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躺我腿上。

    宫淮吓了一跳。


    但他没动。


    他深知,掩饰心虚的最好办法,就是装作理直气壮。


    于是宫淮干脆一声不吭,就那样居高临下地坐在床边,沉着脸,盯着宁稚然。


    像一切都是合理的,像是他本来就该在这里,像是该惶恐的不是他,而是躺在自己家睡觉的宁稚然。


    宁稚然懵逼地眨了眨眼,四周的一切都在转,包括面前的宫淮。


    他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努力聚焦,愣愣盯着那张冷脸看了几秒。


    ……真不讲理。


    怎么连我醉酒的幻觉里,宫狗都长得比我更爷们?这不公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宁稚然悲痛地嚎了一嗓子:不公平!这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我喝多了还要看见你!”


    “为什么在我的幻觉里你还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幻觉里你还要穿thombrowne!”


    “你消失啊!阴魂不散啊你!”


    宫淮:“……”


    他的脸色从惊讶,到无语,到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


    宫淮听明白了,宁稚然他当酒后幻觉了。他松了口气,挺好,一句话没说,危机自动解除了。


    他抬眼,看向宁稚然,想看看这家伙还能带给他什么惊喜。


    这一看,却让宫淮微微一怔。


    宁稚然竟然哭了。


    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是,睫毛沾着湿气,眼泪一颗颗往下掉,那伶牙俐齿的嘴,此刻正委屈地抿着。


    宫淮浑身都僵了:“……你哭什么?”


    宁稚然一听这声音,哭得更凶了,呜呜地抽气,一边吸鼻子一边带着醉意地说:“我再也不喝酒了,呜呜呜。”


    “幻觉都开始说话了,太真实了呜呜……”


    宁稚然刚说完,脸一皱,突然撑着手要坐起来:“呕!我要吐!”


    宫淮一把拎起床边的垃圾桶,递过去。


    宁稚然半个身子探出床边,对着空桶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脸色难看到不行。


    宫淮皱着眉,看宁稚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挪近了些,有点生疏地拍着宁稚然:“放松点。”


    “深呼吸。”


    宁稚然实在是吐不出东西,那股恶心劲儿却挥之不去,他虚弱地缩回身子,眼角还挂着泪,懵懂抬头,用求助般的眼神望着宫淮。


    “好晕啊,幻觉哥,我好难受啊。”


    宫淮:“……”


    行,除了宫狗,又喜提新称号。这小混蛋,就算醉成一滩泥,起外号的本事倒是一点没退步。


    宫淮侧头,看了眼床上的枕头。这枕头太低了,塌得厉害,估计质量也不怎么样。小混蛋躺在这种廉价枕头上,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吸了口气,冲小混蛋拍了拍自己大腿。


    “过来。”


    宁稚然眼睛还红着,一边抽气,一边发懵:“干什么……你要揍我么……”


    宫淮面无表情,看着他:“躺我腿上。”


    宁稚然震惊了。抬头看了看宫淮,又低头看了看那两条修长的,正在旋转的腿。


    这酒是真的喝猛了。这幻觉也是真离谱到没边了,这都哪跟哪啊?


    宁稚然被强烈的眩晕感淹没,绝望地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呈大字型横在床上,低声喃喃:“啊啊,为什么啊,在幻觉里你都要这样啊。”


    “什么?”


    宁稚然不想理会幻觉哥的问题,把脸埋在床单里:“烦死了,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宫淮扬起眉,来了兴致:“你觉得我对你好?”


    宁稚然迷糊地看“嗯”了一声:“请我吃饭,送、送我回家,还怕我有危险。”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你真讨厌……”


    宫淮心里美滋滋的,原来之前没白费功夫啊。他笑了笑,反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宁稚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欲言又止。


    在这期间,他一度几乎睡着,但最后,还是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虚弱说:


    “可能,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你。”


    “我可能只是……”


    “有点,羡慕你吧。”


    宫淮一愣。


    他没想到,能从这张总吐不出好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真心话。


    宫淮心里压着的那些不爽,转瞬就被不知名的情绪揉碎了。他鬼使神差地坐近了些,伸出手,把宁稚然的脑袋轻轻带到自己腿上。


    “你为什么要羡慕我。”宫淮问道。


    宁稚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在嘟囔:“幻觉哥,你什么都有,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


    “你羡慕我有钱?”


    “算,也不算。”


    “怎么说。”


    “嗯……”宁稚然揉揉脸,“你的家里,一定有很多人爱着你吧。”


    宫淮神情严肃起来:“万一不是呢。”


    宁稚然激动了:“哈哈,不可能……你狗大少爷,肯,肯定从小都被家人当宝贝。”


    宫淮叹了口气。


    “也会有人把你当宝贝的。”


    宁稚然眼睛有点红:“会么……”


    “嗯。一定会。”


    宁稚然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别骗人了幻觉哥!你明明又有钱又有女朋友!哪里能懂我的心!我真的好羡慕啊!啊啊!呕!”


    宫淮失笑。


    “你喝醉了,别说话了。”他低声说。


    似乎是觉得不大舒服,宁稚然侧过身,头晃了两下,蹭着宫淮裤子乱拱,又呜呜呜了几声。


    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宫淮无奈极了,他不知所措地抬手,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僵硬地拍着宁稚然的背。


    就连死装哥的幻觉都对自己这么好,宁稚然心里,确实更难受了。


    “就算你是幻觉,也别再这么好了。”


    “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名正言顺骂你啊……”


    宫淮神情慢慢地柔了下来,小声说:


    “随你便吧。”


    宁稚然像是没听清,鼻尖发酸地哼了一声,闭上眼,呼吸一点一点地稳下来。


    或许是真的醉得太厉害,宁稚然没有再说话,很快就昏睡过去。就算睡着了眉头还轻皱着,像是梦里也不甘心。


    宫淮看着他,一动不动。


    良久,他缓慢开口。


    “晚安。宁稚然。”


    宫淮原本是打算留下来的。


    一想到第二天,宁稚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坐在床边,那瞬间清醒、后悔莫及的表情,宫淮就觉得精彩无比。


    这时候要是再补上一句,你昨晚是真行……


    真是畅快淋漓。


    不过,这只能是想想而已。


    宫淮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宁稚然家,凌晨半夜,不请自来。


    啧。


    又不是谈恋爱了。


    解释不清。


    总不能说“我掐指一算你喝多了要出事,特意开了一小时车,来给你当田螺姑娘,拿腿给你当枕头”吧?


    尤其是,宫淮还不想把自己就是g这件事儿,和宁稚然摊牌。


    他还没玩够,还想多看几场好戏。


    宫淮就这么让宁稚然枕着他的腿,睡了将近半个小时。


    腿上的人呼吸早已彻底平稳悠长,眉头也舒展开,偶尔砸吧一下嘴。


    确认人是真的睡死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诈尸起来买酒,或者干别的蠢事,宫淮才小心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腿上挪开,放回那廉价枕头上。


    他起身,仔细地把被角给宁稚然掖好,确保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这才肯离开。


    下楼,宫淮抬起车门,坐进车里,手握着方向盘,却迟迟没启动车子。


    万一宁稚然突然醒了,脑子一抽,又想出门买酒怎么办?万一白天那流浪汉就在附近蹲点,给宁稚然头顶来一下子怎么办?


    宫淮解开安全带,往后重重一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算了。


    给小混蛋守夜吧。


    凌晨一点半,宫淮窝在法拉利硬邦邦的座椅上,时不时望着二楼那扇关着的窗户。


    他很清楚。他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他又不是宁稚然什么人。


    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一贯痛恨浪费时间,更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人和事上。


    不过,万一今晚出宁稚然真出了什么事,他没在,那他一定会自责。


    没错,这是防范于未然。与其事后被那些所谓的“如果”所困扰,不如现在就掐灭所有苗头。而这,也属于另一种效率。


    能护住小兔牙的平安,他想,这也不能算是没有意义。


    图个心安理得罢了。


    两点。


    四点。


    六点。


    车窗外下起细雨,天边的灰光一点点发亮,远处传来几声海鸥的啼鸣,整个世界都在苏醒过来,只有宫淮的心,仍留在前一天的夜里。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最后深深看了眼宁稚然家的窗户。


    行。


    没出门,没危险,警报解除。


    宫淮重新发动引擎,红色的法拉利,轰隆一声,消失在路口弥漫的薄雾中。


    守夜这种事……


    的确,有点孤独啊。


    ……


    宁稚然睡到十一点才醒。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倒好,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还好,床边放着个垃圾桶。


    “呕!”


    宁稚然抱着垃圾桶嗷嗷吐,吐完之后,抽了张床头的纸擦了擦嘴角。


    昨晚喝完最后一口酒,他好像是想出门买酒来着。还好断片了。这要是再喝,他非得死在家里。


    宁稚然也依稀记得,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拽着谁不撒手,呜呜呜地说难受。有人递了垃圾桶,还拍他后背哄他。最后他居然一头躺进了那人的腿上,睡得还挺香。


    宁稚然努力回想那个人的脸。


    额。


    额啊!!


    是宫狗!!!


    宁稚然原地僵住,眼睛都睁圆了。他怎么能对宫狗做这种梦啊!天杀的,是不是最近骂宫狗骂多了,都给宫狗骂进梦里来了!


    一想到他躺在宫狗腿上……


    呕!


    宁稚然彻底被这个梦恶心吐了。


    脑袋晕得像灌了浆糊,一动就晕。宁稚然吐干净之后,瘫在床上歇口气。他一边喘,一边拼命回想昨晚的记忆。


    等一下。


    他昨天一直在和g姐打电话营业来着,可自己突然断片了……不会吧不会吧,他该不会把人晾在那了吧……


    宁稚然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抓起手机,打开了夜声app,戳进和g的私聊界面。


    语音通话时长:1小时15分钟。


    g的最后一条信息:你这职业素养也太差了,说好的陪聊,擅自离岗,我是可以举报你的。


    完啦!


    他把榜一姐姐惹生气了!


    宁稚然靠着床头猛吸几口气,强撑着冷静,颤抖着小手,开始飞速打字。


    宁宁:宝宝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我不该擅自离岗,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宁宁:宝宝你别举报我,我会改的!我已经从人生里删掉酒精两个字了


    宁稚然抱着手机,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


    g一直没有回复。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宁稚然捂脸。


    完了。真完了。


    他一边滚床一边打草稿,想了无数个道歉小作文,试图把自己写成不卑不亢、带点可怜的绝望小陪聊。


    直到宁稚然酒都彻底醒了,准备开直播的时候,夜声平台终于“叮”了一声。


    宁稚然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g:你昨晚是真行。


    宁稚然头皮一炸,秒回。


    宁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qwq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断片了完全没意识了!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不是故意没把你陪好的!我真的超级超级对不起你,g宝宝你千万别生气


    他向天祈祷,g可一定要原谅他啊。


    终于,手机又响了。


    g:算了。


    g:喝多的你,也挺有趣的。


    宁宁:有趣?!


    g:很诚实。


    g: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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