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宁稚然被微信语音的提示弹醒。
“家人来电话了,接电话——”
他眉毛夹成了“川”字,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已经在枕边胡乱摸了两下,把手机捞起来,眼睛眯着一条缝,扫了眼屏幕。
嗯?怎么是Adam?
宁稚然点下接听。接通的一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货打的是视频。
一张打着眉钉的HotNerd脸填满整个屏幕,Adam眉飞色舞:“哇兄弟我跟你说!这雨下的也太离谱了,我家房顶都漏水了。”
Adam边说边倒转镜头:“你快看我家天花板,感受一下什么叫水帘洞——”
宁稚然眼皮还沉着,正想仔细看看漏雨的天花板,就听见Adam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是死一样的寂静。
宁稚然眨了下眼,语气还带着点懵:“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Adam:“你、你……”
宁稚然:“我、我?”
这时,宁稚然才后知后觉地、从屏幕里发现了异样。
宫淮没穿上衣,那乱糟糟、毛茸茸的的头正贴在他肩上,毫无防备地睡着觉,一只手搭在他腰那里,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像泄漏在网上的明星一夜情床照。
像被抓包的炮友第二天现场。
一切都非常自然,非常。
还多少带着点香艳。
宁稚然的大脑完全当机,头发丝都立了起来。
Adam发出鸡叫:“兄弟,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俩真睡一起了啊?”
宁稚然:“??”
Adam:“我靠我就说吧我早就说过吧!你迟早得弯,迟早的。”
宁稚然:“?!?”
Adam:“算了不说了,尊重,祝福,你们两个都会有美好的未来,诶记得睡都睡了可不能白睡,明天得让他遵循道上规矩,带你去买爱马仕,那我先恭喜你成功嫁入豪门再见Bye!”
电话被匆忙挂断。
宁稚然:?
宁稚然:……………
宁稚然:?????
啊啊啊啊啊?!!!
可宫狗还在睡,睡得还挺香。宁稚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会儿Adam又发了条消息。
Adam:他活好吗?大吗?
宁稚然又想起了昨晚变身成牛肉丸子,掉进浴室,不经意间撞见宫狗洗澡的画面。
那简直就不是人能……
呃,啊,不对啊!他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有什么要和Adam解释的嘛!
宁稚然赶紧打字,自证清白。
Finn:我俩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Adam:呦呦呦,都开始护犊子了
Finn:我没有
Adam:那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抱着你睡?你们两个老爷们,什么都没发生,还睡在一起,他还借你劳,你还住他家,你之前还做过关于他的春/梦,你怎么解释得清啊bro
Adam:啊bro?
Adan:啊broooo?
Finn:我俩真的一点都事都没有,你爱信不信你
Adam:那你俩为什么要睡一张床
宁稚然都在聊天框里打完了,“我怕雷而且昨晚的雷真的很可怕宫狗家也好大全是雷的回音我不敢一个人睡”,但最终还是全删了。
他要脸。
二十四岁的人,还怕打雷,说出去真丢人。
于是宁稚然决定甩锅。
Finn:宫狗胆子小得很,害怕打雷,你Finn哥我只能大发慈悲,陪着他睡
发完宁稚然羞愧关机,往侧面瞥了眼。
宫狗还在睡,睡得非常熟,睡得很安静。
宁稚然又默默看向窗外。天还没亮,但已经不打雷了,外头雨很大,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啪响。
不过也行,既然不打雷,他也没有呆在宫狗这的必要。
怕吵醒宫狗,宁稚然像小偷一样,拿着手机,一毫米一毫米地往床沿挪。
他刚刚摸到床边,身后的那个人,突然皱了一下眉。
呃。
还没等宁稚然反应过来,一条大长胳膊已经伸了过来,利落地把他给抱了回去。
宁稚然又被搂回了原位。
甚至还更紧了一些。
紧接着,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就靠了上来,靠在他后脖子上,蹭了蹭,这才不肯动了。
宁稚然:O.o
那呼吸,很热,非常热,一下一下地拂着,带着点酒味。
像是香槟的味道。
哦,难怪这人昨天大半夜出门,原来是和人去喝酒了啊,呵呵。
宁稚然努力回头开骂:“不是你和多少人睡过啊,你怎么能这么熟练的抱人睡觉啊。”
宫狗艰难睁开一条眼缝:“嗯?”
那大长睫毛、那迷离眼神、似乎完全游离在事态之外。
“傻子……”
说完宫淮又陷入了沉睡。
并完全没有试图移动搂着宁稚然的那只手。
宁稚然:。
哥。
醒醒。SM哥。
我不是你的抱枕。
我不是你约的小M。
放开我,让我走,谢谢。
宁稚然拍了拍宫淮的胳膊,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反抗是无力的,宫淮反而越搂越紧。
不是这对么,这一切也太行云流水太自然了,就好像他们原本就该躺一张床,原本就该一个抱着另一个睡觉……
宫狗不会真是Gay吧。
宁稚然在黑暗中警惕瞪眼。
他神经正紧绷着呢,身后那人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梦里嘟囔了句什么,前面那几句,宁稚然没听清,但后面两句,他听得清清楚楚。
“……睡吧。”
“宝贝。”
宝贝?
宁稚然:^_^
这个死渣男。
谁是你宝贝啊!
不是,宫狗到底是泡过多少妹子,睡着了才能顺嘴说这种骚话!
宁稚然脸已经烧得不行了,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越清醒,越想原地给宫狗一脚踹回产房。
愤怒会给人带来力量,宁稚然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那条沉死人的胳膊抬了起来,抓起手机,光脚哒哒哒哒冲出房间,慌不择路跑回了自己屋。
宁稚然一边关门,一边在心里狂骂:
这渣男。
这死渣男。
我可不是你的约炮对象啊!叫我宝贝干什么。
宁稚然在床上翻滚,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被渣男玷污了,气冲冲去洗了个澡。
然后又想起了大鸟烧。
这让宁稚然灰落落地躺回了床,那一刻,他想喷宫狗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也不管G现在醒没醒了,宁稚然开始带着复杂的怒火打字。
宁宁:宝宝我和你说这个宫狗真的渣死了
宁宁:他睡觉都能叫错人,你敢信?睡梦里叫我宝贝。宝贝?!
宁宁:我天哪我是个男的啊,他怎么能把我当……哎,这人真骚,是真骚,都不用说,他肯定渣死了,睡个觉都管不住手和嘴
发完宁稚然感觉怒火淡了点,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很快就被睡眠之神眷顾了,陷入梦乡。
两小时后,刚起床的宫淮,盯着宁稚然这一排排消息,从“渣死了”开始,到“宝贝”结尾,面色越来越难看。
这句宝贝,他并不是随口说的。
那会儿他睡着觉,宁稚然很是不老实,他是想说点什么,安抚这失眠小兔牙睡觉的。
毕竟,之前那回宁稚然喝多,说他妈以前哄他睡觉,总会说一句“晚安,睡吧,小宝贝”。
他只是想哄一句。
于是被打成渣男了。
小兔牙,脑回路,不得了。
G:嗯,他可真渣,骂得很好。
宫淮放下手机,面带微笑。
美好的一天,从挨骂开始。
真是美好的生活。
挺爽的。
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了。
宫淮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这一通骂,远比喝咖啡更提神。宫淮哼着歌,把自己穿得帅帅的,又面对镜子认真捯饬了个造型,下楼监督阿姨做早饭去了。
嗯,西芹切条,胡萝卜切条,牛油果搅成泥,不错,都是小兔牙喜欢吃的。
正满意地巡逻呢,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
宁稚然头发乱蓬蓬地下来了,眼里还带着点“你毁了我”的幽怨。
宫淮朝未来小男友露出角度刚好的笑容。
宁稚然嘴角夸张地扯了扯。
俩人坐在大长桌的两头,开始吃阿姨准备好的早饭。
这时宁稚然手机响了。
Adam:咋样啊兄弟,你老公带你去买爱马仕了吗?
宁宁:?
Adam:没事的,兄弟,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弯,早弯晚弯都是弯,我甚至觉得啊,这天来得太晚了
Adam:不过我真没想到,掰弯你的会是宫狗。你说之前咱俩天天一起骂他……害,宫狗这人那么装,你能受的了他么?以后发达了别卖了我啊,可别告诉他我也没少骂过他
宁宁: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是直男!直的!
Adam:俩直男住一起,睡一张床,真真是太直了(大拇指.jpg)
宁稚然生气地锁上手机。
宫淮感受到小男友的不悦,问:“怎么了?”
宁稚然冷笑:“你想知道?”
宫淮:“想知道。”
宁稚然拿了根芹菜条蘸酱,破罐子破摔,边嚼边说:“早上的时候,我有个叫Adam的朋友给我打视频,刚好看见咱俩躺在一起,他觉得我们睡了,在一起了,催你给我买爱马仕,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宫淮:“Adam不信什么?”
宁稚然:“不信我的清白。”
宫淮:“哦。”
你有什么清白。
你和我喝酒的那天,清白早就没了,只是你自以为那只是个梦而已。
宫淮:“你想要爱马仕?”
宁稚然呲牙:“不是这是重点么?你这人怎么做什么都这么淡定啊?”
宫淮:“……对不起。”
宁稚然:“……………”
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宫狗好像听不懂人话。
然而Adam似乎吃瓜吃兴奋了,开始了新一轮的消息轰炸。
Adam:所以你俩住一起了?你那个公寓怎么办?退租?
Adam:你们干嘛呢,我下午也上课,我来找你俩待会,咱一起上课去啊?
Adam:你老公能允许我坐坐他的兰博基尼吗,那车真的太帅了
宁稚然脸黑到不行。
Finn:再让我看见“老公”两个字,我就拉黑你(呲牙微笑.jpg)
Adam:行行,让我来呗,让我来呗,让我检测一下你的清白
宁稚然忍不住开骂。
Finn:什么检测清白,我揍你了啊
Finn:再发拉黑!
宁稚然吃完饭,气冲冲坐电梯上了楼。
刚回屋,他赶紧把门锁上,飞速打开夜声,准备找知心G宝开骂。
宁宁:宝宝你在干嘛呢
G:刚吃完早饭。
宁宁:好巧哦,我也是
G:嗯,咱俩的巧合挺多的,很有缘。
G:这么突然找我,你那个宫狗同学,是不是又气到你了。
宁稚然感动地一拍大腿。
宁宁:宝宝,我发现咱们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宁宁:要是宫狗有你一半聪明就好哇
G:哈哈。那我只能祝他好运了。
G可真好。
宁稚然抱着手机笑了下,打字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宁宁:我刚和宫狗一起吃早饭,我和他说,我朋友误会我们是一对儿
宁宁:他竟然完全没反应,跟块木头一样,迟钝的很,还问我完全无关的问题
G:那就很有意思了。
宁宁:宝宝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苍蝇搓手.jpg)
G:我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G:他其实,很喜欢你。
第42章 宁稚然喜欢我
宁稚然盯着手机,眼珠子开始左右乱飘,头上升起三个问号。
随即,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下一秒,那表情迅速切成“这不可能”。
再下一秒,他皱着鼻子,表情又扭曲成“这也太离谱了哥”。
宁稚然恶心地撇嘴,双下巴都挤出来了,抱着手机狂敲。
宁宁:不可能
G:你
[消息已撤回]
G:怎么不可能。
宁宁:宝宝,不瞒你说,我身边追我的Gay不少,我真觉得宫狗身上没有Gay味儿
G:那挺好。
宁宁:主要是他太呆了,像个呆子。我就没见过这么呆瓜的人,我见过的Gay,个顶个能说会撩,不会这么木的,而且
G:而且?
宁宁:他那么有钱,平心而论,长得是还行,周围肯定也不缺人喜欢。我天天骂他,还老凶他,他喜欢我那天,屎壳郎都不用推屎了
G:屎壳郎……
宁稚然捂住嘴,坏了,这吐槽的欲望,又一次超越了大脑思考速度,可不能再对G说这么糙的话了。
宁宁:哈哈哈,我是说,他不可能喜欢我
G:。
宁宁:宝宝你不信么
G:他喜欢你,不正常么?
宁宁:那很不正常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G:。
G:好的。有道理。
宫淮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兔牙到底是有多迟钝。难道,他喜欢小兔牙这事儿,有这么不明显么?
看来,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
于是宁稚然发现,接下来的几天,宫淮挺忙的。
每天放学回家,宫淮就直奔自己房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过宁稚然也不好奇,至少不用经常和宫狗打照面,他还能松一口气。
宁稚然也没闲着。
趁着这几天,宫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空档,宁稚然抓紧时间,处理了退租的事。
好在房子是按月租的,本来这个月也不剩几天,月底正好到期,退起来也不麻烦。
家里更没有什么大件,只有几袋衣服和点生活杂物,连大车都省了,一辆小车就能装得刚刚好。
宁稚然刚把东西装上车,就在楼门口,碰到住在一楼的白人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是这栋老楼最早搬进来的住户之一,平时也顺带做点管理员的事儿。
宁稚然刚搬来的时候,还做过几次中餐送给她,什么糖醋排骨、煲汤、煎饺子……老太太挺爱吃的,两人也就这么熟络起来。
听说宁稚然要搬走,老太太脸上是真的有些难过,用英文说:“Finn,你这一走,我一定会想你的,我会想念你的中国菜。”
宁稚然站在太阳下笑道:“你放心,还有一个月圣诞节,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的。”
老太太摆手:“Ciao.”
[拜拜]
宁稚然也摆手。
把东西安顿在宫狗家之后,宁稚然沉下心,给宫狗发了个某信转账。
之前说好了,一个月三百刀,宁稚然也不想拖着,干脆一口气转了六个月的房租。他也懒得在华人群里找人换汇,反正这是W城,中国人很多,能用微信转账的地方更多,而且,宫狗应该也不在乎。
主要是他不想欠宫狗什么。
呜呜呜,这可都是G转给他的血汗钱啊。他的小金库,一下子就被打回解放前了。
不过算了,G那么大方,人又那么好,只要继续努力营业,下半年,也许,就不至于喝西北风了……吧。
很快。
[对方已拒收你的转账]
宁稚然:?
他又转了一遍。
宫狗又拒收。
宁稚然愤怒地给宫狗打了个语音。
宫狗秒接。
宁稚然:“你为什么不收房租钱。”
宫淮的声音除了淡定,还透着一丝愉悦:“我说了,等哪天你不住了,一起结给我就行。”
宁稚然:“不行,这笔帐一定得算清楚。你现在不收,就等于我白住。我心里膈应。”
宫淮:“再说吧。”
说完竟然把电话给挂了。
宁稚然握着手机,难以置信。
他挂我电话!
……
挂了电话的宫淮,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某江文学城的界面,最近阅读里,全是他最近恶补的男同小说。
毕竟宫淮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只好在小说里翻啊翻,在知识的海洋里,昏天暗地学习经验。
看得越多,越焦虑。
没办法。
对人好,被回怼。
暗示了,宁稚然不当回事。
再怎么懂攻受逻辑,再怎么讲攻德,也拗不过小兔牙的直男脑子。
宫淮盯界面发呆了半天,还是想不通。
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难道真得一把将小兔牙摁在墙上,亲个昏天黑地,小兔牙才能明白他的心意?
……小兔牙还着急给他转房租。
转什么房租。
肉偿吧你。
宫淮把手机一扔,又把手机捡回来,打开某江,一本一本翻,复盘最近学到的知识点。
比如这本《钢铁直男他终于弯了》,里面的攻就很霸道,番外还有句名言金句,比如“直男受脑子通不了情关,这种情况,就得用身体沟通。”
宫淮皱眉,心情复杂。
得找个好时机沟通,不然会挨揍,还会被送到警察局。
又比如这本《年下攻如何从竹马杀到床头》,里面的攻追人主打不要脸,死缠烂打,受在哪,攻就在哪,电话,微信轰炸,都是必需品。
宫淮点点头:这可以有。
还有这本《拿捏直男从让他吃醋开始》,主角的爱情之路,始于一场盛大的误会,想要拥有爱情,就要让他吃醋。
宫淮继续点头:这也可以有。
他边总结,边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做笔记。
——小兔牙计划,代号,Finn_RR。
如何让小兔牙看到你的心意?
1.黏他。
2.让他吃醋。
3.在他吃醋的时候,挑个合适的机会,吻他。
宫淮满意地锁上手机。
他自认,他从不做无用功,这些天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让小兔牙看清自己心意的手段罢了。
宁稚然一定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不然宁稚然为什么要天天骂他。
骂,就是关注。
关注,就是在意。
在意,就是喜欢。
所以,得出结论。
宁稚然喜欢我。
他只是没发现。
嗯。
这时宫淮手机一震,夜声平台来了私信消息。
宁宁:宝宝,我真要烦死宫狗了,我给他转了半年房租,他不止不收,还挂我电话
宁宁:我现在就往家赶,这钱他今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这装货给钱都不要,瞧不起谁呢
宫淮嘴角一翘。
看看,他又骂我。
这么着急往家赶,就连跟我分开一会儿,都不行。
G:嗯。是挺装。装货。
宫淮高高兴兴去衣帽间捯饬自己去了。
半个小时后,宁稚然到家,一推门,就看见了花孔雀一样的宫淮。
坐在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开着唱片机听SoftJazz呢。
呃,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宁稚然总感觉,宫狗的眼神吧,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变得更神经了。
宁稚然换上毛茸茸拖鞋,踩着拖鞋走到宫狗面前:“你把手机拿来。”
宫淮眼前一亮。
这是……要查我手机?
可以,我默许你的忤逆。
宫淮把手机解锁,递了过去。
宁稚然也不废话,拿过来直接打开微信,点进自己的聊天框,把半年的房租一股脑全转了过去。钱刚转完,又操作着宫淮的手机,点了收款确认。
这回可由不得你拒收房租了,死宫狗。
宁稚然刚想把手机还回去呢,眼睛往上一撇。
不对啊,宫狗给他的微信备注……
小、兔、牙?
宁稚然脸一下子就黑了,抬手,把手机界面亮给宫狗看:“宫淮同学,这个备注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太懂,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宫淮人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仍面不改色,语气带着诡异的坦然:“你说呢。”
下一秒,他瞥到那个转账页面,一愣:“你为什么要点收款。”
宁稚然哼哼一声:“那我还能白吃白住不成?我可不是那样人。那么,宫淮同学,能告诉我这备注,是什么意思么。”
宫淮:“嗯。”
宫淮:“你牙好看。”
宁稚然:?
宫淮拍拍身侧沙发:“你过来。”
宁稚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旁边坐下。
宫淮:“你笑一个,露牙的那种。”
宁稚然皮笑肉不笑的咧嘴,露出九颗上排牙。
宫淮伸出手,抬起食指,用指尖敲了敲宁稚然的门牙。
宫淮:“真的很像兔子的牙。”
早就想这么做了,真爽。这也算小说里教的,肢体接触吧。
宁稚然:“……”
宁稚然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从小怒变成大怒。
“宫、淮、同、学。”
宫淮心虚地理直气壮:“别光说我,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宁稚然噼里啪啦的怒火瞬间灭了一半。
宫淮看出宁稚然眼神的游移,凑近了些:“我在你这里,果然有备注,是么?”
宁稚然摇头:“没啊,怎么会呢,我哪有那么无聊。”
“Finn,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啊,我骗你干嘛,行了那没事儿我就上楼了再见宫淮同学。”
宫淮笑了笑。
和宁稚然相处到现在,他也算是摸清了宁稚然的脾气,这人特吃激将法,百试百灵。
宫淮:“怎么,你就这么怕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怕我?”
宁稚然眼睛冒火:“我怕什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宁稚然心想就你那备注,我哪敢让你知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宫淮声音沉了下去:“Finn,你在心虚。”
宁稚然飞速背过身:“我我我我走了。”
边走边掏出手机,点开设置备注界面,试图销毁证据。
“你在改备注。”宫淮忽然开口。
宁稚然手指一抖,尴尬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嘴硬:“哪有,你瞎说……”
这一回头倒好,宁稚然脸瞬间就僵了。
宫淮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沙发,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低着头,视线直直落在他亮着屏的手机上。
备注栏里,赫然写着几个字。
宫淮轻轻念了一遍:“这个人,很危险?”
两人同时沉默。
两人对视一秒。
第43章 气笑了
短暂的沉默后,宁稚然脸瞬间就红了,嗷了一嗓子,屁股着火了似的狂奔回屋。
就不该转那半年房租……
现在倒好,还社死当场。要不,去找宫狗把钱要回来……
搬走吧,搬走吧,这房子是没法住啦!
宁稚然把头埋在枕头里,撅着身子,扮演一只绝望的鸵鸟。
楼下,宫淮仍站在原地。那备注,他反复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居然,说我危险。
还好宫淮这人,脸上一般都不显山不露水,所以没人能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整颗心,都在燃烧着噼啪、噼啪的火花。
粉红色的火花。
心里的嘴角翘了一万次,宫淮拿起手机,放下,又拿起。
犹豫间,宫淮想起下午拟好的,小兔牙攻略计划。
1.黏他。
不错,既然是计划,那当然要严格执行。就算问了,也没关系吧……
于是还在扮演鸵鸟的宁稚然,只听到一旁的手机,飞速响起消息通知。
全是宫淮发来的。
“这备注,是什么意思。”
“可以和我说清楚吗。”
“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不理我。”
“那我来楼上问你吧。”
宁稚然:“……”
你闭嘴啊,怎么这么缠人啊。
下一秒,手机屏幕一亮。
这个人很危险:我在门口了。
然后,“咔哒”一声,门把手轻轻一动。
宫淮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宁稚然把头扭开:“宫淮同学,我困了。”
宫淮:“那你回一下我消息。”
宁稚然装睡:“Zzz……”
宫淮看得出来,宁稚然并不想搭理他,不过该说的也说了,目的已经达到,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门才刚关,宁稚然猛然睁开眼,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呢,宫淮又杀了回来。
宁稚然僵住,眼一闭,又迅速切回装睡频道。
宫狗这回居然没说话,嘴闭得很紧,可房间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人又作什么妖呢。
宁稚然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暗中观察。
宫淮抱着一堆衣服,站在衣帽间里,把一件件衣服,慢悠悠地挂起来。
那全是宁稚然的衣服。
是下午宁稚然搬完家,放在车里,还没来得及拿上楼的衣服。
宁稚然:“你干嘛呢?”
宫淮正拿着一件宁稚然的卫衣,生疏地把衣服往衣架上套呢:“你不是困了么。那你睡吧,搬家你也不让我去,我总得帮你干点活。”
宁稚然跳下床,夺衣服:“不用,自己的事自己做,我来,你去休息吧,宫淮同学。”
宫淮露出危险的笑容:“所以,你不困了?”
说着,他向前一步:“那我们聊聊,你的,备注。”
宁稚然原地冲刺,像鲤鱼跃龙门一样跳了起来,灵活地落进床里,背对宫淮盖上被子:“Zzz……”
宫淮转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宁稚然整理衣服。
等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宫淮慢条斯理开口:“不说是吧。也没关系。”
“你总会有说的时候。”
这回宫淮彻底走了。
宁稚然彻底松了口气。
可宁稚然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被某人彻底盯上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那可是整整一个月啊,宁稚然只要一睁眼,就会收到来自宫淮的消息。
这个人很危险:Finn,可以聊一下备注的事情吗。
他们一起坐车上学的时候,宁稚然就会听到宫狗的疑问。
“Finn,你准备好和我说了吗。”
他们放学回家,顺路去WholeFoods买菜的时候,宁稚然又回听到魔音绕耳。
“Finn,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睡觉前,也会收到宫狗的问候。
这个人很危险:Finn,为什么要说我很危险。
宁稚然忍了又忍,忍完再忍,终于忍无可忍。
可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总不能告诉宫狗,哈哈我的朋友,那天咱们吃完炸鸡,我半夜就做了个关于你的春/梦。梦里你亲我,我亲你,大家其乐融融,几乎不分你我水乳交融了呢。醒来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疯了,赶紧给你改了这么个该死的备注,时刻提醒我自己,你是你,我是我,梦是梦,梦里你好危险,我怕我再不防着你,我就会想起梦里的你,我龌龊的思想就会变得很奇怪哦呦呵呵……
不行,这可说不了一点儿。
宁稚然第N次把这通话咽进肚子里,选择安静如鸡。
宫淮第N次吃到了闭门羹。
他的夜声平台,第N次在宁稚然说了晚安后,响起了通知。
宁宁:宝宝我真受不了了……
宁宁:我可能要搬走了,再找个公寓住
小兔牙,想逃避?
宫淮目光一凝。
G:住他家不好吗。
宁宁:什么都好,就是他真的太粘人了。这都一个月了,每一天,宫狗都在问我同一个问题,像复读机一样,真的,我真扛不住
宁宁:我最近被他害得,直播都没什么精气神
G:嗯。
G:所以他到底问了你什么,我了问你好几次,你都不肯说。
宁宁:哎,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不重要,真没什么可说的,宝宝
小兔牙,又骗人。
宫淮指尖有点抖。
G:没事。
G:想说的时候,和我说就行。
G:……宝宝。
宁宁:T.T你真好,宫狗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好就行
宁宁:本来之前我都觉得他只是装,人倒还是个好人,我现在真想把这话收回,他真的,越来越烦人
宁宁:这人,已经不只是死装哥这么简单了
宁宁:简直就是块狗皮膏药
宁宁:我想好了,他再这样下去,我就搬走
宁宁:你觉得怎么样,宝宝?
“……”
看来。
小兔牙计划,第一条,“黏他”,彻底失败。
不止失败,还没问出那备注的含义……
宫淮不平地握紧拳头。
算了,既然第一条没用,那就试试第二条。
第二条,吃醋。
该怎么让小兔牙吃醋呢。
宫淮想了三天。
宁稚然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三天。
他也算是发现了,只要宫狗不那么烦人的话,这人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那天他们从学校回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长长的餐桌两头,吃阿姨早就摆好的晚饭。
宫淮突然抬头,神秘兮兮地看了宁稚然一眼。
宁稚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心里亮起红灯。
不是吧?宫狗又犯病了?
宁稚然赶紧低头,巴不得自己听不懂人话,只想快点吃完、快点跑路。
但晚了。宫淮喊他了。
“Finn,我有个好消息,”宫淮声音还挺愉快的,“想分享给你。”
宁稚然“哦”了声:“说吧。”
宫淮盯着他,像是在等反应:“我谈恋爱了。”
宁稚然:“……OK?”
宫淮:“这算什么反应。”
宁稚然挠挠头,那他该有什么反应?
难道要说,恭喜你啊天之骄子,有钱有名车名表爱马仕,在适婚的年纪又谈恋爱了,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臭屌丝啊,还真是真心替你高兴呢,我的朋友!
他夹了口芦笋,嚼了嚼,无法说出这些酸溜溜的祝福,于是决定来点比较实际的反应,真诚地说:“宫淮同学,那你谈都恋爱了,我是不是该搬出去。”
宫淮:“?”
宫淮:“搬,搬出去?”
宁稚然:“对啊,谈恋爱应该会想要二人世界吧。难道要我每天呆在你家,当你的电灯泡么。”
二人世界。
这不早就过上了么。
宫淮难得皱起眉:“不需要。”
宁稚然抬起眼,坏笑:“都成年人了,那你和你女朋友有需求怎么办,出去开房吗?”
开……
小兔牙,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说这些有的没的。
就不怕我办了你么。
宫淮清清嗓子,把跑偏的话题扳回来:“你就不好奇,我和谁谈的恋爱?怎么在一起的?”
宁稚然:“你女朋友我认识么?”
宫淮:“不认识。”
宁稚然:“那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宫淮:“………”
宁稚然埋头干饭,一口接一口。
宫淮瞪着他半天,气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油盐不进。
宫淮实在没了办法,打开订好的闹钟,假装来电话,装模作样接听:“喂。”
声音刻意放柔了点:“吃饭呢,宝贝。”
宫淮拼命打量宁稚然的反应。
怎么还在吃。
快点听。
这蔬菜蘸酱就这么好吃?怎么连头都不抬,还不八卦,还不着急?
快点吃醋。
宫淮忍着性子,努力说着自己这辈子从没说过的恶心话:“嗯,我也想你。”
可以了吧,够恶心了吧,该好奇了吧,该吃醋了吧。
宁稚然。
宁稚然!
还好这回,宁稚然终于有了反应。他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放下碗,也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宫淮。
宫淮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宁稚然轻飘飘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聊啊,我回屋了。”
宫淮:“……”
他坐在原地,听着小兔牙走上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全都踩在他破碎的尊严上。
他为什么不吃醋。
他怎么可以不吃醋。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给我起那个备注?
……
为什么要觉得我危险。
宁稚然。为什么。
……
唉。
……
不过。
据目前结果看来。
小兔牙完全不吃这一套。计划第二条,让他吃醋,失败。
宫淮气冲冲上楼洗凉水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发现夜声来了几条消息。
是宁稚然发来的。
宫淮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赶紧划开手机。
宁宁:宝宝,宫狗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了
哼。
你这不是也蛮在乎的么。
小兔牙,装什么淡定。
宫淮美滋滋地回复。
G:哦?
宁宁:这太可怕了,我俩每天几乎都呆在一起,他都能谈上恋爱
宁宁: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谈恋爱不是需要经常出去约会么,他天天黏着我……
宁宁:他不会……
G:不会什么?
宁稚然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把内心真实想法打出来。
宁宁:他嘴上那女朋友,不会是在外面包养的固定小情人吧?
G:啊?
宁宁:要不也不合理啊,他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啊。这渣男,对女生也太不负责了。大坏蛋!
宫淮气笑了。
G:感觉不能。你嘴里的他,除了装,人还挺正经的。
G:或许,他真谈恋爱了。
宁宁:嗯……可能吧
宫淮努力套话。
G: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宁宁:当然不高兴,哎
G:怎么说?
宁宁:如果他真谈了,那这些时间里,宫狗都谈两个了
宁宁: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宁宁: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宁宁:他真该死!
第44章 气病了
宫淮放下手机,气得连瞳孔都失去了焦点。
黏他,不行。让他吃醋,也不行。
这前两条都行不通,哪里能有机会,把小兔牙摁在墙上吻他?
目前看来,小兔牙计划,代号,Finn_RR,失败。
宫淮实在没办法,面无表情打字。
G:既然那么想谈恋爱,那就和我谈。
宁稚然的回复也不出他意料。
宁宁:夜声有规定嘛,宝宝。但我们现在这样,和谈恋爱也没区别呀
嗯。行。
又哄我。
小兔牙总是在某些地方,反应出乎意料的快。又总是在某些地方,迟钝地令人发指。
G:你也知道,我是男的。
G:你每天这样和我聊天,不会反感吗。
宁宁:怎么会呀,宝宝你对我那么好
宁宁:有些时候,我甚至都觉得,你对我啊,比我爸妈对我都要好,我怎么可能会反感你呢,我只会觉得,有你真好,真心的,宝宝
宫淮感觉他没那么生气了。
甚至还有点愉悦。
于是他又想套话了。
G:你对同性,似乎也不是很抵触。
G:那你每天和宫狗住一起,会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么
那边过了半分钟才回。
宁宁:其实,是有的
宫淮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宁宁:他比我想象的烦人多了,真的,每天都在刷新我认知的那种
宫淮:“……”
他不想放弃,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于是重新编辑了一下语言,继续问。
G:除了烦人,就没有了么?没有别的感觉?
宁宁:我想想啊
宁宁:如果啊,他没在外面包小情人的话,那我希望,他这个恋爱能好好谈吧,最好能经常不在家,这样我就不用老看他在我眼前晃了,跟个鬼似的
宫淮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乐了两声。
气得又洗一遍澡。
洗完他连头发都不想吹,去阳台站着,喝了两瓶冰水,吹了会儿冷风。
宫淮一直在试图冷静。
既然宁稚然对他“谈恋爱”这事儿,如此无动于衷,那这就代表,或许,可能,也许,宁稚然,是真的对他没意思。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也不对啊。
那个备注又该怎么解释。
宫淮认真回忆这些日子的种种,点头,摇头,点头,又摇头。
然后CPU烧了。
谈恋爱,难道是件这么难的事么?
宁稚然难道真的不喜欢他?
他不信。
他不想信。
他也不可能信。
宫淮生气地回屋,把枕头拍扁,又重新铺好,拉了被子,盖到胸口,瞪着一双眼,直直看向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这二十来年走得顺风顺水,没被谁真正气到过,也没栽过跟头。
直到遇到宁稚然。
这位名为“宁稚然”的拦路虎,穿着毛茸茸拖鞋,顶着一截细腰和兔牙,横在他心口不肯走。
孽缘,孽缘。
宫淮头一次领略到,“气急败坏”这成语的真正含义。他此刻就正在气急,也真正在败坏。
气到连宁稚然的直播都没点开。
宁稚然浑然不觉,隔壁的宫狗,已经把自己气到失心疯了。
他只是有点疑惑,G今天睡得格外早,说了晚安之后就匆匆下线,连今天的直播都没来看。
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直播结束,宁稚然利落下播。毕竟明天有早课,命比钱重要,反正G也没来,就先不播那么晚。
第二天闹钟一响,宁稚然就起了床。洗澡、刷牙,他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下楼梯。按照以往惯例,这个时间,宫狗应该已经穿得人模狗样,坐在餐桌那儿,等他一起吃早饭才是。
结果。
楼下空空的。餐厅空空的。
连人影都没有。
啧,不正常啊。
阿姨呢?
宁稚然认真想了想,哦对,宫狗家阿姨每周休息一天,今天正好休息。
诶不对。宫狗呢?
宫狗,居然比他起得晚?
宁稚然站在楼梯口,懵逼地眨眨眼,掏出手机,给宫狗发了条消息。
小兔牙:还没起啊?不上课了?快收拾收拾,咱们去学校Cafe吃早饭啊
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宁稚然觉得不大对劲,点开通话,打了个语音过去。
那头隔了挺久才接,宫淮声音一出来,就透着不对劲。
那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声音也哑了不少:“怎么了。”
宁稚然蹙眉:“怎么了?宫淮同学,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想迟到啊。”
宫狗那头静了一下,才慢吞吞道:“今天的课,你自己去吧。”
宁稚然脚下一顿:“啊?”
“你怎么了?”
那边没回话,只是咳了两声,听起来好像不大舒服。
宁稚然有点慌:“你生病了?”
宫淮:“我也不知道,我没怎么生过病,但我现在,确实不太舒服。你先走吧,别迟到了。”
宁稚然有点不知所措地挂了电话。
既然宫狗缺席。
那他是不是可以……
开宫狗的豪车去上学了?!
宁稚然快步走到玄关,拉开宫狗平时放车钥匙的抽屉,两眼放光。
宾利,劳,兰博基尼,拉法……嘿嘿,开哪辆车去上课呢?好难选哦。
宁稚然拿起一个车钥匙晃了晃,又放下,再拿另一个。
可脑子里,莫名蹦出宫狗的那两声咳嗽。
他转头,朝楼上的方向看了眼。
真烦。
宁稚然放下车钥匙,直接坐电梯,上楼。
一推门,宫淮果然躺在床上,板板正正的。被子盖得还挺厚,看起来有种淡淡的死感。
宫淮抬眼:“你怎么来了。”
宁稚然走过去,坐床边:“当然是来看你啊。”
说着,他伸手,把手往宫淮额头上一搭,试了试温度。
“嚯,宫淮同学,你吃火炉了?这么烫!”宁稚然疑惑摇头,嘀咕了一句,“怎么就说生病就生病了呢……”
宫淮在心里冷笑。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被你气的。
宫淮正内伤着,忽然感觉小兔牙在盯着他看。
宫淮抬眼,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眼。
……宁稚然看着好像有点忧郁。
宫淮被盯得发毛:“你干嘛这么看我。”
宁稚然:“你女朋友呢,你生病了,不来看你么。”
宫淮:“。”
宫淮:“死了。”
宁稚然啧啧几声,又一次摇头,起身走了。
宫淮:“……”
他心里莫名有点失落,没想到,还没emo一会儿,宁稚然又杀了回来。
小兔牙一只手拿着搅拌好的蜂蜜牛奶,另一只手,拎着家里的药箱。
他先是从药箱里拿出电子温度计,给宫狗测了测温度。
一看,39度。
宁稚然摇摇头,抱着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宫淮疑惑地问:“你,你在干嘛。”
“怕你死在家里。”宁稚然放下手机,“刚才给老师发了封邮件,今天的课,我请假了。”
宫淮怔住。
“那,你出勤怎么办?”
他记得清楚,上次流浪汉对小兔牙亮刀,这人都能硬挺着不报警,就怕因为缺课,被扣出勤分。
宁稚然在药箱里翻翻找找:“那能怎么办。今天阿姨又不在,你头这么烫,女朋友又靠不上。”
“这样吧,你先吃药,再不行的话,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
“宫淮同学,你鼻子堵不堵?头疼么?”
宫淮原本烧得昏昏沉沉,这会儿却像被谁往心口捶了一拳,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他不确定是因为生病烧的,还是被宁稚然这些话烧的。
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只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个名字叫“宁稚然”的人,正坐在他床边,在他心情跌到谷底的时候,关心着他,让一种名为“心动”的东西,顺着他的耳朵,一路淌进心里,在心口破土而出,以近乎蛮横的速度生根、抽枝,瞬间长成了参天巨木,那枝桠霸道地撑满他整个胸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不得不带着震天的回音。
滋啦。滋啦。
好让人着迷的声音啊。
宫淮很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比如“别管我,你去上课吧”。可话到嘴边,因为喉咙太痛,又眼冒金星,只冒出来几声干巴巴的咳嗽。
宁稚然也没给他说话的时间。
“啪”地一声,宁稚然撕开退烧贴,响亮亮地拍在宫淮脑门上。
紧接着又一拿出两粒药片,像喂鸡崽一样塞宫淮嘴里,边塞边念咒:“快吃快吃,赶紧好起来。”
烦死了。
真不想管你。
谁让你是我最讨厌的人呢。
偏偏我还挺担心的。
嗯,一定是因为我善。
宫淮则沉默地吃药,全程盯着宁稚然看。
宁稚然无视宫狗的目光,又把牛奶塞给他:“喝吧,这蜂蜜牛奶的配方,还是从你这学的呢。”
“可惜,这回你身体不舒服,可不是阿姨照顾你了,是你哥我,哈哈哈。”宁稚然乐了几声。
他本来以为,宫淮听了这话,会像之前那样,露出淡淡的不满表情。
可宫淮竟然笑了。
宁稚然头一回看到宫淮这样笑。很安心的,很真心的那种笑容。
笑得还挺好看,挺甜的,好意外。
宁稚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呵,呵呵,这死狗都生病了,怎么脸看着一点都不潦草,喉结还是这么明显,真,真不公平!
宁稚然没好气地说:“行了,你药也吃完了,接下来是睡觉时间,小弟弟,我回屋写会儿论文,有事儿喊我。”
说完,宁稚然飞速逃离现场。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怀里抱着几瓶玻璃瓶矿泉水。
宁稚然把水啪嗒啪嗒,全扔宫淮床头柜上:“发烧要多喝水,好得快,知道么。”
宫淮点头。
宁稚然又走了。
半个小时后,宁稚然又抱着一碗白粥回来,勺子歪在碗里,走得急了,粥面还晃了两下。他把碗“咚”地一声搁床头:“吃早饭。”
这回宫淮没动,眼睛半阖着,安安静静地盯着宁稚然。
宁稚然觉得这人一定是烧迷糊了,再多呆下去,只怕又要犯神经病。他也懒得再说什么,立马转身,准备走。
可刚迈开一步,宫淮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身后床上,传来一句含糊低哑的声音。
“别走。”
“我不想吃东西。”
“……陪我。”
第45章 拥抱
宁稚然转头,看向宫淮。
宫淮的手,好烫。
连带着他自己那条胳膊都有点烫,还有点痒。
宁稚然干笑两声:“你这人,生了病,怎么和小孩一样,还得让人陪啊。”
宫淮用那双烧迷糊的眼睛,很渴求地看了宁稚然一眼。
滋啦。滋啦。
宁稚然的心里,莫名响起了这种奇怪的声音。
伴随这声音,他脑子里,也突然钻进个念头,此时此刻,他要是不留下来陪宫狗,那他一定是个超级恶毒的大坏蛋。
宁稚然没招了,跳进宫淮大床上,找了个边边躺着,打开手机自顾自刷了起来:“行了,陪你,陪你,你赶紧睡觉啊,吃了药,补个觉,出点汗就好了。”
宫淮满意地闭上眼。
不过好像又想起什么,他艰难睁眼,侧头看宁稚然:“那碗粥,是你特意给我煮么。”
宁稚然斜了眼宫淮:“不然是我变魔法变的吗。”
宫淮:“你……你吃过了吗。”
宁稚然点头。
宫淮思考了一会儿,努力坐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喝。”
宁稚然将粥递了过去:“这才对,都喝完啊,不喝完我跟你急。”
宫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把粥一饮而尽,就算有点烫,也根本没停,就这样把小兔牙的关心,大口大口全吃进肚子里。
“谢谢你。”宫淮说。
宁稚然收起碗,重重拍了拍宫淮的肩,挺刻意的,像拍兄弟似的。
宫淮:“……”
他收起笑容,栽回枕头上。
算了,睡吧,睡吧。这小兔牙就是块不开窍的石头,孙悟空要是生在这铁石头里,蹲一万年都别想蹦出来。
宫淮气得迷迷糊糊,气昏了过去。
宁稚然岁月静好地刷了会儿手机,忽然意识到宫狗安静的不正常,他偏头,这才发现,呦呵,宫狗睡得还挺熟啊。
他放下手机,好奇地凑近了点。
哇塞,这睫毛怎么长的,都快赶上指甲盖长了。
这鼻子,是真的么,这么挺?
宁稚然好奇地戳了戳,嘿,好像确实是真的。
看着这高鼻子,他忽然,又联想到了比他手腕粗的大鸟烧。
宁稚然:“……”
不是,上帝到底给这人关了哪扇窗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不过,至少有钱人的鸡儿不是镶金的……也,也行,也算平衡了一点儿……
宁稚然不服气,把手机摸起来,打开相机,找了个死亡角度,咔嚓,给宫狗来了一张。
嘿嘿,好丑。
咔嚓,再来一张。
宁稚然盒盒盒乐了几声,把他俩的聊天壁纸,换成了宫狗最难看的一张丑照。
他抱着手机欣赏了一会儿,心里可算舒服多了,更是对自己的毒辣的报复手段,十分满意。
死宫狗,这还是我头一次给好友设置聊天壁纸呢,感恩戴德吧你,以后每次给你发消息就能看到这大丑脸,真是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耶。
就这样,中午的时候,宫淮醒了。
怕小兔牙走了,他一睁眼就开始找小兔牙,还好,这人还在。
似乎是刷手机刷困了,宁稚然的手明明摆着抓手机的动作,手机却早已经掉到他胸口,安安静静的睡着觉。
宫淮抬手,悄悄给他拉了下被子。
嗯,就连睡着,都那么漂亮。真想买个橱窗,把小兔牙摆起来,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让那些什么Adam,迪拜基佬Ray,还有直播间里那些宝里宝贝的,都离小兔牙远一点。
宫淮靠得更近了些,侧躺着,用眼神抚摸着宁稚然的睡脸。
宁稚然,我到底该不该误会你呢。
其实宫淮已经烧得很晕了,每一次他眨眼,就连面前睡着觉的宁稚然都在转。
可他还是移不开目光。
好冷。
身上好冷。
他盯着宁稚然的侧脸看了很久,仍觉得不够,于是慢慢低头,把额头抵在了宁稚然肩上。
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就像那天喝的草莓烧酒味道。
宫淮闭上眼,鼻尖轻蹭了一下对方的衣服。
好香啊。小兔牙的肩虽然薄,却又像海一样无边无际宽广美好。
让他忍不住想一直靠着。
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宫淮终于退烧了。睁开眼睛,他还躺着,还靠在宁稚然肩头。宁稚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刷手机呢。
令宫淮意外的是,宁稚然竟然没推开自己。
就这么让他靠着。
人怪好的。
宫淮眨了下眼,抬头看他。
宁稚然也刚好低头,俩人视线撞上。
宁稚然先笑了:“哟,兄弟,你可算醒了。”
宫淮有点发懵:“我好像……好多了。”
宁稚然点头,这才无情地把宫淮脑袋从肩上推开,在床上坐了起来:“那行,我下楼做饭去了。看你睡得挺熟,我怕把你吵醒,都不敢动。”
宫淮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好像确实没那么烫了。他也坐起身:“我去做饭吧。”
宁稚然一愣,转头笑了:“你一个大少爷,还会做饭啊。”
宫淮:“我没试过,但我可以学。”
宁稚然:“行了你躺着吧,别把家点着了,这么好的房子呢。”
宫淮:“……那我订外卖。”
宁稚然:“知道你有钱,省点钱不行么,行了,等着哥给你秀一手。”
宁稚然麻溜地下楼做饭,没过一小时,就做好了一桌病号饭。
什么蒸蛋,南瓜粥,白灼青菜,看得宫淮老脸一热。
宁稚然给我做饭。
他特意,给我做饭。
宫淮感动地抬头。
宁稚然没搭理他,已经坐下自顾自开吃。
宫淮吃得肚子暖烘烘的,为表达感谢,吃完还特地把碗刷了,结果摔碎了两个用来配货的爱马仕盘子。宁稚然无语地摇头,骂骂咧咧命令宫狗退下,并处理干净了残局。
小兔牙,好贤惠,人真好。
以后结婚都该请谁来呢。
要把小兔牙那冷血爸妈请来么?
啧。
结束晚饭时间,俩人站在各自的屋子门口。
宁稚然手搭在门把上,侧着头,看向隔壁的宫淮:“你要是明天好点了,就一起上学。不行也别硬撑,休一天也没事儿。知道了么。”
宫淮点头:“嗯,好。那……晚安。”
门关上,夜也就静了。
宫淮往床上一躺,脑袋陷进枕头里,可枕头缝里,被子里,整张床里,全都残留着小兔牙身上的味道。
那让他上瘾的味道。
明明才道过晚安,怎么还是想见他。
明明他就在隔壁,可为什么还是会那么想他。
宫淮沦陷在这些不争气的念头里,沉沉睡去。
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凌晨两点多,宫淮突然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现在必须得看看微信。
果然,一划开,宫淮就看到半小时前,小兔牙发来了两条消息。
世界上最好的小兔牙:你睡了没
世界上最好的小兔牙:能把你屋里那个药箱拿给我吗
小兔牙怎么了?大半夜要药箱?
宫淮一下子坐起来,精神了不少,抓起药箱就往外走,心里却莫名带着点雀跃。
总算能趁机半夜去小兔牙房间一趟了。
到了门口,他轻轻敲了两下,推门一看,宁稚然果然还醒着。
就是脸色不大好。
额头前的头发丝都被汗沾湿了,整个人虚得跟没电似的,窝在厚厚的被子里,就露个头,看着可怜巴巴。
宫淮提着药箱站在门口,看他这副样子,心里瞬间就特不是滋味。
宁稚然虚弱开口,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气的:
“宫淮同学,你是病原体成精了么……我照顾了你一天,怎么我也病了?你怎么回事啊,求你了,饶了我吧……”
宫淮整颗心跟着一哆嗦。
他立刻坐到床边,学着白天宁稚然给他试体温的样子,手掌贴上他的额头。
怎么烫成这样。
宫淮脸都白了,赶紧给小兔牙测体温。
坏了,这都烧到40度了,比他白天还严重。
宫淮盯着温度计上的数字,手都有点抖:“我带你去医院。”
宁稚然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不想动……我吃两粒药就行,我想睡一会儿。”
宫淮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开始在药箱翻翻找找,却也没翻出个所以然。
他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眼神里带了点迷茫,又有点无措:“你白天,给我吃的是哪个药啊?”
宁稚然烧得头晕,无奈地啧了一声,一个翻身,哼哧一下,将药箱抢了过去,低头扒拉了几秒,拎出两粒药,头也不抬地往嘴里一塞,抓起床头矿泉水,咕咚灌下去。
喝完,他像送客一样,朝宫淮摆了摆手:“行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见宫淮同学,晚安,bye……”
宫淮愣了愣,只能往门口走去。
关上门,他站在门外,给Lily之前推荐的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又发了好几条短信。
没人回。
宫淮:“……”
他白天没找医生,属实是被前一天气得破罐子破摔。可现在不一样,生病的是小兔牙,不是他。
宫淮着急地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不过大半夜的,医生能接电话就奇了怪了。宫淮吃了个闭门羹,闷闷抱起手臂,不知所措。
没医生,小兔牙不肯去医院,又烧得那么严重。
就小兔牙那脑子,本来就不大好用。要是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宫淮思考了一小会儿,转身又折回去了,看到宁稚然在床上蜷成一小团,只剩个脚踝露在外头,人还在打冷颤。
宫淮眉头一拧,又去了自己房间,从衣帽间扒出一床新被子,抱回宁稚然房间,小心地盖到他身上。
可小兔牙看起来还是很冷,窝在被子山里,一会儿迷迷糊糊哼哼:“别管我了,走吧。”
一会儿又说:“冷死了……你去把空调开大点。”
宫淮:“已经,开最大了。”
宁稚然不满地把头埋枕头里:“我发现了,你就是我命中的煞星,我就不该请假照顾你,我从一开始就该离你远点儿……”
宫淮心疼坏了。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切身体会了一遍这种浑身发冷的滋味。
真的很不好受。
宫淮去给宁稚然倒了杯热水,扶着他,看着他喝下。
宁稚然眼睛都烧得有点红,喝水的时候,眼神也很迷离,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宫淮:“好点了么?还是很冷?”
宁稚然点头:“冷死了……我都出了一身汗。”
宫淮觉得他有义务帮帮宁稚然。
毕竟人家照顾了他一天,又被他传染成这样。
于是宫淮躺了上去,从背后,隔着薄薄的衣料,一点点拥抱住宁稚然。
宁稚然一惊,半张着嘴嘟囔:“你,不是让你走么?”
宫淮将手臂收得紧了些:“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我身上,应该,还挺暖和吧。”
“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好一点?”
第46章 A上去了
宁稚然耳边嗡嗡作响。
啊不是?
这死直男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他不知道这样很暧昧么?
但宁稚然确实很冷。
他也不剩什么力气推开宫狗。
于是宁稚然心想着毁灭吧,往身后热源怀里缩了缩。
呜哇。
真的挺暖的,居然比被子还暖。
宁稚然小声哼哼了一句,声音黏糊糊的:“好兄弟,你不觉得咱俩这样……很奇怪吗?”
宫淮坦荡道:“有什么奇怪的,快睡,睡一觉起来就不烧了。”
宁稚然乖乖闭上眼,试图入睡。
可他刚闭了会儿眼,又皱起了眉:“……我头好疼啊。疼得我睡不着。”
宫淮是真发自内心地困惑了:“不是吃过药了吗?怎么还会疼?”
宁稚然没好气道:“那可能是你这个病原体太强了。药克制不了你,也压不住你,能怪我吗。”
宫淮短暂思考一会,抽出一只胳膊,伸过去,开始给宁稚然揉头:“现在还疼么?”
宁稚然发出一声哼哼:“嗯……再往下点。”
宫淮往下。
“再往左点。”
宫淮又往左。
“哇啊——”宁稚然长舒一口气,“就这,就这,快别停。”
他都舒服得睁不开眼了。宫淮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喉结动了动。
宫淮突然想到点不太该想的东西。
不过手还是很老实,还在给宁稚然揉头,不敢乱动。
被头疼打垮的宁稚然,被宫淮这通手法拙劣、诚意十足的头部按摩,揉得确实好受了不少。
疼痛像退潮一样,一点点从太阳穴褪下去,宁稚然侧着身躺着,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飘在一团看不见尽头的大雾里。
世界变得模糊又安静。窗帘的沙沙声,外面的落雨声,他都听不见了。
只剩下那只手。
那只宫淮的手。
贴在他额角上,温温的,慢慢转着圈。
揉一下,他就往那边歪一下。
又揉一下,他就不自觉地蹭过去。
而宫淮一直望着他,眼见他那副快被揉化的模样,眼神越来越沉。
那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宫淮觉得,是时候问出个答案。
“宁稚然。”
“……嗯?”
“你那个备注,这个人很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稚然愣了一下,他喵的怎么又来了。可他的身体还飘在那团雾里,他烧得迷糊,脑子转得慢,让心里那点警觉也散了不少:“你怎么还没放弃啊……”
宫淮低声道:“我想知道。”
宁稚然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那种。
他把整颗脑袋都缩进了被窝里,隔着被子,嘟嘟囔囔:“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咱俩亲了,醒来之后,就把你备注改了,危险,危险,很危险。行了,你问也问了,以后别再提这事了。可以了吧,别再啰嗦了……”
宫淮笑了。
傻子。
这可不是梦。
他用揉头的那只手,抱住宁稚然,故作若有所思地问:“怎么亲的。”
宁稚然从被子里钻出来,转过头,和宫淮干瞪眼,伸出两根热热的指头,点点自己的嘴,又碰了碰宫淮的唇:
“就这么亲的。”
那一刻,宫淮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可能是脑子抽了。
可能是那手指太软。
可能是宁稚然那琥珀色的瞳孔,自带引力,把他所有神志都吸了过去。
也就是在一瞬间。
那失败的小兔牙攻略计划,在宫淮脑子里亮了起来。
第三条。
在他吃醋的时候,挑个合适的机会,吻他。
虽然现在人家没吃醋,但……
宫淮张开嘴,欲言又止:“我没太懂。”
宁稚然靠得近了些,两条眉毛拧得都快打结,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在他们嘴上各点了一下:
“喏,就是这样,看不懂啊,就这么亲的。”
宫淮轻声道:“宁稚然。”
“是这样亲的么。”
宁稚然一愣:“啊?你说什——”
话音未落。
宫淮直接倾身,吻了下去,将宁稚然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永远堵在了喉咙里。
宁稚然惊讶地瞪大眼。
本来生病了脑子就迷糊,两人舌尖又热乎乎的缠在一起,宁稚然从一开始的抵抗,逐渐松开手,浑身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没力气,甚至还……
越来越痒。
浑身都好痒,嘴里痒,身上痒,脑子痒,心里也很痒。
怎么回事。
我的心也感冒了么?
宫狗……在吻他?
宁稚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会……会传染的……我生病了……”
宫淮松开了他一点。
“现在,这不是梦了。”宫淮说。
宁稚然脸刷就红了,和柿子似的:“你、你……”
宁:“你怎么……”
宁:“你竟然……”
宁:“你是Gay?!?!”
宫淮:“…………”
宫淮:“不是。”
宁稚然:“那你突然亲我干什么?!”
宫淮:“我……”
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宁稚然:“你你你什么你?”
宫淮喉结滚了滚:“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
宁稚然:“你个渣男突然亲我干什么,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不能吧,你不是吧……啊咳咳咳咳,咳!”
宫淮叹气,看宁稚然咳得都快背过气了,无奈地拍着他的背:“我就是好奇怎么亲的。”
宁稚然气笑了,他是真没想到,这骚狗还能说出这种骚话:“那你现在清楚了?”
宫淮想了想:“还是没太懂。”
宁:“你!”
宫淮将手搭上宁稚然后颈,把人搂得近了些。
“那就让我再试试吧。”
“张嘴。”
很快,宫淮再一次吻了下去。
宁稚然感觉他的天都塌了。这人竟然——
很温柔地,吻着他。
小心翼翼地,品尝着他。
宁稚然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每次刚想说点什么,嘴又被堵上了。
“我喜欢你嘴里的味道。”在这个吻的间隙,宫淮低声说。
啊。
天啊。
宫狗在说什么骚话啊。这可是代表他贞操的初吻啊。
就这么给宫狗了?不是这什么情况?这怎么回事啊……
宁稚然忍不住扭了扭腰,也不知是臊的还是爽的。
每次那人的唇贴上来,都是认认真真的,先是一点,再是一寸,就像是在尝一款正在融化的冰激凌,怕吃太快就没了。宁稚然眼皮抖了一下,眼神一软,脑子也跟着抽了,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开始回应起来。
还真暖和啊。
这接吻的感觉,说实话,还挺不错的。
如果对方是个妹子就好了……
他脑子还没转完这个念头,嘴里已经开始呜咽着,一点一点往前凑了凑,时不时还发出难以抑制的声音。
宫淮像是早有准备,一手搂紧他腰,肆无忌惮地,把他嘴里每一处都尝了个遍,才肯结束这个吻。
“嗯……”
银丝牵出来一缕,贴在宁稚然唇角,亮晶晶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眨了眨眼。
宁稚然:“你……”
话还没说完呢,只见宫淮探出食指,缓慢擦拭掉那点亮晶晶的痕迹,放进自己嘴里,含住,咽了下去。
然后他俯身,似乎还想继续。
宁稚然脑子嗡地一下,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天旋地转。?
天花板在转,面前的宫狗在转,宫狗那软乎乎的嘴唇也在转。
宁稚然发自内心感叹:“宫狗,你好骚啊。”
宫淮:“……”
宁:“………”
宫:“…………”
本来趁着刚才那吻,宫淮已经在脑子里排练了无数遍,亲完他后,抱一下,再酷酷的来一句,我喜欢你,可以试试和我在一起吗?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哦。
结果宁稚然这句话,让那点在心底悄悄升温的情意,被一脚踹回了起点。那冒着粉色泡泡热气腾腾色气氛围,啪地一声,全都原地爆炸,消失了。
宫淮尴尬。
宁稚然尴尬。
宫淮尴尬。
宁稚然更尴尬。
在极致的尴尬中,俩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身,互相背对着,谁都没脸面对对方。
宁稚然瑟瑟发抖闭上眼睛,脸都热得和蒸气火车头似的。
啊。
我完了,这回我真不干净了。
我被亲了,我被宫狗亲了,这人从梦里的床上,爬到现实的床上亲我了。
这人对我图谋不轨,我现在还没力气打他,就算有力气,我也可能打不过他,啊,救命,想死。
宁稚然愤怒地打着冷颤,又羞又恨,恨不得有人能给他一棒子,把他当场打晕。他闭上眼,摇头,摇头,再摇头,红脸憋出一句:“那个,我是直男,朋友,你在做什么。”
宫淮:“我也。”
宁稚然炸毛:“你也个屁啊!咳咳咳咳咳……”
宫淮脸也红得很诡异:“是你先提的,你说我在梦里亲你。”
宁稚然:“是你先问我备注的事,我才答的!”
宫淮:“谁叫你备注的。”
宁稚然:“谁叫你偷看的。”
宫淮:“你不那么备注,我哪里能看到,哪里又会问你。”
宁稚然:“………”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宁稚然闭上眼,人都缩成了虾米,试图单方面结束这段对话。
可他这个眼,无法彻底闭上。
除了他的心跳,宫狗的心跳,也特有存在感地咚,咚,咚。
宁稚然想了又想,尽管脑袋瓜已经在冒烟,终究装淡定问了出来:“宫淮同学,你,你,你,你,你亲我干什么,你不会喜欢我吧,啊哈哈哈哈!”
宫淮:“。”
宫淮转头看他。
“喜、喜——”
宁稚然耳朵烧得嗡嗡响,很愤怒地大叫:“嘻嘻?你在这嬉皮笑脸什么呢?还嘻嘻?!你个死渣男刚分手就搞这种东西!你,你,你不是人!”
第47章 追妻(一)
宫淮觉得宁稚然身上一定自带某种特长,能让他在短短几分钟内下头,两次。
他不悦极了,但很快又把自己哄好,戳了戳宁稚然,朝他眨眨眼。
宁稚然悠悠回头,满脸写着“你害了我我这辈子都完了你让我不干净了可恶的渣男去死吧你”。
看到这表情,宫淮酝酿了一肚子的话,瞬间烟消云散,一个字都抓不住。
宁稚然带着怒气:“你在趁虚而入。”
宫淮揉揉眉心:“我要真想趁虚而入,根本就不会等到这时候。”
宁稚然:“你什么意思。”
宫淮往后缩了缩:“我没什么意思。”
“下去!”宁稚然抬脚就踹,“赶紧从我屋里出去,麻溜走啊你。”
“不是我真看不出来你是个Gay啊,你藏挺好啊你,我就知道我身边不会有什么正常直男!赶紧出去,出去,出去!”
宫淮补充道:“我真不是Gay。”
“你不是Gay你亲我干什么?”宁稚然扬起枕头,朝宫淮扔过去,“趁着我生病犯迷糊的时候亲我,我告诉你,等我病好了你就死定了!知道吗?赶紧走开宫狗死宫狗臭宫狗!我、我、我要和你奶告状!咳咳咳,yue——咳咳咳!”
宁稚然差点没给自己气吐了。
看到小兔牙咳成这样,宫淮试图过来拍后背,以缓解小兔牙的不适。
不出意外,吃到了一记迎面飞来的枕头攻击。
“我不想看到你,骚死你得了,连我都不放过,两个月都谈两个女朋友了还能盯上我,赶紧走吧死渣男!”宁稚然气喘吁吁。
宫淮:“……那我走了?”
宁稚然:“你走就走呗,在这跟我下集预告呢。赶紧立刻马上现在就走,你再不走,我现在就下楼给你做一锅没熟的豆角,毒死你!”
宫淮夹着尾巴灰溜溜下床,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看到又一个枕头即将飞过来,这才真的彻底退下。
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是破防的声音。
他这算不算……失恋了?
可吻宁稚然的时候,宁稚然明明也在回应啊。
回应得又笨拙,又用力。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
宫淮纠结了一晚上,辗转反侧,一边又想去小兔牙屋里看看,这发烧到40度的脆弱小家伙有没有好点儿,可又怕招人嫌。
算了。
明天早点起,去屋里看他,和他道个歉,再和他……
表白吧。
宫淮不想被小兔牙当成渣男,他也确实不是,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都摊牌说清楚。
第二天六点多,宫淮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小兔牙门口。
敲敲门。
没回应。
再敲敲。
不对,怎么没人说话?小兔牙病入膏肓了?
宫淮着急地推开门,视线在空落落的屋里兜了好几圈。
“宁……宁稚然?”
宫淮甚至去厕所转了一圈,在确认小兔牙没藏在浴缸之后,他一向淡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开始用能联系到小兔牙的一切方式,打夺命连环Call。
于是,宫淮在和小兔牙的微信聊天界面里,收获到了满屏的红色感叹号。
被拉黑了……
宫淮捏紧手机,闭上眼睛,又悲痛地睁开。
兔子,跑了。
兔子跑了!!
“阿嚏!阿嚏!阿嚏!”
宁稚然裹着被子,头上贴着退烧贴,在Adam家的床上,连着打了一大串喷嚏。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打了个冷战,好重的杀气,哪儿来的?
Adam有点嫌弃地把擦鼻涕纸递给宁稚然,把宁稚然带来的行李箱放衣柜里:“你但凡再晚点来找我,我就睡觉了,兄弟。”
宁稚然用力擤鼻涕:“我知道你今天没课,才特意来找你的。”
Adam八卦地靠近,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明知故问地套话:“嘿嘿,所以发生了什么,让你一大早跑来我家啊。”
宁稚然幽怨转头:“昨晚,他亲了我。”
Adam:“就这啊。”
宁稚然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什么叫就这,我的朋友,我很想知道,我和宫狗发生什么,你才会奇怪呢。”
Adam:“你俩发生啥我都不奇怪,真的。”
宁稚然两眼一黑,往床上一倒:“我完了……”
Adam兴奋地挪近了点儿:“不是你俩怎么还没睡呢。一个吻就给你吓成这样啊。他也挺能忍,和你住一起也只是亲了你,都没睡你,牛,这人,能成大事。”?
宁稚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宫狗会睡到一起。”
Adam张大嘴,惊觉于宁稚然的迟钝。他开始一根根掰指头清算:“这样,我问问你。一个正常的直男,在你俩并不熟的状况下,会因为你车胎漏气了,就把最新款劳斯莱斯,借给你开么?”
宁稚然眨眼:“万一他善呢。他说想借这事儿和我做朋友啊。”
“……”
Adam掰弯另一根指头:“好,没事儿。那朋友,我再问你,一个正常直男兼正常同学,会因为担心你回家有危险,每天守你旁边,让你住他家,还不要房租么?”
宁稚然:“他是有钱狗,又不差钱。”
“……”
Adam摇头:“一个对你无欲无求的直男,会抱着你睡觉?”
宁稚然想起那天,被Adam视频看到他和宫狗睡一张床的香艳画面。
“额……所以你真觉得,”宁稚然挠头,“宫狗喜欢我?”
Adam松了口气:“行,还算你能听懂中文,迟钝小子。”
宁稚然疑惑皱眉:“他喜欢我什么啊?喜欢我穷?喜欢我比他矮?喜欢我老骂他?”
Adam:“我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魅力,那么招Gay。不过他这回都敢打明牌亲你,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那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和他试试?”
“我试个屁啊!”宁稚然一翻身,把头裹进被子里,又装鸵鸟。
为什么。
为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办。心好慌。
宁稚然划开手机,打开夜声,准备和知心G聊聊天,问问G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宁宁:宝宝你在吗,醒了吗
几乎是发出去的一瞬间,G就回了。
G:在。
G:你在干嘛。
宁宁:我在朋友家呢,宝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G:朋友家?
宁宁:是滴,论文搭子家;)
G:哦。
G:怎么了,想问我什么。
宁宁:宫狗试图对我图谋不轨
宁宁:我该怎么办啊宝宝,搬出去?
G:图谋不轨?
宁宁:嗯对,详细的也没什么,但我确实不太想面对他
一分钟,两分钟,对面迟迟没回复。
宁宁:宝宝?
宁宁:你还在么?
宁稚然都在被子里憋缺氧了,也没等到G回音,只得把脑袋从被里钻出去。刚一冒头,就看到Adam还坐在他旁边,表情复杂地打字呢。
“你干嘛呢?”宁稚然问。
Adam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宁稚然:“我之前真没觉得宫狗是Gay。你看他那样,也完全不像吧,怎么看都是个花天酒地的骚鸡。”
Adam收起手机,咳了咳:“花天酒地的骚鸡也可以是Gay。我只能说,这人是个闷骚的深柜,刚好,你就是他最喜欢的那款,恭喜你,中奖了。”
宁稚然大叫:“他不喜欢我!”
Adam无奈:“你在这应激什么呢?”
宁稚然将被子攥紧了些。
是啊,为什么会应激呢。
或许是因为,一旦承认宫狗早就对他图谋不轨,那就显得他自己很傻,是这世上最最迟钝,一直在与狼为伴的大傻蛋吧。
真是因为这个?
又好像……不止于此。
那人都谈两场恋爱了,还对他做这种没良心的事儿,男女都想通吃,这个渣男,死渣男,难道真一边喜欢着他,一边和别人谈恋爱?
那真是对他宁稚然的侮辱!
宁稚然打开微信,把宫狗从黑名单拉出来,发了一条消息。
世界上最好的小兔牙:去死吧你!
发完,宁稚然迅速把宫狗再次拉黑。
Adam还在打字呢,对着手机屏幕时而摇头,时而微笑,时而露出感慨的表情。
宁稚然:“你干嘛呢,不睡觉就陪我聊聊天,别玩你那破手机了。”
Adam锁上手机,所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宁稚然。
紧接着,他拍了拍宁稚然的肩,起身,去厨房给宁稚然热了杯牛奶,又翻箱倒柜找了瓶只剩一半的蜂蜜,搅了搅,拿回来递给宁稚然。
宁稚然喝了一口,意外道:“你怎么也会做这个。”
Adam沉默不语,深藏功与名,眼见宁稚然一口口全部喝光,这才打开手机,通风报信。
喝完牛奶,宁稚然又感觉身上开始迷迷糊糊的。
就这样盯着窗外,躺了一会儿。
外面,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
要不是因为生病,宁稚然真想去外面站会儿,冷静冷静,再认真冲个澡洗洗嘴巴。
可惜现在真没力气。
于是宁稚然只能半死不活地瘫着,绝望地看着窗外,数着外面一粒粒往下掉的雪花。
雪花一飘,圣诞节近在眼前。等圣诞节过完,这学期也终于该结束了。只要再挺一学期,大学毕业后,他就能找个全职工作,彻底独立,从夜声上岸,自己养活自己。
可是……
下学期该怎么办?
宁稚然烦躁地用脚指头勾了勾被子边儿。要不下学期选课,打探一下宫狗会报什么课,和他的每一节课精准错开吧。
对,就这么干。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只要看不见那条骚狗,世界就还是美好的,物理隔离,永绝后患。
可学费还没凑齐……
越来越密的雪花,还在从天上簌簌落下,Adam家是那种相对廉价的别墅,房子老,只有矮矮一层,面积也不大。让宁稚然就算躺床上,也能很清楚看到窗外的马路。
一个上身穿厚重羽绒服,下身穿短裤的路人,牵着条看不出品种的长毛大狗,步履匆匆地路过。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挪过路边。
嗯?怎么有辆熟悉的大G开过来了?
宁稚然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仔细一看车牌号——
Gong3。
宁稚然揉揉眼睛,觉得他一定是烧出了幻觉。
Adam也看到了那大名鼎鼎车牌号,呦呵一声:“兄弟,你老公来了。”
宁稚然又应激了:“你说什么呢?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换个措辞赶紧的。”
Adam邪魅一笑:“那行。”
“兄弟,你老宫来了。”
第48章 追妻(二)
宁稚然实在是无力吐槽,眼见着那辆大G在路边停好,眼见宫淮穿得风尘仆仆,从车上下来,走到Adam家门口,端正地敲门。
Adam还乐呵呵准备去开门呢。
宁稚然瞬间从床上坐起:“不许开,开了我和你绝交。”
“……”
Adam只能默默收回手。
宁稚然愤怒质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Adam嘴皮子张开又合上。
宁稚然颤抖着指了指Adam:“只有你才知道我在这、他怎么有你联系方式的?你这个内奸。”
Adam苦笑:“你也知道,咱W城圈子就这么大,几个人里就能出一两个共友,他找找到了我朋友,要的我联系方式。”
“然后呢、他和你说什么了?”
“哎呦,你这么好奇,你就亲口问他啊,人不就站在门口呢么。”
宁稚然抬眼,朝窗外望去,刚好能看见站在大门口的宫淮。
在他的记忆里,宫淮永远是精致的。
就算前一天发烧烧得脸通红,神情恍惚,就连额角都被汗打湿,可人仍然是一丝不苟的。
可现在,他站在Adam家门口。
风不算小,雪落得很慢,那人头发上积了小撮没化完的雪,只要一抬手敲门,那雪就会顺着头发的缝隙往下滑,落在肩头,碎成亮晶晶的水渍。两缕发丝刚好垂下来,挡住了那双睫毛很长的眼睛。
穿着虽然精致,可看起来,是狼狈的。
……也是脆弱的。
宁稚然隔着窗户,心脏像是被冰碴子扎了一下,又冷又麻。
似乎是感受到宁稚然的视线,宫淮也朝这边看过来。
直直地看着,像是看见他之后,就再也看不见别的地方了。
那一瞬间,昨晚的吻,被压在身下的拥抱,全都如海水般,倒灌进宁稚然的脑袋里。
宁稚然啪地一声直挺挺倒回床上,甚至有点破音:“Adam我告诉你啊,你千万、不许、给他、开这个门。听见没?你要是敢让他进来,我就死你家里。”
Adam无奈极了:“那你想让他冻死在外面吗。”
宁稚然翻了个身,干脆谁也不看:“跟我没关系,冷就回家呗。”
就这样装死了大概一分钟,Adam戳了戳宁稚然:“bro,你老公让我给你传话。”
说完,Adam举着手机,播放了一条语音。
是宫淮的声音——
“宁稚然,我有事想要当面和你说清楚。能不能,出来见我。”
宁稚然捂住耳朵,不想听王八念经。
Adam无奈朝窗外摇摇头,摊手。
宁稚然继续装死。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脑子太过混沌,人也没力气,装着装着,竟然还真就睡着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昏过去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太阳悬在天空中间,雪还在下。
宁稚然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迷迷糊糊和Adam说:“他走了没啊。”
“没呢。”Adam声音幽幽响起。
“什么?!”
宁稚然人瞬间清醒,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大眼往窗外看。
宫淮正背对着窗户站着,雪已经在他肩头积了厚厚一层,时不时还有白色的哈气雾团,从头那边冒出来。
宁稚然火了,看向Adam:“不是,你就这么一直让他在外面站着?”
Adam听起来也很崩溃:“不是你不让我放他进来的吗!你不是说和你没关系吗!”
宁稚然:“那你不会赶他走?”
Adam:“我试了啊!他说什么也不走,他说他一定要见你,我求你俩了,能不能别把我当套使,我太难了啊。”
宁稚然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他大骂“神经病”,套了件来时穿的大衣,骂骂咧咧往门外走。
咯吱。
门终于被打开,冷风裹着雪灌进来。
宫淮听见门响,像是没想到门会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惊喜地回头。
只一眼,宁稚然就看见了宫淮通红的鼻尖,和不剩什么颜色的嘴唇。
完了,宫狗昨天本来就在发烧,这下好了,冻坏了吧?回去会不会病得更严重啊?
宁稚然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好坏,是一个超级缺德的大坏蛋。
可不行,气势不能丢。
宁稚然故作硬邦邦地问:“你到底想干嘛啊?”
宫淮也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宁稚然:“我不回。我没家。”
宫淮:“你有家,回去吧,我好冷。”
宁稚然没招了,冷你赶紧回去啊,在大雪天站一上午算什么事儿啊。
他关上门,在Adam厨房那里翻翻找找,叮叮当当折腾了一阵,又推开门,把一叠药片扔给宫狗:
“我觉得咱们现在关系……有点奇怪,我不想面对你,所以我不可能回去,懂吗。还有,家里药好像没了,你回去把这个吃了,别在外面装雪人了。那么,再见,宫淮同学。”
说完宁稚然就要关门。
宫淮伸手,将门抵住:“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奇怪?”
“那在你心里,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宁稚然烦得炸毛:“没有关系!能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宫淮怔住,抵在门边的那只手,也随之慢慢松了力。
门没了支撑,咣当一声,重重合上。
我讨厌你。
这句话,一直响在宁稚然的胸膛里,就连回音都带着颤。
我讨厌你。
宁稚然自问,他是讨厌宫淮的。讨厌宫淮有钱,讨厌宫淮抢他车位,讨厌宫淮事事都压他一头,讨厌宫淮什么都不做,就能轻而易举,拥有他想要的所有。
我讨厌你。
但对于宫淮这个人本身,他真的,有那么讨厌么?
是啊,我真的,讨厌你……么?
宁稚然背对着窗户,坐回Adam的床上,头都垂了下来,叹了口气。
好难受。
身体好难受,心里好难受,说了恶毒话的嘴巴也好难受。
这时Adam手机响了。Adam低头看了眼,挠挠头:“那个,兄弟,你老公又给你发消息了。”
说完Adam把语音条放了出来。
“宁稚然,我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留的是这里的地址,钱我已经付过了,你不用担心。”
“等你没那么生气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吧。”
宁稚然浑身缩了一下,缓慢回头,朝窗外望去。
面前的场景扎进他的眼睛。
宫淮已经不在门口了。
但宫淮似乎用哈气,在窗户上,歪歪斜斜画了几样东西。
先是一枚哭脸,但那哭脸,被两条线划掉了。
旁边有一个箭头,指向一张有些笨拙的笑脸。
笑脸下面,工工整整写着两个单词。
——MyBad.
宁稚然愣住了。
透过窗上的哭脸,他刚好能看见宫淮正在往外走。一个人孤零零的。呼出来的白气一团团在他脸侧浮着,又迅速散开。
很快,大G引擎低沉地轰鸣了一声,车灯在雪幕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最终缓缓驶离。
门口空荡荡的,只剩下地上被车轮压过的痕迹和漫天飞雪。
宁稚然仍呆呆望着外面。
Adam连着“啧”了好几声:“你给他下迷魂汤了?”
宁稚然愤怒看向Adam。
Adam:“看我干嘛。害,命真好啊你,真看不出来,死装哥还有这样的一面。”
宁稚然扑向Adam:“死装哥要是因为今天的事发烧病死了,我就杀了你!”
Adam都无语笑了:“你这不是挺在乎人家的么?”
宁稚然抓住Adam的脖子,来回晃啊晃:“你懂什么,死装哥昨天生病了,我发烧就是他传染给我的!”
Adam叽里咕噜努力说:“那你还不去见他,人都走了,你后反劲儿什么啊?喜欢就去追啊!”
宁稚然:“你瞎了?我喜欢他?”
Adam:“叽里……你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主……咕噜……”
嘴硬?
哈?我哪里死鸭子嘴硬了?我喜欢宫狗?开什么玩笑?
虽然和他接吻的感觉确实不错,但是这个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我这纯属以前没尝过鲜,亏大发了。是个人都行。
我,宁稚然,一个纯洁的直男,还能被我最讨厌的人,用一个吻掰弯了不成?
真扯。
哪怕第二天就要世界末日,哪怕现在天立马塌下来,哪怕我穷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死装哥。
我担心他明明是因为我善!
宁稚然气喘吁吁倒床上。
他实在不敢回宫淮家,所以这几天,他只能先在Adam家窝着。
一是因为他嗓子太痛,二是因为不想让Adam知道,他私下还做陪聊主播,宁稚然只能在夜声主页挂了公告,说他暂时身体不适,宝宝们静待等宁宁凯旋归来。
让他意外的是,G这几天也没出现。
宫淮请的私人医生倒是真的管用,针打下去没几个小时,他立马就回光返照了。
两天后,宁稚然觉得必须要去上学了。可一想到要回学校,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他怕撞见宫淮。
宁稚然想到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让Adam开车送他。
但宁稚然很快就发现,这都是无用功。
宫淮压根没来。
宁稚然最开始吧,倒也没太在意。可后来的第二天,第三天……
宫淮都没来。
宁稚然心里砰砰跳。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因为那天冻着了……
死装哥病危了?
这要放以前,宁稚然肯定会感叹一声,这他喵的真是太好了。可现在,他却有些担心。
不能吧。那宫狗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过,他身体很好。应该不至于……吧?
宁稚然越来越担心,心里那点内疚越积越满,很快,就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正好下午有和沈砚同一节的Econ课,宁稚然早早就来了,眼看着沈砚刚坐下,宁稚然立刻就坐到沈砚旁边。
“那个沈砚同学啊,”宁稚然脸上装淡定,“我,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沈砚一抬头,就差把“你终于来问我了”写额头上了。眼里全是“我知道你和我兄弟之间发生了点什么、你现在才着急问”。
宁稚然:“……”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宫淮还好么。”
沈砚神秘兮兮凑近,用手挡着嘴,小声说:“不太好哦,他生病了呢。”
果然。
不会真是那天冻坏了……
宁稚然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还没好啊。”
沈砚贱贱笑道:“那好不了。”
“哈?”
“你俩什么时候和好啊。你去看看他,说不准,他病就好了呢。”
宁稚然感觉有诈:“什么意思,什么和不和好的?”
沈砚咂嘴:“你俩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
“啊?”
第49章 人在家中坐
沈砚自顾自感叹:“宫少当时为了追你,可没少下功夫呢。哦对,你那车修好了,什么时候你来我店里去取吧。”
一想到钱,宁稚然成功错过有效信息:“哦,多少钱啊,贵么。”
沈砚:“贵不贵的,那不是你该担心的,宫少早把钱给你付完了。不过你俩既然都在一起了,他之前没和你炫耀一下,他都做了什么好事儿?”
宁稚然只感觉信息量太大,他的脑袋瓜有点处理不过来:“付完了?好事儿?什么东西?”
沈砚上下打量了宁稚然一眼,表情意味深长:
“我们车行当时给你的车做检查,技师一看,说你那轮胎根本不是自然漏气,根本就是被人拿东西扎的。”
“被、扎、的?”
沈砚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味儿贴过去,毕竟宫淮也不肯说实话,他只能从宁稚然这套话:
“是他干的吧,为了给你换车,让你开他的劳斯莱斯,宫少这花得,啧……真是煞费苦心啊。”
宁稚然脑子“嗡”一下。
沈砚望着宁稚然这张宕机脸,忽然意识到,这表情,这反应,宁稚然,好像、可能、大概率,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儿。
呃。
沈砚嘴角一僵,疯狂找补:“我那个……我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猜的、瞎猜的。我们车行技师说话都不靠谱的,可能你那胎就是自然漏气……谁知道呢……风大石头多……”
宁稚然还处在彻底懵逼的状态。
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动了一下,手往旁边一伸,一把就攥住了沈砚的胳膊:“你还知道什么?”
沈砚整个肩膀一抖,坏了,闯祸了。
他立马开摆:“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你你亲口问他去吧!”
宁稚然不放弃:“不行沈砚同学你快点和我说,我把他拉黑了,我不想和他说话。”
沈砚哪敢说,万一再说漏点什么,那可真完蛋了,只能转移话题:“你俩到底怎么了啊?怎么能吵得这么严重?你怎么都搬出去了啊?宫少人本来就有点闷,他现在更闷了。你快、你快去、赶紧把他嘴撬开!”
沈砚一边说,一边试图缩手往回抽:“我真就只是个目击者,我没有参与作案啊。有什么事儿你们俩自己说行不行?你别在我这儿拷问我了,我不是什么知情人呵呵呵呵……”
宁稚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再吸,再吐。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根本没有一点用啊。
这一节课,他人虽然坐在那儿,心思却飞出好几公里。
沈砚课上了一半,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跑了。宁稚然也没心思管,脑子里全是“宫淮”“生病”“扎胎”几个词在来回乱飞。
他把修车钱给我付了?
他把车胎给我扎了?
宁稚然的脑子里,一直转着这几句话。一天,两天,他很想开口去问宫淮,但莫名对和宫淮有接触这件事儿,有点打怵。
期末考试那天,宫淮是来了,不过他写的很快,交卷交得也很快。人还带着口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笔在手中转啊转,宁稚然把脸撇到一边,不去看宫淮离开的背影。
病死吧你。
几科期末考试陆续考完,这学期就这样彻底地结束了。
宫淮没有联系他。一直都没有。
平安夜那天下午,他和Adam一起在家躺着。
Adam在那开着手机翻邮件呢,看到学校发来的邮件,转头问:“Finn,咱俩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学校组织的圣诞晚会啊?”
宁稚然烦得很:“有什么可去的。”
Adam“啧啧”两声:“打扮好看点,去参加晚会,喝点酒、认识点人、万一我就脱单了呢?”
脱单?
这话让宁稚然的脑袋“叮”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对啊。
他现在这混乱的精神状态,归根结底,就是源于两个字,孤寡。
就是因为没得恋爱谈,这才不小心给宫狗钻了空子。这宫狗简直就是一颗会旋转、会发光、会爆炸的冲天闪光弹,轰的一下,把他原本平静的生活炸得稀巴烂,满地狗毛。
但如果现在、此刻、今晚,他能在圣诞晚会里认识点儿什么妹子,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那宫狗那点糟心事……算事吗?
不算事啊!
根本不值得他内耗这么久!
没错,等今天过完,以后带着闪亮亮的女朋友,和宫狗把车胎的事情问清楚,修车钱嘛……多少钱就补给他,从此,两清,在不用联系,多好,还倍儿有面子。
没错,宁稚然,你不能被宫狗那个吻扰乱节奏,你需要重启人生秩序。谈恋爱它不香吗?被温柔妹子抱着睡觉不香吗?
宁稚然目光坚定:“……晚会几点开始来着?”
Adam神秘地看向宁稚然,二人相视一笑。
半小时后,Adam换了身很骚的西服出现在镜子前。配上他那眉钉,看着更骚了。
宁稚然穿了件奶白色的粗线麻花毛衣。
衣服是高领的,恰到好处地包裹住脖颈,衬得他皮肤愈发白净,下巴尖尖。外面套了件版型极好的驼色羊绒大衣,整个人瞬间多了几分清冷又温柔的调调。
为艳遇作准备,宁稚然还特地换了条他最贵的内裤。
嘻嘻,由内而外,香喷喷的,闪闪发亮,真棒。
Adam一边喷发胶一边凑过来,上下扫描一圈,发出“喔唷”的怪叫:
“兄弟,你这打扮的精致,跟小手办似的。好看的,方圆百里的瞎子见了你,都能被你耀眼到重见光明。”
宁稚然没理他,犹豫再三,还是在右面耳朵上别了枚耳钉,又拿起Adam的一瓶男士淡香水,在手腕和颈侧蹭了蹭。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那点别扭和心虚又冒了出来。
……打扮得再人模狗样有什么用。骨子里,还不是个被死对头亲了就跑的怂包。
他对着镜子龇了龇牙,试图找回一点凶狠的气场。
可以,很好,很凶,很爷们儿。
宁稚然,今晚,你可一定要有收获啊。
俩人风尘仆仆参加圣诞晚会去了。
圣诞晚会办在学校的商学院大厅,靠墙那边设了个自助酒台,饮料和各种酒都有,一次性杯子用完了还可以再拿。
宁稚然喝了两杯酒,壮胆,往人群里扫了一圈。
他目标很明确,社交,搭讪,证明自己不是Gay,再撕掉脑子里的那个谁。
可惜事与愿违,每个他搭讪的女孩子,确实对他很友善,也聊得很投机。只是那些女孩子看他的眼神里……
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没有人想“对他怎么样”,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好看”,“有趣”,“性格好”,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苗头,甚至有人亲切地想和他做姐妹。
……可恶啊。
宁稚然只能又喝,又搭讪,又失败,逐渐陷入一个绝望的怪圈。
难道就没有人能对他动点凡俗心思吗。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泡他吗。
宁稚然在内心发出崩溃的咆哮。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这声咆哮,也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老天真的给他派来了一个,真挺对他感兴趣的人。
有人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在身后喊他。
“这玩意喝多了会醉得很难看,Finn。”
宁稚然回头。
Ray穿了件一看就很贵的皮衣,里面搭了白色背心,用充满侵略感的眼神,盯着他看呢。
“……”
还真来了一个对他感兴趣的。
不过是个男的。
呵呵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宁稚然尴尬地打着哈哈:“哦,你好啊。”
Ray靠近了点,身上用来掩盖体味的香水味儿,薰得宁稚然鼻子一紧:“最近上课你都不和我打招呼了,我好伤心呢。”
宁稚然只能露出礼貌微笑:“没什么事我走了哈,祝你平安夜快乐。”
说完他拔腿就跑。
Ray幽幽道:“Gong在哪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宁稚然:“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
Ray看到宁稚然这反应,嘴角一勾,想起这俩人最近都没一起出现,立刻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哎哟,他还没泡到你啊?”
宁稚然:?
Ray:“你简直就是他的菜呢。Gong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我还以为你俩早就……嗯哼~”
“他居然能忍到现在?看来是真喜欢你啊,宝贝儿。”
宁稚然有点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Ray眨了眨眼,两手一摊,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能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是那天和Gong啊,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宁稚然盯他:“你们都聊什么了?”
“Finn,虽然吧,我之前是动过泡你的心思,但你放心,我现在对你,纯洁得很。”
话锋一转,Ray靠近半步,语气突然低下去:“作为你的同学,我真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那天,Gong可和我说了一句话,就为了让我,离你,远点儿。”
宁稚然警惕抬头。
Ray居高临下,茶里茶气地使坏:
“Gong说,他想睡你。”
“可想了。”
宁稚然:“……”
大脑死机。系统崩溃。蓝屏警告。
他想睡我?
不过也是,亲都亲了,他想睡我也挺合理——
他想睡我??!
宁稚然觉得今晚可真是太难熬了。他开始疯狂喝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很难。他现在,整颗脑袋都成了待爆发的活火山,随时都能爆发出毁灭世界的岩浆。
哪还有心情搭讪啊,这这这,这都什么事儿啊。
宁稚然低着头,点开手机,打开夜声。
G的名字,在一串联系人里显得特别亮。
宁稚然瘪着嘴,戳了进去,打下一句话。
宁宁:宝宝,平安夜快乐
他其实想说很多。他想和G聊聊。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关于他这几天一直反复去想、甚至睡不着的事。
他知道,那么知心的G,一定会好好安慰他。
可消息发出去之后,G那边没反应,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宁稚然盯着聊天记录发呆,过了好一会,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G回了,心里猛地提起来。
结果不是。
是一条短信。
是以前和他住一栋楼的白人老太太,哦对,他之前搬家的时候,还答应过人家,圣诞节要去看她呢。
老太太短信发得真挚又诚恳,给他发了圣诞祝福,还说家里今天烤了美味苹果派,如果他没人一起过节的话,欢迎他来她家,热热闹闹地吃个饭。
宁稚然觉得他应该去。
可他现在真没那个心情。他很烦躁,想把一切都炸掉,他可不想把这份烦躁,带进人家其乐融融的家庭聚餐里。
他想了想,还是给老太太回了一条:
“谢谢您邀请我,我今天应该不太行,但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带着好吃的来拜访您。平安夜快乐。”
发完他觉得老太太应该不会回了。
但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又发了一条:“哦对了,Finn,上次见你忘了问你了。那个最近老来你家的男孩子,是你朋友吗?”?
宁稚然赶紧回过去,问:“哪个男的?什么时候?”
老太太回得很快:“大概是九、十月份的时候吧,那个人来了两次呢。”
宁稚然心跳有点乱了,慌张打字。
“什么时候的事?我家一般不来人啊。”
老太太:“有一次你喝醉了,楼里有住户打电话说,你坐在家门口睡着了,叫我去看看。等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男孩子,把你扛回了家。”
在家门口睡着……
膝枕……
幻觉哥……
宁稚然摇摇头,打字:“那第二次呢?”
老太太:第二次啊,也是楼里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在二楼声音太大,吵得不行。我就下去看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你,跟上次扛你回家的那个男孩子,一块站在门口,醉醺醺的,在那儿翻找钥匙。
老太太:我本来还想帮你们开门,结果我刚走过去,那男孩子已经把门打开,搀着你进去了。
宁稚然屏住呼吸,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醉酒、钥匙、进门、唱儿歌、小宝贝、大抱枕、接吻……
是吃炸鸡喝酒那天。
所以那不是幻觉哥。
是宫淮。
都是宫淮。
他的膝枕是宫淮,给他递垃圾桶的是宫淮,抱的是宫淮,吻的是宫淮,他吻完抱着人不撒手,哭着吵着要再吻一次,那带着点儿纵容,却只是轻轻碰了碰他嘴巴的也是宫淮,哄他唱儿歌的是宫淮,叫他宝贝的也是宫淮。
全是真的。
那不是梦。
原来那个时候就亲过了。
前几天那根本就不是第一次……
老太太还在发:“Finn?你说你家平时不来人,那个男生,需要我报警吗?”
宁稚然呼吸变得乱七八糟,强迫自己冷静,打字:“没事的,谢谢你。我想起来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
……全、部。
第50章 我想睡你
Adam穿着那身骚包衣服,从人堆里晃了一圈,空手而归,回吧台找宁稚然。
刚走过来,就看到宁稚然站那儿,整张脸喝得红扑扑的,手上捏着红色的一次性杯子,杯子都被被他捏出印子了。
Adam疑惑:“怎么一个人喝成这样?这酒就算不要钱,也不至于这么喝吧。”
宁稚然醉醺醺地抬头看他,红着眼,声音虚虚的:“他想睡我。”
Adam一顿:“……谁?”
“宫淮。”
空气静了两秒。
Adam:“我需要很意外么?”
宁稚然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也知道?好啊,你早就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是吧。”
Adam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什么啊,我只知道,他大雪天在门口站一上午,就为了让你见他。这还不明显吗?难道他喜欢赏雪?难道他喜欢在雪里站岗?”
“……”
宁稚然又喝了一杯,摇摇头,抬头问:“你觉得我像Gay么。”
Adam:“……你想听实话么。”
宁稚然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春/梦吧。那是真的,那不是梦。”
Adam:“?你说死装哥、他唱歌、哄你睡觉、被你扇巴掌还没生气、那真不是梦?我我我、我真要倒立吃屎了?!”
宁稚然比了个“请”的姿势。
Adam:“好好好,真看不出来,死装哥还有两幅面孔呢,对你倒是有耐心。”
宁稚然把杯子捏得更紧了些,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他想睡我,他竟然想睡我,他竟然从这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想要睡我。”
Adam不敢吱声。
宁稚然:“他借我车,让我搬他家,不收我房租,每天粘着我,原来就是因为他想睡我。可以,死装哥,好手段,好算计。”
Adam:“……”
宁稚然:“他凭什么觉得我是被睡的那个?”
Adam:?
宁稚然仰头看Adam:“我哪里看着像被睡的?老子纯爷们儿!”
Adam表情比吃屎还精彩。照照镜子吧你,他想。
宁稚然又喝了好几杯,自言自语:“他完了,Adam,我告诉你,他完了。”
Adam挠头:“你想干嘛啊,兄弟。”
宁稚然把空杯子往吧台重重一放。
“我去报仇,弄死他。”
说完,宁稚然头也不回,带着一股邪火离开了。
Adam看着宁稚然大步离开的背影,默默替兄弟的屁股祈祷起来。
今年的平安夜,气氛格外浓。
外面一直在下雪,雪大到像是圣诞老人坐着驯鹿车在天上撒面粉,街边的很多店门口都杵着颗圣诞树,上面挂饰红的绿的金的,一闪一闪,很是漂亮。
走到哪儿,都能听见玛丽亚凯莉的《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堪比国内过年满大街放的《恭喜发财》,想躲都躲不掉。
宁稚然一边走,一边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他先是坐了公交,又倒了地铁,一路上被人撞了好几下,可脑子里的活火山,却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
我要报仇。
我要揍他。
我要为我的清白,讨个说法。
等着挨锤吧。等着在这平安夜,被我打得不平安吧你。
去死吧,宫狗!
宁稚然坐在公交车上,脑袋晕晕的,身体跟着车身一晃一晃。
这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G。
G:刚才在陪家人喝酒,没看手机。
G:节日快乐,祝你幸福。
【您已收到转账¥152000.00】
宁稚然瞬间坐直,灵魂被整整十五万二抓回身体里,啊不是?我看错了?
天降横财,还得靠G啊!
他想起自己被宫狗骗得团团转,又想起温柔的G,这人不催他直播,不要求他营业,还反手给他打钱,给钱不图回报,关心不求回应……
这年头,狗都能成精,反而是榜一还在傻乎乎地给他送钱。
喝了酒感情会比平时更充沛,宁稚然没忍住,捏着手机窝囊地掉眼泪,支支吾吾地打字。
宁宁:宝宝,谢谢你,这几天我都没直播,你还记得我,还给我转钱,你真的太好了
G:我会一直记得你。
G:就算你不直播,也会。
G:抱。
抱。
如果能有G这样的男朋友……那变弯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宁稚然一边呜呜呜一边打字。
宁宁:宝宝,你今天怎么过的,有没有吃圣诞苹果
G:不需要吃。
宁宁:为什么?
没想到,G竟然发了一串英文,是一串很有名的俚语。
G:Youaretheappleofmyeye.
宁稚然一笑,这G,又开始说土味情话了。
但很快,G又发来一句。
G:Ifoundmyapple:)
窗外是圣诞的雪,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玛丽亚凯莉,宁稚然却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温柔又狠厉的东西击中了。
宁稚然不知所措,还没想好该回什么,G来了消息。
G:你今天怎么过的。在干嘛呢。
宁稚然吸了吸鼻子,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的。
宁宁: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宁宁:可恶的宫狗,他完蛋了,我今天知道了好多关于他的东西,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清算
G:现在?
宁宁:他竟然一直在算计我!他太坏了!这人坏的都能拧出坏水了
宁宁:我之前骂他死装哥真就是骂轻了,人怎么能坏成这样,他竟然还想……哎,算了宝宝,大过节的,不说这些糟心事
G:他还想?
宁宁:这个超级无敌无耻恶劣的大坏蛋,我一定要他好看
宁宁:要是一会儿我没回你,那就是宫狗倒大霉了,不是我不想理你,宝宝,就今天一天哦,我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你
G:那我……祝你成功?
宁宁:谢谢宝宝,我一定会成功的!这个渣男,过节别想安生了,我这就和他清算去
宁稚然一路跟G骂骂咧咧,嘴上没一句干净的,吵着吵着,他下了公交车。
雪扑在脸上,宁稚然呼出一口白气,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越冷,他脑子越晕,学校的酒喝了太多,这会儿后劲才刚上来。
宫狗家离车站还有五分钟。
可这五分钟,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一种“复仇者归来”的气势。每迈一步,怒气就往上蹿一层。
想起那天被亲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幻觉哥,想起对方为了泡他,把他车胎扎了,想起宫狗蓄谋已久让他搬家……一桩桩一件件,他越走越怒。
越怒越想揍宫狗。
终于到了宫狗家。
他站着院子铁门那儿,抬手就输密码。
1111。
这人真行,狗都想不出来这密码。他竟然被这么个直肠子蠢货骗成这样,宁稚然,你真丢人。
他又羞又恼,走进院子,摁开指纹锁,进屋。
灯是亮的。
哦吼,看来宫狗果然在家。
宁稚然一肚子火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他冲着屋里爆吼一声:
“宫,淮!”
回声震了两层楼。
但没人回应他。
宁稚然耳朵竖了起来,不对劲,他明明听见屋里有声音,隐隐约约的,好像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是电视?
好你个宫淮,我都来取你狗命了,还有闲心在家看电视,是吧。
宁稚然踢掉鞋,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怒气,踩着地板往客厅冲。
果然。
宫淮正背对着他,慵懒地看电视呢。
面前那台巨贵的电视上,正放着动物世界纪录片。
一只黑背猎犬正穿过草原,伏低身体,死死盯着远处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子。
旁边的茶几,放着三瓶红酒,两瓶已经喝空了,另一瓶只剩下一半。
宫淮似乎完全沉浸在电视里,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宁稚然浑身的气势,莫名被久违的宫淮戳漏了一点气。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又走了几步,故意让自己的脚步声很重,然后停在一个自以为很有压迫感的位置,阴阳怪气地开口:
“喂。圣诞快乐啊,朋友。”
这时,宫淮才像是终于被惊动了,微醺地回过头来。
宫淮穿着一身克罗心深色浴袍,带子系得松,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宫淮眼神似乎因为酒精,显得有些迷蒙,聚焦了一会儿,才落到宁稚然气得红扑扑的脸上。
“嗨。”
他顿了顿,目光在宁稚然脸上流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接上。
“还没到圣诞呢。”
“先祝你平安夜快乐。”
宁稚然嘴角难看地扯了扯:“你倒从容,死渣男。”
边说边往宫淮这儿走。
宫淮看了他一眼,也随之站了起来,他人高腿长,酒气混着沐浴后的热气,围在他身上。
“要跟我一起喝点吗?”宫淮语气带着点醉意。
“谁要和你喝酒啊!”宁稚然说完,直接一拳揍了上去。
可惜宁稚然也实在有些醉,没控制好方向,拳头砸在了宫淮肩头,人还歪了歪。宫淮愣是没躲,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伸手扶了宁稚然一把。
宁稚然更愤怒了,嗷一声扑了上去,把宫淮扑倒在地,骑在人身上。
他揪着宫淮衣领,准备开揍:“你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了还喝什么酒。”
宫淮眨眼:“我好多了,今天Lily来家里过节,我陪她喝了点酒,她还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嗯,我也给你买了,是个笔记本电脑,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又是这样。
一边对我好,一边算计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稚然坐在宫淮身上,抬手就要锤他:“我车胎,是你扎的吧?”
“……”
宫淮:“你怎么知道的?”
宁稚然心里好好好,继续盯着身下人质问:“你就是幻觉哥,那不是梦,你亲了我,是吧?”
宫淮:“……对,我没忍住。”
宁稚然点点头,行,不演了可还行。他又问:“你想睡我,是吧?”
宫淮迷离的眼神短暂聚焦了一瞬。
“是啊。”
“我想睡你。”
“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