儿。
舒然放下手里的勺子轻快的说:“我最近在跟策远哥处对象。”
虽然李芩夫妇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听到女儿亲口说出来,心里除了高兴之余,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就算席策远是他俩看着长大的好孩子,相亲前两家人都对此抱有极高的期望,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可真到这天,李芩和丈夫却有点难过不舍,没有立马接话。
舒弈掀起眼皮瞥了舒然一眼,示意她继续。
“我想请他来家里正式吃顿饭,你们同意吗?”
舒弈喝了口鲜奶,慢腾腾说道:“我同意。”
舒然望向父母,脸上写满了期待。
看着女儿期盼的目光,舒父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桌下李芩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们也同意。”
“哪天来,我跟你爸准备一下。”
舒然走到挂历前看了一会,回头问:“大暑这天吧,正好厂里放假,让他过来吃晚饭,可以吗?”
得到他们同意后,舒然拿起红笔在23号那天画了个小圈,还特意在旁边写了个感叹号。
去机械厂的路上,舒然把吃饭的时间跟席策远说了,之后席策远一直皱着眉头沉思。
办公室里季昀铮不在,他皱眉走神的样子引起舒弈的注意。
舒弈把文件板又重重放下,拉了个椅子坐下,“怎么了?想你那些学徒?”
席策远摇摇头,“不是。”
说来也是巧,季昀铮昨天挑的那几个人,除了戎彬,都是原来席策远教的学徒。
不用教带学徒,席策远早上做完日常检查工作后,就暂时闲了下来。
舒弈揉了揉太阳穴,问:“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俩有过冲突吗?”
这段时间,他发现季昀铮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针对席策远,不单单是情敌的那种敌视,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情绪。
之前季昀铮总抢修席策远负责车间的机器的事不提,就说他昨天挑中的那些学徒,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意图。
席策远面色冷淡,“没有。”
“要不要我帮你……”舒弈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
“不用,我有自己的打算,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件事想你帮忙。”
舒弈瞥了他一眼,“你找我帮忙?”语气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席策远从来没求他帮忙过。
“嗯。”
“说吧。”
“你爸妈,喜欢什么?”席策远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这话一问出口,舒弈就知道他在愁第一次正式上门吃饭送礼的事。
舒弈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问:“你是想听大舅子的答案,还是想听朋友的答案。”
“大舅子。”
舒弈冲他翻了个白眼,“大舅子不想告诉你。”
“朋友的答案呢?”
“喜欢我妹,她高兴什么都好说。”舒弈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拿上工服走了。
“……”
中午吃完饭,见天气阴沉,没什么日头,席策远带舒然去机械厂后面的公园遛弯消食,旁边就是机械厂和钢厂的家属院,公园里很是热闹。
舒然拉着席策远停在一片草坪前看别人放风筝。
她穿着红色格子裙,齐肩短发被编成两小股垂着颈侧,仰着脸看天上飞的很高的素色风筝,娇憨明艳的脸上浮出笑意。
席策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见她笑,唇角也勾起笑。
“要玩吗?”
舒然点头,随即又摇头,“算了,我以前放过,没飞起来过。”她以前跟苏媛媛几人在中心公园放过,风筝没放起来,还扭了脚,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席策远看了眼时间,看还有点时间,对舒然说:“等我一下。”
他到旁边商店,见没有卖风筝的,就买了几根糖葫芦,一串递给舒然,拿着另外的糖葫芦,跟其他人换了一会风筝的使用时间。
换到风筝后,席策远带舒然来到放风筝的草坪上,他放出一截线,举着风筝跑了一段,等风筝顺利的飞起来,把线轴交到舒然手上。
风筝现在飞的还比较低,舒然在席策远的指导下的开始手忙脚乱放线。
舒然刚上手,风筝就有要下坠的趋势,她不免有些沮丧,转头想要把线轴还给他。
席策远拿着线轴移动了几步,等稳定下来重新交到舒然手上,这次他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带她放线。
看到风筝在自己手上飞高,舒然弯起眼睛,转身向席策远求夸奖。
他们离得太近,一转身就撞进对方的怀里。
四目相对,舒然脚刚垫起来,就被席策远按回去,他半垂着眼睛,脸颊微热,低声说:“人多,乖一点。”
舒然眨眨眼睛,“你想什么呢?”她拿出帕子给席策远擦擦额角的汗。
今天虽没出太阳,但有些闷热,随便动动就能热出汗,何况席策远刚才跑了两段。
见时间差不多了,席策远收回风筝,带舒然回去上班。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闷热的空气被吹散,给人一种久违的凉爽感觉,
两人刚到办公室,天边就传来雷声轰隆隆的闷响,然后下起倾盆大雨,舒然拿出包里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尝了尝,又酸又甜,还挺好吃的。
林影看见油纸上的标记,问:“去后街玩了?”
“嗯。”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热闹的,咱们厂的单身宿舍也在那一片,你俩家离得远,可以申请个床位在那住,这样上班方便,也能多睡会。”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苏媛媛心念一动,“这在哪申请?”她每天又要赶公交,又要躲关蓉蓉,早就不想在家里住了。
“隔壁后勤科室,你最好现在就去,厂里刚空出来几个床位,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听到这话,苏媛媛也没磨蹭,抬脚就往后勤科室走,她今天也穿了条浅绿色的裙子,配了个皮鞋,走起路来有点响。
她走后没多久,财务室的张姐带着一个跟舒然差不多大,长相可爱秀气的女孩来串门。
张姐轻车熟路的走进办公室,看着正对着门的空桌说:“周萍还没来啊,真气病住院了。”
林影笑而不语。
“呵,多大度量。”张姐招呼女孩坐下,对她们介*绍道:
“这是常思思,我侄女,过几天顶她妈的班,在二车间当质检员,我带她来到处看看,先熟悉一下。”
“思思,这是林姨,这是舒然。”
舒然朝常思思点了点头,就当认识了。
常思思红着脸回点一下头。
张姐和林影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笑了笑。
等苏媛媛心满意足的从后勤室回来,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她位置上,轻声细语的跟舒然聊着天,松快的步伐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不喜欢别人坐她的位置,更不喜欢别人跟舒然惬意聊天。
“怎么样,有位置吗?”林影关心的问。
苏媛媛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温顺的点了点头:“有,刚好最后一个,谢谢林姨。”
张姐又向她介绍了一遍。
常思思见座位主人回来,想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苏媛媛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走到座位旁取杯子,手微微一抖,搪瓷杯里满满当当的水不小心撒到常思思的衣服上,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拿稳。”
“没事没事。”
张姐带着常思思走后,苏媛媛装作捡东西,趁众人不注意,拿着帕子表情愤愤的擦了擦椅子。
下班的时候,雨势仍不见小,舒然打了雨伞,衣服都能被雨水潲湿,风一吹就直打喷嚏,走到半路遇到来找她的席策远。
听到舒然打喷嚏,席策远揽着她到最近的三车间避雨。
到地方后,他把外套披到舒然身上并拉好拉链,带她从相连的车间往办公室走。
季昀铮打着雨伞来到综合办,看到舒然空落落的座位,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他十拿九稳的节点居然也改变了。
前世这场雨,舒然一直在办公室等雨停,直到他来找,然后将她送回家。
难道这次席策远比他快了一步,已经把舒然接走了?
这么想着,季昀铮开口问还没离开的苏媛媛:“舒然呢?”
……
到车间办公室后,席策远找了块新毛巾,让舒然擦擦衣服上和小腿上的雨水。
“厂里要出货赶工,我和你哥都得留下来值班,应该要很晚,这雨今晚不会停,我先送你坐公交回家好不好。”
舒然一边点头一边揉鼻子,拼命抑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席策远把舒弈的雨衣给她套上,带着她走到门口坐公交。
机械厂上车的人不多,舒然和席策远坐上最后排的空座。
车子驶离前,舒然透过窗户,瞥见一道浅绿色身影和一小抹白色身影同撑一把伞从大门口走出来。
舒然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专注于雨幕中扭曲的,迷蒙的街景。
到大院后,席策远摸着舒然手心冰凉,带她到店里喝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之后把她送到楼下,并嘱咐她回去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看着舒然上楼后,席策远这才到大院门口等回机械厂的公交。
很快就等来一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苏媛媛红着脸跟在季昀铮身后下车,发现他下车后站定在原地迟迟不动。
“季同志?”
季昀铮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席策远无声冷笑,果然是你。
“下不下啊。”司机催促道。
“我们下。”苏媛媛轻轻推了一把季昀铮,让他往前走走。
关蓉蓉顶着大雨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她真是脑子有病才会去黑市看昨天那人在不在,下这么大雨,傻子才会去。
她跑到大院门口,驻停公交的车喇叭突然响起,将她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摔倒在地。
“有病啊!”
关蓉蓉怒骂一声,她音色尖利,音量又大,顿时将全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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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35章
◎安全事故◎
丢脸的痛盖过躯体的痛,关蓉蓉气冲冲爬起来,杀气腾腾地走向季昀铮的方向,准备劈头盖脸一顿骂,看到对方的白衬衫时忽然止住步子。
男主啊。
苏媛媛从连忙车上挤下来,挡在季昀铮面前,公交车立马驶动离开。
关蓉蓉的目光依次从她,季昀铮,和不远处的席策远脸上扫过。
男主,男女二都在这,要是舒然也来,场面就热闹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眼大院门口,还真瞧见了舒然。
舒然回到家发现爸妈煮了舒弈喜欢的汤,还蒸了包子,想着席策远应该没走远,带着他的衣服和吃食换上雨鞋追了出去。
到大院门口,她一眼看到席策远,抱着保温桶朝他小跑过去。
季昀铮的比席策远先看见舒然,拨开苏媛媛,撑着伞大步朝她走去。
接近时,舒然却错身闪过他,闷头往席策远的身边跑。
看见这幕,关蓉蓉忍不住笑出声来。
席策远心有所感,余光看见滂沱大雨中,一道人影朝他跑过来。
他皱起眉头,快步上前接住她,取下雨衣帽檐,拿帕子擦她脸上的雨水,把她湿漉漉的刘海擦干挽到耳后,“怎么又出来了?”
舒然把怀里的吃食和外套拿给他,“给你们当夜宵,还有你的外套。”
席策远穿上外套和雨衣,拿起吃食,“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这一点路,送来送去很麻烦,我回家就洗澡,车好像来了。”
最后一班开往机械厂的公交从起始站驶来,上车前,席策远把伞给了舒然。
舒然笑眯眯朝他挥手告别,等车离开后打着伞回家,经过苏媛媛和关蓉蓉时,淋成落汤鸡的关蓉蓉厚着脸皮挤到她伞下。
“我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舒然在她凑过来的那一刻就拉上雨衣帽檐,随即收了伞。
雨水再次模糊实现,关蓉蓉气愤到跳脚。
季昀铮阴着脸站在原地没有上车,见舒然过来,忍耐多日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却还想装模作样的维持冷静,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他声音顿住,脸涨得通红,拼命咳嗽后吐出几个音节,“你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话听着像诅咒。
关蓉蓉却觉得他这个戛然而止很熟悉,她细细品味这段话,一个想法若隐若现。
舒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季昀铮拦住她,“我把你从仓库里救出来。”
“哦,谢谢你,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舒然表情冷漠,语气生硬,季昀铮仿佛回到前世她跟自己提离婚的那天。
他的心不断下落,最后沉底,声音软化了一些,一向挺直的背部微躬,抓住舒然的胳膊,声音饱含痛苦,和不易察觉的乞求。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又出现了,这种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神,舒然嗤笑一声,重重拍开他的手。
“你很奇怪,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挺讨厌你的,这种讨厌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加。麻烦你以后不要作出这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会觉得很困扰。”
“如果你需要我的报答尽快说,我不想跟你再有交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希望你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说完,她绕过季昀铮,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
季昀铮看着她的背影,耳边回响她那句讨厌他的话,手里的伞慢慢滑落,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浸入彻骨的寒意,他像是台风后被折断的树,疲软的立在原地,喃喃道:“为什么还是这样。”
关蓉蓉灵光乍现,脑中冒出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男主是重生的!
怪不得提前来了,关蓉蓉心脏急速跳动,感觉穿书以来,脑子从未有过如此清明的时刻,她弯腰捡起伞,“这伞你不要了吧?”
对方没回答,关蓉蓉当他默认,美滋滋的撑着伞追上舒然,“这个男的很麻烦,你帮我找工作留在城里,我可以帮你解决他。”
舒然斜睨她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舒弈从车间忙完回来,手上衣服上全是机油,先在雨里冲洗了一下,看到席策远冒着雨回来,“先别进来,去食堂帮我打份饭。”
“带了。”席策远进到车间,甩了甩雨衣上的水,把保温桶装着的吃食拿出来。
舒弈挑了下眉,用热水和肥皂洗干净手上的机油,回到办公室拿毛巾擦干净手,刚拧开保温桶就闻见浓郁的香气。
“筒骨冬瓜汤,应该还有牛肉粉丝包。”
两人刚坐下,一个车间工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你们,你们赶紧去三车间,有人被机器卡手了,都是血。”
舒弈席策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拿上工具箱就往三车间赶。
三车间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机床边上有一大堆人围看,舒弈席策远挤进去,看见机器出件口站了几个人,地上有一滩血。
一个人身体不停抖动,另外几个人在按住他不让动。
“让一下,让一下。”
两人走过去,发现戎彬的手卡在机器出件口,他看见舒弈席策远,口齿不清的哀嚎,机器周围血淋淋一片,看起来十分渗人。
席策远:“去医院叫人了吗?”
“去了。”
舒弈问旁边人,“怎么回事。”
答话的是个中年工人,他也吓得不轻,满头大汗的说:“机器出件口被堵了,这小兄弟经过说他可以修,把手伸出去掏的时候,轮班的人把机器打开了,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脸色煞白,鼻涕眼泪流了一堆的戎彬,舒弈深吸了口气,驱散了一部分人,跟席策远两个人开始分拆机器。
“舒工,我的手没……”戎彬抖到不行,哭哭啼啼的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吵得舒弈头疼,情绪也有点烦躁,“别说话,省点力气。”
这台机器是新引进的机器,精密度高,内部结构也复杂,怕造成二次伤害,两人拆解的很是小心。
待机械拆到三分之一,露出内部结构,戎彬的右手卡在齿轮和液压板的位置。
整条手臂血手模糊,有一段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戎彬看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幸好有人扶住他,要不然还要扯下一块肉。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惊吓的表情。
舒弈动作顿了顿,席策远看了眼他额上的汗,低声说:“我来吧。”随即两人换了个位置。
二十多分钟之后,戎彬的手臂终于被解救下来,几个人把他抬上担架,送上在车间外等着的救护车。
三车间的车间主任匆匆赶来,交待了两句话,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席策远舒弈将全部机器零件放置好,没有立马拼装回去,回到车间办公室,汤还温着,包子凉了。
舒弈看着保温桶里的筒骨,脑中回想起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又把盖子盖回去了,拿着凉透的包子咬了两口。
舒然早上醒来,发现雨淅淅沥沥小了很多,而舒弈一夜未归,她担心的赶到厂里才知道昨天车间有工人出事,舒弈和席策远在医院还没回来。
戎彬手指没了,小臂粉碎性骨折,经过医院治疗,状态暂时稳定下来。
周萍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说辞,哭天喊地的捶打副厂长,“就是你们害了我儿子,他就是一个学徒,怎么可能自己去修那个机器,肯定是你们让他去的。”
副厂长见跟她说不通,直接让三车间的主任曹玮,现周萍妹夫跟她解释。
曹玮比周萍还有大几岁,见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有些无奈,又把戎雪找过来。
周萍本来就对戎雪有气,现下儿子出事,只会更气,跟她厮打在一起,怪她把儿子安排到学徒岗位,要不然不会出事。
她闹了一夜,戎彬醒来后,才暂时按捺下无理取闹的撒泼行为。
厂长了解情况后向多人求证,确认是戎彬自己主动要求修理机器后,跟舒弈席策远谈完话,又把季昀铮叫到办公室谈话。
季昀铮没想到他昨晚离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天他本来也要留下来值班,但没请假就走了,加上他是三车间机器和学徒戎彬的主要负责人。
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难逃责任。
季昀铮深知这点,但在听到厂长委婉的表示,出了安全事故,他需要作为次要责任人负责时,还是忍不住反驳。
“我跟学员们反复强调过,不能单独处理机器故障,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处理故障的能力,他违反规章制度,现在这是自食恶果,为什么要我负责。”
季昀铮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戎彬这个人没有印象了,敢情是因为出了这事,不在厂里了。
如果他前两天没有把戎彬接手过来,现在该承担责任应该是席策远他们吧。
想到这,因情感问题一夜未睡的季昀铮脸色更差了。
……
直到中午,舒然才看到舒弈和席策远,见他们两个眼圈乌青,她担忧的问:“你们没事吧?”
林影早上一来就跟舒然她们说了昨晚的惨状,当时林影虽然不在现场,但事后问了好几个围观的人,讲的绘声绘色,听的人心惊。
舒弈看着妹妹脸上的忧色,宽慰道:“没什么事,别担心。”
想到待会还要赶生产进度,把那些带着碎肉的机器组装回去,舒弈又多吃了两口素面。
席策远面色一如往常,舒然见他点头,这才心安了些。
厂里本来已经商量好这件安全事故的后续处理,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但没想到戎家人报了警,一干人下班后被叫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舒然不放心,跟去了派出所。
【作者有话说】
关于关蓉蓉为什么不直接讨好季昀铮这个问题,后面会有解释。
接受大家的建议,后面会有意识调整配角出现比例的,谢谢大家
36
第36章
◎早点来哦◎
派出所里,舒然不安地来回踱步,倒不是因为调解室里周萍的哭嚎声,而是她一到这里就会想起舒弈在监狱里的画面,很难放松下来。
旁边年轻女民警见状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下来等。
目睹全程的工人说完当时的情况后就离开了,剩下厂长,舒羿和季昀铮三个人,周萍对着一屋子的人,不管不顾的闹腾。
办事的民警重重拍了下桌子,对着周萍说:“你当这是哪,撒泼打滚的给谁看。”
周萍老实了些,抹了把眼泪,哑声说:“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他们这就想甩手不管了,太欺负人了,警察同志,你得帮帮我们啊。”
厂长听了这话,跟她解释,“没有不管,厂里生产任务重,大事小事都得我处理,曹玮不是在医院陪着的呢,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商量解决办法吧。”
闹到这步,厂长心里也不舒服。
“行了,你们这是工伤,按理说不该我们管,现在有人报案了,就在这调解吧。”民警又看向周萍夫妻俩,“你们也别再闹了,听一下厂里怎么解决这件事。”
厂长将先前商量的结果搬出来。
“这事本质上是戎彬违反规章制度造成的安全事故,他负主要责任,我们厂里监管不到位,负次要责任。”
“考虑到戎彬现在的情况,厂里给的给的解决办法是,戎彬的医药费厂里承担,给予500元的营养费,把他岗位转调到后勤科室,等好了再来上班。”
厂长认为这样的解决方式已经很偏向戎彬了,可周萍不愿意,咬死说是季昀铮让戎彬去修理的机器,主要责任应该在他身上。
几番扯皮,说白了就是对现在的处理结果不满意。
季昀铮深吸了几口气,欲开口争辩,被厂长按下来,“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再商议。”
周萍抹掉脸上的泪,“我儿子还没结婚就残疾了,现在他这样,除了刚才那些,你们还必须给我和他转正,还得我们分房,营养费也得翻倍。”
旁边的丈夫默不作声,只在她说完后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提出来后,厂长皱起眉头,没有立马答应,他怕同意周萍的要求,其他偏激的工人有样学样,那日后厂里还怎么管理。
“我们出去商量一下。”厂长带着舒弈两人出去。
舒然见他们出来又走进另一件屋子,便坐在原地没有动。
厂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季昀铮眼底划过狠色,沉声说:“可以同意,不过得让他们赔机器。”德国产的新机器,要真计较起来,也够那家人喝一壶。
厂长觉得可行,说不定能借此再商量。
“这起安全事故对机器后续使用有影响吗?”
“有,精密度会有所折损。”季昀铮斩钉截铁的回答,机器是他和席策远负责,席策远在厂里值班没过来,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厂长沉思了一会,对舒弈说:“你折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小季你留下。”
舒弈在季昀铮的注视中,大步带妹妹离开。
离开派出所后,舒然异常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地舒了口气。
舒弈侧头观察她一阵,眸中划过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她看过来前收敛起视线。
舒然看他脸色有点差,想着他熬了一天一夜,中午又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问他:“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挑吧。”舒弈没什么胃口。
“唔,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弈跟着她来到熟悉的巷子,到达一家破平房时,舒然停下车,舒弈的俊脸抖了一下。
下一秒。
舒然:“不对,走错了。”她努力回想席策远跟她说的,光明巷往前,在第四个巷口往左拐,这好像是第三个。
下班来找舒弈之前,她专门问了席策远,问他能不能带舒弈来,席策远说可以,然后把位置告诉她。
她重新调整了路线,终于带着舒弈走到正确的路线上,最后在一个简陋的院子停下。
院子门没关,舒然直接推着自行车进去,舒弈紧随其后。
舒然按照上次席策远的做法,放钱票敲门,然后带着舒弈坐到堂屋的桌子上。
“席策远带你来的。”舒弈环顾四周,语气笃定。
这两个地方离这么近,那家伙说不定还看见过他。
舒然点点头,“是啊,这里做的饭可好吃了。”
等了十多分钟后,先前见过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面是两大碗滑肉粉丝汤,里面放了一点红苋菜,汤底呈粉色,闻起来很香,旁边还有一碟萝卜干。
舒弈伸手从他手上拿过托盘,舒然这次带了糖,从包里拿了一把大白兔装在他兜里。
男孩拘谨的笑了笑,他苍白的唇角旁边有两颗对称的梨涡。
舒然不太熟练的用热水烫筷子,舒弈看不下去,顺手拿过来,烫完之后递给她。
“你快尝尝。”舒然催促道。
待他吃了几口后,她期待的问:“好吃吗?”
舒弈点点头,切成薄片的里脊肉用姜蒜腌过,外面裹了一层淀粉,入口嫩滑,没什么腥味,配上用香油拌过的爽脆萝卜干,味道居然出奇的好。
见此,舒然眉眼舒展开来,把自己那份推到他面前。
舒弈从她碗里扒走一些,把碗推回到她面前。
吃完饭,舒弈在桌上又留了份钱,带着舒然离开这个小院。
快出光明巷口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矮瘦的,脸上带着黑灰的男生。
舒然看了他两眼,感觉有点眼熟,还想再看的时候,舒弈出声:
“看路。”
她这才收回视线。
矮瘦男生不着痕迹的朝舒弈笑了笑,然后匆匆走过去。
舒弈没有赶着回家,路过剧院时,带着舒然进去剧院看了场歌舞剧。
场地大,人也多,舒然的注意力被纷杂吵闹的人声吸引,随眼一瞥,发现不少女生头上戴着一种很小的蝴蝶夹布卡,颜色鲜亮,显眼却不高调。
跟关蓉蓉之前带在头上的那种有点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关蓉蓉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她也是刚发现这种小蝴蝶结卡子。
这东西除了大小,跟她以前做的那些别无二致,看着柜台前排队购买的人,关蓉蓉眼睛都红了。
不仅剽窃她的创意,卖的还比她好。
关蓉蓉回到家就对着被子拳打脚踢,躺在床上气的睡不着觉。
雨后的夜晚空气中飘着朦胧的水雾,月亮在厚重的乌云中若隐若现。
席策远十一点多下班回到大院,他从正门进,特意到舒家楼下看了眼,舒然果然等在楼下,像她下班时说的那样。
万籁俱寂,舒然穿着浅紫色的睡衣,打着手电筒站在楼下,对着越来越近的他,喜笑盈腮地挥了挥手。
席策远刚停下,还没从车上下来,舒然就雀跃的扑进他怀里,
女孩身上的馨香混着淡淡的花露水味将席策远包裹,他气质沉稳冷峻,眉眼清冽,半侧着身体抱住她,轻声跟她商量:“我先下来?”
舒然摇摇头,“我等你好久了。”然后微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席策远半垂着眼眸,低头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手电筒的光随之熄灭,漆黑凉爽的室外,呼吸显得有些灼热,女孩主动搂住青年脖颈,踮起脚亲昵,粉润的唇瓣慢慢变成嫣红色,最后无力的松开手,把滚烫的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
“明天大暑。”
“嗯。”席策远眸色柔和,手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黑暗中,舒然抬起脸,眼睛明润透亮,“早点来哦。”
“好,蚊子多,快上去。”
席策远在原地看着她上楼,过了一会,从三四楼的窗户里打下一道光,随意晃了一下。
青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站到光束里挥挥手,等光消失后才骑车离开。
舒然轻手轻脚的拉开门,换鞋的时候,舒弈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抱着手靠在门边幽幽叹了口气。
“哥。”舒然小步挪动他面前。
舒弈胡乱的拍拍她的头,“背挺起来,干嘛这么心虚。”说完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了。
席策远回家后敲响了父母的房门,陈薇和席长明本来已经睡下,听见敲门声又醒过来。
陈薇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儿子语气认真,陈薇和席长明打开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开家庭会议。
席策远正色说:“你们之前说,在我出生的时候酿了一坛酒,想在我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我明天要去舒家,想提前把这坛酒带过去,可以吗?”
他昨天就想跟他们说,但厂里出事,现在才到家。
陈薇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前几天儿子才跟他们说过,他和舒然在处对象,明天就正式上门,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定下来了?
想到这,陈薇也不困了,笑眯眯的应声:“可以啊。”
席长明对这事也没有异议,“也好,这样能表示咱们家的看重,等明天我去你奶奶家把酒拿回来。”
暴雨过境后的夜晚,蝉鸣沉寂,舒然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伸了个懒腰,开门走出房间。
舒弈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午饭一边翻看报纸,看见她出来,走到厨房端出在锅里温着的肉沫蛋羹。
舒然洗漱完倒了杯温水,坐到餐桌旁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吃蛋羹。
与此同时,席策远来到百货商店,挑选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其他礼物。他表情庄重的站在百货商店里,视线在货架上扫荡。
离开时,他手上提的满满当当,惹得不少人回头看他。
席策远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外面用东西罩住,省的掉出来。
回家之后,他清点了一番,觉得还是不够,又去补了点。
陈薇怕耽误儿子事,一大早就催促丈夫去婆婆家拎酒,但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席策远带着礼物敲响舒家的门,虽说他以前来过许多次,但这次意义非凡,他心里有些许紧张。
37
第37章
◎他们在干嘛◎
门外,席策远穿着她送的的确良衬衫,一手抱着栀子花,一手拎着礼物,身旁还有两摞礼品。
看见舒然,他眉眼间的冷漠化去了一些,递上花,有些抱歉的说:“来晚了。”昨天她特意提醒,让他早点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不晚。”舒然笑眼弯弯的接过花,语气没有半分不满,她想早点看到他才让他早点来的,而且也没有很晚。
她回头跟家人轻快地说:“爸妈,策远哥来啦。”
舒弈站在她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身体站直了些,抱着的手也放下来了,走上前帮他搬东西。
李芩帮丈夫解下围裙,两人洗了洗手,一块来到门口。
看见门口堆了一地的糕点烟酒,还有罐头干果、腊肠腊肉、红糖、水果、各类干货。
李芩说:“你这孩子,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虽说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但光从这堆五花八门的礼品就能看出席策远的用心程度,她嘴上嗔怪,心里却十分满意。
“应该的。”席策远把最重要的一坛酒抱进来。
酒坛是土陶制的,坛壁哑光无釉,放置了多年,封盖的红布有些褪色,带着拂不落的灰色。
舒父看出来这是自制的白酒,接过来仔细端详,“这酒多少年了。”
席策远谦恭答道:“二十二年。”
趁他们说话的空隙,舒然跟舒弈显摆了一下用蕾丝束起的栀子花,舒弈敲了敲她的头。
“这可不多见,肯定是好酒。”舒父眼睛一亮,鼻子轻嗅,好似能闻到里面的馨香似溢的酒气。
李芩拍了拍他的背,转头对席策远说:“别站在了,快去坐着,饭快做好了。”说完拉着丈夫回厨房回去备菜。
舒弈带着席策远往屋里走,舒然走在他们前面,到处翻柜子找花瓶要把花插起来。
今天为了席策远来,她特意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进柜子里了,一时忘记花瓶放哪了。
舒弈叹了口气,提醒她:“橱柜最下面。”
舒弈拍了拍席策远的肩膀,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看着像小蜜蜂一样到处窜的舒然,表情有些无奈,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
“她打扫做饭一律不会,就会两件事,撒娇和花钱,你以后要倒霉了。”
闻言,舒然转头绷起脸瞪他,却没什么杀伤力。
“哦,还会生气。”舒弈慢悠悠的补充说。
舒然别过头不想理他,拿着翻出来的琉璃花瓶去接水,错过席策远眉眼间柔和的笑意。
“没关系。”席策远以前来了太多次舒家,自然看的出舒家今天特意收拾过,紧绷的神经随着舒弈的话慢慢放松下来。
他喝了杯茶,看着厨房的方向,“我过去看看。”
舒弈挑眉没有制止。
席策远走到厨房,看李芩在掰豆角,出声说:“阿姨我来吧。”
李芩挥手让他出去,翘着嘴角说:“你去坐着,今天不让你干活,以后有的是机会。”
舒然接完水回来,把花插进花瓶,回房间放床头边,看席策远在凳子上坐的端正,跑到厨房看了看菜,见还有一半菜没进锅,想着时间应该够,过去抱着李芩的胳膊说:“妈,我想吃烤鸭。”
“叫你哥去买。”
“我去吧,我想跟策远哥下去走走。”
李芩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的宠溺,“行,买完就回来,快吃饭了。”
舒然洗了一串葡萄,放到舒弈的面前,说:“你先吃,我跟他下去买只烤鸭。”
舒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拿起一个葡萄剥皮放塞嘴里,“去吧。”
得了他们的同意,舒然才带着席策远走出门。
楼道中,舒然一边牵着席策远往下走一边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有一点。”席策远诚实的说。
“我爸妈很好的,他们不会为难你,我哥跟你关系也好,他肯定也不会为难的,你别紧张,放松点,就像之前来我家一样。”
席策远应声:“嗯。”
两人快出楼道时,遇到关蓉蓉,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表情欲言又止。
虽说关蓉蓉之前也看到过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但再次看到时还是有被冲击到,尤其是现在这么面对面撞上。
在她的注视下,舒然不仅没松手,还牵的更紧了一些,“让开。”
关蓉蓉脑子浑噩,下意识照做,晃过神想反驳的时候,舒然和席策远已经过去了,她郁闷的直跳脚。
席策远骑着车带舒然到食品店买烤鸭,门面房里,肉眼可见的热,去了毛的白条鸭子经过腌制,放进两米高,一米宽的烤鸭炉,待一段时间后,烤鸭烤的香喷冒油的时候取出来,放到托盘,挂在柜台上售卖。
还未到吃饭的点,排队买烤鸭的人却不少,同一条街有饭店、水果店、杂货店、理发店,从其他店里出来的人闻见香溢四邻的烤鸭,手头宽裕的话就会带一只半只烤鸭回家。
舒然和席策远站在队伍中段,到他们的时候刚好卖完一炉,两人等下一炉等了十多分钟,此时太阳开始西沉。
回到家的时候,舒然留意到粉紫色晚霞开始冒出头,让席策远停下,自己又上了两个台阶,捂住他的眼睛,让他转过身对着楼道的窗外。
席策远极有耐心的照做。
舒然松手,“给你补之前错过的晚霞。”
小窗外,渐暗的天空被晕染成粉紫色,云霞欲坠,灿烂明艳。
席策远回身,霞光落在舒然的脸上,让她多了几分绮丽的、如梦似幻的美感,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握住舒然的手,“进去吧。”
李芩看女儿还没回来,想让舒弈去找,他把菜摆上桌,“不用,已经回来了。”他刚才在阳台看到他们的人影了。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拉开,舒然和席策远走进来。
“快洗手准备吃饭。”李芩接过烤鸭,装盘放到桌上。
舒父拿了瓶珍藏的酒出*来,开盖前笑呵呵的说:
“今天高兴,咱们喝一点。”
饭桌上言笑晏晏,一瓶酒见底后,又开了几瓶。
最后儒雅斯文的舒父满面红光,李芩也喝了不少,但她面色如常,听丈夫的话越来越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行了。”
“他一喝多话就多,策远你别介意。”
“没事。”
舒然作为桌上唯一没喝酒的清醒人早早吃饱,无聊坐在一边跟舒弈眼神交流。
她疯狂暗示舒弈:差不多了吧,你快让爸妈结束吧。
舒弈:你自己说。
舒然又去看席策远,看他脸色微红,朝他眨了眨眼睛:你还好吗?
席策远歪头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芩看着女儿俏皮的举动,想起她今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为难席策远,不由笑出声来,拍着席策远的肩膀说:“囡囡跟你在一块,我们很放心。”
李芩跟陈薇是几十年的好朋友,陈薇教出来的儿子,她很放心。
“嗯,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放心。”舒父跟话,他有些喝多了,口齿不太清楚。
这就算是肯定席策远跟舒然处对象的事。
席策远庄重的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舒弈把他们面前的酒杯收走,“吃点菜。”
等吃完饭,席策远要走的时候,李芩从兜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席策远。
“这个是我跟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席策远摇摇头,“谢谢阿姨,但我不能收。”
李芩笑着塞给他,“收着吧,这是给未来女婿的见面礼。”她酒喝多了,说话也直接。
舒然耳朵有些发热,推着席策远出了门,留下舒弈收拾桌子。
天色完全沉下来,舒然走到二楼才发觉没拿手电筒,她跟席策远说了一声,想上楼去找手电筒。
席策远拦住她的腰,低声说:“不用。”浓重的酒气扑在她脸上,舒然有些晕晕乎乎,被他半搂半抱着下了楼。
晚上八点多,大院里还很是热闹。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舒然想把席策远送回家,却被他带着越走越偏,眼见就要离开大院,她疑惑的问:“你要去哪?”
席策远安抚性的说:“带你走走消食。”
“哦。”舒然想着他喝多了,走走刚好醒酒,便放心的跟着他走,席策远带她来到长长的梧桐路上。
两人走了一段,见没有人,舒然握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手一甩一甩的十分开心。
不知不觉来到厂里的旧家属楼,他们逛了一圈,最后在周边的一个废弃的公园停下,这边说要盖房子,结果拆了一半就不管了,白天有很多小孩来探险,晚上也有,但很少。
舒然走累了,找了一个长凳坐下休息。
席策远抓着她的手,低声说:“以前你哥不愿意让你当我妹妹,就抱着你一直跑到这。”
“嗯?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才一岁多。”
席策远慢慢说着那时候的事,舒然津津有味的听着,等他说完,笑着问:“我哥抱着我跑了,那时你失不失望。”
“有点。”青年侧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颊上扫视,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喉结轻滚。
下一秒伸手把她抱到腿上。
舒然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你干嘛,唔。”
两个孩子从他们身后的废墟中钻出来,不解的看着两人,小一点的孩子出声:“哥,他们在干嘛?”
舒然猛的推开席策远,脸色潮红。
回去的时候,舒然双手抱在胸前,气恼的走在前面,席策远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无措。
“然然。”
“别跟我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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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38章
◎打得好◎
放假休息了一天,早上起床感觉更累了,舒然拖着疲惫的双腿去上班。
同层楼的张姐带着侄女常思思早早来到综合办,看着舒然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打趣道:“今天发工资,你怎么不高兴啊?”
舒然看着她,眼睛一片晶亮,“发工资?”她虽然不缺钱,但拿工资还是第一次。
苏媛媛听到发工资也抬起了头,她爸妈也是职工,但每个月都要补贴下乡的兄弟姐妹,能给她的很少很少。
开始,李祺没走的时候,还能骑车送她去上班,后来李祺走了,她每天要乘两趟公交,一趟5分,加上体面的三餐,一天开销至少5毛。
自从进厂后,她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现下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张姐:“是啊,每个月24号下班发工资,待会我就得回去忙了。”
综合办的工资不多,每个月22块工资,定量28斤粮票,和一些其他日用票和副食票。舒然现在大多在食堂或家里吃,只要不去逛商店,基本花不了什么钱。
她正想着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该给家人买什么礼物,那边张姐又扯到周萍身上,跟她们说戎彬的现在的情况。
说是戎彬落下残疾,厂里答应承担他的医药费,一次性补偿500快,调到后勤部做临时工,等养好再来上班。
厂里本意是想让戎彬一家子保密,但架不住周萍管不住嘴,别人一套就出来了,现在厂里都传遍了。
舒然虽然觉得戎彬活该,但想到一个不留意,就会造成这种安全事故,心情有些沉重,中午下班就跑到车间去找舒弈和席策远。
席策远刚修理完机器,手上全是机油,举着手不敢离她太近。
两人走到站在水龙头旁边,舒然拿着肥皂站在一边,手上湿了点水,拇指和食指团成团,笑眼弯弯的对着席策远吹泡泡。
阳光下,彩色的肥皂泡泡成型既破,肥皂水落在席策远胳膊上,他眉眼柔和,“下次给你做个不会破的。”
同样来洗手的季昀铮看着这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戎彬的事后,厂里把季昀铮手下那几个学徒放回到席策远手里,只说是为了让他专心工作。
但季昀铮心里清楚,这是对他不放心,担心再出现像戎彬那样的情况。
感情不顺,事业也不顺,季昀铮心里窝火。
前世他看到席策远和舒然在一起的那刻,他就后悔离婚了,想挽回时,舒然却意外身亡了。
他每天酗酒得了肝癌,死前他就在想,如果再来一世,他一定不会再做那些事,不会再让舒然离开他。
可真的重来后,每件事的走向都与上辈子不同,他要怎么做才能将命运掰正到他想要的轨迹上。
季昀铮洗完手后,不知不觉走到二车间,忽然看到与学徒们打成一片的舒弈,眸光一闪。
舒弈对上他的目光,扬了扬下巴当做招呼。
这一瞬间,季昀铮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但却没有生出退意,他不断安慰自己,这是舒弈的既定的命运,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舒然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发工资,按科室去财务科室领当月工资,舒然排在林影后面,苏媛媛站在她身后。
从财务室出来的工人各个满面红光,手里拎着这个月额外发的日用品。
厂里这个月效益不错,除了固定工资,还额外发了洗衣粉肥皂,白糖和茶叶。
轮到舒然进去时,张姐先是递过来一个本子让她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签上字,签完字递给她一个写着名字的信封,常思思则从旁边的箱子里提出额外的福利四件套让她带走。
舒然开心的拿着沉甸甸的信封和四件套走出财务室,撞见周萍在插苏媛媛的队,嘴里还在说教她。
苏媛媛不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站在那里任由她教训。
舒然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她们走过,收获了两人略带不善的眼神。
领工资的队伍排的很长,舒然走到最后才看到她哥和席策远,她小跑到他们面前,抬手把信封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满脸写的求夸奖。
席策远嗓音低沉,“真厉害。”
舒弈双手抱在胸前,故意偏头不看她。
等舒然快把信封堵到他眼前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信封装进上衣兜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的说:“让你现,没收了。”
舒然把东西交给席策远,自己眉开眼笑的伸手去摸舒弈的兜,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绕到后面去看舒弈的手,他两指夹着信封,在舒然面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抬高。
舒然尝试踮起脚去够,发现够不到后果断放弃,扒着哥哥的胳膊,一边说“我错了”,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席策远。
舒弈正得意洋洋的逗弄妹妹,手里的信封被从后抽走,他回头翻了个白眼,就差把重色轻友四个字写在脸上。
席策远轻咳一声,把装着工资的信封还给舒然。
下班好一会后,才轮到舒弈和席策远领工资。
两人从财务室出来,舒然好奇的拿过哥哥的信封,看了一下,发现舒弈的工资比她的工资高出一半多。
她工资22,舒弈工资36,粮票,副食票的种类也要多,果然还是技术工吃香。
看完舒弈的,席策远把自己的也递过来让她看。
舒然没看他的,席策远抿了抿唇角,眼神有些失落。
下一秒,舒然把四件套扔给舒弈,拉这席策远的胳膊说:“哥你先回家吧,我要去逛街啦。”
舒弈把自己的工资信封折起来塞进她包里,“早点回家,别,”
话还没说完,舒然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席策远跑走了。
舒弈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机械厂后街的百货商店里,舒然拿着几件大同小异的衣服在席策远身上比对,但都不是特别满意。
机械厂比纺织厂大,工人也更多,周边的配套设施也要丰富的多,舒然想着这边的百货商店更大一些,想着商品品类也应该更多一些,但款式依旧是那一套。
她有些失望的嘟囔道:“都不好看啊。”
席策远:“嗯?”
舒然选了其中一件中规中矩但布料更舒服的灰色衬衫,拿上早就看好的鞋,和铁罐装的雪花膏的结了账,席策远想要帮她付钱的时候,舒然笑吟吟的制止他。
“我第一次拿工资呢,想给家里人买礼物纪念一下。”
付完钱,舒然这个月的工资瞬间只剩下两块钱,她偏头看向席策远,用可惜的口吻说:“不够给你买礼物了呢。”
“没关系。”席策远看着她乖巧的侧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家照相馆时,舒然忽然停下脚步,。
“我们进去看看吧。”两块钱应该够洗一张照片吧。
舒然走进去问拍洗一张的价格,老板张了张嘴,忽然看见旁边席策远比了二的手势,他笑眯眯的改口说,两块。
舒然没有丝毫怀疑,揪了揪他的衣角,仰脸问:“我们拍一张吧。”
“好。”
恰好舒然今天的衣服是一条蓝色系的裙子,跟席策远的工装看着十分相配,也就没有换店里的衣服。
两人并肩站在照相馆的置景中,头轻轻偏向席策远,随着曝光灯的亮起,她弯眼一笑,席策远也勾起嘴角,这一幕被定格在底片中。
照相师傅满意的点点头,问他们着不着急拿照片。
“不急。”
“那五天后来拿。”新一批的知青下乡又快走了,照相馆里还有很多没冲洗的照片,不着急的照片会晚一些。
因为钱不够,只能洗一张,舒然边付钱边叹气,但也没有拿其他钱来付的想法,旁边席策远默不作声的在旁边的本册上挂单。
这家照相馆也在后街,属于机械厂的商业街,机械厂工人能挂单,之后可以来补上或者直接从工资里扣。
舒然到家的时候,李芩刚做好饭。
开饭前,舒然把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分发,她特意让店员帮她包的好看一点,就是为了当面给他们。
“爸妈,这个给你们。”
“哥,这是你的。”
舒弈眉毛一挑,“我的还挺大。”他拆开,发现是一双43码的白色飞跃鞋。
“喜欢吗?”舒然在一边问。
他还没说话,舒然就抢话道:“都是我第一次挣钱买的礼物,不喜欢也得喜欢。”
说完,舒然又把包里他的工资信封递还给他,老气横秋的说:“挣钱好辛苦,我以后不乱花你钱了。”
今天付钱的时候她既爽快又心疼,辛辛苦苦上一个月,工资随便逛逛就花没了,以后她只知道花钱容易挣钱难,却没有实质的感受,今天总会体会到了。
李芩夫妇看着手里的礼物十分感动,感性的说:“该花就花,有我们呢。”
舒弈一时无言,把鞋子仔细包好放回房间里。
“吃饭吧。”
……
席策远去舒家吃了顿饭后,处对象的事也算是被两家人正式认可。大院的人看到他们同进同出,总是会心一笑。
这天看见舒然一个人出入,席策远隔栋楼的邻居徐玲凑过来问: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啊,那谁呢。”
徐玲比舒然大三岁,跟舒弈席策远同龄,跟他俩是同学,在纺织厂里上班,最近才搬过来。
她昨天值夜班,白天睡了一天,待会准备上班去了。
舒然跟她完全不熟,但听出她的声音,想到舒弈和席策远跟她认识,便礼貌答道:“我哥加班。”
“不是你哥,是席策远。”许玲正面打量舒然,忍不住腹徘:席策远居然喜欢这种漂亮年纪小的,真看不出来。
舒然今天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裙,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颈侧,给她明眸皓齿的长相凭添几分学生气。
许玲知道舒弈有个妹妹,听说特别好看,上学的时候时常有人起哄让他把妹妹带出来玩,但他们从没见过。
直到许玲前段时间搬进大院,晚上搬完家撞见席策远给这姑娘推秋千,听旁边的邻居说了一嘴,才知道他在跟舒弈妹妹处对象。
她半信半疑的过去打了个招呼。
当时舒然鼓着脸坐在秋千上,席策远一边推一边哄她,眉眼间不见一丝冷冽,这一幕令许玲大跌眼镜,这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她走上前跟席策远叙旧,没想到他还跟读书时候一样,说两句就没话了,许玲怕尴尬,就先离开。
今天许玲远远看见舒然,直直朝她走过来搭话。
见许玲眼眸促狭,舒然笑而不语,说了一声就推着车往家的方向走。
许玲摇摇头,漂亮是漂亮,但年纪小没定性,最后不一定能成。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把车锁在车棚里转身上楼,才走到三楼就听到一阵抽泣声,她脚步一顿,皱起眉头往上走。
四楼门口站着一个纤瘦的女人,弯着腰在翻找什么。
舒然站在缓步台上,仔细看了几眼,疑惑出声:“姑姑?”
纤瘦女人抬头,露出泪眼婆娑的秀气脸庞,眼睛和嘴角有些青紫,她不好意思遮了遮脸上的伤,硬扯出一个笑:“你是,然然。”
她是舒然的亲姑姑舒晓华,十几年前嫁到外省,中间回来过几次,每次待了半天就走。
舒晓华下了火车就来了,在门口等急了就开始翻找藏的备用钥匙。
舒然看见她脸上的伤,快步上去打开门让她进去。
舒晓华拘谨的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小声问:“然然,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就回来,姑姑你吃饭了吗?”
舒晓华:“吃了。”话音刚落,她肚子响起咕噜噜的叫声。
“我还没吃呢,我去食堂打点饭,你待会再吃点吧。”舒然当做没有听到,拿出抽屉里的红药水棉签和镜子,放到她面前,然后拿上饭盒去纺织厂打饭。
陈薇跟丈夫在食堂排队打饭,偶然瞥见舒然拿着饭盒排在隔壁队伍,眼中划过惊喜。
她把饭盒塞给席长明,自己朝舒然走过去,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然然。”
舒然扭头,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晃,笑容灵动,“陈姨。”说完,她又对后面的席长明挥了挥手,“席叔。”
在外不苟言笑的席长明点点头,眼神很是温和。
陈薇兴致勃勃的一边陪着舒然排队,一边跟她说话,要帮她付钱的时候发现钱都在丈夫那,转个身的功夫,舒然已经付过钱了。
舒然想着舒晓华应该很饿,打了几个花卷和两荤一素的菜,婉拒陈薇一起吃饭的邀请。
她带着饭盒回到家,发现爸妈已经回来,且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舒晓华蹲在地上埋头嘤嘤哭着,一向温和的舒父铁青着脸训斥她,李芩挡在他身前,地上有一大滩水迹,旁边躺着暖水瓶,里面的水银胆碎了满地。
“爸,妈。”
李芩偏头看见女儿回来,忙拉住丈夫,“囡囡回来了。”
他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发火,表情缓和了些,拿起妹妹的行李,“起来,你这几天去招待所住。”
舒晓华站起身,垂着头跟着他出去。
他们经过时,舒然把饭盒交给舒父,他看着女儿乖巧的脸,心里的气顺下来一些,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啊。”
他们走后,舒然问了两遍,李芩不想说,打岔打过去了。
晚上舒弈回来,看见门口簸箕里的水银胆,等舒然跟席策远见完面上楼,问她:“姑姑今天来了?”
“你怎么知道。”
舒弈对着簸箕扬扬下巴,语气嘲弄,“她每次来,爸都会摔暖水瓶。”说完拿起簸箕倒进铁皮桶,拎着铁皮桶去倒垃圾。
舒然拿着手电筒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怎么没发现。”
“你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但姑姑这次没走,爸送她去招待所了,哥,爸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舒弈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我上哪知道。”
“哼,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舒然打着手电筒晃来晃去,发现他脚上还穿着旧鞋,“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鞋啊?”
“下次穿。”
家人都对舒晓华的事讳莫如深,舒然也不会再问,但没多久,事情就迎来转机。
李芩让舒然到招待所去给舒晓华送饺子,她出了大院被一个抱着小女孩的黑壮男人拦下,用带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问话。
他语速快,话音又含糊,舒然听不太懂他的话,只大概知道他在找人,苏还是舒她也分不清。
找姓舒的人,舒然的警惕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她摆手表示自己听不懂,男人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刚好抱着的孩子哭了,趁着他哄孩子的功夫,舒然赶紧骑着车走了。
她在路边悄悄的看了一会,见男人抱着孩子被拦在大院门口进不去,这才松了口气。
到招待所后,舒然找到舒晓华住的房间,把饺子送给她。
几天过去,她脸上的青紫淡了一些,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整个人不像之前那般怯懦,眼里也有了光彩。
舒然本来想跟舒晓华说黑壮男人的事,但看着她比刚来时候明显好一截的精气神,又止住了话。
刚才那人不像善茬,万一姑姑脸上的伤是他打的,说出来只会让她徒增害怕。
舒晓华把饺子倒在饭盒里,犹豫的问:“然然,你爸这两天怎么样?”
“还好。”舒然接过保温桶就准备走了,她不放心,待会要去厂里找舒弈。
舒然骑着车往机械厂走,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停下车回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
女人她兴奋的朝着舒然挥手,“妹妹,舒然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舒然才认出来她是住院时的病友,周时盈。没想到离开医院后,她们居然在路上碰到了。
见周时盈艰难跳动,舒然掉头骑回去,停在她面前问:“时盈姐。”
“好巧啊,妹妹你待会要去哪。”周时盈从医院出来,刚要坐上三轮车,结果转眼看见舒然。
“去机械厂。”
周时盈满头大汗,拄着拐气喘吁吁的说:“能带我一程吗,我也要去那。”
舒然点点头,想拿手绢擦擦后座,周时盈挥挥手,“不用。”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舒然的带人技术有限,开始骑得七扭八歪,紧张的说:“时盈姐,你抓紧我。”
周时盈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拿着拐杖,十分心大的安慰她,“没事没事,你技术很好,不会摔的,大胆骑。”
骑了一段路后,车子的状态稳定下来,到机械厂后,周时盈问舒然,“知道季昀铮的办公室在哪吗?”
舒然想着她不方便,正好自己也要去找舒弈,跟门卫说了一声,把车骑到车间办公室门口。
她停车的时候,周时盈走进车间办公室,见里面有舒弈,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观察了一番,周时盈对着那个不认识的男孩说:“季昀铮在这吗?”
“你是?”刘永茫然的问。
“我是他嫂子。”
舒弈看了眼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刘永一听,忙拉椅子让她坐下,“季工去吃饭了,待会就回来,嫂子你先坐下。”
周时盈一瘸一拐坐到季昀铮的位置上,把骨折的腿架在一个凳子上。
“哥。”舒然停完车,站在门口对舒弈招手,“出来一下。”
“怎么了?”
舒然把大院门口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你觉得他是来找姑姑的吗?”
舒弈皱起眉头,“你进去等我一会,我去趟车间,待会跟你回家看看。”
“嗯嗯。”
舒然坐在席策远的位置上,闲得无聊,她用手绢做了只兔子,想要藏进他抽屉里。
打开抽屉后看到里面有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保存完好的栀子花。
舒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说实话,她有点没想到,除了第一次,后面她每天随手送的花都能这么用心的放起来。
她把兔子埋在花里,又捣鼓了两下。
这时季昀铮从食堂回来了,他今天穿了身中山装,看着多了几分随性。
他看着眉眼带笑的舒然微微出神,后被周时盈唤回神。
周时盈笑的极其温柔,对旁边的刘永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跟你领导有话说。”
刘永看向季昀铮,见他点头,走出去把门带上。
舒然想要出去,周时盈却说她没关系,让她好好坐着。
等外人一走,周时盈随即又让季昀铮走近点。
季昀铮也没有怀疑,走到她边上。
周时盈拿起拐杖,看似想要站起来,季昀铮扶住她,被她一把揪住领子。
办公室里响起周时盈中气十足的怒骂,“死孩子告状是吧。”
她随即又用拐杖打了几下季昀铮,他下意识甩开,拐杖脱手重重落在地上。
舒然震惊地看着两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打得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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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39章
◎低劣的威胁◎
季昀铮感受到舒然的注视,他脸上火辣辣的刺疼,但他打落拐杖后不敢再挣扎,生怕周时盈因为自己的缘故再受伤,又因为心虚没有躲避。
他确实告状了,更确切的说是告密,告诉季哲,她在海城的消息。
周时盈怒火中烧,之前在医院叮嘱季昀铮的话,竟被他当成耳旁风。
惹得季哲找来海城,害得她这几天不得不东躲西藏,碰到不少糟心事,想到这,她怒意更甚,揪着他的领子当即就想来个过肩摔。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于是随手抓起桌上的书,往季昀铮身上砰砰地砸。
舒弈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那声怒气女音,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看见周时盈用金鸡独立姿势暴打季昀铮的一幕。
办公室内的三人齐齐望向舒弈。
他面不改色的说:“你们继续。”然后对舒然招招手。
舒然小跑过去,遇到横在地上的拐杖顺手捡起来放在桌上。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周时盈最后给季昀铮腹部送去一记直拳,“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警告完收起凶悍的表情,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上舒然。
她身后,季昀铮手撑着桌子,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打的部位,忍不住骂道:“疯子。”季哲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吗。
离开车间,舒然一脸钦佩的看着周时盈,没想到她拖着伤腿来这,就为把季昀铮打一顿,真诚夸赞道:“你真厉害。”
舒弈轻笑一声,“是,平衡挺厉害的。”
周时盈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谦虚的说:“这算什么,要不是腿断了,我能把他撂趴下。”
舒然把墙角的车推过来,拍拍后座,示意她上车。
周时盈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俩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会坐三轮车。”
“没事,我把你带到门口,哥,我们在门口等你。”
舒然带着她往外骑,舒弈则往车棚的走去。
这会快七点,天色微黑,附近看不到三轮车,公交车也没了。
舒然听周时盈要回纺织厂附近的招待所,说是顺路,可以把她送回去。
周时盈也没推脱,“谢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回头姐姐请你吃饭。”
从机械厂回纺织厂的路程不算近,后座又带了个人,一来一回舒然有些骑累了,车速逐渐慢下来。
舒弈发觉后,让周时盈坐到自己后座上。
周时盈一边说这不好吧,一边利索的坐上去。
到地方后,舒然发现周时盈跟舒晓华住的居然是同一个招待所,等她走后,转头跟哥哥说:“姑姑也住这。”
舒弈点点头,“走吧。”
纺织厂家属院,黑壮男人坐在蛇皮袋上,拿刚买的烧饼喂怀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皮肤有些黑,眼睛却格外有神,她嘴唇干的起皮,满脸抗拒的把烧饼往外推。
见她不愿意吃,男人也不勉强,几口吃完烧饼,抱着她干坐在门口。
出入家属院的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嘴里议论纷纷,“谁家亲戚啊,还不来接?”
纺织厂里谁家没有几个亲戚啊,每次来都是在楼下或门口等着,万没有让人在大门口等这么久,还一直没人来接的。
在门口值守的保卫科的李全忍不住又走过去劝了劝,“你进去找吧,在这坐着不好看。”
男人摇摇头,任他说干了嘴皮也不挪动。
李全有些无奈,这人刚来的时候,拿不出介绍信,又说不出找谁,自己就把他拦下来不让进。
但后来看他抱着个孩子可怜,心软让他进去找。
可这人死犟,就是不进去,累了就坐门口,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快到时,舒弈向舒然要了几个糖,然后让她绕路从侧门进去,他则骑着车来到家属院正门,笑吟吟的跟门口值班的人打了个招呼。
“李叔。”
头发稀疏的李全摘下帽子,咧嘴笑道:“下班了。”
舒弈:“是啊,那人谁啊。”
“来找人的,没有介绍信,也说不清自己找谁,让他进来又不进来,都在这待一下午了。”
李全说完,扬了扬下巴,“哎,要不你帮叔过去问问,省的他一直坐那,别人都来问我怎么不让他进去。”
“行。”
舒弈来到黑壮男人面前,蹲下身问:“兄弟,你找谁啊?”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中年人兄弟有点突兀。
黑壮男人表情不善,阴沉沉的望着他。
“说错了,叔,你找谁?”
女孩字正腔圆的清脆出声:“找妈妈。”
舒弈从兜里摸了两个糖递给她,“你妈妈叫什么?”
男人挥开舒弈的手,糖被打落在地,“不关你事,赶紧走。”他声音粗犷,带着浓重的口音,却能听出来说了什么。
灰暗天色中,舒弈眯起眼睛,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之前是故意的。
他对这人意图有了大致的猜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全靠在门口打扇子,见舒弈回来,问:“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没有,他说不关我事。”舒弈闲聊几句就离开了。
到了车棚,舒弈发现妹妹还没回来,转头往侧门的方向骑去,没走多久就看到她的身影。
舒然正被许玲堵着说话。
“留城的几个同学说想在老弄堂口的国营饭店聚一聚,你跟你哥还有席策远说声,让他俩后天晚上一定来啊。”
舒然摇头,她不帮他们做决定,“你自己跟他们说。”
许玲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上夜班见不到他们,要不然我肯定不会麻烦你,一定跟他们讲啊,到时候你也来,你哥同学以前就想见见你呢。”
她这话半真半假,她不是碰不到舒弈和席策远,而是她邀请的,他们压根不来。
许玲搬了新房子,在老同学面前长了脸,别家一捧她,她就上头,拍着胸口保证说,她这次绝对把舒弈和席策远请来。
许玲说的时候就想好了,到时候借舒然的口,让舒弈和席策远参加聚会。
舒然看向她身后,“我哥来了,你可以自己跟他说。”
许玲回头,果真看见了舒弈,心下觉得不妙。
他长相优越,一脚踩脚踏板一脚撑地,语调慵懒,“说什么?”
许玲斟酌说道:“几个留城的同学后天要聚一聚,叫我务必把你跟席策远请来,你俩给我个面子,后天一起来呗,都好几年没见了。”
舒弈笑吟吟的说,“还早呢,再说吧。”
跟往年差不多的回答让许玲心凉了一半,她看着两辆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怎么办呢,话都放出去了,她可不想丢脸。
车棚下,舒然问舒弈:“哥,那个人是来*找姑姑的吗?”
“是啊。”舒弈顺手把她的车也锁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去说。”
舒家夫妻俩吃完饭就没出去,舒父在躺椅上听广播,李芩在打扫卫生,还不知道外面的事,看到舒然回来,松了口气。
舒父笑说:“你再不回来,我跟你妈就要去找你了。”
招待所也不远,舒然走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回来,李芩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舒弈把钥匙挂门边,开口说:“爸妈,姑姑丈夫带着女儿找来了,在大院门口坐着呢。”
“什么,他怎么敢来。”舒父连忙起身穿鞋,想要下楼去看看。
李芩放下扫帚拉住他,“咱们先想想办法吧,他肯定是让晓华回去。”
“叫保卫科的人把他赶走。”舒父气的直抖。
“不行,他带着孩子呢,大人可恨,可孩子是无辜的,”
舒然听的云里雨雾,在她的接连追问下,李芩叹了口气,说出实情。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你姑姑,还有你伯伯婶婶都住在咱家,你姑姑受不了,跟几个朋友跑出去打工,遇到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外省男人,非要跟他结婚。”
“你爷爷奶奶,爸爸伯伯都不同意,你姑姑就跟人家私奔跑了,家里怕丑,对外就说她打工去了。”
“后来过了几年,你奶奶走了,她带着刚生的孩子回来上坟,我们只好说她嫁人了,这几年她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伤,说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我们劝她离婚,她硬是不离。”
“这次回来,你姑姑终于想开说要离婚,但是她丈夫不同意,你爸说陪她去一趟,她说她不敢回去,就想暂时这样过,没想到她男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舒然听完沉默了,不知道该说姑姑任性还是说她遇人不淑。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终于反应过来,也算是迷途知返。
李芩想了一会,说:“要不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劝他跟晓华离婚算了。”
舒弈轻嗤一声,“他暂时不会走的,一直坐在门口就是想让我们主动去找他,又带着个孩子,也是为了博同情好打感情牌。”
知道他们家的大概位置,也知道名字,明明可以直接找过来,却干坐在门口引得别人的注意。
这是在告诉他们,如果你们不来找我,我就让你家丢脸,一种低劣的威胁。
“你跟姑姑长得有点像,他认出来你了,你这几天你从侧门上下班。”
舒然:“那之后呢?”
舒弈拍拍她的头,“等着呀,反正咱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正常生活就行。”
说完,舒弈又看向父亲,“爸,你明天把姑姑送去爷爷家吧。”
纵是舒弈这么说,其他三人心头都覆上一层阴霾。
等他们都睡下后,舒弈来到竹林,矮瘦的少年跟他说这几天的情况,最后补了一句:“舒哥,她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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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40章
◎梦里答应的吗◎
舒弈满不在意的应了声,递给他一沓钱:“你小心。”
少年摆手,转身溜走。
关蓉蓉正做着一场美梦,殊不知自己就站在陷阱上,她心情颇好,遇到独自往侧门走的舒然,半点不过脑的说:“怎么还不把你家亲戚接回去?”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家属院都知道门口有这么一号来寻亲的人,其他人不知道,但关蓉蓉看过原书,十分清楚那人是冲着舒家来的,想到之后的闹剧,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舒然停下脚步,“我家亲戚?”
关蓉蓉心下一颤,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强行找补,“那人自己说来找姓舒的,院里姓舒的除了你家还有谁。”
“他说的?”舒然觉得有点奇怪,要是那人这么容易说出口,保卫科的人一早就该来找他们家了。
但他们到现在都没得到消息,很明显那人没说,关蓉蓉又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呢。
舒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梦里的关蓉蓉也是这样,对每个人的底细都格外了解。
就算这是书里的世界,但这也很不正常。
“是,是啊,你干嘛这么看我,一点礼貌都没有,真烦人。”关蓉蓉含混躲闪,心虚的走开了。
席策远按平时的点下楼,转到一楼缓步台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他眼中浮出笑意,装作没有看到正常走过去。
他脚刚迈出楼道,旁边就跳出来一个人。
“早上好!”
舒然把手张在脸旁边,作出吓他的样子。
之前她来等过席策远下班,这还是第一次来等他上班。
跟他在一起后,舒然日子过的极为舒心,脸上多了几分饱满,她莹润的杏眼弯成月牙,脸上笑容明媚肆意,一副娇憨俏皮的模样。
青年垂眼看她,轻捏了捏她的脸,“早,吃饭了吗?”
“吃啦,鸡蛋饼和豆浆。”
等席策远推出车,舒然说:“从西门走。”
“不等你哥了吗?”
她收拢裙子,侧坐上去,“我哥今天有事,他让你帮他请个假。”李芩怕丈夫送舒晓华回去出事,便让儿子一起过去。
席策远没有再问,带着她从西门出去,中途路过剧院,舒然抓着他的衣角,回头张望了眼外面张贴的影単。
“想看?下班带你来。”
舒然轻晃脑袋,“不想看,我看过好多遍,里面的剧情我都能背出来了,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点做什么事……”
说完后,舒然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关蓉蓉穿来之前就看过这本书,所以关蓉蓉了解每个出场人物的身份。
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些,是关蓉蓉改变后的世界。
舒然仔细回想关蓉蓉和季昀铮对她说的那些话,推测出自己跟季昀铮可能是原男女主。
她皱起眉头,不停在脑中推演原故事的走向,原故事里,舒弈的结局也会是死亡吗。
她想的太过入神,没听到席策远跟她说话。
席策远偏头看她,见她面色肃穆,也没打扰她。
到了机械厂门口,舒然从后座上下来,席策远推车走在她旁边,遇到从厂里宿舍结伴过来的季昀铮苏媛媛两人。
舒然破天荒的多看了两眼季昀铮,惹得他连忙加快脚步,甩开旁边的苏媛媛。
苏媛媛脸上的笑渐渐褪去,以至于到综合办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
舒然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一股隐秘的眼神,给人黏腻扭曲的感觉。
她一动,视线迅速收回去。
反复几次后,舒然出声,她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苏媛媛,“有事。”
“没。”苏媛媛不自在的垂着头,像鹌鹑一样缩着,半长的头发盖在脸颊,看不清表情。
舒然许久没有打量她,这一看,才发现她从气质到外形都改变了不少。
首先是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齐肩短发,额前也有两撇刘海,穿着紫色衣服,配上她怯生生的气质,给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舒然有些不确定,收回视线后,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拿出蓝色粗布手绢编弄进头发。
她今天起得早,随手套了件米色长裙后,把头发别再耳后就没再整理。
现下有空,她便给自己顺手弄了个发型。
舒然低头安静书写着,垂在细白颈侧的乌黑头发中点缀着点点蓝色,让她明艳五官多了几分娴静。
苏媛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将她的打扮默默记在心里。
中午下班,席策远来接舒然,一眼就注意到她发间的蓝色,舒然点点头道:“是你的哦,要我现在还给你吗?”
她昨天把手绢放在席策远抽屉里,为了让他发现,特意带走了他的手绢,今天在包里看到,就顺手用上了。
“不用。”席策远嘴角弯起轻微的弧度,他摸了摸兜里的兔子,嗓音低沉有磁性,“这样好看。”
舒然不太满意他的答案,“以前不好看?”
席策远:“……”
为了弥补过错,下班后,席策远带舒然在后街吃完饭来江边坐轮渡船。
太阳未落,对岸被轻纱笼罩看不真切,近处江面波光粼粼,偶尔荡起一圈圈波纹。
等待上船的过道风很大,吹得舒然的裙摆总是鼓起来,她烦恼的压着裙子。
席策远将她捞至身前,帮她拢好裙子,耐心听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没多久,等轮渡的人又多了很多,过道人挨人,舒然和席策远被挤到最边上,旁边是一个提着鸡仔竹笼的婶子。
小鸡仔叽叽喳喳十分可爱,但是竹笼底下全是鸡屎。
舒然怕碰到,拼命往席策远怀里躲。
她既要看又要躲,席策远只能侧身半揽着她。
两人靠的很近,周围也没人会注意他们。
舒然靠在席策远胸腔处,感觉他心跳渐渐加快,抬头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她踩上旁边的低矮石墩在他耳边吹气,“你很热嘛?”
江边傍晚凉风阵阵,风直接从脚下灌上来,虽然人有点挤,但也没多热。
席策远已然面红耳热,却冷着脸把她抱下来,“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下面是碎石沙滩,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小事。
舒然摸着腰间他的手臂,软声说:“你不是一直抱着我的吗,不会掉下去的。”
任她怎么说,青年的脸色冷淡依旧不见好转。
舒然自知理亏,老老实实依偎着他不敢再动,旁边的鸡仔叫累了,也安静了一会。
上轮渡后,舒然拉着他到窗户边看江景,期间两人的手没有松开过。
太阳沉落,晚霞映照江面,水天交接,霞光一片。
伴随着舒然的细语,席策远冷硬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江渡一来一回,回家时天色全黑,舒然仍说从西门进家属院。
席策远:“出什么事了?”
“门口的人应该是找我姑姑的,我哥说我跟姑姑有点像,让我这几天从侧门上下班,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哦。”
“嗯,会有危险吗?”
“没有吧。”毕竟那个人有家暴的前科,舒然也不敢确定。
席策远把她送到楼上,等晚上九点多,舒家父子回来后才离开。
陈薇看儿子回来,上来问:“你跟然然说了让她过来吃饭的事了吗?”
早上出门的时候,陈薇特意交代了几遍,让他跟舒然说一声,到时候她好准备红包。
席策远关上门,“过几天吧。”
李芩一边下面条,一边问舒弈:“你爷爷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让我打电话给伯伯,让他们也回来。”舒弈边说边活动颈椎。
“那就好,肯定得让他们离了。”
舒弈看妹妹兴致不高,问她怎么了。
舒然表情纠结,梦里李芩夫妇在关蓉蓉的建议下,每个月给那人一点钱,他就带着孩子回去。
姑姑虽然没再回去,但也没能离婚,之后一直呆在爷爷身边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舒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方面觉得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太可靠。
最后,她选择问出来,“拿钱让他回去可行吗?”
舒弈瞥了她一眼,“后患无穷,到时他会像个无底洞,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威胁你拿钱,你后悔也来不及,又因为之前砸进去的钱,不得不继续妥协,永远被人拿捏。”
他漫不经心的给妹妹传授经验,“处理这种事不求快,但要一击必中。”
“说归说,但我不希望你遇到这种事,如果有,尽快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舒弈一直觉得妹妹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十分奇怪,但又找不到具体由头,只能在日常多教她一些解决问题的理论,不过具体实践还是他来的好。
舒然抿嘴笑笑,轻轻应了一声。
事情就像舒弈预料的那样,黑壮男人在家属院门口一直待着,晚上也不愿意离开。
他愿意待着,保卫科的人也不好驱赶,也干看着。
关蓉蓉每次路过都会停下看一会,算他还能待多久。
黑壮男人来的第三天下午,关蓉蓉跟黑市的人牵上线,在角落观摩学习套路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昀铮,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打转。
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
找到最后,他有些急躁,随意的扫视着,不小心掠过关蓉蓉。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意外。
他/她怎么在这。
看见季昀铮,关蓉蓉心里直摇头,果然啊,这种男人重来也不知悔改。
书里的季昀铮刚到海市的时候,偶然撞到舒弈在黑市买东西。
后来因为入职时舒弈随口一句让他移动桌椅的话,当时他还不知道舒然和他的关系,于是“不小心”的把他举报了,害的舒弈因此坐了几年牢。
若干年后,舒然偶然知道这件事,果断跟他提离婚,虽然没能离成,但也拉扯了很久。
季昀铮还悔恨的说,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关蓉蓉目光嘲弄,这人居然还主动找过来,真是狗男人,啊呸,她压低帽檐匆匆离去。
不知为何,季昀铮心中莫名不安,他来这是想找当时与舒弈交易的人,没想到会碰到面熟的人。
他心想,就见过他一次,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眼见下一批知青离城的时间就快到了,关蓉蓉有些着急,今早街道通知她了,说是已经把她名字报上去了。
为了留城双保险,她从黑市离开后来到机械厂,跟门卫说自己找舒然。
舒然起先听到有人找自己很是奇怪,出来后看见是关蓉蓉,转身就要走。
关蓉蓉急忙叫住她,“是关于你哥的事。”
舒然顿住脚步,回神快步走向她。
两人走到树荫下,头上树叶沙沙响动,关蓉蓉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舒然皱眉,“不是说我哥吗?”
“你着什么急,好歹让我开个头吧。”她小声嘟囔。
舒然作势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
关蓉蓉连忙拦住她,她怕被扼住喉咙,小声的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季,要,害,你,哥。”
舒然目光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反正相信就对了,你帮我留城,我帮你解决他。”
舒然一言不发,良久后,等关蓉蓉受不了时她才出声,语气笃定:“你好像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开始,你为了讨好苏媛媛,说她一定能考上机械厂;后来遇到顾彦,你主动找去陌生人的家,告诉他我住哪;昨天,你说门口的人是我家亲戚;今天,你又说了这种事。”
关蓉蓉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她无措躲闪,心瞬间提了起来,结巴道:“我会算命,如果你不相信,你哥下次同学聚会,会见到,被从,大学,退。”她嗓子被卡住,脸憋得通红。
好在舒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转而问:“如果我不相信你呢,我哥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关蓉蓉放松了些,她尝试开口,还是说不出来。
她想起之前季昀铮强行说出来也没受惩罚,弯腰捡了几个树枝,在地上摆了个“囚”字。
“坐牢?”
关蓉蓉点点头,重重咳嗽几下。
舒然心下一沉,这里对上了,那后面……
“他要做什么?”
关蓉蓉感觉嗓子眼有股血腥味,用手帕捂着看了两眼,看到几缕血丝,不敢再透露。
“你给我找个工作,我帮你对付他,学徒、临时工、正式工对应不同的解决办法,你最好上点心。”短短几分钟,她嗓子就变得嘶哑不堪。
舒然歪头看着她,“我上哪给你找工作。”
“你找不到,就让爸妈,你伯伯,你哥,你对象找。”关蓉蓉算算下乡的时间,“五天,我只给你五天时间,找不到就等着进去吧。”
说完,关蓉蓉看见季昀铮的身影,他已经换回白衬衫,走在路上很是显眼,她忙躲在树干后隐藏自己,“你快回去。”
旁边有奶奶推着卖雪糕的车经过,舒然买了几个奶油雪糕,不慌不忙的往门口方向走。
关蓉蓉以为她会分自己一个,没想到她直接走了,愤愤的说:“小气鬼,我都为你吐血了,雪糕都不给我买一个。”
“给我来个赤豆雪糕。”关蓉蓉粗哑道。
季昀铮看到舒然后,有意放慢脚步,等她走上来搭话道:“去车间给你哥送雪糕吗?”
舒然咬了口雪糕,“嗯,顺便说点事。”
他没想到舒然会回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斯文的笑,只是为了接话而接话。
“说什么事啊,我能帮忙吗?”
“算命的告诉我,有人要害他,我得去跟他提个醒。”
季昀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心下惴惴,“什么,我不太明白。”
舒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边往车间后门走,一边说:“嗯,很难理解吗?那我跟你详细说一下,算命的人说,有小人要害我哥,要我给她点好处,她能帮我哥渡过难关。”
“听说你是首都来的,应该见多识广,你觉得,我要相信这个算命的吗?”
“怪力乱神不可信。”季昀铮干巴巴的说。
舒然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我还要跟我哥说吗?”
“别说了,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经过两个车间内偏僻的过道时,舒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季昀铮,“你好像很了解我哥。”
季昀铮半真半假的说,“是,因为我之前对你,”
他握紧拳头,声音干涩,“一见钟情,所以专门去了解过他,抱歉,我之前追求的行为太过冲动。”他绞尽脑汁想要表述出自己真诚的感情,同时清除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舒然轻笑,身上有种纯真的气质,她黑润的眼睛映出他的模样,声音轻柔却带着软刀子。
“了解怎么害他吗?”
季昀铮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他下意识想要辩解,“没有,我答应过你,不会再,”
“你答应过谁?”舒然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自上而下的打量他。
“梦里答应的吗?”
角落,一根烟头被掐灭,明暗交错的脸上神情复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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