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然高高兴兴把车开走了。
老天奶啊,这可是他的DreamCar啊。
方向盘,帅!
中控,帅!
挂档杆,帅!
一路上宁稚然开得小心翼翼,又格外享受。这车怎么能这么好开啊,怎么开着这么爽啊,可恶的宫狗,每天都在这种金钱的蜜罐里泡澡吗?
好奢侈,好羡慕。
啊,虽然宫狗这人讨厌,但这方向盘可真香啊。
宁稚然越开越兴奋,到家楼下把车停好后,他死活不想下车,不死心地重启、熄火、再重启,最后又咔咔拍了十几张车内自拍,最后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万一有人眼红怎么办?不会有人来刮他车吧?
宁稚然一步三回头地往楼里走,眼神贼兮兮的,生怕有人觊觎这车。
虽然是宫狗的车,但这可是劳啊!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宫淮发了条微信。
宫狗:开得顺么。有不懂的问我。
宁稚然有些不自然地回:
兔子牙:好的。谢谢你啊
宫狗:都是同学,不用谢。
宁稚然本来是想把手机锁上的,但他觉得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句:
兔子牙:你这车就真敢让我随便开啊?
宫淮看到这条消息时,正靠在出租车后座上。他先是打了个“当然”,但在即将发出去的那一刻,宫淮忽然想起一件,让他很是不满意的事。
前几天,宁稚然把朋友圈给他屏蔽了。
宫淮不悦地打字。
宫狗:你朋友圈什么时候打算给我解开?
宁稚然“啊”了一声。
他是真把这事儿忘了。
虽然他心里,确实对宫狗是又烦又嫉妒,但话说回来,人家说借就借车,连个犹豫都没有。他要是还不把朋友圈打开,确实……显得他太白眼狼了。
宁稚然挠了挠头,点开宫淮微信,把朋友圈和状态的“不让他看”,关闭。
兔子牙:好了,我打开了。之前忘了,不好意思
看到这条消息,宫淮嘴角一下就压不住了。
看来是小兔牙忘了。
不是故意屏蔽他。
宫淮满意了,点开他和宁稚然对话框右上角,给“小兔牙”开启了置顶聊天。
唯一的置顶。
这样,兔子牙一有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每一条消息,都不会错过。嗯,这只是掰弯小兔牙的策略,才不是关心。
做完这一切,宫淮给宁稚然回了条“没事”,并锁上手机,准备等回家之后,认真地、仔细地品鉴一番宁稚然的朋友圈。
出租车窗外,街景一路往后退,霓虹扫过车窗,把内饰染得忽明忽暗。可那些灯、那些影、那些景,宫淮压根就看不清。
他的眼里,只剩宁稚然,只有那副捧着钥匙,“啊这劳是我的啦”的傻乐样。
宫淮闭上眼睛。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他高兴的时候,我竟也会跟着开心。
这种感觉,挺陌生。
但意外的。
还挺不错的。
……
宁稚然到家后,给自己草草做了顿白人饭,一边嚼着一边翻手机。
手机相册里,全是刚才在车里的自拍,宁稚然挑了张自己最满意的照片,发了朋友圈,配字:
【人车合一】
点发布之前,他顺手一滑,点进可见范围,把宫淮屏蔽了,这才把照片发出去。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是……不太想给宫狗看见。
朋友圈一发出去,点赞就蹭蹭上涨。
毕竟他平时发的,要么是图书馆,要么是风景照,就连自拍都很少发。今天不止发了张自拍,还是一张坐在劳里笑的自拍,大家不点赞才怪。
Adam迅速给宁稚然点了个赞,并迅速前来打探八卦。
Adam:bro这车怎么回事啊!太帅了吧!
宁稚然嘿嘿一笑,装神秘。
Finn:你猜这谁的车?
Adam:谁啊?你前两天网聊的那位Giselle?她这么有钱啊!?
宁稚然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Adam说的是G。
Finn:不是不是,这是宫淮的车
那边在沉默中爆发了。
Adam:宫淮?dammmn!你什么时候都开始这么叫他了?怎么不叫他宫狗了?
Adam: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他为什么要把车给你开啊?!
宁稚然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Adam。
Adam:不是,宫狗人这么好?连劳都能借你?奇怪,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Finn:哪里不对?
Adam: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等我整理一下思路
Finn:行了,明天放学要不要来找我?我带你兜一圈去,感受一下劳斯莱斯的快乐
Adam:谢bro,我更喜欢他那辆兰博基尼,你努努力
Finn:努什么力?
Adam:嫁入豪门
宁稚然:“……”
他选择退出聊天。
宁稚然心不安静,打开朋友圈,把刚发的自拍,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那张自拍他实在太满意了。
帅人就该配帅车。
宁稚然把座椅上的“R”标志放大又缩小,头上的星空顶也放大缩小看了半天,陶醉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开启今晚的营业时间。
“主播宁宁”的系统状态,从“休息”变为“直播中”。
然而,让宁稚然意外的是,G今天,没来。
让宫淮意外的是,一推开家门,他就看见了他奶。
Lily穿着一身订制Chanel套装,气场十足地坐在客厅沙发中央。
她不耐烦地抿了口手上的咖啡,嘴上的唇钉在水晶吊灯下一闪一闪,满脸写着“你完蛋了”。
宫淮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脱口而出:“奶奶,你,你怎么来了。”
Lily手一扬,把那咖啡“啪”地把放到手边爱马仕茶几上:“说过多少次,不准叫我奶奶。你要叫我Lily。奶奶这称呼,听着就显老。”
宫淮:“好的,Lily。”
客观来说,Lily确实不老。她人瘦,又因为常年做医美,打干细胞,皮肤光滑又紧致。要是没见过她身份证,真以为她也就三十出头。
大美人Lily往沙发一靠,扫了圈这栋别墅:“我知道你从小就叛逆。家里让你谈恋爱,你就非说你从不谈。可我觉得吧……”
“这房子,这么大,这么空。你不觉得,是时候该添个人了吗?”
宫淮有点无奈,也有点头疼。他走过去,坐到Lily旁边:“你刚从坎昆回来,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来催我谈恋爱?”
Lily视线落在宫淮身上。
宫淮从小就长得好,气质好,人还高。宫家这么好的基因苗子居然单身,简直天理难容。
Lily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在坎昆还碰上艳遇了。你猜人家多大?比你大不了几岁。看看现在小男孩都多上道,人家都知道找个有钱大姐能少走十年弯路,再看看你,在这守空房,跟个孤魂野鬼一样飘,啧啧啧。”
宫淮:“……Lily,我对你的感情生活,完全不感兴趣。”
“行,那你就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
宫淮被Lily这话呛到,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Lily捕捉到异样,侧头盯着宫淮。
宫淮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思考了一瞬。
然后,像是终于不打算躲了似的,宫淮毫不拐弯,坦然道:
“Lily,我有喜欢的人了。”
Lily眨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谁?有照片么,给我看看。”
宫淮没说话,低头,解锁手机。
他想,既然小兔牙是他相中的人,那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
到那时候,这个人,家里总归是要见的。
宫淮喜欢主动,而不是被动。既然事情注定会发生,那他就要选在自己掌控的节奏里,让它发生。
想到这里,宫淮打开了宁稚然的ins,翻了几下,停在一张自拍上。
那是他最满意的一张。
宫淮把那张自拍点开,递给了Lily。
Lily接过去,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没敢说话。
她把照片放大又缩小,皱了下眉,像是在确认性别:“孙媳妇她……长得还挺爷们啊。”
宫淮淡声回了句:“他是男的。”
这回轮到Lily被呛住了。
“男的?”
“嗯。”
“年纪多大。”
“比我大。”
“怎么认识的。”
“他老骂我。”
“啊?”
Lily无法理解,尴尬地笑了两声:“宫淮,你不会是因为我们老催你谈恋爱,你才故意说喜欢男的吧?你不会是在跟我们赌气吧?”
宫淮很严肃地看着Lily,摇了摇头:“我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Lily看着他那副神情,笑不出来了。
她能看得出,宫淮是认真的。
Lily坐直了些,语气也跟着沉下来:“你说你喜欢他,可你从来没谈过恋爱。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你不会是把其他的东西,错当成喜欢了吧。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喜欢?”
宫淮沉思了一会:
“他高兴的时候,我会跟着高兴。”
“他碰到危险的时候,我会担心。”
“他没钱的时候,我会想给他花钱。”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一瞬。
前面两句Lily倒觉得没什么,但最后一句,实实在在,让Lily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半晌,Lily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抬手,结结实实拍了拍宫淮的肩。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不顺心,就是当年嫁给你爷爷。他对我还行,门当户对,也挺恭敬。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等他不在了,我才开始试着做回我自己。”
“所以,小子。这一次,我会帮你。你爸妈那边有意见,我来替你说去。你记住,有想要的,就该去争。”
“不争的人,没有未来。”
宫淮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
Lily懵了:“啊?你现在还在单相思啊?”
宫淮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用最阴鸷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你可以这么理解。”
迟早让他心里都是我。
早晚的事。
“那他喜欢男的吗?”
宫淮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小兔牙和Adam关于妹子的对话:“大概,不喜欢。”
“那你还得给他掰弯?”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
Lily喝了口咖啡压压惊:“开局选了个地狱难度,宫淮,你可真行。那你觉得他现在,在意你么?”
“一天的24小时,抛开他睡觉的八个小时,剩下一半的时间,他都在惦记我。”
惦记着怎么骂我。
这何尝不是一种在意。
宫淮美滋滋的。
Lily惊叹:“恭喜,看来你要很快结束单相思了。”
“嗯。到时候,我会叫上你,一起庆祝。”
Lily大大咧咧笑了起来,开始给宫淮传授起恋爱经。比如得多制造存在感,要多出现、多聊天、别老等人找你。
宫淮听得认真。
挺好,正和他意。
两人一聊就聊到半夜。最后Lily看了眼时间,说Yaletown的新酒吧场子差不多热起来了,她要去喝酒泡男人,说完便踩着高跟,潇洒地开着法拉利走了。
宫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Lily法拉利的尾灯消失在夜里,转身回到空荡荡的客厅。
他突然有点担心,他和小兔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些。
前两天还没理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结果现在,就和家里出柜了。
不过,这也是他追求效率的一种手段之一。
宫淮又想了想自己昨晚看的那本男同小说,最终,缓缓点头。
对。
他没有错。
这叫有攻德。
有攻德的宫大少爷,决定细细品鉴一番未来老婆的朋友圈。
点开一看,什么都没有。
朋友圈三天可见。
宫淮:“……”
他沉默两秒。没东西可看的他,只能去品鉴宁稚然的朋友圈封面。
宁稚然的封面,是一张对着桌子拍的照片。IKEA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用橙色粘土捏成的字母。
RR。
两个R一竖,正好像一对胡萝卜做的兔耳朵,歪歪斜斜地杵在一起。
小兔牙,挺可爱。
宫淮毫不犹豫地,赐给这封面一个赞。
这么喜欢劳斯莱斯,那他现在,一定还在高兴吧。
宁稚然确实高兴。
就算今天没人给他刷大额礼物,就算无论是G,还是桃桃乌龙茶,都一直没出现,宁稚然也没焦虑。
没人刷礼物?榜一都没来?
不重要。
他有劳!
宁稚然全程像打了鸡血似的,从开播乐到下播。一下播,他赶紧冲到窗前,欣赏那辆停在楼下的大劳。
就在这时,夜声私信来了消息。
G:在干嘛。
宁稚然一秒弹起来,迅速站直回消息。
宁宁:刚下播,宝宝你今天怎么没来啊
G:今天有点事,没来得及给你刷礼物。
宁稚然脑子飞快转了起来,直接切换状态,开始立人设。
宁宁:啊,宝宝,你能来就够了。礼物不重要,宝宝你能来陪我,我就很开心了
短短一条消息,把宫淮钓成了翘嘴。
他默默截了张图,把截图存在那名为“嘴脸合集”的相册里。
宫淮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相册名字已然不太合适。他手指动了动,把“嘴脸合集”四个字删了,改了个新相册名。
——Finn。
做完这一切,宫淮才肯回消息。
G:今天过得怎么样。
车都借出去了,这次宁稚然总该夸他两句了吧。“宫狗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嘛”“他车真帅”之类的,哪怕随口夸一句都行,反正他也不挑。
果然,不出几秒钟,宁稚然回了。
从中午吃了什么,到晚上的直播涨了多少粉,还有晚上自己做的饭,叽叽喳喳讲了不少。
就是没提车,也没提他。
仿佛他根本没做过什么值得被记得的事。
宫淮垂眼,手机扣在掌心,你要是开心,能不能稍微记得是因为我。
为什么不提我。
宁稚然倒不是故意不提这件事。
他只是说不出口。
宫狗明明以前那么烦人,现在突然干了件像模像样的事儿,他是真挑不出理来骂。
……但也实在不想夸。
一夸,之前那些骂人不嫌事大的劲儿怎么办?
亲口和G姐打自己脸吗?
而且,今天摸那方向盘的时候,宁稚然确实有一瞬间觉得,宫狗比以前顺眼了那么一丢丢。
于是宁稚然干脆避开这话题,不说宫淮,也不说那辆从天上掉下来的劳斯莱斯。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日常,渐渐地,他发现,G的回消息频率,越来越慢了,回得全是“噢”“哈哈”“挺好”。
呃,是不是自己的事说太多了?
一番自我检讨后,宁稚然犹豫片刻,试探着发了一句。
宁宁:宝宝你今天怎么样啊
过了几秒,G回了:
G:还行。
还行。
啊呀,G姐又开始冷漠了。
宁稚然有点颤抖,女人心,海底针,会不会是哪句话让G不高兴了?他正惶恐着呢,手机又响了一下。
G:你学校那个死对头,今天没烦你么。
额……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稚然选择回避,打了个哈哈。
宁宁:今天我没看见他
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
宫淮眼神沉了下去。他很不高兴。但他觉得,自己送给小兔牙这么大一个好处,他应该会想着分享快乐才是。
等等。
……啊。
宫淮忽然有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觉得小兔牙就是怕打脸。
之前每天和“G”骂死装哥,现在要是开口夸一句,倒显得自相矛盾了。
……这死要面子的小东西。
算了,理解你。
宫淮心里头一下安静了不少。可刚刚才松一口气,他脑子里忽然跳出个念头,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不对。
他要是一直以同学的身份,对宁稚然好下去,那以后宁稚然是不是就会……
越来越不好意思骂他了?
以前宁稚然骂他骂得起劲,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时间都拿来骂他,骂他宫狗,骂他装,哪句不是念着他?这是他特别的证据,是在宁稚然这里专属的“特别”。
现在倒好。
如果连骂都没了,那他还怎么惦记自己?
要是连惦记都不剩,他还拿什么让宁稚然喜欢他?
不行。这不行。
宁稚然得骂他。
只有骂他,才能时时刻刻想起他,才能对他越来越在意。
宫淮眼神一冷,开始打字。
G:今天怎么不骂他了。
宁宁:宝宝,你喜欢听我骂他吗,我怕你觉得我太负能量呀
又撒谎。
G:不会。
G:你骂吧。
宁稚然有点骂不出口。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劳斯莱斯实在太香,骂人的情绪突然没那么汹涌了。
他选择转移话题,并试图揣测大金主喜好。
宁宁:可你为什么喜欢这么听我骂他啊
宁宁:是也觉得他招人烦,我骂他你听着解气吗(大拇指.jpg)
G:算,也不算。
G:骂他的时候,你很鲜活,很真实。
这话给宁稚然看高兴了。
他听过别人说他是个好人,是懂事的孩子,是谁谁谁的同学,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但从来没有人,用“鲜活”两个字来评价他。
宁稚然耳朵有点热,既然金主喜欢听,那还是开骂吧。他琢磨了一小会儿,心一横,开始啪啪打字。
宁宁:宝宝,我得说实话啊,我也不是乱骂人,我是真的觉得……死装哥这个人吧,也不能说,他是纯烦人那挂的
宁宁:这几天接触下来,我觉得吧,他这人,挺怪的
G:怎么说。
宁宁:又外向又内向的。说他话少吧,他能一个电话给我打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屏蔽他朋友圈
宁宁:说他话多吧,我们一起出去,他又不怎么说话
宁宁:我是觉得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各种行为模式,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有自己的一套理念
宁宁:挺孤僻的
孤……僻?
我谢谢你啊,小兔牙。宫淮有点想笑,无语的那种。他觉得自己也是欠,自己上赶着找骂。不过很快,宫淮开始反思起来。
宫淮承认,他不是个特别合群的人,也从不觉得合群有多重要。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合群,是一种高效避免麻烦的必要手段。
但。
原来在小兔牙眼里,他是这样的?
其实小兔牙说得也不算全错,拿来当面镜子照一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不是不行。
算了,小兔牙不喜欢,就改了吧。也许改点脾气,也不是坏事。
可该怎么做呢。
宫淮撑着额角,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就在这时,手机震了几下。
沈砚打来了电话。
宫淮不耐烦地皱起眉,对沈砚打断了他和未来老婆深夜聊天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悦。
不过这么晚了,外一有急事找他怎么办?
宫淮点下接通,语气冷淡:“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KTV包间里的唱歌声:“宫少,出来喝酒啊,我在这碰到Bryan了,他说想你了!”
“我有正事,不去。”
“哎呀,来吧,正好把你家学霸也叫出来,喝点酒感情升温快!”
呵呵。现在都半夜一点多了。
小兔牙不可能理他。
这点自知之明,宫淮还是有的。
他窝囊地苦笑。
“没什么事我挂了。”
“诶,别别别!你不来也行,但周日你可得给我空出来啊。我和我老婆打算去游乐场玩,但这种地方,人多才有意思。你来凑个数呗?”
“你们两个约会,找我干嘛。”
“不去。”
说完,宫淮直接挂断电话。
凑数。看不起谁呢。
宫淮正不悦着,忽然,他灵光一闪。
等等,小兔牙不是说他孤僻么。那要是他把人带去游乐场玩,那这是不是就能证明,他并不是那种孤僻,难搞的死装哥?
宫淮盯着天花板愣了愣,然后猛地坐直,低头打开微信,点进了置顶的对话框。
打了一行字,又删了。
又打,又删。
最后,他稳稳敲下了明知故问的一句:
宫狗:睡了么。
让宫淮意外的是,宁稚然没有无视他,没有装睡,而是很快就回了,还是条语音。
“没呢,怎么了,宫淮同学?”
宫淮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盯着那语音条,反复听了三遍,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微信语音过去。
“喂?”宁稚然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带着点疑惑。
宫淮假装镇定,清清嗓子,装作不在意地开口:“Finn,沈砚周日想带他女朋友去游乐场,但他们缺人。他刚才叫了我,但我觉得三个人太少,你要不要一起。”
宁稚然没立刻说话,像是在回忆人名。
“沈砚?啊,他啊,哦……”
宫淮心跳得有点快:“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
也是,这么冲动做什么,大半夜突兀提出这种邀约,小兔牙怎么可能同意。
宫淮,你真可笑。
他垂下眼,情绪一点点沉了下去。正懊恼着呢,就听见宁稚然那边轻轻回了一句:
“可以啊,那我去吧。”
宫淮怔了一下。
“……啊,好。”
“那我周日来你家接你。”
宁释然笑了:“接我?你车都在我这呢,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喜欢有来有回。既然你上次来我家接的我,那周日我来接你吧,宫淮同学,记得到时候把定位给我发一个。”
宫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来接我?”
“对啊。”宁稚然似乎在嚼东西,嘴里时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怎么,不信我车技啊?”
“没有,我信。”
“那就行。就当是谢谢你借我车了,车的事,我真挺感谢你的。我那车维修多少钱,倒时候你记得告诉我啊。”
这小兔牙。有我在,还用得着你付?宫淮应了一声,靠进沙发背里,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宁稚然说:“那你赶紧早点睡吧,宫淮同学。”
“好,晚安。”
“晚安,宫淮同学。”
电话挂断。
……小兔牙让我早点睡。
……他还要来接我。
竟然要亲自接他约会,早知道借辆车有这效果,宫淮恨不得把所有车钥匙都打包扔给宁稚然。
他回过神,给沈砚发了条微信。
宫:周日,我和Finn一起去。
显摆完,宫淮盯着头顶的大吊灯,心潮澎湃。
真没想到,在这个萧瑟的九月。
他春天不仅来了,还直接奔着夏天去了。
宁稚然一挂电话,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像被丢进了寒冬。
他是真的、不想去。
宫淮和沈砚出了名的有钱,据说这俩人周末去Vegas都要坐私人飞机。跟这样的人走得近一点,他心里,就酸一点。
可宁稚然还记得,白天宫淮借他车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那人靠着车门,说想跟他交个朋友。
听着还挺诚恳。
说到底,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可他都开人家劳斯莱斯了,他要是再摆脸色,再拒绝,反倒衬托自己小气。
显得他人……很坏一样。
唉。
就这一次吧。
和宫狗出去玩一次,也不代表什么,更不会掉块肉。大不了,回来继续老死不相往来呗。
宁稚然看了眼桌上的劳斯莱斯车钥匙,握紧了拳头。
未来的大半周,宫淮就在一天天的期待中,期待着周日的到来。一日复一日,他白天化作好同学,晚上化作G,行动和心都围着宁稚然转,在他的期待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终于,周六到了。
一大早,宫淮就起了床,在衣帽间里挑了半天,最终故意选了一套浅色的衣服,还简单抓了个头发。
他正站在镜子前,检查是否万无一失呢,这是,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是宁稚然。
小兔牙竟主动找了他!
兔子牙:宫淮同学,你家定位发我一个
兔子牙:我现在过来
宫淮心口跟着一跳,喉结动了动。
小兔牙是真的要来接他……
宫淮愣了两秒,迅速回神,把家里定位发了过去。
宁稚然收到定位,原本也没太留意,更是没细看。
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低头重新看了一眼。
……四十八街?
宁稚然眨了眨眼,又确认了一遍。
这不是W城最贵的别墅区之一吗?
啊啊这些该死的天杀的有钱人,那地方他连路过都觉得自卑,宫狗竟然住在那里!
可恶啊!
嫉妒使宁稚然面目全非,他撇了好一会儿嘴,才走到门口的镜子前,最后检查一下仪容仪表。
Oversize的白卫衣,灰短裤,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宁稚然捋了下刘海,换了个角度看自己。
哼,光看脸的话,咱也不差什么。
宁稚然心情好受了点,但多少还是有点不爽。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语气嫌弃地嘟囔了句:“臭显摆。”
开了五十五分钟,导航终于提示,到达目的地。
街上铺满金色的枫叶,很是安静,两侧全是扎着黑铁栏杆的别墅院子,有些院子门口还立着两个小石狮子。
宁稚然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没错,就是这。
他抬头望了眼离他最近的别墅,目测有三层,白色外墙,大落地窗,贵得很是嚣张。
宁稚然咬牙切齿,出手机,对着门口那块雕花铁门咔哒拍了一张,发给宫淮。
兔子牙:你家是这里吗??
宫淮回得很快。
宫狗:嗯,要进来么。
呵呵,用不着。
兔子牙:不用,我在车里等你
宫狗:你去副驾吧,一会我来开。
真能装这人,都说了来接你了,让我去副驾是几个意思。宁稚然锁上手机,拒绝回复。
没过两分钟,宫淮出来了。
宁稚然一看到他,心里那不平衡的酸劲儿,就又泛了上来。
宫狗身上这白色的外套……这纹路,这剪裁,是Chanel吧,是吧!
宁稚然低头一看自己的白卫衣,顿觉自己像个误闯上流社会的小苦瓜。
宫淮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户:“游乐场不近,我来开吧。你开了这么久,正好休息一会。”
切,才不用你。
宁稚然挑了下眉,直接抬手往副驾一指:“说好了我来接你,那就我来开,宫淮同学,坐好你的乘客位,咱们出发。”
宫淮嘴角一动,没再坚持,拉开车门:“那你要是累了,随时换我。”
宁稚然想,这可是劳啊,他开的每一秒都是赚的,哪里舍得换人。
宫淮上车,扣上安全带,俩人朝游乐场驶去。
宁稚然熟练地把音乐打开,问:“用不用去接你对象?”
宫淮懵了下:“……谁?”
“你对象啊,出去玩不带对象,不合适吧。”
对象?
这不就在这么。
宫淮云淡风轻:“不用。开你的。”
宁稚然感觉事态不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他兴奋地打探敌情:“怎么,感情不好啊?你俩冷战了?”
宫淮不想接话,视线望向窗外。
宁稚然哪能放过这种机会,宫狗过得不好他就开心,连忙抓住机会劝分:“还是说吵架了?哎呦,感情这东西,不能硬撑,要是真合不来,早分早解脱。”
宫淮低头,试探道:“Finn,你这分析得头头是道,听起来还挺有经验,谈过不少吧。”
宁稚然如鲠在喉。
“啊,我,我没谈过。”
“真的?”
“嗯,没时间,我忙着学习,哪有功夫谈恋爱。”
“没人追你?”
“没有。”
宫淮有些不信,觉得宁稚然在骗他,发自肺腑感叹道:“你这长相,没道理没人追。”
宁稚然嘴一撇。
确实有人追。
不过全是男的。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宫淮继续问:“那你自己想谈吗。”
“想啊。”宁稚然干脆利落,“谁不想谈恋爱啊。”
“哦,挺好的。”得到想要的答案,宫淮心里踏实了不少。同时,宁稚然没谈过恋爱这事儿,更是让他窃喜不已。
宫淮慢吞吞开口:“那我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谈上恋爱。”
“宫淮同学,你想怎么帮啊。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当然。
多金男大,情史干净,自带豪车和大房子,还能给你交学费的那种。
宫淮抱起双臂,开始演了起来:“等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
把我介绍给你,惊不惊喜。
宁稚然莫名不大相信:“听你这语气,你身边妹子不少啊,你应该谈过挺多吧。”
“宫淮同学,你不会是个渣男吧。”
宫淮差点下意识回“我也没谈过”,可宁稚然这语气,又像是真的默认了他很有经验。
……还是先维护形象吧。
“我不是。我更不渣。”他淡定说。
宁稚然心里冷笑一声。
大尾巴狼,装,你可劲儿装。一张搞SM的渣男脸,又这么有钱,我信你才有鬼了。
我呸。
劳斯莱斯在宁稚然的怨念中,一路往游乐场开,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游乐场门口,沈砚和Naomi早就在等了。
看到宫淮和宁稚然一起下车,沈砚则挤眉弄眼地,朝宫淮使了个“可以啊”的眼色。
Naomi更是眼睛兴奋地冒光,朝着他们跑过去:“你们来了!”
宁稚然看到Naomi,只觉得眼熟,抬手指了指Naomi,指尖还特地抖了两下:“啊,你是那个Upass!”
Naomi:“对对,是我,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我叫Naomi,是沈砚的女朋友。”
宁稚然默默看了眼Naomi,又看了眼沈砚。
好羡慕。沈砚女朋友好高,他也想有个高高的女朋友。
宁稚然皮笑肉不笑:“你叫我Finn就行。”
“哇,这个名字好好听哦。”
“你这Naomi的名字也不错啊。”
俩人一见如故。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检票入园。
宁稚然和Naomi聊的不错,很快就熟络起来,有说有笑地走在了前面。
宫淮一直看着宁稚然的背影,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正在棉花糖机里打出来的棉花糖,一点点膨胀起来。
就在这时,沈砚胳膊肘猛地一拐宫淮,把他往后拽了几步。
“兄弟,为了你的幸福大业,昨晚我和我老婆啊,专门为你开小会开到半夜。”
宫淮:?
沈砚怕宁稚然听到,压低声音:“喜欢就该拿下,磨磨唧唧可不行。我们呢,经过严谨的商讨,给你今天定制的核心策略就是——”
“玩,刺,激,的。”
说完,沈砚指向远处那些高耸入云、轨道扭曲、伴随着阵阵惨叫声呼啸而过的过山车,和跳楼机。
宫淮:“……”
沈砚:“看见没?就那些巨恐怖的项目,一会儿咱们就专挑这种玩。Finn看着就不是那种胆儿特别肥的,玩的时候,他要是害怕呢,是不是得抓点啥?”
他边说边点头:“你说,这不就是天然的亲密接触吗,等到时候,你再温柔点,安慰两句,‘别怕,有我在呢’……哎呦,这感情不就蹭蹭升温了?”
宫淮眉头越皱越紧。
卑劣。
他宫淮想要小兔牙喜欢他,是要他心甘情愿,是要他眼里心里都是自己,而不是靠这种趁人之危的下/作手段。
而且……万一小兔牙真的非常害怕怎么办?
小兔牙不开心,他宫淮能好受到哪儿去。
宫淮神情冷了下来:“用不着。我自己有——”
“安排”两个字还没出口,沈砚已经指着远处那号称全W城最恐怖、轨道几乎垂直、拥有连续五个360度大回环的过山车,朝宁稚然招呼道:
“Finn,Naomi,看那个,看着就带劲!咱们第一个就玩它怎么样?感受一下速度与激情!来游乐场不玩这个等于白来啊!”
沈砚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Naomi。
Naomi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拍手附和:“对对对,那个超刺激的!Finn,我们去玩这个吧!”
宫淮抬头,看了眼那浮夸的过山车。
……光是看着,胃都犯恶心。
这么不体面的东西,有什么可玩的。一个沉稳持重的优质男性,怎么能玩这种失态又无意义的游乐项目。
无聊。
他只是不想失态,才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他恐高。
宫淮期待地看向宁稚然。小兔牙确实看着胆子不是特别大。这很好,等小兔牙拒绝后,他再顺水推舟,完美,皆大欢喜。
就这么办。宫淮已经在心里预演好了台词,就等着宁稚然摇头。
然而。
宁稚然顺着沈砚的指向望去,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微微睁大,随即,“唰”地一下就亮了。
“看着就有意思!太带感了!走走走,我们去玩!我最喜欢过山车了!”
“……”
宫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22章 宫淮受难记+兔子惊魂记
幻觉。
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风太大,他听岔了。
那么优美的话语,一定不是从宁稚然那张小樱桃嘴里发出来的。
宫淮还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下一秒,宁稚然已经兴奋地朝队伍那头冲了过去,边走边回头喊:“过山车那里好多人啊,我先去排队了啊。”
宫淮:“……”
瞳仁都黯淡下来的宫淮,几乎是凭借本能,麻木地跟在三人后面,一点点挪进了队伍。
他不死心,看着Naomi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随意,足够体现出对这种幼稚刺激项目的鄙夷:
“你不觉得,这种东西很无聊么。”
Naomi斜了他一眼,一脸“姐这么费心费力帮你你还拆台”的复杂表情:“不会啊,我之前跟朋友来,光这过山车我就坐了两次,超级爽的。”
好巧不巧,这话被宁稚然听了进去。
宁稚然挑衅般冲宫淮笑了笑:“宫淮同学,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要不,你就在下面等我们得了。反正我们觉得挺有意思的。”
Naomi:OAQ
沈砚:O.o
他俩的眼神,在宫淮和宁稚然之间疯狂扫射。
宫淮没了办法,只能说:
“不用。”
“……来都来了。”
Naomi在心里默默鼓掌,沈砚松了口气,还行,救回来了。
他们排了五分钟,终于挪到了那在宫淮眼里,堪比刑场大门的入口前。
这五分钟里,宫淮一直都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要不要提议坐最后一排,把自己安排在相对不那么致死的位置。
结果宁稚然那边已经兴奋得不行,正和Naomi热火朝天地商量着怎么抢第一排。
宫淮眼前又一黑。
他很无语,很想死,甚至头一回开始怀疑,这世界可能不是绕着他转的,而是绕着宁稚然转的。
谁叫他围着宁稚然转呢。
不过,再怎么说,带宁稚然来游乐场,真是个极其愚蠢、极其错误、极其自取其辱的决定。
这地方,以后绝对不能再来。
绝不。
工作人员拉开闸门,Naomi反应神速,一把拽住还在傻乐的沈砚,朝过山车第一排冲去。
第一排还剩两个位置。
宁稚然紧随其后,一屁股坐下,疑惑地回头问:“宫淮同学,你要坐我旁边么?”
收到宁稚然的邀请,宫淮利索地迈了上去,在宁稚然身边坐下。
不过,一会儿即将面对高空的恐惧,还是压倒了坐在心上人旁边的喜悦。
压杆压下来那一刻,宫淮脸都绿了。
宁稚然幸灾乐祸:“宫淮同学,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宫淮僵硬地微笑:“怎么会。”
“我只是,太期待了。”
宁稚然“哈哈”两声:“那就好,那就好。”
宫淮抬头,望天。
这就是谈恋爱要付出的代价么。
好可怕的代价。
过山车就在宁稚然的期待,与宫淮的恐惧中,稳稳地出发了。
一开始缓慢爬升,宁稚然整个人都探出一半去看风景,连耳朵尖都是兴奋的粉色。
宫淮坐在他旁边,压杆明明在身上扣得死紧,他却总觉得哪儿松了,只能在心里认真立起了遗嘱。
小兔牙以后要是敢不和他在一起。
他就敢死在宁稚然家门口。
……他认真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过山车就一个俯冲,差点把宫淮整个人甩出去。
然后是360度的大回环。
五个。
宁稚然在旁边喊得特开心:“啊啊啊!哇靠!这也太好玩了吧!”
宫淮面无血色,魂儿已经飞出去好一阵了。
闭嘴吧小兔牙。
啊,要死了。
风声裹着尖叫灌进耳朵,宫淮根本不想往下看。
真的太高了。要是被甩下去,一定会当场死掉。
就在这旋风一样的地狱里,宫淮勉强偏头,看了一眼宁稚然。
宁稚然在笑,笑得很开心。
那是像孩子一样放肆的、纯粹的开心。是真心的,是接到劳斯莱斯车钥匙的时候,才出现的那种开心。
宫淮眨了下眼,世界还在疯狂转,可他的心突然安静了一瞬。
或许,偶尔尝试一下这种幼稚东西,也无不可。
这时,下一个大回环猛地将他甩向另一边。
……还是算了。
在一片尖叫中,最后一个回环结束,过山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回站台,直至完全停稳。
Naomi意犹未尽地下车,沈砚还在复盘刚才哪个环节最爽,宁稚然人像打了肾上腺素,眼睛发亮,神清气爽。
宫淮努力眨了两下眼,靠意志撑着,把自己从座椅里拔了出来。
好的,最难的一关熬过去了。宫淮,你真棒,你太坚强了,这种程度的考验都能挺过来……
就在这时,宁稚然似乎是来了兴致,指了指远方高耸入云的跳楼机。
“欸欸,看那儿!”
“我们去玩跳楼机吧!”
宫淮:……
他感觉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归位的五脏六腑,又开始散架了。
宁稚然已经和Naomi有说有笑地,朝跳楼机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聊,等会儿要不要再玩一轮过山车。
宫淮站在原地,盯着那俩人热血沸腾的背影,努力聚焦视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坏笑。
宫淮回头,沈砚正朝他凑了过来。
“宫少,怎么样,刚才进展如何,有没有亲密接触。”
宫淮脸僵着,艰难地朝猪队友扯出一个自己此刻能做出的、最恶毒的笑容。
“沈砚,你还真是我的好,朋,友。”
“不用谢,都是兄弟,应该的。”
“……”
从过山车走到跳楼机,不过只有三分钟的距离。
可宫淮却觉得,这三分钟的距离,漫长得像一辈子。
等他挪过去时,宁稚然和Naomi早就站在那等着了。
宁稚然仰着头看跳楼机,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透着期待,像是被阳光泡过似的,说不上来的明亮。
自从被家里断了供,他每天睁开眼就是直播、赚钱、陪聊、学习。
也挺好的。
这一天,就当是他过去一个多月,为生活拼命折腾的奖赏吧。
奖励自己放下一切,不加思索地玩一天,彻彻底底当一次,什么都不用顾虑的快乐留子。
宁稚然望着跳楼机,露出明媚的笑。
宫淮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股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好像轻了些。他慢慢走过去,却不自觉地,离宁稚然站得近了一点。
“怎么样,开心么。”宫淮问。
宁稚然眼睛还在望着跳楼机,轻轻点了下头:“挺开心的。”
宫淮“嗯”了一声。
那就行。
可等真正坐上跳楼机的那一刻,宫淮立刻又一次后悔了。
耳边传来英文的广播提示:“准备上升——”
宁稚然两只脚腾空踢来踢去,快乐地四处张望:“Naomi你快看,我们升得好快!”
宫淮:“……………”
他穿着贵贵的外套,冒着凉凉的汗,完全不想向下看。
啊。那股想死的劲儿又回来了。
在无尽的懊恼中,宫淮陪宁稚然坐完了跳楼机。
紧接着是大摆锤,海盗船,在天上飞的旋转秋千。
从天上飞下来,再甩上去,一轮又一轮,每下落一次,宫淮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没死。于是只能继续。
终于,在从旋转秋千上下来后,活爹可能也累了,总算肯去一边坐着歇歇。
Naomi也偎在沈砚身边,靠着沈砚肩膀回消息。
只有宫淮,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魂在空中飘着,半天没追上来。
沈砚朝宫淮贼兮兮笑了笑,给宫淮发了条微信,并偷偷朝他指了指手机。
沈砚:宫少,你和Finn怎么样了啊,刚才玩了那么多,该有点进展了吧
宫淮选择直接无视这条消息。
可沈砚却没有停下,自顾自安排起来。
沈砚:正好咱都累了,我和我老婆一会儿想去坐摩天轮。咱们分开坐,我和我老婆坐一个,你和Finn坐一个。今天这doubledate,谁都不耽误谁
沈砚:摩天轮这种东西,最适合发展感情了,兄弟,加油
呵呵。
你也知道这是doubledate。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有仇,想趁这双人约会把我搞死。
宫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本来是想去找个地方吐一会儿的。可走着走着,还是拐去了最近的自动售卖机。
最开始是想给他们买两瓶水,但当手指落到按钮上的时候,宫淮忽然顿了一下。
前几天和小兔牙吃Brunch,他好像还挺喜欢喝可乐。
宫淮改了主意,买了一瓶水,一瓶可乐。
走回去后,他先把水扔给沈砚,又把手里的可乐,握在手里,拧开。
做完这一切,宫淮慢慢走到宁稚然面前,把那瓶刚拧开的可乐,递了过去:“他们一会儿想去坐摩天轮,你想玩吗?”
宁稚然一愣,看着逆着光,站在风里的宫淮,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可乐。
好像确实有点渴啊。
宁稚然接过来,也没想太多,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随口应道:
“可以啊,玩呗。”
宫淮没再说什么。
……行吧。
玩。
活爹。
宫淮转头,望向那堪比三栋楼那么高的摩天轮,露出赴死般的笑容。
短暂的休息后,四人往摩天轮走去。沈砚和Naomi一脸你俩自己玩儿去的表情,说要单独一个车厢,手都已经牵上了。
宁稚然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和宫淮上了另一个。
透明的车厢,干干净净,四面全是玻璃,就像个飘在半空的密封盒。
摩天轮慢,爬得也慢。一点点升上去,吊着宫淮那颗恐高的心往天上拽。
宁稚然自在极了,掏出手机拍地上的风景,拍完了还问:“宫淮同学,用不用我帮你拍张照?”
宫淮眼皮都没抬:“不用。”
宁稚然心想那可太好了:“那你帮我拍。”
说完就打开相机,把手机朝宫淮递过去。
……难怪先问我拍不拍,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宫淮接过宁稚然的手机,举起手机。
他这个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到极致,哪怕是现在,坐在这个高空密闭棺材里,天在转,地在晃,他还是努力稳住手,帮宁稚然找最好的角度。
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是想让自己有点事做,不至于一直看着宁稚然。
可镜头下的宁稚然,比他想象中还难移开视线。
宁稚然坐在他对面,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镜头,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没退。那睫毛上的碎光,顺着宁稚然的眼睛,一路流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宫淮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有点忘了按快门。
“笑一个。”宫淮忽然开口。
宁稚然还真听话,冲他咧嘴一笑。
宫淮恍惚了一瞬。
一张。
又一张。
他没数自己到底拍了多少张,只记得指尖落下的瞬间,那人一直在笑。
笑得好漂亮。
拍完后,宫淮把手机递过去:“你这手机拍出来感觉有些奇怪,我用我手机再给你拍两张吧,待会儿AirDrop你。”
宁稚然随口应了声:“行啊。”
宫淮重新举起手机,镜头再次对准那人,将宁稚然的笑脸,定格在自己手机里。
这一张,他要留给自己私藏。
咔。
收到从Airdrop传来的照片后,宁稚然一一点开,刚好,车厢正缓缓爬到摩天轮的最顶端。
风猛地大了,车身轻轻晃了一下。
宁稚然兴奋地嚎了一嗓子:“哇,这也太高了吧。”
他盯着手机翻照片,一边翻一边咂舌:“你拍得还挺好看的啊,宫淮同学,你学过摄影么。”
宫淮装作不在意,忍着高空带来的激烈反胃感,嘴角一点点翘起来。
也不看看拍得是谁。
怎么拍都好看。
宁稚然觉得这人笑得怪怪的,懒得理他,继续翻照片。但翻着翻着,他眼神一溜,又偷偷瞟了眼宫淮。
怎么说呢,这死装哥除了有钱,好像也没他想得那么讨厌啊。
难道是他先入为主了?
宁稚然犹豫了一下,决定给宫狗一次难得的机会,勉为其难试图破冰: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我还挺上镜的吧?”
宫淮没说话,但脸色挺不好看的。
宁稚然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照片,又抬头看看宫淮。
再看照片。
再看宫淮。
还好,宫淮动了动嘴,似乎终于准备说话。
只见宫淮慢慢从座位上撑起来,脸色一言难尽地歪头,低声咳了两下,然后干脆——
“呕——”
宁稚然:“……”
宁稚然:“???”
我把你给丑吐了?!
宁稚然觉得,他以后再试图和宫狗缓和关系,他就是个大傻蛋。
宫淮觉得,这回,他的人生,彻底、完蛋了。
一下摩天轮,宫淮一句话没说,脚步匆匆,第一时间冲去了最近的洗手间。
沈砚见到宁稚然下来,憋不住了,八卦地戳戳宁稚然:“欸,学霸,怎么样,摩天轮有意思吗。”
那可太有意思了:)
宁稚然咬牙切齿地咧嘴一笑,一句话都不想说。
大概五分钟后,宫淮回来了。
整个人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连头发丝都透着矜贵,在那一站,和大明星似的。
宁稚然一看到宫淮那张脸就上火,头一扭,脸上写满了几个字。
你别恶心我。
宫淮站定在原地,看着宁稚然毫不掩饰的嫌弃,心里“咯噔”一下,只剩下绝望。
“这园区最有名的项目,我们刚才差不多都玩了一圈。”沈砚搂住Naomi,乐呵呵地问,“老婆,接下来你想玩什么啊。”
Naomi坏笑:“玩点刺激的呗。”
沈砚:“比如?”
Naomi抬下巴,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宫淮和宁稚然,语气轻飘飘地落下两个字:
“鬼屋。”
宫淮松了口气,终于有个他能玩的项目了。
而宁稚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脸上的兴奋褪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敢玩那些刺激的项目,但在黑漆漆的空间里蹦出个披头散发的东西,他真不行。
纯纯是小时候看恐怖片看太多,留下了心理阴影。
宁稚然张了张嘴,扯出个极其敷衍的笑:“鬼屋的话,你们去玩就行。我有点累了,我,我坐外面等你们吧。”
宫淮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结果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你怕鬼?”
宁稚然瞬间炸毛:“谁、谁怕了!”
Naomi抓住时机,窜过来,挽住好姐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人往鬼屋入口拖:
“不怕就好,走走走Finn,鬼屋超刺激的,绝对让你终身难忘。”
沈砚疯狂朝宫淮使眼色:“学霸,来都来了,体验一下嘛。”
宁稚然只觉得自己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连挣扎都很是徒劳。
救命啊!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啊!
宫淮看着那团小小的身影被人拖向鬼屋,眉头一点点皱紧。
小兔牙都快吓死了,这两人还逼着他进鬼屋?
开什么玩笑。
他要保护未来的小男朋友,不许谁都能把他往黑漆漆的地方拉。
宫淮上前一步,语气冷了下来:
“等一下。”
所有人一愣。
“Finn怕鬼,别拉他去。”
宁稚然:“……”
宁稚然就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人,他气个半死,为了挽回面子,只能带着火气开演:
“呵、呵,我可不怕。不就是鬼屋么,去呗,现在就去。”
小兔牙,还强撑上了,挺可爱。
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宫淮得意道:“不用强撑,我可以陪你在外面等。”
谁用你陪我了!宁稚然脑壳发烫:“怎么,宫淮同学,这么想在外面等,难道你怕鬼么?”
宫淮想了想,认真道:“啊。”
“……我可以怕。”
宁稚然气爆炸了,直接转头,气冲冲往鬼屋的方向走,谁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沈砚悄悄转头,冲宫淮竖起大拇指:“牛啊,宫少,三句话就给人主动骗进去了,你真阴啊。”
宫淮:?
这家鬼屋,被称为游乐场里的“死亡监狱”,有整整四层楼那么高,改建自一座退役医院。外墙被铁锈色的钢板包围,连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门口挂着悬空铁笼和人偶尸体,头是歪的,眼睛还会动。
宁稚然站在楼下,仰头一看。
那楼,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就像在盯着他,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着把他吞进去。
宁稚然被这大楼一衬,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好……
不适合来这。
排队的人还挺多,队伍蜿蜒到大门口。宁释然杵在那儿排着,总觉得能听见从墙缝里漏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惨兮兮的惨叫声。
宫淮站在他身侧,余光扫了他一眼。
宁稚然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连耳尖都发白。
宫淮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其实要是不想进去,也可以不——”
宁稚然烦躁地打断:“要去,要去,要去!”
你可少说两句吧,烦死人了,真想贴张胶带把你这破嘴封上。
宫淮感受到来自未来小男朋友的嫌弃,只能识趣闭嘴,安静如鸡。
队伍缓缓往前挪。
宁稚然在忐忑中,对Naomi说:“待会儿,咱们可得走近一点啊,别走散了。”
Naomi笑眯眯答应:“好啊好啊。”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进鬼屋,该怎么拉着沈砚,自然地,不留任何痕迹地,把Finn和宫少甩掉。
一定要很不小心才行呢。
Naomi满意地笑了,暗自握拳,准备深藏功与名。
在漫长的等待中,宁释然跟在沈砚夫妇后面,一前一后进了鬼屋。
宁稚然硬着头皮迈进去,当鬼屋大门重重合上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好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啊啊,好可怕!
宁稚然的心在瑟瑟发抖,跟着前面的队伍,挪着小碎步一点点往前。
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感到不对劲。
宁稚然下意识喊:“Naomi?”
没人应。
“沈砚同学?”
也没人应。
啊啊啊说好的不要走散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宁稚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他后背砰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的。
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整面结实的胸膛。
宫淮低头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Finn,要不我走在你前面吧。”
宁释然感受到宫狗的挑衅,噌地跳开半步:“才不要,你,你跟着我走吧你。”
宫淮道:“好啊,我跟着你。”
宁稚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步比一步更用力。
走廊尽头隐隐有点光,宁稚然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是个房间。
终于不是漆黑一片,可太好了。房间里灯光昏黄,只有角落里一台电视在闪。他心里松了口气,但肩膀还是僵着。
总觉得那电视不太对劲啊。
宁稚然决定不看那电视,头朝电视相反的方向偏着,准备大步走过这可怕的区域。
结果在路过电视的瞬间。
电视“咔”地亮了,屏幕上满是闪动的雪花,从里面传出一段刺耳的童谣旋律。紧接着,一张青白色的娃娃脸猛地从屏幕里贴出来,贴脸一笑,尖声喊:
“哥——哥——陪我玩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稚然当场破音。
见小兔牙被吓成这样,宫淮十分不悦,准备给这电视点颜色看看。
宫淮走到电视前面,用力把电源拔了下来。
“啪”的一声,屏幕变黑,那鬼娃娃的笑声戛然而止,童谣也跟着没了声音。
宫淮:“好了,没东西了,走吧。”
宁稚然:O.O
宫淮已经抬脚继续向前。
再三犹豫后,宁稚然还是小碎步追了上去,跟在宫狗身后,不敢朝两边看。
宫淮回头,偷偷瞄了一眼。
这脆弱又可怜的模样,还真是……
宫淮呼吸一沉,立刻移开视线。他清楚,现在的情绪有点危险。
走廊越来越窄,左右两边堆满了破旧玩偶,有的少了一只手,有的眼球掉了一半,密密麻麻,全是婴儿。
宁稚然瑟瑟发抖,他以为可算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忽然响起。
一道道红光扫在他们身上。
下一秒。
几十颗娃娃头,齐刷刷转向宁稚然。
“卧槽啊啊啊啊啊——”
宁稚然差点当场休克。让他最害怕的是,好几个玩偶,竟然站了起来,哒哒哒向他的方向走!
宫淮不满地上前,啪啪几下,拍飞了好几个玩偶,他拽了宁稚然一把:“走。”
宁稚然虽然被吓得不轻,却还是本能地甩开宫淮的手,快速往前跑了几步。
宫淮那被甩开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才慢慢收了回来。心里那被压抑的念头,愈发滋长。
前方的通道里,只剩下弱得可怜的绿光,一闪一闪的,照亮了面前的房间。
宁稚然僵硬地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吊瓶挂在半空,细长的输液管在黑暗中垂下来,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头皮发麻。
这里面肯定没有好东西。百分之百,会有东西突脸吓他。
宫淮也是这么想的,转头,提醒道:
“Finn,闭眼,我带你走。”
宁稚然实在被满天的吊瓶吓傻了,也顾不上所谓的面子,老老实实闭上眼。
可就在他眼皮刚要合上那一刻。
咔!
天花板突然崩塌,一排排倒吊的长发女鬼从天而降,劈头砸下!
“啊啊呜呜啊啊啊!!!”宁稚然一个激灵,差点没跪地上。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但,最让宁稚然绝望的是,这房间巨长,前头那女鬼一排接一排,全是吊着的,一眼望不到头。
宁稚然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往前迈。这房间要怎么走出去啊!啊!啊!
要命了!为什么他要来这么可怕的地方,旁边还是他最讨厌的人啊!
另一个人却不这么想。
宫淮眼里全是宁稚然。
小兔牙正哆哆嗦嗦站着,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脸都被吓得褪了血色,就算隔着宽大的卫衣,也能感受到衣服下那截抖动的细腰。
此刻的小兔牙,是如此真实,如此——
生动。
某种不该存在的欲/望,在这一刻破壳而出。宫淮指尖动了动,一寸一寸地、把手慢慢往他那边伸:“跟着我。”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他的小指,终于,悄悄碰上了宁稚然的小指。
小指相触,宁稚然的指尖很冰,很软,也很抖。
宫淮做好了再次被甩开的准备。
然而,宁稚然那截小指只是僵了一瞬。
甚至,没有再动。
宁稚然说:“我真不想往前走了。哈!哈,哈!我真不是因为害怕,你千万别误会啊!”
“那怎么办。前面还有好几个房间。”宫淮眼神一点点往下压,盯着那两根贴在一起的小指,呼吸变得越来越沉。
宁稚然颤抖着拽住了宫淮的袖口:“我闭着眼,你,你给我领路。”
宫淮低头,看向那只手。
好白。
好细的指节。
宫淮说:“你要是手滑,没拽住,咱们走散了怎么办。”
宁稚然已经快要崩溃了:“那你想怎么样啊!”
还敢问我。
很好。
我接受你的引诱。
宫淮将大手探过去,握住了宁稚然的腕骨:“这样,不会走丢。”
宁稚然一阵惶恐,条件反射准备把手抽回去。
“呜哇——!!!”
两个女鬼Npc,出现在他们身后,朝他们的后颈吹气:“我、好、恨、啊……”
“啊啊啊什么东西啊离我远点别碰我别碰我!!”
宁稚然所有理智瞬间灰飞烟灭,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死死攥紧宫淮的手。
这一次,不是袖口。
而是十指相扣。
宫淮微微瞪大眼睛。
后面两个女鬼,还在步步逼近,其中一个搭上了宁稚然的肩膀,阴恻恻的声音近在耳侧:
“小哥哥……陪我玩啊……”
宁稚然开嚎,握着宫淮的手更用力了:“别别别别别退退退退退——”
宫淮转头,醋意大发。
敢碰他的小兔牙?
谁都不行。
就算是鬼,也不行。
宫淮望着那两个女鬼,嚣张地笑了笑,随后握住宁稚然的手腕,缓慢揉捏了一下那纤细的腕骨,最终把人用力拉进他的怀中。
第23章 你多大啊,宫淮同学。
宁稚然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怎么、怎么就突然被拽怀里了?!
可背后两个女鬼阴风猎猎地晃着,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地缩在宫淮胸前,死死闭着眼睛,声音发虚:“宫淮同学、你干嘛啊?”
宫淮伸出另一只手,扶住他后脑,将他脸挡进自己肩窝。
“闭眼,准备好。我带你出去。”
这死装哥这么好心?不过宁稚然也顾不得那么多,憋着气:“那那那你走快点。”
“我会的。”
宫淮搂紧了宁稚然,一步没停地开始往前走。
他全程用手护着宁稚然的头,生怕那群女鬼的假发或者道具碰到他,而宁稚然闭着眼,几乎已经吓到魂飞魄散,乖乖缩那人怀里,完全听不见宫淮胸膛里震得发闷的心跳,还有他们的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咚。
咚。
宁稚然甚至没意识到,宫淮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不过。
好硬啊。
这腹肌。
宁稚然在恐惧中憋屈撇嘴,不行也花点钱,偶尔去健身房健健身得了。
真该死啊,又多了一个地方输给宫狗。
不过,走了一会儿后,宁稚然忽然意识到,宫狗比他高其实也有点好处。那些一惊一乍的恐怖道具,那些不断伸过来的假手假发,全被挡了个干净,在这安全区里,他完全不需要担心。
……有人替自己开路,就是这种感觉吗。
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闭着眼,往前走就行了。说实话,这种感觉,挺安全的。
哪怕这人是宫淮,也挺——
不对。
宁稚然神志一抖。
不行,为什么偏偏是宫狗啊啊啊!!要是个喜欢他的妹子多好啊!
要是有一天,他能吹着口哨开着劳,被女朋友搂着去鬼屋,那得多幸福啊?
宁稚然在心里哀嚎一声,感觉自己亏大发了。
他正这么想着,下一秒——
几道尖锐的惨叫接连响起,好几个女鬼NPC前来突脸,扑倒他们身边,努力吓死每一个前来的游客。
“呜啊呜啊呜啊!!”
宁稚然吓得一声尖叫,魂都要飞了,下意识往宫淮怀里一缩,反手死死抓住了宫淮的衣服。
宫淮低头看他,某种欲/望愈发膨胀。
他忽然很想,把手从宁稚然后背往下滑一点,搂住那截细腰。
但,不行。
不能趁人之危。
嗯。
小兔牙现在这么害怕,得赶紧带人出去才是。
……虽然那腰确实很诱人。
……不行。
得有攻德。
宫淮收回所有不该有的念头,重新端正态度,挺直背,把人搂紧,往前走找出口。
但鬼屋里道具太多、转角太多、路标还全是“欢迎光临地狱”这类恶趣味字样。
几分钟后。
宫淮看了眼死闭着眼睛、正小声念叨“不要突然跳出来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的宁稚然,又看了眼黑漆漆的前方。
额。好像,迷路了。
宫淮一直很感恩自己能生在现代社会,这里有导航、有地图、有语音播报,让他这种容易记错路的人,也能在城市里正常活下去。
可现在,他在鬼屋。
鬼屋没有导航。
宫淮有点慌。
但又不想慌得太明显。
怀里还抱着宁稚然呢。
宫淮沉着脸,面带镇定,绕了几条“他以为”的出口路线。
然后成功回到原点。
宫淮:“……”
这时,宁稚然终于憋不住了。
“宫淮同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因为实在太过害怕,平时那句硬邦邦的“宫淮同学”,反倒听着有点像在撒娇。
宫淮假装无事发生:“快了,你再等等。”
于是他又带着宁稚然走了一圈。
两圈。
三圈。
最终,他们熟门熟路地,又一次站回那“欢迎光临地狱”的路标前。
宫淮额角发凉,冷汗直冒。
要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直接影响他追求未来男朋友的战略节奏。没办法,宫淮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前面,又是那段他已见过无数次的拐角。
熟面孔女鬼NPC,第N次尖叫着从红雾里冲出来。
这回,宫淮是真的忍不住了。眼看女鬼又要扑脸,他直接上前一步,礼貌抬手拦住女鬼,并用英文询问:
“又见面了,你好。请问,出口在哪。”
“这里太黑,看不清路,我碰到点事情,现在必须要离开,能告诉我安全出口在哪里么。”
女鬼:?
宫淮低头、看了眼还紧贴着自己、死闭着眼不敢动的宁稚然,再抬头,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女鬼一眼。
那眼神分明写满了:我男朋友很害怕,能不能通融一下。
女鬼一愣,眨了眨眼,望向宁稚然。
黑暗里,宁稚然正死死埋在宫淮怀里,手拽着他衣服的角,连眼睛都不敢睁,人都快缩成了一个团子。
女鬼恍然大悟,表情写满了祝福。
但出于职业操守,女鬼还是维持角色设定,用阴森森的语气说:“不过……你们可是买了票才进来的……如果现在就出去,那票钱可就浪费了哦……”
宫淮认真道:“可是,他在害怕。”
女鬼震惊,wtf,好会秀恩爱的男同。
不过看到这俩人都这么养眼的份上……
女鬼抬手给宫淮竖了个大拇指。
“那……跟我……走吧……”
“祝……你们……幸福……”
宫淮松了口气,路痴翻车危机,成功糊弄过去。刚往前走两步,宁稚然颤颤巍巍地问:“你找了谁带路啊。”
宫淮:“鬼。”
宁稚然:?鬼为什么要祝我们幸福?
在女鬼的带领下,二人可算出去了。宁稚然出鬼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洗手间,疯狂洗手。
其实他是想彻头彻尾洗个澡的,可惜游乐场的厕所里,并没有淋浴间。
宁稚然洗了五遍手。闻了闻,嗯,那有钱人的香味还在,于是他赶紧洗了第六遍。
以后真不能逞强了。一想到自己在鬼屋里窝窝囊囊,全程像条海带一样缠绕在宫狗怀里……
“啊啊啊!”
宁稚然哀嚎一声,觉得自己彻底不干净了。
仔细想想,来游乐场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还宫狗人情,方便以后不来往么?
怎么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亲密了?
宁稚然气呼呼地往外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路过卫生间门口自动售卖机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几分钟后,宁稚然手里拎着一瓶冰水,重新出现在宫淮面前。
沈砚夫妇还没从鬼屋出来,宫淮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树下等着,插着兜,垂着眼,该说不说,看着还挺帅的。
宁稚然在心里“呸”了一声,走过去,把那瓶冰水往宫淮面前一递。
“给你。”
喝不死你,堵上你那张破嘴,死装哥。
宫淮愣了一下,抬头:“给我?”
宁稚然挠挠头:“刚才你给我们都买了喝的,都没给你自己买。你吐成那样,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刚刚路过,看见售货机,顺手买了瓶水给你。”
“不过宫淮同学,刚才在鬼屋里……谢谢你了。”
宫淮怔了一瞬才接过水,眼里有讶异,又藏着点压不住的愉悦。
宁稚然一看到他那表情,立马后悔,恨不得把水抢回来,咳了一声,赶紧切入正题:“但是,鬼屋里的事儿,你能别告诉别人吗?”
宫淮没太听懂:“什么事?”
宁稚然内心咆哮,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非要我自己说出口你才满意是吧!
可宫淮那神情实在是太过坦然,似乎真不明白宁稚然指的是什么。
宁稚然没辙了,只能别别扭扭道:“我我怕鬼这件事呗。”
宫淮没忍住笑了,也没忍住犯了个贱:“那我要是不呢。”
宁稚然变脸:“那你把水还我。”
宫淮意识到,自己回头好像又要挨骂了,立马收声,老实道:“我开玩笑的。”
宁稚然:“一点都不好笑,记住了,可不许往外说啊。”
“好的,我不说。”
宁释然哼了一声,宫狗果然还是讨厌啊。
在出口附近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沈砚和Naomi才意犹未尽地从鬼屋里晃出来。
Naomi似乎有点累了:“不然我们别在园区里转了?要不一起去吃个晚饭吧?”
宁稚然扫了一眼沈砚手腕上那块爱彼表,又看了看Naomi的ReneCaovilla靴子,内心拒绝。
他们吃饭的地方,一定很贵才是。就算他们请客,他也不想欠人情。
宁稚然道:“我就不去了,还有点事。”
宫淮看他不去,没犹豫太久,直接也开口:“哦,我也不去,我也有点事。”
沈砚望向宫淮,脸上露出鄙夷,对自家兄弟的堕落感到不齿。
夕阳西下,几人在游乐场门口分别。
等眼看着沈砚带Naomi上车后,宁稚然一心想着赶紧甩掉宫狗,语气礼貌,又刻意保持距离:“那宫淮同学,我先走了啊。”
宫淮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他走。
他心机地说:“行,Finn,你走吧,我在这打个车就行。”
宁稚然转头就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反应过来,宫淮没开车,而自己还要开宫淮的劳回家。
宁稚然无奈地停住脚步,转头,假笑:“哈,哈哈,打什么车啊,走,我送你回家。”
宫淮计划通,美滋滋往车的方向走,根本没打算拒绝:“啊。回去路上我开吧,玩了一天,你肯定累了。”
宁稚然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具体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走路的时候,他脑子还在琢磨那句话。
走到车跟前的时候,他脑子也没停下。
等开车门的时候,宁稚然猛地反应过来,脑子里“啪”地一亮,直接开问:“宫淮同学,有件事,我其实早就想问你了。”
宫淮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宁稚然:“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把我当成那种需要你让着、护着、照顾着的角色。”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啊?”
宫淮被噎住,给宁稚然开车门的手僵在半空,喉结动了动:“把你当……”
那话就卡在嗓子眼,过了好久,宫淮才昧着良心挤出一句:“把你当朋友。”
宁稚然皱眉:“也没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吧。我总感觉你好像把我当小孩,我长得就那么像未成年吗?”
宫淮莫名松了口气,心里也莫名对小兔牙的迟钝感到无语:“没有,你看着不像小孩,像刚过十八。”
“十八?”宁稚然笑了一声,“你多大啊,宫淮同学。”
24。
……厘米。
宫淮清了清嗓子:“我今年二十二。”
宁稚然眼睛一亮,可算有地方能压宫狗一头了,他带着点小得意地说:“嘿,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说完,宁稚然摆出一副哥的模样,装模作样拍了拍宫淮的肩膀:“所以啊,以后你别老这样了,真的挺怪的。既然我年纪比你大,那车我来开,我可得好好照顾你这个弟弟,尽到哥的义务,送你回家。”
弟……弟……
哥的义务……
宫淮脸又绿了。
我把你当未来老婆,你把我当弟弟?
宫淮气冲冲去副驾坐着了。
宁稚然上车,启动车子,往宫淮家开。
宫淮不甘心:“一会儿你有什么事?要是不着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宁稚然眼睛盯着前方,回得也干脆:“我真有事。诶,对啊,刚才你不是说你也有事吗?”
宫淮:“……”
看你有事,我才有事。
他默默别开视线。
宫淮能感受到,宁稚然是真心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不过,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
他决定给自己争一个机会。
宫淮:“好像有点热,把空调打开吧。”
宁稚然嗯了一声,有点生疏地把车里空调打开了。
宫淮则故意脱了身上的Chanel外套,往车后座一甩。
他的计划很简单。一会儿宁稚然把他送到家,他就若无其事地下车,等宁稚然回去了,一定会发现他没拿衣服,主动联系他。
到时候上门拿衣服,再顺水推舟说一句,既然都来了,要不要吃个夜宵……
自然得很,顺理成章。比起现在死乞白赖提吃饭被拒一脸,体面多了。
四十分钟后,劳斯莱斯稳稳停在宫淮家门口。
宫淮下车前,还特意顿了顿,恋恋不舍地说:“今天挺高兴的。以后没事,咱们多出来聚吧。”
聚个屁,给我拍照都能被丑吐,拜拜了您,高贵的死装哥。
宁稚然在心里冷笑,并装出热络的笑容:“没问题,好弟弟,哥会经常和你出来聚的。”
那“好弟弟”太刺耳,听得宫淮拳头邦硬。
宁稚然维持着虚伪的笑容,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宫淮站在原地,被扬了一脸尘土。他心想,行,没事,晚上见,小兔牙。
一回家,宫淮手机就没离过手。
等宁稚然主动联系他。
一小时过去,手机没响。
两小时过去,宁稚然没找他。
三小时过去,宫淮坐立难安,实在憋不住了,决定主动出击,给宁稚然发了条微信。
宫狗:啊,外套好像落车上了。
发出去后,他靠回沙发,盯着置顶的聊天框,期待起来。
今天玩了一整天,宁稚然对他应该改观了点吧?
会不会主动说“我给你送过去”?
会不会顺便问“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只要他主动,只要他开口,就能获得一个整装待发的男朋友。
很快,宁稚然的消息弹了出来。
小兔牙:哦,等周一上课我拿给你吧
周一……
宫淮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盯着天花板沉默良久,缓慢把手机屏幕扣在了沙发上,神色阴冷。
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不是拉过他手,也抓过他衣服的吗?
小兔牙,好冷漠,好无情。
宁稚然可没空搭理宫淮。
到家后这三个小时里,他没直播,而是用这段时间去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今天发生的一切,比如Naomi,沈砚,还有宫淮。
长达三个小时的反思,让宁稚然意识到,比起他们的名车名表名牌衣服,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们骨子里那股——
被偏爱泡大的松弛感。
活得那么轻松,从来不需要小心翼翼,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有人举手同意,好像这个世界,根本用不着他们努力争取什么。
宁稚然也想试试做个被偏爱的孩子。
在长久的思考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打了个微信电话。
很快就通了。
宁稚然贴着话筒开口:“妈。”
“哎哟宝贝,怎么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啦?”
“妈你在干嘛。”
“啊,和你舅妈聊天呢。”
“我想你了。”
“妈妈也想你啊,好宝贝。”
“嗯……”
“啊,妈,还有一件事,下学期的学费,你什么时候能打给我。我有在努力赚钱,可是房租,生活费……好贵。光靠我自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学费不是你爸负责的吗?你找他啊,他有钱。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了就变心了,真不是东西,你先多催催他,妈妈爱你。”
“好。”
“……我也爱你。”
宁稚然失落地挂断电话,又拨出另一个电话,还好,通了。
“爸,你忙吗。”
手机那头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还有小妈哄孩子的哼唱,他爸压低声音:“是学费的事儿吧?你去问你妈。她那边的钱够你花好几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宁稚然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你忙吧。”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哈,哈哈,算了,早就该习惯了。指望什么呢。
宁稚然笑了笑。
找朋友倾诉怕丢脸,发朋友圈太做作,直播的话没心情,思来想去,宁稚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名字。
他打开“夜声”的私信栏,给G试探着发了一句。
宁宁:宝宝,睡了吗
几秒后,对面回了。
G:没有。
宁宁:我心情不太好
G:我也是。
宁宁:你怎么啦
G:失恋了。
宁稚然笑出声。
宁宁:宝宝你怎么还能失恋啊
G:不重要。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宁宁: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
宁宁:就是觉得……哎,我有点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
让宁稚然意外的是,消息发出去后,屏幕竟然没再亮过。
额,是不是说太多了?也是,谁愿意听这些啊。他是陪聊,是服务方,G姐这么大方,结果他天天在这边输出负能量……
在宁稚然开始内耗的时候,G回复了。
G:就算你是皮球,也是镶金的那种。
G:很耀眼的,皮球。
宁稚然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里的哪个字戳中了,喉咙一梗,咬着嘴,呜呜呜地,又笑又哭。
宁宁:宝宝,你别安慰我了
G:我没有。这是实话。
G:你在干嘛。
宁稚然吸了一下鼻子,切换到营业模式。
宁宁:在想你
点击发送后,宁稚然起身拿了张纸,擦了擦脸,回来的时候,发现G已经回了消息。
宁稚然本以为G又要回“少来”,结果——
G:我也很想你。
G:你还好吗。
第24章 不争的人,没有未来。
宁稚然本来觉得他不太好,可有G的这句关怀,他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宁稚然吸溜着鼻子,委屈巴巴打字。
宁宁:我挺好的,有你在我就好
宁宁:那宝宝,我给你打语音吧,我们打电话聊
G:打字就好。
宁稚然想了想,觉得也是。G的声音那么像米老鼠,她应该,对自己的声音很自卑吧。
没办法,谁叫他这人就是通情达理呢。
宁宁:好,那我就打字陪你聊天
G:行。
行。
这怎么回。
宁稚然开始努力找话题,不想让气氛又冷回去。
宁宁:宝宝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失恋了
G:没事。我迟早会让他喜欢我。
宁稚然被这自信劲儿逗笑了。
宁宁:这种自信态度就对了,不过你要不要跟我讲讲情况,说不定我能给你点建议
G:你很懂恋爱?
G:之前谈过几个。
宁宁:我我我可一个都没谈过哦,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快讲讲吧,我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准我能开导开导你呢
对面犹豫了一会儿才回。
G:我今天,和喜欢的人去约会了。
吃到瓜的宁稚然兴奋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难过。
宁宁:哇,G宝宝,恭喜你啊
G:没什么好恭喜的。
G:他又不喜欢我。
宁宁:啊?不对啊,宝宝,他既然肯跟你出来约会,那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的,怎么会不喜欢你
宁宁:不然他怎么会答应跟你出来呢?
G:是
[消息已撤回]
G:是么。
宁宁:真的,我跟你说,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根本连理都懒得理,更别说出来约会了,我躲还来不及呢
G:真的?
宁宁:哦!真的哦!我很认真的哦
G:所以你觉得,他对我,也有一点喜欢?
宁宁:那肯定是有的,我先提前恭喜你啦,祝宝宝早日脱单!(眨眼.jpg)
宁宁:不过说好了哈,G宝你要是有一天谈恋爱了,也不能忘了我!要经常来我直播间打卡啊
G:放心。
G: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宁稚然捧着手机傻笑。
宁宁:对了,我今天又和那死装哥出去了!
G:怎么样。
G:他还是那样招你烦么。
宁稚然深吸一口气。
宁宁:他还是那死出
宁宁:我都要烦死他了!!!!!
宁宁:我让他帮我拍照,他拍得特别认真,还选角度选光线,我当时都感动了,想说这人可能也不是真那么讨厌……于是我鼓起勇气,跟他破冰了一下
宁宁:我说,我还挺上镜的吧,很正常吧!很谦虚吧!结果你猜他怎么着?他吐了!他被我丑吐了!这简直就是对我长相的侮辱
G:……
宁宁: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长得也不差啊
对面沉默了很久,只回了两个字:
G:孽缘。
宁稚然很是赞同,果然和G有共同话题,还得是G。
宁宁:对对对!我也觉得是孽缘啊
G:他在什么情况下吐的
宁宁:我们当时在摩天轮上,我觉得风景挺好看的,想让他帮我拍两张
G:嗯。
G:有没有一种可能。
G:我只是说,可能。
G:他会不会是恐高。
宁稚然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回了三个字。
宁宁:不可能
G:……为什么
宁宁:我们去摩天轮之前,还玩了好多项目,什么过山车啊,跳楼机啊,我看他挺高兴的啊,一直在和我们一起玩,还说什么“太期待了”
宁宁:结果就给我拍照的时候吐了,不是嫌我丑是什么
发送后,宁稚然气鼓鼓盯着屏幕,等到G姐和他同仇敌忾,声讨死装哥。
对话框上,G的名字旁边,难得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一直在输。
一分钟。
两分钟。
最后。
G:哈哈。
宁宁:之前我本来对他有点改观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招人烦
宁宁:一想到还要和他在学校相处一年,我好绝望
宁宁:而且啊,我发现了,他这个人情商巨巨巨低
G:怎么说。
宁宁:今天另外两个朋友说要带我去鬼屋,我不想去,死装哥就直接说我怕鬼,别带我去……呜哇,他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去,连不去的台阶都没有,气死我了!不去反倒显得我不爷们儿,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去了
G:。
G:这样啊
宁宁:那鬼屋真的好吓人,真不是人能去的地方
宁宁:宝宝你要是也去W城的游乐园,千万别去那个鬼屋
[G正在输入中……]
G:那他还是那么孤僻么。
宁宁:感觉已经不只是孤僻那么简单了。
宁宁: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G:。
G:哈哈。哈哈哈。
48街的别墅里,宫淮坐在客厅,放下手机,露出精神错乱般的笑,与失心疯一样的失焦眼神。
他的人生从未碰到过如此棘手的难题。
小兔牙一边说“既然他能答应约会,那他一定是对你有意思的”,一边又把他骂到狗血淋头,让一切的筹谋,全朝着反方向奔去了。
小兔牙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宫淮心中乱成一团,烦躁和恼火混在一起,咕噜咕噜沸腾地冒着泡。
他甚至开始懊恼,当时在鬼屋里,讲什么所谓的攻德。
要是早知道一切用心都不会被看见……
他当时就应该把人按墙上,撬开那张不知好歹的樱桃嘴,好好品尝一下里面的刻薄的味道,尝个遍后再告诉他,哈哈傻了吧我就是G,我因为在厕所隔壁间听到你骂我,太想报复你了,特意在我入股的陪聊平台搞了小号,就为了搜集你骂我的证据。哦对,你那Upass也是我买的,谁叫给你刷钱也不舍得买,为了让你抽到,更为了表现出我的用心,我花了一晚上写了几百张小纸条。前一阵因为怕你出事,你喝醉我又开车去给你当一晚上田螺姑娘,劳斯莱斯好开吧,那天把你车胎扎了,就为了让你开车上我的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除此之外我还要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头一次对人出现生理反应是因为你,和家里出柜也是因为你,玩大摆锤跳楼机在天上飞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圈大头朝下灵魂出窍也是因为你——
综上所述,我想带你回家,让你了解真正的我,怎么样,我都被你骂这么久了,要不要试试,有来有往一回,被我掰弯一下?
“……”
要是真说出口,大概,小兔牙会自己觉得被耍了,再把G这个账号举报拉黑吧。
宫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无表情打字。
G:那他还挺烦人的,骂得好。
G:骂狠点,我爱听。
宁稚然立刻回复,疯狂打字,骂得起劲。
满屏的“死装哥”、“讨厌鬼”、“情商低。
宫淮一开始还在认真回复,可后面渐渐回不动了。
他只觉得屏幕里那些骂他的词句,像被风吹散的糖纸,打着旋儿,逐渐糊成一团粉红色的云。
粉色的云里,藏着鬼屋里那被他护在怀里的身影。
很诱人,很纤细,很可爱。
怎么办。
想见他。
现在就想。
宫淮莫名想起Lily那句“不争的人,没有未来。”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置顶,拨出语音通话,打给宁稚然。
“喂?”
“怎么了,宫淮同学?”
“我那件落在你车里的衣服,兜里有个卡夹,还挺重要的,可能等不到周一。你要是没睡,我现在过来拿。”
宁稚然有点无语。
这死装哥又整哪出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不愧是资本养出的大草包。
可万一很重要呢?
“啊……那我不睡了,你来吧。”他揉了把头发,“我家定位之前发给你过,要不要我再发一遍?”
“不用,我能找到。”
“哦,行,那你来吧。”
宁稚然放下手机,转头就开始和G吐槽。
宁宁:说啥来啥,死装哥连卡包都能落我车上,现在还要我下楼给他拿,烦死了他(哭丧脸.jpg)
宫淮盯着屏幕,冷哼一声。
G:那怎么办?让他别来?
宁宁:算了,卡包这种东西确实挺重要的。
宁宁:哎,他家到我家起码一个小时。大半夜的,我估计等他到了,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G:没吃饭?
宁宁:没有(哭.jpg)
G:那你要不要和他吃个夜宵?
宁宁:nonononono!
宫淮看着那一串No,披好外套,坐进他的大G里。
由不得你。
G:我反正有点饿了,正打算出去吃个夜宵。
宁宁:哈哈,那你多吃点!宝宝你在的城市里,这个时间有还开门的夜宵吗
G:只要想找,一定会有。
宁宁:那你多吃点哦,把我的那份也吃下去
G:我会的。吃双倍。
宁宁:那改天有空我们再聊~有你真好,G宝
G:是啊。
G:有你,真好。
宫淮唇角缓缓弯起,重重踩下一脚油门。
W城秋天的夜里很凉,可宫淮的心火,却烧得噼里啪啦。
宫淮一直不想承认。
在鬼屋里的每分每秒。
在十指相扣的时候。
在他搂着宁稚然的时候。
在宁稚然发丝时不时扫过他下巴的时候,在那带着热气的呼吸,一股一股喷在他胸口的时候……
在他忍着,没低头亲下去的每一个瞬间。
他都在硬。
很硬。
第25章 他喜欢就行
在宫淮赶来宁稚然家的这五十五分钟里,宁稚然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出来之后,肚子实在饿得有些受不了。
最近忙得根本没去超市,冰箱里只剩半根胡萝卜。宁稚然揭开胡萝卜截口处的保鲜膜,切成条,蘸着白酱,全部吃光。
……还是很饿啊。
不过为了省顿饭钱,等一会儿把卡包还给宫狗,还是赶紧睡觉吧。
他倒在床上刷手机,一边刷,一边又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和G骂宫狗骂得太过分。
宫狗真有他说得那么烦人吗?
也许,他今晚是被爸妈影响了情绪,那些不愉快没地儿发泄,才顺着骂了宫狗一通。
嗯……也许吧。
宁稚然还没想明白,微信就响了两声。
宫狗:我到了。
宫狗:在你楼下。
宁稚然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呦,死装哥开了辆大G来啊。可恶啊,这人到底还有多少辆豪车!果然宫狗就是烦人!烦死人了!
他在心里羡慕了一下,往T恤外套了件宽松卫衣,拿着宫淮劳斯莱斯的车钥匙下楼。
让宁稚然意外的是,宫淮竟然没在车里等他。
宫淮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兜,安安静静地候在他家楼下大门口。
宁稚然走过去:“你怎么不在车里等,这大晚上的,多冷啊。”
宫淮看了他一眼:“这样你会比较容易看见我。”
可能是因为一起去了游乐园,二人比之前亲近了些,宁稚然嘴比脑子快,忍不住吐槽:
“有什么看不见的,就你那改装大G,走哪儿不是显眼货。我在楼上,一眼就看见了。”
啊呀。不好。
不小心把内心os说出来了。
宁稚然尬笑两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怕你冻坏了。”
“不会,我身体很好。”
虽然语气冷漠,但宁稚然总觉得宫淮嘴角在上扬。不过也还好,死装哥没生气,挺好挺好。
“宫淮同学,你那衣服还在车里,我没去拿。咱俩现在去车里取吧。”
宫淮点了下头。
两人并肩往劳斯莱斯那边走。宁稚然绕到车后,拉开后座,把那件Chanel的外套拿出来,递给宫淮。
“你看看卡包在里面没。”
宫淮接过衣服,很做作地翻了翻兜,还不忘垂眼扫了扫宁稚然:“哦,在呢。”
“以后别老丢三落四的,”宁稚然说,“你看看你,大半夜还得开这么远一趟。”
“好的,我会注意。”
“那没什么事,我回家了啊,你早点休息。”
“Finn,其实……”
宁稚然停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宫淮:“我从游乐场回去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
宁稚然不解:“那你就去吃饭啊。
宫淮:“……”
宫淮:“你没吃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吃点。一个人吃饭的感觉,不太好。”
宁稚然确实还有点饿。
但宫淮那句话,让他心里有点膈应。什么叫一个人吃饭的感觉不好?他一个人吃了那么多年饭,也没见自己出毛病。
难道要陪一个大富二代吃夜宵,只为了让对方不觉得“一个人”太可怜?凭什么?
宁稚然觉得不公平。
“我不去,太晚了。”宁稚然头也不回,往大楼门口走去。
才走出两步,宁稚然忽然意识到,背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宫狗都没有再说过话。
宁稚然下意识停了一下,回头看了过去。
路灯昏黄,宫淮就站在那光底下,一直在盯着他。
咦?明明宫淮眼里没什么锋利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竟然有点失落,还有点委屈。
宁稚然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张了张嘴:“啊,宫淮同学,你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宫淮:“这个时间,我找不到人陪我一起吃饭。”
宁稚然:“你女朋友呢?”
宫淮:“……”
宫淮:“分了。”
宁稚然大喜,难怪这家伙看着委屈巴巴,原来事出有因啊。
他绕了一圈,走了回去,心里那洋洋得意的劲儿瞬间泛了上来:“怎么,是分手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陪你聊聊天?”
宫淮慢慢说:“算是,你要是能陪我的话,这顿饭,我请你。”
宁稚然眼珠子转了一圈,他确实挺想听八卦,再幸灾乐祸一下,把宫狗的狼狈样子都分享给G。不过现在确实有点晚。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答应,好巧不巧,天上飘下了细雨。
宁稚然隐约记得,他以前总被人说,自己那双下垂眼很漂亮,像小狗。
但此刻,宫淮站在雨里,雨珠在睫毛凝成一点,一滴滴没入眼睛里,眼神只剩没收好的失落,和直率得近乎笨拙的等待。宁稚然皱了下眉,要说像狗,宫狗现在这眼神才真像,是真的狗。
嗯对,就像个无家可归,等待被人捡走的落魄狼狗。只要他现在说一句“走,我陪你吃饭去”,那耷拉在背后的大尾巴,就会迅速摇起来。
……这人至于吗,分个手而已。
宁稚然对上那眼神,心脏仿佛都那滴坠落的雨珠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宫狗这人今晚,好像真挺孤单的。
他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总感觉,现在拒绝了宫狗,他就很过分,很不是人。
烦归烦,但宁稚然还是想做个人。
宁稚然没招了,走上前,啪地拍了两下宫淮的右肩。
“行吧,分手了难过是吧,哥陪你。”
宫淮脸色难看了一瞬。
宁稚然:“现在都晚上一点多了,还有哪里开门啊。”
宫淮从劳斯莱斯车门里抽出车自带的雨伞,给宁稚然撑上,又认真想了想。
半小时后,他们出现在downtown的一家韩式炸鸡店门口。
这里是W城夜宵好去处。门一推开,一股热油味和甜辣酱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里头坐满了人,韩国人居多,满桌都是炸鸡、泡菜和杯里的烧酒。
宫淮一坐下,在喧闹中,把菜单推给宁稚然:“你先点吧。”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二次一起吃饭了,宁稚然也没客气,也不管菜单上那些菜的价格,直接点了起来,点的全是他想吃的。
宫淮又补了几个菜后,宁稚然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把手支在下巴上:“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分手了,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你对象的么。”
宫淮:“可能,我们没在一起,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哈?这也行?不是,我看不出来啊,这是你们圈子流行的新玩法吗?用意念谈恋爱?”
宫淮视线沉了下来:“我没有什么圈子。”
啧啧啧,又装起来了。不过死装哥今天失恋,还是对他好点吧。
宁稚然说:“好,知道了,你没有圈子,你是好男人,一点都不渣,加油,哥看好你。祝你早日走出失恋阴影,拥抱真爱。”
宫淮:“谢谢,但Finn,你总这样自称哥,听着很怪。”
怪?
管得着么你。就是要用这个字,压倒你有钱人的气焰!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宁稚然:“你刚才说,你和你对象‘可能没在一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淮直视宁稚然,开始夹杂着真情实感胡说八道:“意思是,还没到那份上,我已经把他当成了对象,结果,对方一直不领情。我认为,这也算是被分手的一种。”
宁稚然恍然大悟,竟意外对上脑电波:“难怪去游乐场玩这种事儿,你都不叫你对象,合着你在这儿一厢情愿呢。”
“嗯,这一厢情愿的程度,比我想象的,更严重些。”
宁稚然哈哈大笑:“宫淮同学,看不出来,你是个恋爱脑啊。”
被正主扣下“恋爱脑”的帽子,宫淮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也算好说歹说把人骗来吃饭了,宫淮想到这,脸色又好看了些许。
“随他便吧,他喜欢就行。”宫淮说。
一盘盘不同口味的炸鸡,陆陆续续上桌,香辣、酱油、蜂蜜芥末,香气扑鼻。
一个穿着围裙、看起来像店长的女人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两杯饮料,用韩式英语开口:
“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烧酒特调,送你们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喝完帮我们回馈一下意见吧,很好喝的。”
宁稚然下意识用英文说:“我们开车来的——”
宫淮不等他说完:“就放这吧。”
宁稚然:“你要喝酒?”
宫淮:“既然送了,不尝白不尝。”
呦呵,这草包富二代还挺会过日子。
宁稚然盯着那两杯酒,粉色的,冒着气泡,烧酒味挺重,一看度数就很高。
他皱起眉:“咱俩都喝酒了,一会回去,谁开车啊?”
宫淮:“打车。”
呵。
宁稚然:“那你车怎么办。”
宫淮:“放这就行。明天我来取。”
呵。呵呵。
宁稚然:“我不喝,我可不想打车,浪费钱。”
宫淮:“我会打车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不会让你浪费一分钱。”
宁稚然:“我白天还说总觉得你把我当小孩照顾呢,记住了,我比你大,我是哥哥,用不着你照顾。”
宫淮嘴角难看地扯了扯:“是我叫你出来吃饭的,我有义务对你负责,这和照顾没关系。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欢……”
宁稚然受不了了:“行了行了,喝。”
行啊,有钱是吧,非要立人设是吧,喝呗,我喝死你,看你还怎么装。
宁稚然出于报复心理,朝服务生招手示意:“你好,这两杯不够喝,我们我们还想再要一瓶烧酒。”
说完,他盯着宫淮惊讶的脸,心里的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喝呗。
谁怕谁啊。比我小两岁的失恋小狗崽子。
宁稚然拿起酒,示意宫淮干杯,恶毒道:“那我祝你,早日和你喜欢的人谈上恋爱,别再单相思。”
宫淮强行压下上次对宁稚然醉酒的恐惧,淡定接上:“希望吧。他配合就行。”
宁稚然抱着大扎啤杯,大口喝着里面调好味的烧酒。
这酒很甜,是草莓棉花糖的味道,可烧酒终究是烧酒,后劲是灼的。那点酒精味藏不住,从喉咙顺着往下烧。
宁稚然想,其实宫狗突然搞这么一出,也挺好。
确实他需要些酒精,来麻痹自己不被爸妈偏爱的现实,烧酒够烈,刚好能烧干那点沉甸甸的情绪。
长桌对面,宫淮看着宁稚然一口口灌下去,没说话。
宫淮想,他一直是厌恶喝酒的。
酒精能扰乱神经,抽走意识,让身体失去掌控权,是种能把理智递出去的可怕东西。
但如果是宁稚然。
这份理智,他很乐意亲手交出去。
第26章 浑身发涨。
酒过三巡,赠送的调味烧酒眼看只剩底了。
宁稚然脸挂红晕,手撑着下巴,盯着宫淮看了两秒:“宫淮同学,你怎么喝酒不上脸啊?”
“上脸?”
“你喝了这么多,脸一点都没红。我看网上说,喝酒不上脸的人,是因为身体里缺少解酒酶,比普通人更不能喝。”
宫淮不太高兴:“Finn,你说反了。喝酒容易脸红的人,才不能喝,说明肝代谢不过来。”
宁稚然:“……”
好像的确说反了,可恶啊。宁稚然假装无事发生:“听起来你好像很能喝。”
肯定比你能喝。毕竟我喝酒后才不需要被海螺姑娘守夜。宫淮想。
宫淮淡淡道:“一般吧。”
好,好装的语气!宁稚然一阵恶寒,反正喝都喝了,今天非要找到机会把你灌醉,让你出尽洋相,去死吧,死装哥!
两个人再度碰杯。送的调酒喝完了,宁稚然就把服务生刚送上的烧酒拆开,给宫狗满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点。
他晃着杯,带着点醉意,神秘兮兮叫了声:“宫淮同学。”
宫淮:“干嘛。”
宁稚然嘿嘿一笑:“我喝死你。”
宫淮:“。”
这次宫淮选择不和宁稚然碰杯,默默自己喝了一口压压惊。
这动作没逃过宁稚然的眼睛。宁稚然:“诶诶诶,你干嘛自己喝啊?这么喜欢喝酒,那咱们再干一杯。”
宫淮看了眼宁稚然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懂了。
这小兔牙,是想灌他。
单纯的小兔牙,狼入虎口了还不知道,还一个劲儿把头往狼嘴里送,不怕把我灌多了后,把你给吃干抹净?
宫淮笑了笑,全程盯着宁稚然,仰头,把杯里那口烧酒一饮而尽。
宁稚然也“啪”一声把杯子放桌上。
四肢好热,宁稚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飘在空中、逐渐上升的、草莓味的云,脚下踩不到地,四周软绵绵,热腾腾的。
草莓味的云借着酒劲,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真是可悲啊,大半夜的,我要跟你一起吃夜宵喝酒。”
宫淮:“跟我喝酒不好么?”
草莓味的云:“我想和妹子在深夜面对面喝烧酒,不想和你。”
“你看咱俩——”他举起杯子,又放下,“两个大老爷们,坐这儿对灌。一个刚分手,一个没对象。多孤寡啊?”
宫淮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被气的。
草莓味的云自顾自悲伤起来:“哎,活到我这年纪还没谈过恋爱,真惨啊。”
“不过对了,死装……”
宫淮:“死装?”
草莓云彩脑子“嗡”地一下,坏了坏了,差点把死装哥外号说出来了。
云彩回神,在紧张下变回原本的形态,宁稚然努力往回圆:“我说的是Stronger!”
宫淮:“……Stronger?”
宁稚然:“对对对,你知道的,英文单词嘛,强壮,坚强的意思。你不是刚失恋嘛,我是想说你要Stronger,要振作,BeStronger!懂吧?”
宫淮大无语,这都能圆上,小兔牙这脑子,还挺厉害。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宫淮往后一靠,静静观摩小兔牙的醉酒行为大赏。
宁稚然这边已经唱了起来:“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Whatdoesn’tkillyoumakesyoustronger!坚强点,失恋没什么的,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
宫淮努力忍住打开手机录像的冲动。
宁稚然唱了两句,有点累了,拿起烧酒瓶又倒了两杯,跟宫淮碰了一下,全部喝了下去。
啊,好辣。
眼睛好痒,那些积攒的悲伤情绪像蚂蚁,从心脏的黑洞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往眼睛里爬。
宁稚然自言自语:“其实我晚上心情挺不好的,和你喝点酒也不错。”
宫淮神情严肃了几分:“你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宁稚然偏着头看他:“你想知道?”
“想知道。”
“想知道也行,”宁稚然指了指宫淮的酒杯,“自己喝三杯,哥就告诉你。”
宫淮:“……”
他抬手倒满,接连三杯下肚,面不改色:“说吧。”
宁稚然带着点意外:“你还真喝啊,我让你喝你就喝,”
宫淮:“对你,有求必应。”
宁稚然干笑两声,可恶,死装哥又来这套,又装又挑不出错,好到挑不出毛病,这才是最烦人的地方。
可心里那群黑压压的蚂蚁,还在不停往眼睛里爬。
他其实挺想找人倾诉的。
哪怕是说给这烦人的死装哥听也行。
于是宁稚然仰头:“晚上哪会儿,哥情绪不太行,眼睛都进了好久的沙子。可能是W城的风,太大了吧。”
宫淮:“你不是回家了么,家里哪来的风。”
宁稚然:“这只是个比喻,眼睛酸了,流泪了,懂吗?”
宫淮愣住了。
小兔牙哭了?
什么时候?是刚刚的事?是他来的路上?还是……是他化成G,和小兔牙说话的时候?
小兔牙骂他那时候,难道是一边哭着,一边打字的吗?
宫淮压抑着内心的汹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酒也喝了,说吧,晚上到底怎么了?”
宁稚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人跟我讲了个故事,挺老套那种。你想听,我就当笑话讲给你听。”
宫淮看着他故作轻松下掩藏的脆弱,心里有点难受:“我想听,你说。”
宁稚然:“那个故事啊……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人,在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年纪,他爹妈,突然就都不要他了。他跑去问他妈,‘妈,我该怎么办?’他妈只会说,‘找你爸去。’他又跑去问他爸,他爸更干脆,‘找你妈’。”
“但这个故事,不是让我眼睛里进沙子的原因。”
宫淮下意识地坐得更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膝盖几乎抵在一起:“那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要哭。”
宁稚然扯了扯嘴角:“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觉得挺荒谬的。刚好,我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人,聊得还算投机。我就把这故事,当个笑话,讲给她听了。”
“我说,这人多像个皮球啊,被亲爹亲妈当垃圾一样踢来踢去,好惨哦。”
“可你猜,她回了我什么?”
“她说,就算是皮球,那人也是镶了金的皮球,很耀眼的那种……”
说到这,宁稚然的眼睛终于受不了小蚂蚁的侵蚀,开始红了起来。
宫淮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宁稚然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她好傻啊。什么镶金的皮球……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就算镶了金,那也只是个球啊。”
“球是干嘛的?”
“生下来就是让人踢的啊,谁在乎它金不金的?”
“它就是个球啊……”
宫淮摇头:“可球也不是只拿来踢的。它可以是纪念品,是收藏,是被摆在玻璃柜里的宝贝。”
宁稚然眨眨眼。
宫淮有些生气地说:“敢踢这颗金球的人,不懂它的珍贵,这是他们的损失。”
宁稚然鼻子有点酸:“你,你懂什么啊,你又没被当过球,也没被人踢来踢去过。”
宫淮:“我是不懂。”
他静了一会儿,又说:“但你不是说,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个人,说故事里的主角,是颗金球么。”
“那人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看见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这颗球,多半不是普通的皮球。”
“一定,很璀璨,很耀眼吧。”
宁稚然感觉他眼睛里又进沙子了。
为了阻止不断飘进眼睛里的沙子,他抓起酒杯,试图用酒精杀死那些可恶的沙子。
他可不想在宫淮面前失态,于是频频举杯,要醉大家一起醉,谁也别嘲笑谁。
宫淮只是看着他,一杯一杯地陪着喝。
两瓶,四瓶,六瓶,八瓶。
第九瓶烧酒见底,宁稚然终于趴了下去,化作一团融化的烧酒云,脸贴在桌子上,声音含糊:
“死装哥……我好晕啊,我想回家了。”
宫淮眨了眨眼,努力让聚在眼前的小星星散开:“好,我们回家。”
他掏出手机叫车。
等买完单,车也刚好到了。宫淮晃悠悠站起来,走到宁稚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
“Finn,起来了。”
宁稚然不肯动,手伸进兜里摸了半天,掏出家里的门禁卡,随手一甩,扔给宫淮。
嘴里还在呜哩哇啦嘟囔些什么,听不清。
宫淮捏着门禁卡,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他忍着眩晕俯身,把人从桌上背了起来,夹着从劳斯莱斯里带出的雨伞,背着这团融化的云,小心塞进出租车后排。
做完这一切,宫淮自己也跟着栽了进去,关上门,头往后一靠,闭上眼。
好晕。
车子发动,宁稚然迷迷糊糊叫了声:“死装哥……”
宫淮眯着眼应道:“嗯?”
宁稚然似乎努力想睁开眼,但失败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劳斯莱斯的车门里,有雨伞。”
“我是不是……还挺没见识的?”
宫淮侧头看他。
见识?
他见过劳斯莱斯车门里的雨伞,兰博基尼里的灭火器,和迈巴赫座椅后藏着的香槟杯。
可他之前从来没见过,一颗能被人踢来踢去,还不会碎的皮球。
他更没见过,这颗善良又坚强的皮球,能在去捐赠旧衣服的路上,拿咖啡把流浪汉爆头。
多么珍贵的皮球。
他好想珍藏这独一无二的皮球。
宫淮靠得近了些,温柔地说:“怎么会呢。”
“你特别好。”
这句意外的肯定,切断了宁稚然脑中那根弦。
他人不剩半点防备,彻底栽了下来,软绵绵倒在宫淮肩上。
宫淮浑身猛地一震。
宁稚然的鼻息就在他锁骨底下,一点一点喷着气,温的,甜的。
带着草莓味的烧酒香。
但或许不止是酒的味道。
是宁稚然的骨头、皮肤、毛孔,全都在发出香气,蛮不讲理地钻进宫淮的鼻腔,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像一颗糖,正一寸寸化在他身上。
宫淮不敢动,呼吸却越来越重。
香气、酒气、体温,全缠在一起,混成一股甜得发晕的气味,顶得他浑身发涨。
他突然有点想让这辆车永远都别停。
但又觉得,算了——
最好,快点到。
第27章 宝贝。
宁稚然迷迷糊糊地做着梦。
在梦里,他变回了三四岁的小朋友。那时候爸妈还没吵架,也没人丢下他。他躺在床上,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他妈就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边拍边哼着歌。
“睡吧睡吧小宝贝,风吹云走星亮亮。”
“小熊回家抱娃娃,梦里都是棉花糖。”
那歌他听过很多次,但长大后就再也没听见过了。现在突然又听见,宁稚然高兴极了,闭着眼装乖宝,生怕一睁开就吓跑了这首歌。
但听着听着,忽然有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Finn,你家是哪一间?”
宁稚然皱了皱眉,不太想理,但还是乖乖地报了门牌号。
说完这句,梦又恢复了。
歌声又唱起来,他继续听着,伴随着熟悉的旋律,融化在美好的梦乡。
可没过多久,那可恶的声音,又钻进来了!
有人在无奈地问:“你家钥匙在哪,没有钥匙,进不去你家。”
这人真是太吵了,宁稚然皱着鼻子摸摸兜,费了半天劲才把钥匙从兜里刨出来,往外一甩,赶紧把人打发走。
身体,又沉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宁稚然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稳稳放到了床上。身上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好像是被子,很暖。
床轻轻托着他,宁稚然躺着躺着,意识就慢慢浮上来了一点点,四周时不时冒着酒精味道的泡泡。
宁稚然眼努力抬眼,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小缝。
床边站着个人,脸上挂着不正常的红。
宁稚然眨眨眼,憋了两秒,突然咧嘴一笑:“哟呵,幻觉哥,又见面了啊……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宫淮站着没动,只是那嘴角动了动,似乎是被“幻觉哥”三个字气到了。
宁稚然熟稔道:“你怎么又来我家了。上回喝了酒,我就梦见你了,这回你怎么又来了啊。是不是我一醉,你就来啊……”
说着,他轻飘飘摆了摆手:“你快走吧,你的真身应该已经回家睡觉了,你别在我这儿晃……去,去找你的本体去。”
宫淮:“……”
宁稚然:“不是,里外都是幻觉,你为什么非要长成死装哥的样子啊。”
宁稚然:“不能换个形象吗?变成个大美女也行啊……你要真是个大美女,我真挺愿意你陪我一起睡觉的。”
幻觉哥冷笑一声:“怎么,看我是男的,就嫌弃我了?”
宁稚然立马翻了个身,身体力行表示嫌弃:“嫌弃?我是烦你……走走走,别在这儿杵着了,快去骚/扰你本体,我要听歌……”
他话说到一半,又皱了下鼻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头慢慢偏回来:
“欸对啊,你能不能唱歌给我听?”
幻觉哥声音带着怒气:“你想听什么歌。”
“你管呢。”宁稚然迷糊喃喃,“你唱,我就不赶你走。”
幻觉哥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我唱歌,可以,但有条件。”
宁稚然哼哼了一声:“什么条件啊……”
“你往里边躺一躺。”幻觉哥说得理直气壮,“我现在也很晕,我也要躺着。”
宁稚然这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好说话,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个幻觉哥,条件还挺多。”
床是宁稚然家的单人床,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块儿,确实有点太挤了。
宁稚然的鼻尖蹭着对方,蹭出了点熟悉的味道。
好几种贵价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确实是死装哥身上的钱味儿。
宁稚然,连做梦都能把味道还原得这么真实,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脑袋蹭着蹭着,蹭到了人胸口边上。
幻觉哥:“说吧,你想听什么歌?”
宁稚然贴着那胸膛开唱。
“睡吧睡吧小宝贝,风吹云走星亮亮。小熊回家抱娃娃,梦里都是棉花糖……”
幻觉哥在抖,似乎是在憋笑:“我没听清,你再唱一遍。”
宁稚然很给面子地又唱了一遍,唱完问:“记住了吗。快唱吧。”
幻觉哥迟迟没动静。
宁稚然瞄了眼,嗯,还在。那幻觉哥怎么不唱了?这耍他呢?他都唱完两遍了,真是不讲武德。
正想着呢,幻觉哥挪了挪,离他靠得更近了一点,声音从耳侧钻进来,带着点笑意:“你是想,让我唱这首儿歌,哄你睡觉?”
宁稚然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幻觉哥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可你现在不是小朋友了。”
宁稚然脑子卡了一下。
然后炸了。
“我就要听!”他蹬了下腿,差点没把幻觉哥从床上蹬下去,“这是我家!我——我就是这里的王!你唱,不唱就滚蛋!
“滚蛋滚蛋滚蛋!”
幻觉哥迫于王的威严,无奈开唱:“睡吧睡吧小宝贝,风吹云走星亮亮……”
唱完,幻觉哥问:“行了吧?满意了?”
宁稚然:“不够。我没睡着,你还得再唱一遍。”
幻觉哥没唱,眼睛一转,似乎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幻觉哥:“我忘词了。你再给我唱一下,第一句。”
宁稚然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乖乖开口:“睡吧睡吧小宝贝……”
幻觉哥打断:“等会,后面那句我没听清。”
宁稚然慢吞吞地补:“风吹云走星亮亮……”
“不是这句,”幻觉哥又打断,“我说的是刚才那句,最后两个字,我没听清。”
宁稚然:“睡吧睡吧……”
幻觉哥:“对,这句最后的两个字是什么。”
宁稚然想了想:“宝贝。”
幻觉哥:“欸。”
宁稚然似乎反应过来被骗了:“你这个幻觉哥,怎么比死装哥本人都讨厌啊。让你唱个歌,跟我耍心眼。下去,死装哥人迟钝的很,可没有你这些坏心眼!”
他刚准备蹬人,就感觉脚被抱住了。宁稚然挣扎了两下,没招了,只好动动嘴皮子:
“我作为这里的王,现在就命令你,消失!要不就给我变成个大美女!”
王的命令果然见效,脚腕被松开了。
宁稚然得意不已:“来变个美女出来,哥抱你睡觉。”
幻觉哥:“不会。我就长这样。爱抱不抱。”
宁稚然:“嚯,你个幻觉,哪来那么多脾气。”
幻觉哥:“那我抱你。”
宁稚然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还不忘含糊不清地嘲笑:“你抱我?你敢抱你高贵无敌的王……”
后半句还没蹦出来呢,就真被抱住了。
那怀抱,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结实,滚烫,比他大一圈,瞬间就把他包裹住,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和他记忆里死装哥味道不同,是那种又干净又贵的味道,混着热气,一点点灌进他鼻腔里,都快把他脑子熏软了。
那人鼻尖就抵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跟大狼狗认地盘似的,认真嗅着。
宁稚然耳尖热了起来,幻觉哥怎么会这么重,这么烫,这么香。
他条件反射性想推,却又没真推开:“我靠,幻觉哥你真升级了,怎么还自带体香的。”
宁稚然:“不过也行啊。上回我躺你腿上,这回你抱我,咱俩算扯平了。”
那声音从耳边贴着落下来,很近:
“你还记得你躺在我腿上?”
宁稚然:“记得啊。我第二天醒来想起那个梦,恶心得我当场吐了。”
幻觉哥:“……”
幻觉哥:“你很过分,知道么。”
宁稚然:“我哪有你过分啊,区区幻觉还敢抱本大王。明天起来估计我又得吐一场。”
幻觉哥觉得自己遭受到了言语暴/力,退到一边,翻了个身,明显是被打击得不小。
宁稚然惊讶:“嘿,你个幻觉,脾气真大。”
对方沉默了一下,声音闷闷地从枕头缝里传来:“放心,我很晕,休息一会就走,不恶心你。”
宁稚然笑了两声,戳了戳幻觉哥后背:“好记仇。好好玩。嘿嘿。”
幻觉哥没动。
宁稚然又戳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像在生闷气。
宁稚然把下巴磕在对方肩膀上,贴着人往上蹭了蹭:
“嗯,抱枕,抱着抱枕睡觉,好晕,幻觉牌大抱枕,质量不好,硬邦邦。”
说完还拍了拍大抱枕的后背,贴上去,把脸埋在人背上,顺势把腿搭人腿上,像树懒一样挂在人身上。
身下那人沉默了一秒。
“……”
片刻后,大抱枕克制着,咬着字说:
“宁稚然,再这样,你会后悔。”
宁稚然乐了:“你厉害了啊,都敢叫我全名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幻觉,我的小老弟,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说完,他伸出手,环住了大抱枕的腰。
对方笑了一声,像是被气笑的:“一定要这样么,你的幻觉今天,可没少喝酒。”
宁稚然心想这是我家,你还想鸠占鹊巢?他伸腿,用力夹了夹对方,嚷嚷道:“这给你厉害的。可恶的幻觉!ShutUp!小嘴巴!闭起来!”
下一秒,大抱枕猛地一翻身。
宁稚然还在懵,整个人就被翻了个面,摁进床垫里。
他们四目相对。
好近,近到能看清面前人的每一根睫毛,也能感受到他胸膛一起一伏的节奏。
“宁稚然。”
“还觉得我是幻觉吗。”
他们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宁稚然忽然觉得更晕了。天旋地转的那种。
那人盯着他,眼神一寸寸沉下去:“一会儿叫我滚蛋,一会儿又往我身上蹭。”
宁稚然伸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脸颊:“说什么呢,你不就是幻觉么。”
“幻觉,是吧。”那人缓声道,“行。”
……
“那就当是幻觉吧。”
宁稚然还来不及回味这话语气里的不对劲,他的脑子里,就炸开了一团白光。
他也怀疑过,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一瞬的眩晕。
是酒,是梦,还是枕头里藏了闪光弹?
但嘴唇上那一片温热的、潮湿的、轻微吸/吮拉扯的触感,很快告诉了他真相。
啊。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意外的,很温柔,很舒服啊。
第28章 亲我吧……
宁稚然觉得他快要融化了。
这个吻好软。
好热。
好舒服。
他快要沉下去了。
可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停,要继续。宁稚然搂住对方的脖子,迷糊地贴上去,努力在吻里找回那股令人上瘾的热度。
好热,好热。
血液全在往一个地方冲,浑身似乎只要一碰就会化掉,好羞/耻,好涩,好……
好喜欢。
宁稚然脑子里那根崩断的弦突然归位,他搂着对方脖子,啪地扇了幻觉哥一巴掌。
幻觉哥懵了:“你干嘛。”
宁稚然:“奇怪。”
幻觉哥心虚道:“哪里奇怪。”
宁稚然:“虽然你是幻觉,但我怎么觉得,和男的接吻,这感觉还挺不错……”
宁稚然摇摇头:“我一定是喝太多了。”
幻觉哥:“……”
宁稚然歪着脑袋,眯眼看向幻觉哥:
“再试试吧。”
幻觉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宁稚然伸出手,揪着那人衣领一带,嘴巴凑过去就亲。
幻觉哥“唔”了一声,被拽得身子一斜,鼻尖贴着鼻尖,呼吸混在一起。
宁稚然闭着眼,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他没在梦里吻过人。
现实里也没有。
可这个吻太奇妙了,就像在嘴里塞进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总和,还带点微微的气泡感,噼啪,噼啪,每一下,耳朵都好酥,好麻。
宁稚然想,也许是梦的原因吧,把一切都变得这么美好。
好到他又快要融化了。
对方的嘴唇好软,落在哪儿,哪儿就发痒。脸颊、耳垂,头发,心里藏着的小蚂蚁又开始往外爬,一点点蔓延到脖子,再到心口,再遍布全身。
喜欢,太喜欢了。
突然,有人低声叫他。
“宁稚然……”
“嗯。”
“宁稚然——”
“嗯……”
“宁稚然。”
“……嗯?”
“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记得啊……幻觉哥嘛。”
宁稚然往上蹭了蹭:“怎么不亲了,继续啊。”
话一出口,头顶落下一道沉沉的视线。
宫淮不悦地盯着宁稚然。
宁稚然那件宽松的卫衣,衣领早就斜到肩膀外头去了,露出半截锁骨,皮肤白得像冰箱里刚拿出来的豆腐块,眼神漂着,虽然睁着眼,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他。
宫淮脸色很差,头一回亲人,却被当成幻觉。
他浑身也涨得很难受,但这样继续下去,又算什么?再美好,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清醒。宁稚然醒来,不会记得,不会当回事。
甚至可能会再吐一回。被恶心的那种。
宫淮决定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他凑过去,问:“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宁稚然“哈哈”乐了两声:“不愧是幻觉哥,连这都知道。”
宫淮:“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这么主动。”
宁稚然:“你又不是真人,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嘿嘿嘿……再说了,我又没睁眼,看不见你,就当给以后练手了。”
宫淮:“练、手?”
宁稚然:“唔,以后我谈恋爱了,这段经历一定能帮得上忙的^_^”
宫淮:“好啊。”
他有点咬牙切齿:“那你以后想和谁谈恋爱啊。”
宁稚然:“G就很好,我觉得她一定很漂亮,人那么好……唉,可惜了。”
宫淮:“可惜什么?”
宁稚然叹了口气:“老板只能是老板。我都穷成什么样了,哪还有资格谈恋爱啊,谈个恋爱,可别给老板谈走了。”
他说完,拍了拍身侧的床,一副酒糊脑袋的样子:“好了,不要聊了。继续,继续嘛,亲我吧……”
宫淮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不会的,如果他和宁稚然谈恋爱,他只会想给他更多的钱,让他交学费,让他买衣服,让他把心里的窟窿全填上,再让他拿一沓沓钱甩他爸妈头上。
宫淮:“如果G是男的呢。”
宁稚然:“什么意思啊。”
宫淮:“如果,G是男的,你还想和他谈恋爱么。”
宁稚然感觉幻觉哥有点烦人了,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很快嘟囔道:“那肯定不行。”
宫淮:“为什么?”
宁稚然微笑:“嘿嘿,因为人家是一个纯洁的直男。”
宫淮:“……”
他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把宁稚然翻了个身,从后面抱住,死死箍紧:“我后悔了。睡觉,你睡觉。”
宁稚然大怒,开始蹬腿:“你、你竟然敢忤逆你的王?”
宫淮不想再说话,把他的王箍得更紧了点。
宁稚然的腰细得一手就能揽住,还软,挣来挣去也挣不开,只能窝在宫淮怀里,不悦地喷着气,热乎乎的。
这颗名为“宁稚然”的糖真是香得要命。
宫淮确实很想吃下这块糖。
可这块糖现在没意识。
宫淮闭了闭眼,忍了。
他都忍到快要立地成佛了。
可他真没想到,下一秒,宁稚然身体忽然一抽一抽,哭了出来。一开始是闷着抽噎,再过两秒,直接升级成嗷嗷大哭。
宁稚然:“你怎么这样啊,在这家里,咱俩到底谁才是大小王,就连幻觉都不肯听我话吗,亲一下能死吗?我都不嫌弃你长成死装哥的样子,你还高贵上了!呜呜呜呜嗷嗷!”
宫淮:“……”
不给亲就哭,这人真是个三岁小孩。
宫淮无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可以了,去睡觉吧。”
宁稚然继续蹬腿:“亲错地方了!唔……你亲嘴,我还想……”
宫淮牙都咬麻了,忍住把对方吃进肚子里的冲动,轻轻用嘴,碰了下宁稚然的唇。
小兔牙。
你可真会。
宁稚然果然不哭了,往宫淮怀里拱了拱,小声嘀咕:“你早这样我就不哭了嘛……小气鬼。”
宫淮艰难地说:“睡觉吧。”
宁稚然脑袋还在蹭他,不肯:“睡觉也行……你得唱歌……”
“我想听你唱那个……小宝贝……”
宫淮抱着小醉鬼,喉结狠狠滑了一下:“真当我有求必应了啊。”
宁稚然:“你不一直都是么。无论是幻觉,还是现实……”
宫淮的心,莫名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他慢慢地,用额头抵住宁稚然后脑勺,边打着节奏拍着宁稚然的背,低声开口:
“睡吧睡吧小宝贝,风吹云走星亮亮……”
宁稚然满意地闭上眼,想象着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的样子,在心里,把那声音换成了他妈妈的。
宫淮唱了很多遍。
宁稚然也听了很多遍。
掌管睡眠的神开始收走他的意识,困意像涨潮,慢慢把他卷走。
在最后一点意识散开前,宁稚然含混地说:“还有句话……我想听。”
宫淮停了:“嗯?”
宁稚然:“你得说,晚安,睡吧,小宝贝。妈妈以前都是这样哄我睡觉的。”
……就是好久都没听过了。
还真想再听一遍啊。
身后一直抱着他的人,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低声应:“好。”
“晚安。睡吧。”
“……宝贝。”
宁稚然终于安心了,小声回了句:“晚安。”
睡眠之神终于大发慈悲,彻底收走了宁稚然的意识。而宫淮的意识,却被睡眠之神遗忘了。
宫淮垂着眼,用目光描摹宁稚然后脑勺的轮廓。明明知道对方已经睡了,可手还在拍,一下,又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晚安”的瞬间,眼眶会变得有点涨,有点热。
这时,宫淮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沈砚的消息,配着一张截图。
沈砚:呦!你和学霸发展咋样!看来他很喜欢你的车啊,还在你车里发自拍呢(奸笑.jpg)
下面是张宁稚然朋友圈的截图,是人坐在劳斯莱斯里帅帅的自拍,配文【人车合一】。
宫:。
宫:这截图哪来的。
沈砚:哦,学霸加了我老婆微信,我俩刚才八卦来着,把你俩朋友圈都翻了一遍。诶你朋友圈怎么什么都不剩了,前几年照片都去哪了?
宫淮面无表情锁上手机。
那条【人车合一】他根本看不到。
……可恶的小兔牙,竟然把他屏蔽了。
宫淮靠得近了些,准备赐给可恶的小兔牙一点惩罚。
比如一个脑瓜崩。
宫淮的指头已经伸出去了,对准了宁稚然的脑门,蓄势待发。弹,弹醒了算他的。
结果宁稚然忽然咂了下嘴。
然后翻了个身,正对宫淮。
宫淮眨眨眼,盯着宁稚然的睡颜看了几秒,忽然有点忘了自己本来想干嘛。
原来不是只有清醒的宁稚然能气他,睡着的也不放过他。
………这怎么弹得下去啊。
宫淮俯身,偷亲了一下宁稚然的嘴巴。
亲完,他带着气躺回原位,将人抱紧了些。
他将下巴轻轻靠在那人发顶,隔着蓬松的发丝,轻声自言自语:
“晚安么……”
“这话,好像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家里就没人再亲口对我讲过了。”
“谢谢,宁稚然。”
……
宁稚然原本睡得挺香,结果越睡脑子越涨。
耳边还有歌声的尾音在回荡,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灌进脑子,像潮水决堤,连带着……一段很漫长的吻。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陷在那场吻里,迷了好久的路。
宁稚然皱起眉头,好真实的吻,是和谁来着……
卧槽。
宁稚然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赶紧坐起身四处望了望。
空荡荡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宁稚然莫名有点失落。
他开始努力回忆。对,他喝多了,倒在桌子上,似乎是宫狗给他架了起来,后面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他又好像……记得些什么。
他好像在家里,和谁亲了,很久。
嘴唇上的热度,靠得极近的那股香味,全都像刚刚发生过,那感觉太真实,不像是梦。
但不可能是和宫狗啊!怎么可能啊!他死也不可能和宫狗亲成那样啊!
宁稚然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给宫狗发了一条微信,模棱两可试探:
小兔牙: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啊
对方秒显示,正在输入中。
一直在输。
宁稚然屏住呼吸。
终于——
宫狗:把你送到家,我就回去了。
宁稚然松了口气。
小兔牙:你喝多了吗,还好吗
宫狗:不太好。
小兔牙:哈,哈,我也是,我头好痛
宫狗:家里有药吗
小兔牙:有,我再睡会去
宫狗:晚安。
小兔牙:……你,你有药吗
那边又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宁稚然想,微信可能是坏了。
宫狗:有。
宫狗:睡不着的话,吃早茶吗。
小兔牙:不用了,Bye(骑自行车招手微笑驶走.jpg)
宁稚然放下手机,觉得踏实不少,可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更吓人了。他赶紧给Adam打了个电话。
还好,Adam没让他在忐忑中等太久。
“怎么了?”Adam声音明显还没睡醒,“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宁稚然都快哭了:“我完蛋了。”
Adam:“啊?你有话好好说,别吓人。”
宁稚然:“我昨晚做了个春/梦。”
Adam:“你连这事儿都要告诉我?Bro,areyouok?没什么事我睡觉了啊。”
宁稚然:“关键是,我春/梦的对象是宫狗。”
Adam:“……?”
宁稚然:“我觉得我不是gay啊,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厌宫狗,我怎么会梦见他啊啊啊啊。”
Adam分析了一下:“你最近,是不是骂他骂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宁稚然:“不是,其实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昨天半夜,我跟他出来吃饭了,还喝了不少酒。”
Adam:“Wtf?你俩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宁稚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梦里,他就穿着昨天吃饭那身衣服,压我身上亲了好久。”
Adam:“……或许这不是梦。你一个湾仔码头,他要真是深柜,借着酒劲亲你也很正常吧,没上你都不错了,要不他借你劳干什么。”
宁稚然:“不可能!”
Adam:“Why!”
宁稚然结结巴巴:“我那个梦里吧,那梦里……他亲我,亲得特别温柔。”
“他还唱歌哄我睡觉。”
“还被我扇了巴掌,被我踢,也没生气,还哄我。”
电话那头,传来Adam倒吸冷气的声音。
宁稚然:“你也知道,就死装哥那张脸,还有他平时那个打扮,一看就是搞SM的,怎么可能像我梦里那么有耐心,我要是扇他一巴掌,我感觉他都能反手把我抽死。你说这样的人,唱歌哄我睡觉,这合理吗?”
Adam沉默几秒:“Bro,你说的有道理。这不合理。”
Adam:“这肯定是梦,死装哥要是能干出来这事,我倒立吃屎!”
第29章 你就是喜欢女的,是么
周一的Econ课排在下午两点。照理说,宁稚然有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醒酒。可挂了电话的宁稚然,根本醒不了一点儿。
与其说是酒劲儿不肯退,不如说,是因为昨晚那场香艳的梦,实在太有冲击力。
在梦里全程和人接吻。
只接吻。
没有别的。
还是和男的。
还是和宫狗。
宁稚然缩进被子里装死,冷汗直冒。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一定是孤寡太久,他心里憋出问题了。
崩溃的宁稚然半梦半醒地躺了两个小时。
……然后一屁股弹了起来。
宁稚然抓起手机,点开微信,盯着那叫“宫狗”的备注,噼里啪啦把宫淮微信备注改了。
正对着新备注发呆呢,宫狗竟然来消息了!
这个人很危险:睡醒了吗。
宁稚然心脏咚咚跳。
小兔牙:怎么了
这个人很危险:我刚才在你家这边,办了点事,现在结束了。
这个人很危险:你要是起来、能动了,我把你接上,咱们一起吃点东西,吃完正好一起去上课。
宁稚然的心跳得更快了,心虚的那种。
小兔牙:你来这干嘛,来这能办什么事啊
这个人很危险:这附近有套用来出租的房子,打算卖了,我来配合经纪人开个门。
宁稚然的牙齿发出嫉妒的咯咯声响,果然,死装哥还是死装哥。
他还没想好该回什么呢,“这个人很危险”的微信语音就突兀地弹了出来。
宁稚然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从掌心飞出去。
他深呼吸两下,努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故作冷静:“Hi.”
宫淮那边声音清清冷冷的:“我还有十五分钟到你家,你要是没什么事,十五分钟后下楼吧,我在楼下等你。”
好。霸。道。的。宫。狗。
宁稚然下意识想拒绝,但刚才宫狗那句“在这有套房子”,听得宁稚然直来气。
看房子?看个头的房子!竟然在W城有这么多房子?这给你厉害的,有钱了不起啊!
宁稚然怒火攻心地想,行,你不是想请我吃饭吗?好!我就吃!我就花你的钱!
吃死你个死装哥。吃破产你。吃到肚子变圆圆滚滚都不肯走的那种。
宁稚然凶狠地说:“好吧,一会见。”
宫淮:“好,吧?”
宁稚然:“怎么!”
宫淮被宁稚然这炸毛模样逗笑了,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语气意外带了点宠的意味:“你不想见我了吗。”
宁稚然挺直了背:“怎么会!”
谁怕你了。
宫淮:“那就一会见。嗯……Finn。”
宁稚然气鼓鼓挂了电话。
想到十五分钟后要见面,他和个斗鸡一样冲进卫生间,洗澡,吹头发,认真收拾自己,不想在宫狗这输了面子。
对,昨天那只是一场梦而已,那只是是他常年单身孤寡的副作用产物,根本不能说是对宫狗有非分之想。
可笑死了。哈。哈、哈!
宁稚然拍了拍脸,想把梦里那画面从脑子里扇出去。
可那些昨夜记忆的碎片,还陆陆续续的降落在他的大脑里。
梦里,宫淮用舌尖顶开他的齿缝,在他嘴里缓慢地画着圈,每一次挪移,都带起黏腻的水声,让他的嘴巴开始止不住地融化,脑浆都化成一滩会发光的泡泡,他下意识迎上去,攥紧宫淮的上衣,把人衣服抓得全是褶,嘴角的银丝都溢了出来,一点点地,止不住地,往下淌……
宁稚然:“…………”
快忘了,快啊,啊啊啊!!!
宁稚然在他本就不大的家里跑了好几圈,这才觉得稍微冷静了点。
搭配衣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清醒多了。
宫狗发消息说下楼,他觉得自己镇定极了。
可坐进宫淮副驾的时候,他喵的,刚格式化完的大脑又自行恢复了,清清楚楚,不落一帧,一秒读档。
宁稚然吓得在车里一抬头。
刚好和宫淮四目相对。
宁稚然呼吸一滞。
宫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宁稚然,从侧门边拿出一包药,又拿起一罐冰可乐,一并递过去。
“刚才买的解酒药。”宫淮说,“吃了吧。怕你下午上课不舒服。”
宁稚然呆呆伸手去接。
结果,他手很不小心地,碰到了宫淮的手。
一股电流,顺着宫淮的指尖,直直钻进宁稚然的大脑。
宁稚然手抖了下,赶忙将手收回。
不是,这暧昧到拉丝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宁稚然很用力地干笑两声:“你怎么还特意给我买药啊,怪不好意思的。”
宫淮:“Finn,你我这关系,还需要不好意思么。”
宁稚然汗毛耸立:“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你个宫狗快点把话说清楚啊!啊啊啊!再不说清楚小心我跳起来锤你的膝盖啊!
而宫淮却在心里笑了笑。
——把你嘴里尝了个遍的关系。
不过想起昨晚的事,宫淮也多少有点说不出口,他绕了个弯,选择不正面回答:
“大半夜去吃炸鸡,一起喝了九瓶烧酒,半夜送你回家,这种关系,还需要和我客气么。”
宁稚然哦了一声,松了口气。只松了一半的那种:“你送我回家之后,就回家了?”
宫淮想,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就“嗯”了一声。
宁稚然那剩下的半口气也松了下去。他低头拧开可乐,咕嘟咕嘟灌进嘴,把药片吞得干干净净,又问:“我们去哪吃饭啊?”
宫淮:“去吃早茶吧,宿醉的话,吃点清淡的比较好。有一家味道还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很快,车拐进了一家豪华酒楼门口。
服务生将他们领进座位,两人面对面坐下,宫淮就像昨晚吃饭的时候一样,把菜单推给宁稚然。
他们对视了一眼。
宁稚然的脸又开始变烫。昨夜炸鸡店点菜场景重现啊这是。
他赶紧低头,专注菜单——
卧槽,一盘干炒牛河三十多刀?怎么不去抢啊???
不过算了,有冤大头买单。
宁稚然拿起小铅笔,刷刷刷一顿勾。想吃的、没那么想吃的、有点想试试的、甚至单纯看到图觉得好看的,他全点了。
点着点着,宁稚然头皮有点发麻。
因为宫淮一直在看他。
他知道的。
从他第一笔画上去起,那目光就黏在他脸上,没挪过。
宁稚然被那目光烧得脸有点烫,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假装在研究菜单。
可那种感觉,就像是梦里的吻还在继续,黏黏的、热热的、瑟瑟的。
宁稚然快速点完,把菜单一扔:“我,我上个厕所哈。”
说完,他转身跑得飞快,厕所门一锁,整个人瘫坐在马桶盖上,狠狠抓了把头发。
不行,他需要和知心姐姐G聊天,现在,立刻,马上!
宁稚然打开夜声,开始打字:
宁宁:宝宝,你在吗
G回得倒是快。
G:在,怎么了?
宁宁:我有个事情,可能需要找你分析一下
宁宁:你说,梦里的东西……不会成真吧?
G:梦见什么了。
G:和人乱性了?
宁宁:。你怎么知道的!!
G:猜的。我聪明么。
宁宁:你太聪明了!你一定智商特别高吧!冰雪聪明啊宝宝!
G:还行吧。
宁宁: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就在跟梦里的那个人吃饭呢,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没法直视他了
G:。
G:你梦里的人,是宫狗吧。
宁稚然压着嗓子,悲痛地在厕所隔间嚎叫了一嗓子,发出直男的尖叫。
宁宁:呜呜呜是的T.T不过宝宝你要放心,我真的是直男!我也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平时骂他骂太多,嘴太毒,遭报应了?
G:为什么是报应。
宁宁:怎么不算报应呢!我一个直男,做这种梦……
G:你就是喜欢女的,是么。
宁稚然感觉到这聊天走向不大对啊。G不希望他是直男?这话除了一股男味儿,怎么还有一股醋味儿呢?
他试探道。
宁宁:是的是的!宝宝你放心,我真的超直的,几头牛都拉不弯的那种,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男!
那边沉默了几秒。
G:哦。
G:可我是男的。
宁稚然瞪大眼,内心在果然和竟然中来回跳跃。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猛地眨眨眼,把手机举到眼前,像检查假/钞一样,一遍一遍来回看。?
也没看错啊。
这不对啊!他之前明明给G打过语音啊?虽然那声音挺难听,像米老鼠,但确实不是男人的声——
呃。
难道、G、G是TS?是变性人?!就是因为正在变,嗓音还没完全变成男的?
也是,正常人哪会有那么难听的声音啊。
宁稚然眼珠子都快吓掉了,G又发了一条。
G:看我是男的,不愿回我了么。
不是吧,这太冲击了,幸好之前没想过和G谈恋爱,他居然一直、一直以为G是女生来着!老天奶,今天打击可真是接二连三。
可又能怎么办,这可是老板,是他的饭碗,所谓饭碗,是不能亲手打翻的!
宁稚然硬生生从崩溃中清醒了几分,按住心脏,给自己打气,你清醒点,宁稚然。你要一视同仁,不能没饭吃!
他一脸正气,开始昧着良心敲字。
宁宁:不会,宝宝。你对我那么好,我每次直播你都来,怎么可能因为你是男的,我就不回你呢,我不是这样的人
宁宁:无论你是男是女,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宁宁独一无二的宝宝
G:是么。
宁宁:是的!
G:那如果。
G:我想,和你谈恋爱呢。
第30章 兔牙惨遭迪拜基佬觊觎
宁稚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打字,删掉,再打,继续删。他都急到想拿手挠厕所门了,还好,在这生死一线间,他突然灵光一闪。
宁宁:宝宝我记得你不是才刚和喜欢的人出来约过会吗,你还和我说,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宁宁: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平台有规定,主播私下里,是不能和粉丝谈恋爱的
宁宁: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会一直会用对女朋友,不不,对男朋友的态度对你的!绝对比你喜欢的那个人,更懂什么是陪伴
G没有回。
完啦!
救命啊,求别撤资,求别拉黑,我还需要你继续刷嘉年华交学费呢。
宁稚然冷汗都直往衣领里钻,还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夜声来通知了。
G:你这样说,我会当真。
宁稚然松了口气。好好好,不管你是男的女的变性的,能给他刷钱的,一律都是好宝宝。
宁宁:(超级爱你旋转啵啵.jpg)
宁宁:嘻嘻,放心当真吧宝宝,其实我们现在这样每天都聊天,也跟谈恋爱没什么两样嘛
G:是么。
宁宁:当然啦
G:嗯。这样也好。
宁宁:怎么说,宝宝?
G:老板和粉丝之间,很难发展纯粹的感情。
G:有机会的话……换个身份再说。
宁稚然头顶的冷汗已经都快流到脚踝了。
他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直男啊,为什么又是梦见和男人打大啵,又是发现——
心心念念的榜一其实不是榜一姐,而是榜一爹。
是不是今天起太猛,一直没睡醒啊……
宁稚然都忘了自己回了什么,失魂落魄地从卫生间飘了出来,一屁股落回宫淮对面。
菜已经上了一大桌。
宁稚然味同嚼蜡地尝了一口。
眼睛亮了。
好好吃!
再大的精神冲击,也抵不过干饭本能,这一盘盘虾饺凤爪龙虾叉烧蟹黄酥,宁稚然腮帮子立刻嚼得鼓了起来。
宫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宁稚然,给他盛了碗粥,推了过去:“有没有人说过……”
“你这么吃东西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像兔子。”
“噗!”宁稚然把嘴里的食物喷了一地。
宫淮默默叫了服务生来收拾,又拿了几张纸,递给宁稚然。
宁稚然都有点不敢接,他现在特怕和宫淮有任何物理上的接触。
他心虚。
宫淮看出宁稚然的犹豫,干脆伸手,顶着一张冷漠的脸,用纸巾擦了下宁稚然的嘴角,动作行如流水,非常自然,二人宛如做了老夫老妻一般。
宁稚然:“……”
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宫淮:“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用照镜子,宁稚然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复杂极了。
看到小兔牙这吃了屎一般的表情,宫淮意识到好像把人吓到了。他只能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开始为自己行为找补:“别多想,我有洁癖。”
哦,哦呵呵,那感情好,看来不是我想多了……
宁稚然低头,沉默喝粥,一边喝,一边瞟宫淮的嘴。
这唇形和昨天梦里的形状一样嘛。
很柔软的样子。
宁稚然差点没被热粥呛到。他脑子一抽,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你是喜欢女的吧。”
宫淮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这眼神,好阴森。
宁稚然意识到他又说话不过脑子了,连忙干笑两声:“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宫淮:“不瞒你说,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一件事。喜不喜欢的,和性别无关。在我这,品质比性别更重要。”
宁稚然停下舀粥的勺子。
宫淮:“如果我喜欢你,那无论你是男,是女,是兔子,是大象,是蜗牛,还是蚂蚁,我都会喜欢你。”
……死装哥,装什么苏格拉底。
宁稚然可不想听宫狗装逼:“你可真是天选北美留子,哪天街上有LGBTQ游行,都得选你做代表,把你这句话打成彩虹色标语,插在旗子上来回挥啊挥。”
宫淮:“我认真的。”
宁稚然:“所以你的失恋对象,如果有一天变成蚂蚁,你也喜欢么?”
宫淮:“那就养着。”
“我会学着做个生态箱,让他做一只不愁吃穿的蚂蚁。”
宁稚然努力扳回一城,阴阳道:“牛,小老弟,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渣男了。你真是个情圣。”
宫淮:“不敢当。而且,不要叫我小老弟。”
宁稚然:“所以你是直的吧。”
宫淮:“……我是。”
一个只对某人才弯的,纯直男。
宁稚然彻底松了口气:“好的吧,那我不叫你小老弟了,以后呢,你就是我大兄弟,行了?满意了?”
宫淮:“?”
宁稚然:“怎么,不乐意?之前你借我的时候,不是说想和我做朋友么。”
宫淮拳头硬了。被气的。
他微笑道:“好的。大,兄,弟。”
结束了这顿不甚愉悦的早茶,两人身上都缠着股别扭的气场,去了学校。
宁稚然在教室选了个座位坐下,宫淮则坐在了宁稚然旁边。
不过,他直视宁稚然的眼神,多少带着点幽怨。
小兔牙,亲完就不认帐,是吧?
宫淮还在这生闷气呢,眼见一个外国人走了过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宁稚然一组casestudy的迪拜人,Ray。
Ray身上有一股浓厚的古龙香水味儿,发油抹得锃亮,腕上戴着百达翡丽,穿着贵贵的衬衫,冲宁稚然高兴打招呼:
“Hey,Finn,我整理了几个case的方向,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发你参考一下。你用WhatsApp吗?”
宁稚然“啊”了一声,伸手摸手机:“哦、好啊,但我不怎么用WhatsApp。”
宫淮冷漠地把双手往胸前一抱,瞪着这个Ray。
Ray脸上笑容不变:“那你们聊天都用什么?”
“我们用微信,”宁稚然说,“叫WeChat,中国人用得比较多。”
Ray眉毛一挑,语气意味不明:“好啊,那我现在下一个。”
他低头点开手机,开始在应用商店里搜WeChat,指尖划过屏幕时,眼角余光,还在打量和建模一样精致的宁稚然。
宫淮往后一靠,眼神像刀子一样从头到脚剜了Ray一遍。
当着我的面,和小兔牙交换联系方式是吧?
把我当空气?你算什么?可恶的东西。
宫淮眯了下眼:“发短信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特地下?”
Ray感受到宫淮的敌意,不慌不忙反击:“呦,你是他什么人啊,这都管。”
什么人?
好歹也是交换过菌群的人。
宫淮苦笑一声,并窝囊地说:“我们是兄弟。”
宁稚然惊讶且无语地转头看宫淮。
Ray:“你们长得也不像啊。”
呃,大概是文化差异,Ray大概是理解错了,此兄弟非彼兄弟。宫淮耐着性子解释:“我们关系很好,懂了么。”
Ray眼神在宫淮和宁稚然之间兜了一圈,乐了:“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这次casestudy,Finn没和你一组啊。”
这话确实戳到了宫淮痛处。
尊严受到挑战,宫淮也没想到,还有人敢这样挑衅他。
这时,宁稚然坐直了点,十分正直道:
“Ray,其实我觉得吧,你确实没必要特地下个微信,真的挺麻烦的,我直接把手机号给你就行。”
Ray不依不饶:“可是有些文件,短信发不了哎。”
宁稚然想想也是,再次正直道:“那你下一个吧。”
宫淮面色铁青,看着两人互加微信。
很快,课程开始。宫淮死死盯着前方,看似在听课,实则心里一直憋着火,压着气。
不止是因为,该死的Ray加了宁稚然微信。更重要的是,Ray打量宁稚然的眼神,十分非常特别极度不对劲。
宫淮侧头,去看宁稚然。
阳光浅浅地披在宁稚然身上,把他的长睫毛都映得亮闪闪的。他正在低头记东西,安安静静的,看起来那么认真,那么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昨晚却抓着他的脖颈不放,小舌头笨拙又贪心地蹭着他的犬齿尖,一点点往里钻,只为了让那场吻,持续地更久,更久一点……
宫淮浑身血液再度沸腾起来。
宁稚然。你也没你嘴上说得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喜欢我么。
会喜欢我么?
……
喜欢我吧。
好么。
宁稚然浑然不觉,身边某人看似平静,实际心里早已经翻天覆地。
……不过宁稚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更是压根没认真听课,他只是故作很认真,只有这样,才不会对上宫淮的眼睛。
他超心虚。
快下课的时候,宁稚然收到Ray发来的一大串英文短信——
“嘿,你最近有空吗?”
“我想和你聊聊下周要交的casestudy。”
“你哪天方便?我可以配合你时间。”
“顺便,我知道downtown有家西餐还不错。不开灯,只点蜡烛,你爱吃吗?”
Downtown的西餐?那一定很贵啊。不过怎么看着有点怪呢。
宁稚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他完全没留意,这几条消息,字字句句,早已全被旁边那位被妒意灌满的人收进了眼里。
一下课,宫淮就坐不住了,快步走出教室。
Ray站起身,冲宁稚然挤挤眼睛,又晃了晃手机,做了个“记得看短信”的口型,吹着口哨,往走廊那头去了。
结果,Ray才刚转过拐角,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宫淮叫住了。
Ray微笑:“哦,Finn的‘朋友’,你好啊。”
宫淮插着兜,向前一步,鞋面稳稳踩在Ray的影子上:“你想约Finn出去?”
Ray不掩挑衅:“怎么,这你也要管?
“当然要管。”
Ray上下打量了宫淮一圈:“Gong,对吧?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们在XX商场的开幕酒会,见过一面。”
“我印象挺深的。”他顿了一下,“你那辆车牌是Gong1的拉法,很帅。”
宫淮冷漠地问:“你想说什么。”
Ray笑着摊手:“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单纯确认一下。”
他靠过去一点,声音压低,笑意却不减。
“你喜欢Finn,对吧?”
宫淮直接了当:“眼睛不好就去看家庭医生。”
“我喜欢他。这么明显的事,难道还需要问么。”
Ray惊讶于宫淮的坦诚:“哦?哪种喜欢?”
宫淮认真思考了一下,带着点自豪地说:“当然是……”
“会成为家属的,那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