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栀在停笔后脑海中自然浮现这个名字。
那抹红不仅落在跟腱处,还藏在下巴的温软上,似蝴蝶翅的锁骨间。
如伊甸园的禁果一样,让人抵抗不住那抹诱惑,不由自主地去吃掉她。
谁能垂得她的青睐。
……
谢栀面无表情地思索,目光在画布间走了一遍。
发散的思维被她抓回脑子里后,她把画搬进卧室,放在阴凉处等它自然风干。
她打开柜子清点了下上光油,刚准备关上柜门,角落里的物品引起她的注意力。
谢栀蹲下把那个用布抱着的透明亚克力展示盒拿出来。
她揭开白布,露出里面精美的手办。
那是一把扇子。
扇面由白蝶贝制成,在光的照射下散发淡淡的粉色流光,浮雕扇骨,上面缀满浅色宝石,延伸出的银色在扇面上勾勒出一只凤凰。
谢栀观赏这只二创的扇子,眼底浮现怀念。
门铃被按响,她把这个盒子放在画的一旁,让它重见天日。
做好这一切,谢栀走到门前,看了看猫眼,闻衿南抱个箱子在外面。
她打开门,闻衿南打开面前的箱子,冰袋上躺着许多口味的哈根达斯。
闻衿南介绍:“夏天到了,我不久前买了些雪糕,原本想跟你分享,没想到你比我抢先了一步。”
她眨眨眼,提起前几天的事。
谢栀瞧着面前的雪糕,没拒绝,伸手打算接过箱子:“那我把钱转给你。”
闻衿南皱眉,往后退一步,明显不满意:“昨天我也没给你钱。”
谢栀:“这本来就不一样。”
价格差这么多。
还是说有钱人家就喜欢撒福利?
谢栀摇头,准备拒绝。
闻衿南突然逼近,问:“学姐你和孙意如也这么计较吗?”
谢栀哑口。
闻衿南露出失望:“明明不是。”
她放下箱子,扭头往家门口走:“这箱子放在这里,任你处置。”
凉拖碰击地面发出啪啪声,那抹红没有任何遮挡完全露了出来,谢栀心尖一颤,抓住她的手腕。
闻衿南转身惊讶地看她。
谢栀低头望向自己无意识的动作,赶忙放开她的手腕,妥协:“好吧,我收下了。”
大不了以后通过别的方式补偿她算了。
闻衿南听她这么说脸上终于浮现笑容,她主动抱起箱子,谢栀进门扭头看她还站在原地,疑惑地歪头望她:“你不进来?”
闻衿南大跨一步,迈了进来。
她向冰箱走去:“那学姐我帮你把这些雪糕豆放进冰箱里。”
谢栀:“谢谢。”
她抱臂站在一旁望着闻衿南将雪糕码好整齐地塞进冰箱,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闻衿南站起身,恰好直视门开了的卧室。
之前她来的时候,卧室门一直是闭着的。
她眼中露出讶异。
谢栀心脏跳漏一拍,想起自己漏关的门。
完蛋。
她侧头也跟着望过去,看到背对着门的画板送了口气。
还好。
还好她当时放画的时候注意了点。
谢栀尴尬地笑,走上前关上卧室门:“里面有些乱,就不给你看了。”
闻衿南摇头:“没有,很整齐。”
她这话可不是硬夸,谢栀的卧室跟客厅完全是两个样子。
闻衿南问:“刚才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把扇子?”
谢栀放下心,原来她看的是那玩意。
她点头:“也不全是,那是一把武器。”
闻衿南来了兴趣:“武器?”
谢栀:“对,不过是游戏里的。”
闻衿南狐疑地看着她,明晃晃地摆出一副不相信她会打游戏的样子。
其实谢栀之前确实不怎么打游戏。
*
两年前她发现画不出画来的时候,颓废过一段时间。
孙意如发现后把她从烟酒里揪出来,焦急道:“你也不能这么伤害自己啊!”
她把乱躺在地上的酒瓶捡到一起捆起来,又把烟灰缸里堆成山的烟头倒掉,客厅窗帘拉开,阳光蹿了进来,谢栀躺在地毯上翻了个身,背对太阳。
孙意如原本想在沙发上找个地方坐坐,瞧见沙发上的洞,扯扯嘴角,用纸巾把烟头和烟灰包起来掷进垃圾桶。
她推了推地上躺着的半条死鱼:“诶,你醒醒。”
死鱼不为所动。
孙意如大声吼道:“陈笙茗来啦!”
谢栀猛的从地上弹起,整理头发和衣服,扭头问:“在哪?”
孙意如摊手:“骗你的。”
谢栀连翻她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作势就要倒下去。
孙意如忍无可忍,揪起她的衣领:“你能不能清醒点!”
谢栀打落她的手,侧身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拿起火机准备把烟点燃。
孙意如把她嘴里的烟夺走捏烂。
谢栀木然地望着她,死水般的眼睛小幅度摆动,妥协似的又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
孙意如索性抢走烟盒捏扁后扔进垃圾桶。
谢栀见她这样也没反抗,扭头往卧室走,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别管我。”
孙意如听到这话轻嗤一声,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谢栀在原地站了好久,一脚踢翻脚旁的水桶,浑浊的水淌了一地,那条黑蛇慢慢地爬上她的脚踝。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侵蚀。
……
虽然闹的不太好看,孙意如第二天还是相同时间来到她家,叫醒躺在地上的谢栀。
她吐槽:“你是没床睡吗?天天躺在地上,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这样啊。”
谢栀睁开一条缝安静地看她。
孙意如给她带了饭菜,是她最喜欢吃的私房馆子烧出来的,不过平时要预定好久才能吃到。
谢栀眼眸闪了闪。
孙意如见她半天没动,拆开筷子和饭盒,塞给她,玩笑道:“不是,昨天被赶走的是我欸,你怎么还气上了,是不是要让我喂你吃你才解气啊?”
“啊,”她夹起一只基围虾,喂到谢栀嘴边。
原本只想逗逗她,活络一下氛围,没想到谢栀真的张嘴吃了下去。
孙意如看着她瘦削的脸,鼻尖酸了酸,她借着夹菜的动作低头遮掩,调整好情绪后又把虾喂到谢栀嘴边。
两人一来一往,孙意如没怎么吃,菜全部落到谢栀肚子里。
“对不起,”谢栀突然说。
孙意如眼里噙着的泪终于落下,她抱着谢栀,埋头抽泣。
……
梅雨季,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
就在孙意如拜访她家连续六天后,太阳终于舍得出来露个面,谢栀主动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张开双臂,任由阳光洗涤自己。
她扭头对孙意如说:“我决定把沙发和地板换了。”
沙发被烟头烫了几个丑陋的黑洞,实在是看不过眼。
地板砖也是,因为泼洒的颜料没来得及处理,那浑浊已经浸入地板深处,将有些地方染的黢黑。
说换就换,干净的砖和沙发被铺好,谢栀问孙意如有没有什么可以发泄的方式。
唱歌她五音不全,画画她看着就想吐,锻炼她又实在是懒得动。
孙意如给的方案全部被否决。
她无奈地望向谢栀,灵光一闪:“要不你尝试尝试打游戏?”
游戏?
谢栀琢磨了一会,确实是一个好的发泄方式。
她把电脑设备安好,孙意如看着她差生文具多的样子,笑:“你玩出来了就走职业,我给你找路子。”
“去你的,”谢栀翻了她一个白眼。
她在游戏类型中选择了fps,好处是第一人称比较真实,坏处是真的难上手。
因为她一露头就被颗秒。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还想通过射击鲨人来宣泄心中的怒火。
那些在网上嘲讽她的,谴责她的,造谣她的。
仅凭一张嘴就可以置她于死地的。
现实里斗不过,游戏里也打不过。
谢栀气笑。
孙意如见她又懒懒地躺在椅子上,掏出手机:“别啊,我跟你摇人带你打。”
她发了个朋友圈,当天还真有人加谢栀好友。
谢栀加上她的好友,把她拉到房间里。
房间麦自然开启,谢栀先打招呼:“你好,你是意如拉过来的吗?”
那边响起机械女音,谢栀皱眉,因为那是变声器。
“是……是的。”
谢栀:“你很卡。”
她望了眼别人的名字,是一串乱码。
乱码解释:“不好意思……我……在国外,网络……有点卡。”
“等……我换个……加速器。”
国外?
谢栀划鼠标的手一顿。
那段时候陈笙茗在国外出差。
起初她以为是陈笙茗故意隐瞒身份,后来发现确实是自己多想了。
乱码在国外读研,有一次没有按时上线,抱歉地说:“我一直在赶presentation,没注意时间。”
谢栀听到她是学生,心里空落落的:“没事。”
她顿了顿问:“那你写完了吗?”
乱码:“没有。”
她取消匹配:“那今天先不玩了吧,你先去做作业。”
乱码:“……好。”
后来她去问孙意如,孙意如一看吃惊:“这人谁啊?我不认识啊。”
谢栀:“……她说是你推过来的。”
孙意如:“我在国外的朋友都不打游戏的,更别提技术好了。”
谢栀:“……”
……
她渐渐上游戏的时长越来越短,乱码也感受到了,没说什么,只是谢栀在有一天突然收到快递。
她疑惑地拆着,里面的扇子露出来。
这是她和乱码都挺喜欢的武器。
离火刃。
谢栀顿在原地,她前段时间跟乱码坦白自己打算把重心放回三次元,也向许多绘画兴趣班投递简历。
她们俩一起玩游戏已经一年多了。
虽然后面得知乱码不是陈笙茗,但是谢栀没有听孙意如的建议跟她断了关系。
她们继续当着游戏搭子,自己的技术在乱码的教导下越来越厉害,在游戏达到一个顶端后,谢栀开始疲乏。
她把社交软件下回来,重新审视了一遍别人的恶评。
一年多了,时间并没有将那些恶冲散,还有人每天在她这里打卡问她死了没。
谢栀平静地翻着,如同在看他人的灾难。
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游戏打多了,她感觉好像没什么。
还不如游戏里直接开麦贬低女生技术的神经普信男,压力怪。
对她来说,文字没有真实的,突然出现的语音来的吓人。
她看着面前的离火刃,底下塞了一个纸条。
“愿你涅槃重生迎风起。”
虽然当网友一年多,但她们大部分谈论游戏,只有一次提到自己三次元过的不怎么顺心。
谢栀拿起纸条,心里那口名为情绪的干涸的枯井重新汇入水源。
她小心地珍藏这份礼物,有点羞耻,送了一幅画给乱码。
乱码跟她发了很多感叹号:【我很喜欢!!!!!】
跟个小孩一样。
谢栀眼里泛起笑意,第一次画完画后的成就感和欣喜感又涌了上来。
只不过后来都忙了起来,她们的联系慢慢变淡,仅在节假日发个祝福。
她们的缘起于离火刃,又终于离火刃。
谢栀忘不了第一次看到离火刃检视的样子。
短刃甩成为扇,粉色的流光和不断飘落的羽毛粒子,谢栀赞叹:“很好看。”
乱码:“那你买一把,不过现在才下架,你再想要只能收号了。”
谢栀:“算了,不想要别人的号子。”
乱码:“好吧,以后我送你一把。”
谢栀笑笑没说话。
她没想到乱码会把离火刃以这样的形式赠予她。
*
闻衿南问:“能给我看看扇子的真容吗?”
谢栀慷慨地把箱子抱出来,低头扯下白布,没发现闻衿南在卧室画板上巡视的目光。
“很美的古董扇。”
谢栀点头,有点得意:“是很美。”
闻衿南笑:“朋友送的?”
谢栀迟疑了一会,解释:“挺特别的一个朋友。”
“哦?”闻衿南眨眼,话锋直转,“那我算是特别的朋友吗?”
谢栀扯笑干望着她。
闻衿南低声问:“之前的补偿还作数吗?”
谢栀见她跳过上个话题,连忙点头:“作数。”
闻衿南听后弯眼:“那好,有个私人聚会需要女伴,学姐能做我的女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