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相长歌说满足余清一个要求,真就满足她提的要求。
她说她想一个人静静,相长歌就没打扰她了, 甚至她今晚没吃晚饭,相长歌也不去逼她。
“那她什么时候能静完?”
相长歌的小别墅客厅里,小白狗蹲坐在沙发上, 一边用小黑豆眼看着相长歌,一边在她脑海里用着电子音的声线说出一听就很悲伤的语调。
这熟悉的电子音, 刚已经在她脑海里从下午到晚上,哭嚎了快一天了。
相长歌揉了揉耳朵,拿着叉子叉了块面前的水果拼盘里的西瓜塞进了嘴里。
“她自己把她房门锁打开的时候?”相长歌大致的给出了一个范围。
小白狗的耳朵趴了趴:“那她要是明天、明天晚上、后天也不开门呢?”
相长歌咀嚼着西瓜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恢复正常的道:“我的一个要求的时限能有效这么久?”
这谁知道你。
心里吐槽着,系统嘴上却问:“哪能有效到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
相长歌又吃了一颗蓝莓。
小白狗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在沙发上趴躺了下来:“那要是明天早上了余清宝宝还没把她的房间门锁打开怎么办?”
说到这儿,系统又有点悲伤难过了。
“我的余清宝宝,呜呜呜呜呜她怎么可以那样,怎么可以就这么残忍的把小狗扔出她的房间, 扔小狗出来就算了, 连小狗的狗窝都要一起扔出来,这和把小狗扫地出门有什么两样。”
“呜呜呜呜呜她不知道自从小狗来到这个家开始,就是在她房间里睡的吗, 把小狗扔出来,小狗就无家可归了啊呜呜呜呜……”
听着再次化身开水壶发出呜哇音的系统说的话,相长歌表示, 她想替余清澄清两点。
第一,余清没有把小狗扫地出房门,她只是连门都没让小狗进。
第二, 小狗的窝也不是被余清扔出房间的,而是让她小心的挪了出来,安放到了三楼小客厅自己原本准备留给小狗做窝的位置那儿。
察觉到相长歌心理所想,系统暂停了一下难过:“这有什么区别吗?”
说完,它转而又逼问道:8802,你不要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的细节,你还没说要是余清宝宝明天早上不出来怎么办呢。”
“小狗不能一整天都看不见主人的呜呜呜呜……”
相长歌:“……”
噪音太强,就算是冰冻过的水果拼盘,吃着也失了两分滋味。
“她不出来我们不会进去么。”
相长歌反问系统。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意识到什么的高兴道:“对啊,虽然余清不出来,但是8802你可以进去呀,反正才区区三楼的高度,你随意的翻个窗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烧水壶终于消停了:“那就等明天吧,明天统统一定要见到统统的余清宝宝,小狗怎么可以离开主人……不在余清宝宝房里的第一晚,想她。”
听到太多的相长歌:“……”
在她这里,委屈它了是吗?
不乐意住就离开自己的宿舍,又不是她叫它来她这儿的。
余清虽然把小狗的狗窝挪出来了,但余清现在心情忧郁着,系统想和相长歌合计合计怎么办,加上一条狗单独待在主屋那里也不好玩。
所以,明明可以直接和相长歌通过脑电波交流的系统,屁颠屁颠的跟着相长歌回了她的别墅宿舍。
盘子里的水果吃了一半后,相长歌想起什么,问了系统一句:“余清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夜色浓郁,余家里安静一片,可能是知道这会儿的余清心情不好,甚至连庄园里的佣人都沉默了几分。
相长歌莫名还感觉有点不习惯,具体是哪里不习惯,她一时又还没感觉出来。
系统很快回道,像是一直在监视着余清一样:“余清宝宝正在床上躺着呢,不过并没有睡着。”
相长歌戳了戳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水果:“那她的心情指数是多少?”
系统:“余清宝宝目前的忧郁指数是101。”
相长歌:“?”
“101?这个数值满分不是一百吗?”
“是啊。”系统淡定回道。
相长歌不能理解,满分一百,什么还有个一百零一出来。
像是知道相长歌在想什么一样,相长歌还没发出自己的疑问,就听见系统理直气壮的道:“那只能说明余清宝宝的忧郁指数,比十分难过高十倍还多,比满分忧伤还多一点。”
相长歌:“……那确实是太忧郁了。”
系统狗在浅灰色的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从躺着的一张狗饼,换成了四脚朝天的姿势。
如果这个姿势是人做出来的话,大概会显得它很绝望疲惫,有种打算随其而去的颓废感。
但换在一只有着焦黄色耳朵的小白土松身上,只让人感觉到……诙谐。
盯着小白狗四脚朝天露出白肚皮的姿势看了两秒,相长歌一边拿过手机咔嚓咔擦的拍了两张照,一边提醒系统:“注意隐私。”
系统狗肉眼可见的愣了几秒,随后艰难的抬起狗头往自己双腿之间看了看,不在意的甩了甩尾巴。
“没事,我们一个物种。”
相长歌:“?”
谁跟你一个物种啊……它想说的是性别、性别吧!-
十点,洗完澡出来的相长歌知道哪里感觉不习惯了。
这个点,在往常来说,她此时应该正在余清的房里坐在,催她上床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她自己的房间,无所事事得随时都可以入睡。
“她现在,睡着了吗?”
相长歌在床边坐下的时候,问了一嘴地上把它的口蘑形狗窝也带来,此刻正躺在里边的小白狗。
这个“她”,虽然没指名没道姓,但相长歌和系统都知道说的是谁。
“还没有。”
两秒后,系统回答道。
相长歌往床上躺下,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问:“那还在躺着?”
“是的。”
相长歌没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舒适豪华的大床上,微微隆起一个小包,里面是蜷缩着默默流泪双眼红肿的余清。
那位大小姐,到底在难过什么,有心事不告诉别人就算了,还要一个人静静。
有什么好静的,把地上那条狗带着,让它发挥一下它的舔狗特质,她不就被哄好了么,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躲着偷偷难过-
十一点,相长歌躺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睡前,又问了系统一遍:“余清,睡着没?”
系统:“还没有,括号,再问统统就要哭出来了,括号回来。”
相长歌:“……”
算了,她不睡,她睡-
余清到底在难过什么?其实余清自己也不知道。
她也不太懂她自己。
但她在她的生命里,偶尔会遇到一些人,他们都说懂她。
比如小时候,负责她饮食的营养师,在看到她每餐都剩那么多东西的时候,会和她说:
“其实我懂你这样的小孩子在想什么,你们都有一点逆反心理,家长想让你们做的事,你们更不想做。”
“就像家长和老师想让你多吃点青菜,但是呢,你听着我们常常提醒你,所以你才不喜欢吃,对不对,是不是这样?”
“你甚至都没有尝过青菜的味道,你就全然否定了它,说你不喜欢。可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还有在自己父母出事后,上官旻给她找了心理医生来开解她。
医生说,她能懂得自己失去亲人的感觉,但是世间还有那么多的美好,她应该振作起来,去一一尝试才对。
想来她父母知道了,也不想看到她为了他们的离去那样难过。
除了这些,还有来教她钢琴的老师。
老师说,她明白自己这样的小孩子没有耐心,记性不好,记不住琴谱,也不想一遍遍枯燥无味的去重复弹一首曲子,只为了让自己记牢、手练熟。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是这样吗?
可是她知道各种青菜的味道,她都尝试过了的,她不喜欢青菜,也不喜欢肉食,她不是挑食,只是不喜欢食物。
她也知道心理医生父母健在还有家室,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所以,她怎么能懂得自己失去父母的感受呢。
以及,她练琴的时候不想练那么多次,是因为她觉得那些曲子很幼稚,琴谱她都记得了,可那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他们都说他们懂她,可一件件的事情,只能证明他们其实一点也不懂她,就像她自己一样。
那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懂得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其他人又怎么会懂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懂的,就像没有人会真心对她一样。
那种唯独只是因为她是余清,仅是因为这个人是她,所以才喜欢她的那种纯粹的真心,没有,一个都没有。
因为余家的家世,小时候就算她在家里,偶尔才去一趟学校,却依旧会有同龄人上她家里,一副和她很好、对她也很好的模样。
有时候,她会真的以为自己有朋友。
可无论是谁,最终她只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是我爸爸妈妈逼我来的,我还想和朋友去逛饰品店呢”。
还有一个是,“你能不能和你爸爸妈妈说一声,就说你很喜欢我,如果可以的话,让你爸爸妈妈也喜欢我爸爸妈妈他们”。
啊,原来我不是她们的朋友。
原来她们是想让我爸爸妈妈喜欢她们的父母啊。
原本她以为,朋友而已,得不到就得不了,她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上官家的哥哥,他们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喜欢自己,她才不需要其他人虚假的喜欢呢。
后来,爸爸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
再后来,她的哥哥,也离开了。
现在的那个上官旻,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或者说,不是她记忆里、她以为的那一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余清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的回想。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也想不起来。
记忆里的面容,已经随着时间,扭曲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不是因为她是余清,而喜欢她,真心对她的。
难道她生来注定孤独,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偏爱,注定不配被爱吗。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坚定的走向她,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和她契合的灵魂,为什么她要这么孤单。
有人说,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那你就需要去找,谁会莫名其妙的来到你身边爱你呢。
爱是需要寻找,是需要试错的,等是等不来的。
可要她去接触别人,去和一个人相识相知,向其敞开自己的灵魂……她又做不到。
那样不是太抱有目的性了吗,那样选择得来的人,离开自己后,肯定也能随便和不是自己的人建立联系吧。
她不喜欢这样。
就像她讨厌孤独,却又不喜欢热闹一样。
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得没有办法让自己能放过自己的人。
孤独像是汹涌的海水,巨浪裹挟着淹没她的力量,将她打入海底,任由她一遍遍的翻身,挣扎,都无法在水里获得拯救。
躺在床上的余清又想起上午在医院病房里看到的那个人。
在对方左顾言他,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搪塞的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在他那里,她还是余清,只是不再是单纯的余清,而是余家独女,余清。
相长歌为什么打上官旻,她现在还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他们都有事瞒着她。
相长歌是,上官旻是,周嘉翼也是,所有人都是。
瞒着她什么呢。
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呢。
周嘉翼和上官旻又为什么想让自己疏离相长歌,想让自己不待见她呢?
一个个疑问,像一张网一样的包裹住她,而在网的旁边,是一个个等待着将她蚕食吞尽的狩猎者。
“谁会赢呢?”
余清望着虚空喃喃自语。
她会先被谁吞噬干净呢。
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趣了,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月亮会升起,也会落下,太阳会接管夜空,也会被月亮取代,世界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生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活着,她想,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获得这些答案。
他们只要日复一日的活着就够了。
活着,一个被创造出来,就将煎熬这两个字具象化了的词语。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得的傻子-
夜幕退场了,黑夜里多了其他的色彩,像是一块盖着太阳的黑布,被谁扯破了线。
一夜未睡,似乎想了许多许多,也似乎什么也没想的余清靠坐在飘窗上,窗帘大开,她仰望着天空,看着昭示新的一天如期到来橘黄色,在天际徐徐展开。
天亮了。
她又多活了一天。
余清姿势未变,一点点的看着黑夜如潮水般褪去,看着世界一点点明亮起来。
只是任由世界多明亮,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
可能太久没睡觉了,余清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会转了。
其实也不止脑子,身体也是。
她怎么在她房间里,突然看见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
等等,她的世界怎么突然天旋地转了……为什么眼前是地面,为什么她的世界在倒退……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一个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的一天吗。
嗯?
手上多了什么东西,怎么温温热热的,还有点暖手。
这个是勺子吗?
勺子的作用,是用来吃东西的吧?
余清木木的试了试,将勺子放在自己嘴边。
一勺什么液体,从她嘴里流进了胃部,有点鲜甜,有点温热-
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早了,今早相长歌醒来得也很早。还没到五点,她就在床上坐起了身。
床边地上的小白狗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小豆眼掀开了一只,看到床上在天还没亮时就坐起的身影,忙吓得把另外一只眼睛也给睁开了。
“你诈尸吗8802,大半夜的不要吓统。”系统没好气的道。
本来CPU就有点过热,她这样,把它吓得死机了怎么办。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高,只有0.00000001%的可能,但也不得不防啊。
相长歌没理会系统的话语,看了眼时间,问出了起床的第一句话:“余清在干什么?……她昨晚都干了什么?”
系统叹了口以字正腔圆的“唉”字读音的气,郁闷的回道:“她昨晚一晚上没睡,在床上躺到半夜三点多,就又起来去飘窗上窝着,一直看着天空发呆,现在刚看完日出,依旧在发呆。”
相长歌:“……发呆姐。”
欲言又止的系统:“……”
还挺形象-
相长歌起得早的结果就是,才六点,她就已经例行运动完,并到了主屋厨房。
这个点厨房刚去采买了新鲜的肉蔬回来,还没开始处理,甚至连大厨都还没来。
厨房的帮厨看到突然出现的相长歌,人都磕绊了一下:“相,相管家,这么早……不是,早上好。”
“早。”相长歌随口应了句,看了眼采买买回来的食材,确认新鲜度和质量都还不错,就在旁边坐下,顺手拿了一根菜心帮忙去起了老皮。
帮厨:“?!!”
怎么回事,今天家里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这才几点,相管家就来了厨房不说,还开始择起菜来了。
难道她是打算要亲自下厨?
不过相管家会做菜吗?
这段时间好像只看见她天天吃这个吃那个的而已,没见过她动手啊。
不明所以的帮厨还偷偷给大厨打了个电话通风报信。
大厨一听相长歌现在都在厨房了,想到自己那两个刚被辞退不久的同事,他衣服都穿反了的就跑了过来。
相长歌往厨房那一待,无论是大厨还是帮厨,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
大厨还生怕这是相长歌对自己的考验,不过普普通通的一个早餐,愣是发挥了自己毕生的功力,整了七七四十九道不同的餐品出来。
往长桌上一摆,看着都能直接收费让人进来吃自助餐了。
瞧着餐厅大理石长桌上那各式各样的丰盛早餐,相长歌满意的点点头。
这么多种类,还一看就好吃,能弥补她早起上班的工伤了。
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一点,平时她都是八点才叫余清起床。
不过今天特殊一点,对待一个昨晚没吃晚饭又刚通宵完的人,再等到八点,就是自己这个管家不称职了。
于是,相长歌也没用电梯,只是一步步的踩着楼梯,仿若给谁留下点主动的时间一样,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门还是紧闭,只是对于这种门锁,相长歌向来只需要三脚。
可这毕竟是雇主的房间,就算自己是家里的大王,也不好这么暴力。
要是真把房门踹倒了,不得还要花钱重装吗。
她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想到这里,相长歌从裤兜里摸出两根铁线,捣鼓了一下,门很快就无声地打开了。
而这时,时间刚好来到七点半。
看来自己时间卡得很准嘛。
重新揣好铁线,顺便看了眼手表的相长歌如此想着。
继而,在平平无奇的夏日里的一天,早上七点半,新入职还没多久的管家相长歌,如入无人之地的进入了雇主反锁的房间。
将一夜没睡靠坐在飘窗上以四十五度仰望日出无声无息的雇主余清,从三楼房间一路扛到了一楼摆了七七四十九道餐品的餐桌上。
并贴心的递给她了一碗白粥,接着,也不管余清吃不吃,她自己先快速的将一桌佳肴以风卷残云般的气势,独自席卷干净。
手捧着一碗白粥,一直呆愣着的余清,在鬼使神差的喝了一勺粥后,才缓缓回神。
她眨了眨眼,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将本来还满满当当的一桌早餐,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灭。
许久,或许是那勺粥给了一具随时处于崩溃状态的人体注入了什么魔力,生锈发钝的脑子忽然又能运转了。
余清看着大理石长桌,又看了看旁边的相长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刚还在房间里的一个人,转瞬出现在了一楼不说,甚至还吃起了早餐。
等等,余清布满血丝的黑眸盯着相长歌的眉眼,微微偏头,用着沙哑的声音发出疑问:“我不是锁门了吗,你怎么进去的?”
相长歌面不改色,在往嘴里塞入一个水晶虾饺前,淡然回道:“哦,管家学院教过撬锁。”
余清:“?”
第32章 第 32 章 小姐觉得我的开锁技术好……
管家, 学院,教过,撬锁?
这一句话分开余清都认识, 但一合在一起,她怎么感觉她脑子又像不会转动了一样,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
下意识的, 余清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管家学院,虽然号称的是要培养全能型的人才, 但这是不是有点也太全能了。
相长歌闻言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忙碌着她的事业——消灭桌上的早餐,不过她也抽空回了余清一句:“可能,是为了怕雇主不开门吧。”
就像余清这样的。
感觉自己似乎被内涵了的余清:“……”
“那你还挺多才多艺的。”
余清没什么感情的回了一句。
相长歌则是表现得很有礼:“谢谢,我确实是。”
系统:“……”
果然是自信型宿主。
就在余清沉默下来时,她听见相长歌又忽然说了一句:“小姐也觉得我开锁的技术好吗?”
余清:“……?”
她为什么要觉得她的开锁技术好?她应该恨不得她不会开锁才对吧。
换个角度想,她是她开锁技术的受害者才对。
因为相长歌会开锁,原本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她现在被安排坐在这里,还得放着一桌美食不碰, 只吃着一碗白粥。
“到底是谁老板?”
反应过来的余清由心的问, 说着,她还把手里的白粥放到了餐桌上。
放眼望去,现在面前的餐桌上, 什么蒸排骨、流沙包、干炒牛河、手抓饼、牛肉饼、肉夹馍、豆浆、馒头、水煮玉米、蒸红薯……
各式各样的早餐应有尽有,可现在她手上只有一碗白粥,那些早餐都是相长歌在吃。
为什么, 还有,凭什么?
为什么吃一桌的不是她,凭什么不是相长歌吃白粥。
相长歌:“?”
她不是在让她评价自己的开锁技术么, 怎么突然说到谁是老板这个话题?难道她是老板就不能夸夸她的开锁技术?
相长歌看了看余清和自己对视的眸子,又看了看她面前放到桌面上的白粥,脑子轻轻一转,她很快就明白了余清的意思。
肯定是不想吃早餐了,所以才另起话题,还一副想和她算账的模样,为的就是想躲过把粥喝完。
她欠她的一个要求,她可是已经用掉了,昨晚她不吃晚饭,她忍了,她不睡觉,她也忍了,她现在难道还要得寸进尺。
想到这里,相长歌对着余清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是,不过,我也可以是。”
余清:“……”
好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要造反了。
思考了一整夜,现在终于听到相长歌疑是漏出点她内心真实想法苗头的余清,轻轻往后一靠,抱着手,打量着旁边的相长歌。
泛白的唇轻抿:“哦,那想做老板的你,打算要让我做什么呢?”
逼自己解雇她,然后让自己失去继承权,随后她名正言顺的占据她所有的财产?
现在,她应该是要先让自己签下解雇她的合同吧。
她,打算做什么?
相长歌想,她打算做的事情很简单。
想做老板的相长歌,在有些走神的余清的注视下,朝她伸过了手。
随后,把余清面前的那碗白粥端起,又放到了余清的手里。
刚放下白粥还没一分钟又把它捧回掌心的余清:“?”
对上余清发懵的双眸,相长歌只有冷酷的两个字:“吃掉。”
余清:“??”
她本就干哑的嗓音,现在又多了几分涩意。
她问:“就这?”
相长歌:“……”
这还不够她吃的?
相长歌转眼看了下餐桌。
四十多道早餐都让她吃得差不多了,不过那笼鲜肉小笼包倒是还剩两个她还没来得及吃的。
于是相长歌嘴上说着:“你能吃得完?”一边用公筷给余清夹了个小笼包。
她昨晚没吃东西,肠胃又本来就弱,细数下来也就是白粥这样清淡的东西最适合她现在吃了。
她实在觉得嘴里没味吃不下去的话,那再吃个小笼包拌着吧。
余清看着自己手里的一碗白粥,和旁边那只白白胖胖的小笼包,陷入了沉思。
所以,相长歌大早上的撬了她房门的锁进去,把她扛下来餐桌,就是为了逼她喝粥就包子?
她昨天用了相长歌输给自己的要求,说想要一个人静静,相长歌也答应了。
然而相长歌今早却又撬了她的锁,她还以为她是坐不住了,终于打算对她下手了。
没成想,只是为了让她吃早餐闹的这一出?
沉默许久,余清才又道:“昨天,我不是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吗?”
相长歌点点头,嘴里吃着鱼丸腮帮子鼓鼓的她看着余清,等着她的下文。
余清:“你不讲信用。”
相长歌咽下Q弹的鱼丸,皱眉哼笑了一声,反问:“不讲信用,我?”
余清直勾勾的看着她,用眼神讲述,对,就是你。
相长歌:“我是同意你,说可以让你一个人静静……”
在余清“看,你自己也承认了”的眼神里,相长歌接着道:“但你也说了,那是昨天。”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日之事不可追,而今日就在眼前,甚至昨天的你,也不是今天的你。”
意思是,那是昨天的相长歌答应余清的事,不是今天的相长歌答应的。
再者相长歌答应的是昨天的余清,不是今天的余清。
“……”
在两人的大眼瞪小眼中,突然一道啪嗒啪嗒的爪子抓地声响起,打破了陷入了哲学辩论的两人间的氛围。
余清侧头看去,就见一只小白土松正舌头尾巴和耳朵都随着跑动齐飞的从外头跑进了客厅。
系统狗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透露出浓浓的委屈之色,它哒哒的快速跑了过来后,在离余清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忽然急刹的停了下来。
小白狗蹲坐在地上,只用着想靠近余清,却又仿佛会被她身上无形的刺扎痛般的不敢靠近的可怜眼神,巴巴的望着余清。
“是的,爱就是统统想靠近余清宝宝时又收回的粉爪,呜呜呜呜,被扫地出门的小狗,怎么敢再热情的扑向主人呢。”
作为唯一能听见系统声音的人,相长歌无语的又吃了一块烤吐司。
而看着本来见着自己是很高兴的西瓜,在到了自己边上时又突然停下的余清,望着小狗那七分期待三分纠结的小眼神,心软成了一片。
“西瓜……”
余清轻声的喊着小狗的名字,眼神复杂。
是她不好,昨天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有陪过它,还把它的窝从房间里拿了出去。
小狗敏感又聪明,它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喜欢它,不想要它了吧。
算了,它这样觉得也好吧。
像她这样悲观的人,是不合适养小动物的,她给不了它们充满爱的未来。
这样想着,余清黯然的收回目光。
而就在这一秒,蹲坐着的小白狗忽然起身,跑到了余清的脚边,用脑门蹭了蹭她的小腿,耳朵还贴着她的皮肉轻轻的扫动两下,带来几分痒意。
余清低头一看,棉花糖一样的小白狗就围在自己旁边,眼睛亮亮又含着几分担忧的看着她。
宛若在说,不要不喜欢小狗好不好。
“呜呜呜余清宝宝,你看看西瓜,看看西瓜哇呜呜呜,西瓜不能没有主人的,没有主人爱的小狗,和流浪狗有什么区别,不可以呜呜呜!”
听到太多的相长歌抽空侧眸看了眼余清那边。
小白狗在余清脚边,以相长歌的角度看不见它在做什么小动作,但根据脑海里的鬼哭狼嚎,想来肯定是在对着余清做些什么献媚类的动作。
相长歌看余清面前的粥都快冷了她还不吃,提醒道:“先吃早餐,西瓜晚点再吃饿不死。”
作为一条系统狗,可能七天不吃也没事。
而本来一夜未睡脑袋昏沉的余清,在听见相长歌这样冷漠无情的话时,只觉得脑袋又清明了几分。
饿死?
相长歌怎么这么冷漠,她把小狗关在房间外,还以为她会好好的替自己照顾它呢。
现在听她这话,才意识到,原来她根本不在乎小狗!
余清实在忍不住,她问相长歌道:“你昨晚有没有喂西瓜,它昨晚是在哪里睡的?”
她怎么感觉西瓜的小脚脏脏的,看着像是从外面跑回来的一样。
还有,西瓜的窝不是在三楼吗,楼梯那么高,它一只小狗那么小,没有人带着坐电梯是怎么到一楼来的。
滚下来的?
相长歌诚实道:“没有。”
昨晚西瓜吃的是阿姨做的狗饭,不是她喂的。
至于昨晚它是在哪睡,相长歌没有隐瞒:“在我那睡的。”
“在你那儿?”
余清来不及去想西瓜怎么会去相长歌那睡,她只注意到,西瓜昨晚是在相长歌那睡,那就代表昨天是她管的西瓜,而她又没有喂小狗……那西瓜岂不是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余清低头看了眼西瓜,果然小狗的肚肚扁扁的。
余清急得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喂小狗啊,我就昨晚早上喂了它羊奶而已,小狗会饿的啊……”
怪不得小狗那样委屈的看着自己呢,原来在西瓜那里,自己把它赶出房间就算了,还连吃的都不给它。
说着余清就想往厨房走,想去找羊奶给小狗喝。
不过不知道是起身起得太急,还是饿了接近一天一夜还没睡觉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刚转身,就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了起来,腿脚也在瞬间发软,腰际像是背负了千斤重担一样,难以直立。
就在余清无力的伸出手想扶住桌子或者椅子,却扑了个空,眼神涣散的往地上倒去的时候,旁边的人快速的站了起身。
头晕目眩之际,余清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摔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搂着怀里软得像面条一样,脸色惨白无血的人,相长歌目光落在余清微阖起的眼帘上。
声音微冷:“知道小狗要吃饭,怎么不知道自己也要吃饭。”
“哦,你还不止不会吃饭,连睡觉也不会。”
耳边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近,又似乎很远,余清强撑着想把眼帘撑起,却感觉身体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沉重难驭。
怀里人睫毛颤动了几下,接着,脸往相长歌胸口一侧,人就失去了意识。
感受着手上的重量又多加了几分,相长歌深吸了口气,弯腰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抱起,一边往电梯走,一边喊了声阿姨,让其叫医生过来。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摊上个忧郁老板,身体弱得不行就算了,还天天悲伤不吃不喝不睡,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是因为昨天在医院上官旻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了?那她今晚再去医院把上官旻打个半死行不行-
余清这一晕,直接睡到了晚上。
再醒来时,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她手上刚打过吊针的地方似乎有些发肿,现在正传来一阵细密的痛感。
迷茫的睁着眼好一会儿了,余清才逐渐捋顺了记忆。
一晚没睡的自己,在想给小狗找早餐喂它的时候,晕倒了。
可能是低血糖犯了,也可能是差点猝死?
余清眨了眨眼,下意识扭头去看窗户,想看看外头现在是什么天色。
而她刚一转头,就对上了床边椅子里,无声无息看着她的人的浅眸。
余清被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相长歌。
她和着以往的夜晚一样,坐在她的床边,等着她入睡。
而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是在等自己醒来。
“喂西瓜了吗?”
看到相长歌的第一句话,余清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相长歌抱着手,冷冷的望着余清。
余清:“……”
虽然是晕了过去,但余清也是长长的睡了一觉,现在感觉精神还不错。
见相长歌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余清眼神往旁边移了移。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她还没和她计较她饿着西瓜的事呢。
房间里很是安静,甚至连两人的呼吸声都难以听闻。
相长歌不说话,余清也沉默着。
许久,还是担心小狗会饿着的余清终于又将移远了的目光投注回相长歌身上。
“为什么不说话。”
她声音干干哑哑的问。
相长歌抬了抬下巴,整个人身上透出点凌厉的气势:“为什么不睡觉。”
余清:“……”
明明是她先问的,她不回答就算了,为什么还反问她。
不过实在担心小狗,余清只能回道:“不想睡。”
“不想说。”
这是相长歌回复余清之前的那个问题。
余清:“……”
两人对视了片刻,在谁也不退让的对视里,最终是余清的气势略低一筹。
她抿了抿唇,问:“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
相长歌扯了扯嘴角:“不可以?”
余清:“……”
难道可以?
……或许真的可以。
毕竟,她都在她面前直言不讳的说,她也可以是老板了。
余清收回目光,虚虚的看向了天花板。
她感觉好累。
不只是身体的疲惫,心也好累。
累到她时常在想,要不就这样好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吧。
“你把合同给我吧。”
余清语气飘渺的道。
合同?
相长歌皱了皱眉。
什么合同?
不知道的事情,相长歌只能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嘤嘤嘤又哭了一天的系统和相长歌一样疑惑:“什么合同?我也不知道啊。”
它只知道余清宝宝还是爱它的,最直观有力的证据就是,她早上明明那么虚弱,却在知道自己没吃饭的时候,毅然决然的起身想去给她找吃的,甚至还为此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感动,统统当时就是既担心又很感动。
余清宝宝,就是它统统酱誓死要守护的人!
不知道余清在说什么的一人一统,最终只能选择最朴素的方式——敌不动我不动——沉默以对。
而都主动跟相长歌说让她把合同给自己的余清,在等了好一会儿都等不到相长歌的回答后,又侧目看她。
“怎么,在犹豫?”
相长歌:“……”
算了,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直接问好了。
“什么合同。”
相长歌清澈的目光,对上了余清布满疲倦的眸子。
余清:“……”
相长歌:“……”
无言相对后,余清忍无可忍,带着愠怒的道:“你的解雇合同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签了解雇相长歌的合同,她就违背了她父母的遗嘱,那样,她的所有家产,就会变成相长歌的了。
这不就是相长歌想要的吗?
不然,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什么是她瞒着自己也想获得的。
“你要解雇我?”
相长歌一愣,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你想变成穷光蛋?”
余清:“……”
她看着相长歌面上那不似作假的疑惑,迟疑了。
“……你不想我解雇你?”
相长歌:“?”
她又不是活腻了。
“我为什么想你解雇我?”
因为你有事瞒着我,你和上官旻周嘉翼他们一样,有事瞒着我!
余清想大声地吼出这句压在心里的话,可她说不出口。
那样像个怨鬼一样的话语,她说不出口。
得不到真心就得不到了,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变得那么狼狈,质问与愤怒难道能改变什么么?
她终究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人。
余清不语,相长歌却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窝里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想你解雇我?”
这质问的语气,好似自己在做了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情一样。
余清咬住了唇肉,选择闭上了眼睛。
相长歌看着装鸵鸟的人,笑了。
她换了个方式,道:“你解雇我,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我的全部家产。”
相长歌一愣,转而问系统:“合同上有这个?”
系统:“呃……等本系统查一下。”
两秒后,系统:“……好像是。”
相长歌:“?”
什么叫“好像”?
她记得那遗嘱合同她都看过了啊,上面没有这一条吧。
系统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要给你搞个户口嘛,加上你的身份是孤儿嘛,而且又被余清父母资助,所以你的户口就落在了余家……”
“也就是说,虽然你的身份是余清父母资助的孤儿,但根据原书里头的法律,你四舍五入就是余家收养的女儿……”
“如果余清没有了继承权,那你,就可以顶上了。”
系统的解释一出,相长歌就大概明白了一切。
余清从周嘉翼那里知道了自己打了上官旻的事情,而且周嘉翼还添油加醋的说了自己的坏话,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满腹心机怀有目的的人。
余清可能信了。
她没有来问自己这一点,就能侧面证明。
加上她昨天又去了医院,可能上官旻那边也没有告诉余清自己为什么打了他。
这一件件的事情综合起来讲,对余清来说,就是自己身边有个“坏人”,上官旻作为她哥哥一样的人,却仍瞒着她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那对余清来说,她的身边基本上是全员恶人了。
她本来就心思敏感,还多愁善感,发现这样的事情后,自己独自的思来想去,不知不觉的被自己困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就无法挣脱了么。
现在她这样无欲无求甚至还愿意和自己签什么解雇合同的样子,就跟她已经想好她马上要去死了一样。
相长歌气笑了。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余清评价道:“脑补姐。”
已经不想再陷入任何人处心积虑的算计里,只想解脱的余清:“?”
她在说什么?
是在骂她吗?
相长歌忽然猛地俯身下来,单手撑在了余清的枕边。
头侧的床垫受力下陷的瞬间,余清睫毛微颤,却还没睁开眼睛。
相长歌在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还来不及想出答案,温热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有人用食指和拇指,手动的让自己睁眼了眼。
眼前,是相长歌放大的面容。
她离自己好近,就在自己的身上,像是要随时将自己淹没在她的身下一样。
余清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她甚至敏感的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脸颊上。
好近,她离自己太近了,近到她们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她们怎么可以离得这样近。
单手撑开余清的眼睛,让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照映出自己近在咫尺的面容。
相长歌没让余清有任何逃避的可能,她让她只能直视着自己。
“我有说过想让你解雇我么?”
“我有说过想得到你的全部家产吗?”
相长歌的话语,字字含着击溃人心屏障的力道般,砸进余清的耳朵里。
第33章 第 33 章 她不坏的时候也挺好的……
余清呆愣的看着占据自己全部视野的面容, 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逼问自己:“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会开口来问我么?”
余清僵硬着身体,呼吸似乎都停了。
明明身处整个广阔的天地间, 这一刻她却像被人锁进了一个无处逃脱的牢笼里,逼她一定要直面自己的内心深处。
在那双澄澈的浅眸里,余清感觉自己宛若被扒-光了一样, 窘迫难耐,又无处遁形。
她……她是没说过, 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话,难道她还会拿到台面上来说么?
就像上官旻周嘉翼他们,就算自己去到他们面前说了,他们还不是费尽心思的,把人当傻子一样的忽悠隐瞒。
余清用力的偏开脸,躲过相长歌的指尖,也躲过她的注视。
“我问了,难道你就会告诉我?”
余清的声音不大, 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 细细碎碎的,像是在嘟囔给自己听。
但好在,相长歌离她很近, 她能全部听得清楚。
身下的人偏开了脸,只给自己留出一个侧脸。
挺翘的睫毛,带着红晕的眼尾, 还有紧抿的唇,甚至连脖颈上因为紧绷露出的线条,都全被她纳入眼中。
相长歌反问:“你没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她留有余地,她承认,可余清呢,她明明想知道,明明自己偷偷的翻来覆去的猜了千百遍,可她一字未说。
她不知道她去找上官旻都聊了什么,但和自己,她从没提过与之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不过想来也合理,她和上官旻认识十几年,和自己不过寥寥半月,谁在她心里占的份量重,也能想得出来。
但是,她自己把自己困在她的思绪里,不吃不喝不睡的折磨自己,又算什么?
如果真的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这些事影响到?
“虚伪。”
相长歌看着余清冷冷的道。
到底是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还是假的觉得不想活了,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都把自己给骗到了。
对方的话语,就洒在自己耳际,余清睫毛轻颤,最后抬起手捂住了已经泛红的耳朵。
虚伪?什么虚伪?
她在说自己么?
她哪里虚伪了?
她凭什么这样说自己。
余清闭着眼,咬牙道:“那我不问,你自己不会主动跟我说么,一定要我先问才可以吗?”
她自己要真想告诉她,肯定会早早的主动把一切都告诉她啊,她自己不说的东西,凭什么还要她开口去问?
要是她真问了,她不回答,又或是找了其他理由来搪塞她呢?
就像上官旻一样。
那她,她不是要更难过。
在被对方隐瞒的基础上,还要再次承受一次被搪塞欺瞒的痛苦。
盯着身下侧脸对着自己还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只差被没找个蚌壳藏进去的人,相长歌气笑了。
“呵。”
“是你想知道,还是我想知道?”
“你自己想知道你不问,自己一个人脑补得起劲,最后又把自己饿到昏倒,怎么,打算用你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
余清:“……”
余清这下不止是耳朵红了,她的脸、她整个人,都热烫了起来。
是窘迫,是恼怒,也是无所适从。
相长歌她这个人,说她就说了,她不问她承认,她自己思考独自揣测她也承认,可她说自己用自己的身体惩罚她什么的……怎么听起来感觉那么奇怪。
什么惩罚她,她自己的身体她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她这怎么就是惩罚她了。
“说话。”
余清不过沉默了几秒,还没思考出个结论,身上的人又步步紧逼般的开口。
那低沉又带着几分命令语气的话语,听得余清心尖一颤。
“说什么啊。”
余清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的软糯之意。
“是谁想知道?”
余清:“……我不知道。”
反正不是她,她才不想知道,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相长歌被面前人的嘴硬程度惊到了。
她故技重施,抬手虎口卡着余清的下巴,食指和拇指陷入对方的脸肉里,将人又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死鸭子嘴硬是吧?”
“嘴硬姐。”
余清:“……”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上手了。
对方几乎是把着自己的下半张脸,掌心指骨热乎乎的热度从和自己皮肉相贴的每个缝隙里传来,从未被人这样对待的余清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下一瞬,对方松开了她的下巴,又来撑开她的眼皮,逼她睁开眼睛。
余清:“……”
够了。
她这老板能不能有一点尊严。
再次被迫睁开眼睛,相长歌灰棕色的眼眸离得比刚才还近了。
睫毛浓密,眉骨立体,这是一双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眉眼。
余清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怔怔的和她对视。
“说话,想问我什么?”
“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
相长歌声音微冷的再次开口问道。
她就不信了,今晚她不能让余清改掉她那有什么自己憋在心里脑补,然后又开始感叹生活没意思活着真无聊的毛病。
在相长歌的声音里,余清才猛然的回神。
她眨了眨眼,目光移到旁边,错开相长歌的注视,嗓音干哑声音微弱的道:“你,你先下去。”
她们这姿势,太近了,而且,显得她很被动。
相长歌闻言,盯着余清又看了两秒,这才收回撑开对方眼皮的手,直起身。
只是在收回手的那刻,食指指尖,不小心从余清的鼻尖处刮过。
相长歌抱着手站在床边,审视的盯着窝在被窝里,不知道为何出了一身薄汗,脖颈和额头都有几缕发丝被汗湿得粘在了皮肤上的人。
明明看起来很热,脸都是红的,但余清还又拉了拉被子,盖到了自己下巴的位置去。
相长歌皱了皱眉,想着一会儿去把空调再给余清调低点。
相长歌在看着余清的时候,余清也时不时用眼角瞥她一眼。
房间里只有一盏书灯,光线着实不够明亮,对方的轮廓也藏在书灯光亮不及的黑暗里,但或许就是这样昏暗的光线,让人丧失了几分理智。
余清觉得,肯定是灯不够亮的缘故,不然,她怎么会不知道该和相长歌说什么。
“没什么想知道的?”
相长歌的声音又响起了,幽幽的,听在余清耳朵里跟在威胁她别无二致。
“没有。”
余清依旧秉承着自己的嘴硬,只是回答完后,快速的把被子往头上一拉,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床边的相长歌:“……”
望着床上被子里的那团将“逃避”这个词展示得淋漓尽致的人形隆起,相长歌第一次感受了欺骗的滋味。
先说自己离她太近了,让自己起开,实为缓兵之计,为的就是这一刻,把自己藏起来。
余清这人,就只能等别人主动的将什么事都告诉她,她就是别扭得怎么也不愿意自己开口去问是吧。
相长歌看着床上的被子,评价道:“原来你不止爱胡思乱想的自我脑补,死鸭子嘴硬,还擅长掩耳盗铃式的逃避。”
余清选择躲在被子里,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反正她全部都听不见。
相长歌盯着床铺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没上手把被子里的人给挖出来。
算了,逼得太急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余清性格不就是这样的么,对于一些不愿面对的东西,她会选择不去知晓。这样,她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躲在被子把自己闷出一身汗的余清,侧耳听着被子外头房间里的动静。
她原本以为相长歌会上手和她抢被子把她掀出去,但没想,她都抓紧被子的打算和她来一场一较高下的抢被子大战了,相长歌却毫无动静。
刚说完那句话后,她也没再出声,就好像人已经离开了房间一样。
相长歌走了么?应该没有吧,这肯定是她的战术,假装她不在,然后骗自己出去,这样,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看自己自投罗网了。
余清想着,继续闷在被子里,就算呼吸都有点不畅了,依旧不出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有些时候也挺有毅力的。
就在余清努力坚持的时候,她听见了外头有小狗的叫声。
奶呼呼的,很撩人心扉。
“汪!”
余清宝宝,是我,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的小狗西瓜呀,快出来让统统看看你,怎么躲被子里了。
天杀的,肯定是8802那坏宿主逼的对不对,余清宝宝别怕,统统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余清宝宝振作起来,明天罚那8802一天不许吃饭,她肯定就会跪下来跟你认错了。
可惜余清听不懂狗叫,在听见小狗的叫声时,她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可能——因为自己躲着,相长歌打算拿小狗来威胁她了!
余清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来相长歌抓着小狗命运的后脖颈,逼着小狗扯着嗓子喊救命的场景了。
“西瓜!”
想到这里,被闷得呼吸不畅的余清终于掀开被子跑了出来。
坐起身往床边一看,床前哪里还有相长歌的身影,只有一只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白狗坐在地上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
见自己从被子里出来了,它又欢快的叫了两声。
余清环视了圈房间,确认没了相长歌的身影,她蹙了蹙眉。
那人呢?
……被自己气得,走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问了什么,什么都好,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她不想再去理会了。
要说刚发现他们在觊觎自己家财的时候,她心里有着的是被背叛般的痛苦,接着变成了怀疑世界,最后是哀自己生来得不到真诚的爱。
而到现在,她只剩下浓浓的疲倦。
无所谓了,随便吧。
余清想着,下了床,任由小狗欢快热情的扑进了她的怀里,亲亲舔舔乱拱一通。
余清给它顺着毛,又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子,安心了。
“西瓜,西瓜好可爱。”
她轻声道。
西瓜超大声的:“汪!”
余清宝宝也是!
呜呜呜余清宝宝说统统可爱,统统幸福得要昏过去啦。
对了,昏……余清宝宝别又昏了。
“汪汪!”
西瓜在余清怀里叫着,还示意她往窗边看去。
余清顺着看过去,只见落地窗边的矮桌上,一个小砂锅正放在那里。
等余清在沙发上坐下,掀开砂锅的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至。
砂锅里,一份还热烫着的豚骨拉面,正等待着人来品尝。
“哈次哈次——”
余清腿边,小白狗垂涎欲滴的蹲在旁边看着。
自从有小狗载体后,系统终于切身明白到了食物的确切味道。怪不得宿主那么喜欢吃呢,原来这么让统难以忘怀。
可惜拉面厨房只做了一份,那这一份,肯定是余清宝宝的了,等8802回来,它得要她给自己也弄一份才行。
余清看了看吐着小舌头的小白狗,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你也想吃是嘛。”
这拉面看着就是刚出锅的,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如果是阿姨的话,肯定会和自己说话,加上也只有那人刚一直在自己房间里。
不过,她现在去哪儿了?
回去休息了?
小白狗:“汪!”
它是也想吃,可惜宿主出门了,它叫不着人给它弄。
看小白狗这样,余清想了想,找手机给阿姨发了个消息。
很快,巩姨端着另一份刚煮好的豚骨拉面送了上来。
“小姐感觉怎么样?早上真是吓坏我了。”巩姨关心的问。
余清笑了笑,说没事,又让她把小白狗的饭碗拿来,把特地没加盐的一小份拉面倒给了小白狗。
看着小白狗吭哧吭哧的吃着,余清嘴角勾了勾,看了眼门口,想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相管家呢?”
巩姨:“相管家?她刚好像说有什么事,把拉面送上来后就黑着脸风风火火的开车出去了。”
余清一愣:“出去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接近十点了,相长歌出去干什么?又是大晚上的……
余清:“这个点,能有什么事。”
巩姨摇头:“管家没说呢。”
旁边一边吃着拉面一边想着这没放盐的食物吃起来滋味就是少了两分的小白狗闻言抽空抬头汪了一声。
它知道它知道。
8802被余清宝宝的鸵鸟行为气到,说要去再打上官旻一顿下下火。
可惜余清和巩姨都听不懂它的狗语-
另一边,越想越气的相长歌,又来到了医院附近。
昨天余清是见了上官旻才不高兴的,余清不高兴,自己的任务就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完成不了,那相长歌也不高兴。
她不高兴,就得找罪魁祸首算账,所以,她来了这里。
医院大概七八点钟医生查完房后就会安静了下来,相长歌是十点多到的,她耐心的等到了十一点,才拉了拉兜帽和口罩,无声无息的进了医院。
有了上次的经历,也不知道是上官旻没吃到教训,还是对医院太过放心,竟然还是没找保镖来站岗。
相长歌虽然不知道上官旻在哪间病房,但看过医院的布局图后,她很快就找出了他的位置。
住院部顶楼的高级病房,拢共只有六间,相长歌刚到走廊,就见上官旻的助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手机。
看来当助理和管家差不多啊,都是007。
相长歌在脑海里喊了声系统,很快,相长歌就看见上官旻的助理接了个电话,接着就下了楼。
他一走,相长歌就进了他刚待着在门口的那间病房。
高级病房挺宽敞的,上官旻可能因为用了药,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相长歌拿过边上沙发的一个抱枕,闷在上官旻脸上防止他发出声音,接着就是一顿狂揍。
等对方痛晕过去后,相长歌扔开抱枕,嚣张的扬长而去-
吃了拉面又出了一身汗的余清洗了个澡,带着小白狗坐在三楼的阳台上吹着夜风,一边看着别墅大门发呆。
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一辆熟悉的宾利驶进了别墅,余清才抱着小白狗回了房间。
相长歌刚一进到别墅,就远远的往主屋这边看过来,刚好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离开了阳台。
“刚洗完澡就出来吹风。”
相长歌低声的自语了一句,不过除了系统,无人能听见。
余清今天睡了一整天,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相长歌也没再去逼她早早躺床上,回来后去厨房吃了两份豚骨拉面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小别墅。
平平无奇的一天,如流水般而过-
翌日,不过才七点,余清就醒了过来。
可能是最近被相长歌逼着养成了一点生物钟,昨晚本以为会睡不着的她,两点多的时候就犯困躺下了。
到现在,也算快睡了五个小时。
余清翻了个身,看见已经又回到她房间的小白狗正窝在它的狗窝里睡得正香。
余清看着它,又想到了昨天晚上。
昨晚,她多问了巩姨两句,这两天她没管西瓜的时候,相长歌有没有饿着西瓜。
巩姨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怎么会饿着西瓜呢,早上我都会提醒采买别忘了给西瓜买羊奶,厨房也会给它做狗饭,我听说相管家还让厨房给它烤了鸡心做小零食呢。”
“相管家也对西瓜很尽心的,还带着它去她那儿睡呢,连西瓜的玩具都一起带去,白天又拿来主屋这边。”
可昨天早上,她还说她没喂西瓜,让自己误以为她把西瓜饿着,对它不管不顾的。
其实,她人应该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坏了点。
不对,她怎么会是好人,她对自己那么坏。
——好吧,她不坏的时候,也挺好的。
余清没再躺下去,起床洗漱完后,上了五楼画室。
人生里,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东西,她原以为,她会消亡在昨日,可今天,她还是在活着,纵使依旧并不知晓,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画架前坐下,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余清有些出神。
今天不同昨日,今天莫名的又是个阴天,但好在,她昨日见过日出。
那就画一副日出图好了。
这个点的别墅很安静,余清独坐在画架前,忽而想起自己上次在这里画画时,身边是有相长歌叫来的姚凝然陪着。
姚凝然画技一般,但对画画的了解很深,和她聊天是能聊得下去的。
可惜,她不过是一个花了钱,才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
如果她不是余家独女余清,如果她没有钱,如果她没有相长歌这个管家,那她就不会认识到姚凝然这个人。
所以,抛去那些不属于缘份的东西,她注定孑然一身。
就像此刻这间画室一样,注定只有自己形影单只的身影。
很快,余清按照着记忆作出的日出图,完成了。
隔着一扇透着暗郁色调的窗户,能看到外头天际上浓厚的乌云,以及远远的天边处,浅浅露出一角的半点圆形太阳。
但或许是太阳露出的一角太小,整幅画看下去,还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占据了主要视角。
漆黑的窗,窗外郁结的乌云,不过零星的橘色日出,仿若被关在牢笼里的囚徒,徒劳的看着触不可及的点点光亮,被乌云一点点吞没。
说是日出图,可半点想要的那种日出时金灿灿的光芒洒落大地的氛围都没有。
只给人挣扎的压抑闷感。
这不是一副日出图,这只是一幅忧郁风满满的画作。
手上还拿着沾了金黄色颜料的画笔,刚画完太阳的余清,审视着自己这幅刚出炉的作品。
许久,她勾唇自嘲道:“果然,忧郁是我的天赋……”
就连随手的一副画作,也只给人压抑忧郁的不适感。
话音刚落,虚掩起来的画室门外,忽然有人大吼了一声:“忧郁姐,吃饭!”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余清整个人吓了一个激灵。
她手一抖,还拿在手上的画笔,不小心在画上蜿蜒出了一道长长的金色痕迹,在大片的灰黑色里,极其刺眼——
作者有话说:[黄心][橙心][橙心][黄心]
惹了大小姐生气后被罚不许吃饭的相管家,只能忍辱负重的跪在刚洗完澡的大小姐脚边低头认错,却不小心一个没跪稳,扑进了仅披着浴袍的大小姐腿间——
第34章 第 34 章 上面有我的口水
“……”
回过神来的余清, 看着面前多了一大笔金色的画作,又猛地往画室门口看去。
虚掩的门边,稍打开了一道缝隙, 此刻,一个人站在门口,单手握在门把手上, 灰棕色的浅眸里似乎含着几分嫌弃的看着她。
见自己看向她了,她垂了垂眸, 把门打开了点,又催促了一句:“快点,别磨蹭了。”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离去,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余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相长歌却连背影都不见了。
余清再看向自己的画作。
只见那道斜斜甩上去的金色痕迹,像是晨辉霸道的从天映照在地,打在了那扇布满阴霾的窗户上。
原本觉得突兀, 可多看几眼后, 不知道是看顺眼了还是什么,竟觉得有种神来之笔的感觉,连画中那种沉闷的压抑感, 也散去了许多。
余清端详了画作许久,抿了抿唇,这才起身下了楼。
刚相长歌喊她什么来着?
她最近是不是太放肆了, 她是跟她说过在家可以不用那么端着,但那也不代表她能直接撒野啊。
难道她不需要面子的吗。
昨天把她从楼上扛下去就算了,昨晚还跟审问一样的逼她说她想知道什么……
想到昨晚, 余清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
昨晚,相长歌指尖从自己鼻尖上划过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轻轻的,痒痒的——
余清下到餐厅时,就见相长歌嘴里叼着个煎饼果子吃着,一边将羊奶倒进小白狗的饭盆里。
小白狗在她面前绷直着尾巴,等羊奶一进碗,立刻跟生怕相长歌会抢它的食物一样,宛若小猪崽似的吭哧吭哧的快速吃了起来。
相长歌蹲在小狗身边,拿着煎饼果子又咬了一口,里面那薄脆被咬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余清甚至都听着了。
她看见相长歌另一只撸了把小狗的背部,嘴里因为吃着东西说出的话听着有些含糊:“少吃点,看你胖的。”
余清:“……”
这是该和小狗说的话吗?还有,西瓜哪里胖了,它就是肚子圆了点脑袋大了点毛发蓬松了点而已。
许是听见余清的脚步,相长歌和系统狗说完后,抬头望餐厅入口处看了过来。
余清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家居长裙,头发轻束归在一侧,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她踩着绵软的拖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一双眼帘低垂的黑眸在相长歌身上转了一圈,就落在了小白狗的饭碗上。
不过自己刚出神一会儿的时间,一大碗羊奶,竟然都已经下去一半了。
“你的那份在那儿。”
瞧着余清的视线落点,相长歌咽下嘴里的煎饼果子,像是怕余清会抢系统狗的羊奶一样,提醒道。
余清:“……”
她往相长歌示意的餐桌看去,果不其然,在她常坐的主位上有着一杯羊奶在旁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吐司。
想到昨晚这人的恶劣行径,还有刚给自己取的诨名,余清也不回应相长歌,只是一脸高冷的走到餐桌边坐下。
比起昨天的丰盛早餐,今天的早餐样式就比较简单了,只有裹着煎蛋甘蓝和火腿的吐司面包。
余清看向旁边,像是中式和西式的比拼一班,在相长歌的位置上,还放着一份没吃的煎饼果子和一碗碗壁渗出点点水渍的冰豆浆。
余清还是第一次知道,家里的厨师竟然还会做煎饼果子,这是以往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食物样式。
其实今天也说不上是出现在看她面前,毕竟是放在相长歌那边的,一看就是她还没来得及吃的。
余清瞧了瞧自己面前的吐司,又看了看那份煎饼果子,最终,她选择从心的伸长手,拿走了那份煎饼果子。
一口咬下去,余清就知道她吃到的这份煎饼果子和她以往知道的那些都不同。
她吃到的这份,里面没有什么热狗鸡柳,只有鲜嫩多汁的煎牛排,和虎皮青椒。
余清愣了两下。
不是说味道不好,相反,这样出奇的搭配,味道奇妙的让人惊艳。
特别是软嫩的牛排搭上里头藏着的薄脆,轻轻一咬,各种滋味浮现。
相长歌在听见不属于自己发出的咔嚓一声时,她就知道遭了。
快速走到餐桌边一看,如她所料,她特地吩咐厨房潜心研制出来的中西合并版煎饼果子,被人偷吃了。
一瞬间,相长歌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相长歌盯着余清,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秒就伸手把自己的煎饼果子夺回来:“……偷吃姐!”
嘴里还咬着一口煎饼果子的余清:“……”
看着相长歌快要冒火的眼睛,余清奇异的感觉自己心情好了起来,也不计较她大逆不道的给自己取诨名了。
果然,愤怒转移掉之后,快乐就来了。
咽下嘴里的食物,余清才看着相长歌悠悠道:“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想吃就吃,明白么?”
相长歌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的拳头硬了。
那可是她加辣版的煎饼果子,余清怎么可以偷吃,她的吐司三明治不是在她面前吗!
“把它还给我。”
相长歌站在余清旁边,朝她伸出手道。
余清:“?”
她看了眼自己手里用油纸包起来已经被咬了两口的煎饼果子,又看了看相长歌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不敢置信。
“……我吃过了。”
她都咬过了,相长歌竟然还要回去?都有她口水了好不。
等等……余清忽地又想起之前的那碗莲子粥。
不是,她吃不下的她帮忙收尾,她都忍了,现在呢,她可没说她不吃了。
相长歌这和从她嘴里抢食有什么区别。
“所以呢?”相长歌问。
余清:“……”
她和相长歌对视上,从对方认真的神色里,她看出了,相长歌不是在开玩笑。
余清试探性的又咬了一口手上的煎饼果子,鼓着腮帮子道:“上面,有我的口水。”
相长歌:“……”
对上相长歌布满复杂神色的眼眸,余清微微露出几分无辜之意。
最终,相长歌选择快准狠的把余清面前用保鲜膜包裹着的三明治捞走,放到嘴边用力的咬了一口。
见相长歌吃起了自己的那份,余清心情颇好的挑了下眉。
这算不算,相长歌败给了她一次?
不过余清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等她吃到里面抹了辣酱的部分时,向来饮食清淡的她直接被辣得泪眼汪汪了。
看着眼里含泪一边吃一边灌着羊奶解辣的余清,相长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吃不了还要吃。
这般想着,相长歌还是给余清又多端了一杯羊奶过来,放她手边。
这顿早餐余清吃得有些发胀,主要是为了解辣,奶喝多了。
吃完后她在三楼的小阳台瘫着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胃没那么胀。
正摸着怀里的小狗望着灰扑扑的天思考着今天做点什么好,一个脚步声传来,余清侧头一看,人登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身后,她的管家,相长歌,不知道去哪里搞了个流光四溢的大背头不说,还新换了一身黑色鎏金的燕尾服,正脚踩着反光皮鞋,嘴角挂着一抹慈祥的笑容,朝着她走了过来。
余清下意识地往沙发里头躲了躲,眼神呆滞的看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管家,举止一板一眼有礼有矩地走到自己面前。
余清:“……”
是因为她刚吃了她的那份煎饼果子,特意这样来报复她吗?
望着相长歌因为梳了大背头而完整露出的饱满额头,又看了看她身侧垂着的两根跟燕子尾翼般的衣尾,身着家居裙的大小姐百般无措的眨了眨眼睛。
她是谁,她在哪……不对,相长歌是谁,她在干什么。
“你……”
余清愣愣的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慈祥实则余清觉得那说是邪恶更为恰当的笑容的相长歌,怔愣出口:“你在发什么颠……”
相长歌:“……?”
看着平时眼睛像死鱼眼一样的余清,这会儿瞪大了眸子的看着自己,相长歌疑惑的低头审视了眼自己的装扮。
余清干什么这样的觑着她,她穿的完全没有问题,很得体,也很符合她的管家人设啊。
苟到最后一颗扣子一丝不苟的燕尾制服,珠光大皮鞋,打了发蜡的大背头……哦,差点忘了,还差一双白手套。
相长歌扶正了一下自己胸前口袋里露出的丝巾,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对白手套,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戴上。
目睹这一切的余清:“……”
完了,相长歌好像疯掉了。
戴好手套后,相长歌微微俯身,以一副很专业的模样和余清道:“小姐,上官家的上官旻,今天来看您,他现在已经到山脚下了,请问您今天打算在哪里和他会见呢。”
余清:“……”
先不说知道上官旻突然来了的余清复杂的心理,她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相长歌,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或许变身为专业管家的模样,这也是相长歌和上官旻之间争斗的一部分吧,反正自己已经想好了不打算管,那就随她而去好了。
“就在客厅吧。”
余清捏了捏小白狗软软的耳朵,刚起身抚了抚裙子,就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刚好驶到别墅的大门外。
是上官旻的车。
余清望着那辆缓缓开进来的车子,有些出神。
上官旻,他怎么来了。
是又打算来怎么将她当傻子哄的么-
揣着心口沉甸甸的思绪,余清身后跟着已经从头到脚都变身为专业管家模样的相长歌,两人下到了一楼。
还没走到门口,余清就看见了大门口外,从车上被人抬着下来的上官旻。
余清:“……?”
不远处那坐在轮椅上,脑袋被绷带包得像木乃伊,只露出了嘴巴、戴着墨镜的眼睛和鼻孔一条缝隙的人,是上官旻?
上官旻这会儿双脚都打上了石膏,就架在轮椅的踩踏上,全身上下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左手。
右手上次见时还打了石膏,这会儿依旧,正用着绷带吊在胸前。
短短的几分钟里,余清受到了两次冲击。
分别来自身残志坚宛若木乃伊的上官旻,以及跟突然拿到什么人物扮演剧本的相长歌。
……怎么感觉比起前天,上官旻伤得更重了……似乎不是感觉,他是真的伤得更重了。
上次见他,他脸上虽然还有些未消的青紫痕迹,可是起码头是完整露出来的,不像这次,除去戴了墨镜的眼睛,只有嘴是能看得见的。
还有腿,上次他好像只瘸了一条吧,怎么这回两条都……
电光火石间,余清突然想到了什么,侧眸看向自己身后侧方一脸正经的相长歌。
上官旻上次住院的时候,头天晚上,相长歌出去了一趟,而昨天晚上,她又出去了一趟。
余清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好像有点想笑,又好像有些复杂。
所以,相长歌为什么要老是去揍上官旻?难道她知道上官旻找周嘉翼来给自己为她上眼药?
可从事情的先后顺序来说,也是她先打了上官旻,周嘉翼才来的吧。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打上官旻,还边打他,边用着自己的名号。
难道是想让自己和上官旻产生误会,离心?可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余清有点想不明白了。
而眼下也没时间给她去细想。
被保镖们抬着下了车之后,坐在轮椅上的上官旻,任由助理将他推了进来。
随着踏进余家主屋,越往里走,离里头的相长歌和余清越近,上官旻被墨镜遮挡住的眼里的愤怒就越盛。
相长歌、相长歌!
肯定是她,昨晚肯定是她!
昨晚上官旻在自己病房里睡得好好的,没成想睡梦中,一个抱枕突然捂上了自己的脸。
那一瞬间,上官旻整个人一激灵,还以为他是要被人谋杀了呢。
但好在,对方并没有想让他死,只是想让他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只是等自己被揍得浑身都痛还喊不出口的时候,上官旻冷不丁的想,对方还不如直接把他给解决了呢。
被摁在病床上揍了一顿后,上官旻昏死了过去,直到今天早上助理想去看他起没起床,才发现一夜之间,自己老板的脸莫名其妙的肿得跟个猪头一样……
等上官旻再醒来,他震怒的想去查清昨晚到底是谁行的凶。
一查发现,昨晚给助理打电话说有他外卖的那个号码是个空号,而查监控,监控要不是没有拍到任何有可疑的嫌疑人,就是信号不好卡顿,诡异得上官旻浑身发麻。
但他受得的伤瘸的腿又是真的,那只能说明,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太过高端。
而能把他摁着揍的人,他目前只遇到过一个。
几乎是来不及思考,上官旻处理好伤口后,就直接往秀山冲来。
推着上官旻的助理感受到上官旻身上的杀气,一边瑟缩的缩了缩脖子,一边感觉被扣了三个月工资的自己也很委屈。
昨晚那电话说有他的外卖,他本来也回的是他没点外卖,可对面的那个人说的信息就是他的信息,还问是不是别人给他点的。
他一想,自己刚还和暧昧对象吐槽他晚上要加班,很有可能是对方给他点了什么爱心宵夜呢,于是,他就下去了……
等上官旻到自己面前,余清微微蹙了蹙眉:“你这是……”
上官旻轻轻一笑:“我没事,就是昨晚又受了点伤。”
余清欲言又止。
这看起来,好像不只是受了点伤那么轻巧吧。
不过上官旻没给余清多问的机会,隔着墨镜打量了眼相长歌后,他拿出一个礼盒,递给余清。
“上次说很久没来看你了,想想今天就过来了。这是我出差时看到的,感觉是很合适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余清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高档礼盒,有些不想接。
不管怎样,她心里已经认清了上官旻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想和他再有更多瓜葛的她,实在不想再收他的礼物。
不过她还没找理由拒绝,旁边就伸出了一双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替她把礼盒接了过来。
相长歌看着因为自己伸手嘴角一下子拉平的上官旻,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顺手打开了礼盒,递给余清看。
里面是一套粉珠首饰,分别是一双珍珠耳坠和一条珍珠项链。
粉珠颗颗圆润饱满,看着很是精致可人。
相长歌轻声道:“小姐,这珍珠虽然小了点,但给西瓜戴,想来应该也会合适吧。”
余清:“……”
看来,相长歌和上官旻,真的有仇。
被当面说自己送的珍珠小的上官旻嘴角抽动了几下,声音有些发哑:“清清不喜欢吗?”
还有,西瓜是谁?
怎么听起来跟个宠物的名字一样。
余清:“……还行,谢谢。”
她不咸不淡的应了句,先往客厅走去。
相长歌合起礼盒拿在手上,朝上官旻笑了下,示意他往客厅走:“上官总裁,这边来吧。”
上官旻瞥了眼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天然粉珠首饰,暗压下想从相长歌手里把礼盒抢回来的心思,示意助理把他推进去。
他今天带伤过来,一是要确定昨晚的歹人是不是相长歌,二就是要找她算账了。
等到了客厅,阿姨给上官旻和他助理都上了茶,上官旻看着余清空空如也的面前,眼神闪了闪,说道:“许久不来,清清家里有没有不听话、用得不顺手的佣人?”
“你呀,就是太善良,让他们误以为你没脾气,你看,怎么连杯水都不给你倒。”
“对了,你那个新来的管家,靠不靠谱……”
上官旻话音刚落,端着一杯绿色液体的相长歌就踩着他的尾音进了客厅。
相长歌似是听不见上官旻刚对自己的质疑一样,只将一杯绿油油的果蔬汁放在了余清面前。
“小姐,您睡眠不好,不适合喝茶,这是为您量身打造绝对适合您的果蔬汁。”
“用青瓜苹果柠檬和薄荷制成,健康养身,您多喝点。”
相长歌身体力行的用行动打上官旻的脸。
他不是说家里佣人不给余清倒水么,那是因为余清喝的都是健康的果蔬汁!他个不知情的外人,少挑拨离间。
而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听着上官旻说话的余清:“……”
相长歌现在的态度,跟早上那个给她取诨名的人,像是两个人格一样。
以往怎么没见她这么为自己着想?还给她量身打造了果蔬汁?不会很难喝吧。
余清盯着面前的绿色液体,有些迟疑。
而旁边的上官旻,也惊疑的看着那杯纯绿的果蔬汁。
相长歌……她这是在威胁自己!
绿色的液体、为余清量身打造的果蔬汁——她是在暗示余清,也是在威胁自己!
她这是在告诉余清,自己给她戴了绿帽子,也在告诉自己,要是自己再敢说点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她就将自己和楚可可的事情告诉余清。
好好好,好你个相长歌,果然手段了得!
上官旻咬着牙的想着,心里的愤怒都压过了身上每块肌肉隐隐传来的痛楚。
三个人在一个客厅里,心思各异,不过都默契的选择了安静下来。
直到余清抿了口果蔬汁,意外的觉得不错后,她又多喝了两口。
上官旻则心惊胆战的看着她的动作,生怕余清会反应过来。
望着站在余清身后的相长歌,上官旻无法,只能挑着些琐碎的东西和余清聊着。
直到相长歌有事出去了,上官旻才开口问道:“清清,晚上你的这个管家,也是会一直都在家里陪着你吗。”
余清眼睛在那杯被自己喝了大半的果蔬汁上转了转,点头:“是啊。”
说完,她就没接着说了。
上官旻本来觉得余清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她就是这么个奇奇怪怪的性格。
从小时候开始,也是上一秒开心,下一秒就乌云密布的人,他也就没再多想。
干脆直言道:“……其实,我身上的伤,是昨晚被人摸进病房里打的。”
余清:“……”
所以,又是相长歌干的?
看余清露出了点讶异的神色,上官旻接着道:“而更恐怖的是,我查了医院的监控,竟然毫无异常,而昨晚守在我病房门口的人,还被人打电话支走了……”
“清清,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上官旻已经摘掉了墨镜,此刻,他眼眸紧紧的盯着余清,认真道:“这说明对方的势力,远比我想象中大。”
“我原本以为,我和她之前是有什么误会,但现在想来,我根本没有招惹过这样的一个人,或者说,这样一个可怕的……组织。”
“清清,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你现在,很危险。”
第35章 第 35 章 上官旻,我们解除婚约了……
余清沉默的听着上官旻的话, 没有言语。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说得太过仔细。
从上官旻的三言两语里,余清明白了他未尽的意思。
他说自己现在很危险,基本上是将话摊开了说, 直言表示,现在在她身边的相长歌,是抱有心思而来到她身边的。
上官旻上次被人打进医院, 从周嘉翼口中,余清知道罪魁祸首是相长歌, 而现在,上官旻再次被人打了一顿,加上他刚才的话,就表示,这次,又是相长歌干的。
而上官旻昨晚是在医院,还是在有监控的医院,相长歌都能如入无人之地的将他打成了这样,足以能证明相长歌不简单。
危险?
余清琢磨着这个字, 眼神在面前自己已经喝了一半的果蔬汁上游离。
她确实是挺危险的。
雇主的威严全无就算了, 还要被相长歌管来管去的,什么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几点吃饭……
她少时没有经历过的类似于学生时光遭人管教的经历,现在全经历了一个遍。
见余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上官旻眯了眯眼,思考着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最终,他还是又开口道:“清清, 你查过那个,相长歌的身份吗?我以往为何从没听伯父伯母提起过这样的一个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隐情?
余清不自觉想起, 不久前巩姨似乎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现在骗子又多又猖狂,手段还高深,人不得不防之类的。
所以说,有钱又有什么用呢,有钱了人还更变得终日恐慌,害怕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钱而来的。
余清幽幽呼了口气,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去怀疑相长歌出现在她身边的动机,都要她去警惕,去怀疑去思考。
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做这种事么。
还有,一个人,感觉到温暖还是冰冷,难道她自己会不知道吗?
余清脑海里又想起昨夜自己让相长歌拿出合同时,她的神色,她的话语,和她的举动。
余清在上官旻的注视下,忽而勾了勾唇。
她抬眸慢条斯理的看向上官旻,在他的眼神里,轻声回道:“能有什么隐情,你又不姓余,不知道不很正常么。”
余清话音一落,上官旻的神色猛地一下子就变了。
可惜他的整颗脑袋目前被包成了木乃伊一样,就算沉下了脸,也无人得见。
顶着余清黑白分明的眸子,上官旻沉默了片刻,才语气里带着满满受伤的应声:“原来,原来是这样嘛……清清……”
余清手肘撑在沙发把手上,托着自己的脸,好整以暇的看着眼神里流露出受伤神色的上官旻,在心里轻嗤了一声。
他现在这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自己对他做了多伤人的事呢。
他现在表现出这幅姿态,给谁看?给自己么?
那也太迟了吧。
在搪塞完自己之后,在不小心露出自己的马脚之后,现在才作出一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模样来。
余清看着上官旻,冷不丁地又扔下了一个让上官旻心一下子提起来的惊雷。
余清:“话说,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上官旻一愣,眼神下意识地瞥向余清面前的绿色果蔬汁。
余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杯果蔬汁。
上官旻脑子此刻在飞快的运转。
余清知道了吗?她知道自己和可可的事了吗?相长歌是不是早就告诉她了,她现在所做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主动开口、是在给自己一个坦白的机会?
上官旻一边这样猜测着,一边又想,这不可能,他不能先自己自乱了阵脚。
余清要是知道他和可可的事话,怎么会掩饰得这么好,她就是那种只知道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这么淡然。
她可能又会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得不到真诚的爱,就像小时候她知道那些主动靠近她的朋友,其实只是为了她的家世才巴结她的时候一样。
其实有时候上官旻也挺羡慕余清的。
她被她的父母保护得很好,心里除了想要得到爱外,就是想获得别人的真心。
真心?真爱?多可笑的东西,别说是普通家庭都难找到这些了,他们什么家世?如果不争不抢,能得到什么东西?
要不是她是家里的独女,受尽父母宠爱,她可能早就被自己的手足吞食殆尽了-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傻白甜大小姐。
这是上官旻心里对余清的评价。
思绪飞驰而过后,上官旻收拾好自己的心绪,迎上余清的目光,肯定的回道:“瞒着你的事?清清是指什么?我怎么会有瞒着你的事……”
上官旻话音刚落,几个人从主屋外进来,带来一阵杂乱脚步声的同时,消失好一会儿的相长歌身影也再次出现。
“小姐,不凡她们来了,我让她们去棋牌室等您?”
客厅是开放式的,从主屋门口进来不管是走向楼梯还是走向电梯,都需要从客厅边上路过。
在相长歌声音响起时,余清和上官旻齐齐侧头朝她们那边看去。
刚否认完自己没有事瞒着余清的上官旻,在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站在相长歌身后两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整个人登时愣住。
可可?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旻心乱如麻,要不是双腿瘸了,他这时都要震惊得站了起来。
“余小姐,这几天好嘛。”
葛不凡听见相长歌的话后忙从相长歌身后钻出来,和余清打招呼道。
说完了,她看到白色沙发边上坐在轮椅中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
葛不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我没注意到您有客人在。”
余清从果蔬杯上收回心神,摇摇头,示意问题不大。
虽然不知道相长歌今天叫这临时工三人组来,又打算给自己安排什么活动,但她还是回相长歌道:“没事,你们先去棋牌室等我吧。”
相长歌今天将管家这个身份拿捏得很是到位,她有礼的向余清颔首,表示知道后,就带着三人上了楼,假装没看见楚可可怔愣的望向客厅的目光。
在随着相长歌进入客厅时,楚可可刚开始并没有认出包得严严实实的那人是上官旻,但那个站在轮椅旁边的身影,她却认识。
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上官旻的生活助理,基本上和他形影不离的,上官旻的很多事都是交由他去办。
楚可可以前还和他打过不少的交道,上官旻没空或是有事的时候,都是派助理来找她。
上官旻的助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旁边的那个人,又是谁?
……会是上官旻吗?
难道是上次相管家为了她打了上官旻,上官旻来找相管家和余小姐算账来了?
想到这里,楚可可脚步一下子就抬不动了。
相长歌站在电梯边,摁着电梯门,侧眸看向不远处脚步愈来愈缓,最后甚至停下来的楚可可。
楚可可一脸纠结的看向相长歌,迟疑着问:“相管家,那位客人……是不是……是不是……”
葛不凡和姚凝然已经站在电梯里了,闻言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的看着楚可可和相长歌。
可可怎么能打听余小姐的客人呢,她们虽然是来陪余小姐玩的,相处的时候像朋友一样,但那也改不了她们的身份啊。
她们不过是类似于陪玩一样的人而已,哪里能管得了主人的事。
相长歌望着楚可可,轻轻点了点头。
在楚可可瞪大的目光里,相长歌宽慰道:“没事的,余小姐会处理好的。”
上官旻而已,不过是个心思多了点的东西,只要余清还在,他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而本来就心有惴惴的楚可可,一听到那个人真的是上官旻,她更是无法再迈开步伐了。
“真的是他,他来是……他是找相管家你算账所以才来的是吗?”楚可可不安的问相长歌道。
相长歌指了指电梯,示意楚可可先进去,语气不在意地回道:“是啊,我打了他嘛,他总得找我算账的。”
楚可可听得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可你打他,都是为了我……是因为我所以才会……”
楚可可说着,又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上官旻模样。
都这么多天了,他还包成那样,这不明摆着是故意装得严重点来碰瓷的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楚可可说着,再也忍不住的转身就往客厅跑去。
独留身后电梯里的葛不凡和姚凝然疑惑的对了对眼。
葛不凡:“可可说什么呢,什么真的是他?”
姚凝然皱眉,猜测道:“是不是,那个渣男?”
葛不凡:“渣男?!”
相长歌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摁着电梯的手,让葛不凡和姚凝然先上去。
相长歌目光悠远的看着楚可可跑远的身影,提了提嘴角:“果然,女主,古早文里最正义凛然的人。”
系统在相长歌脑海里哼哼唧唧了几声:“原文其实就是一本为虐而虐的小说而已,除了男主,谁都是受害者。”
至于女主,也不过是在眼泪里获得了爱情罢了-
客厅里,直到相长歌和楚可可几人的身影消失了,上官旻还没回神。
余清又喝了一口清爽的果蔬汁,眼眸扫了眼像见鬼了一样无法回神发愣的上官旻。
或许是注意到了余清的眼神,上官旻艰难的稳住了心神,开口问道:“清清,刚刚那三个人是……?”
余清不在意的回道:“家里的临时工而已。”
“临时工……”
上官旻咀嚼着这三个字。
余清瞧了他一眼,又忽然道:“怎么,你认识?”
“不,我不认识……”
“上官先生!”
上官旻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楚可可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站在客厅边上,声线不稳声音却响亮的道:“上官先生!上次相管家打了您,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担心我才那样做的,如果您想算账的话,麻烦您找我就好了。”
“不管您是想要多少赔偿,还是什么代价,都请找我,相管家和余小姐是无辜的!”
“……”
余清目光好整以暇地从上官旻身上转到楚可可身上,再从楚可可转向上官旻。
上官旻头包得严实,除了眼睛看不出太多的思绪,但楚可可,却将自己的心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紧张、难过、强忍委屈……各种纷杂的情绪快要将楚可可淹没。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和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暧昧了一段时间而已,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想着,楚可可鼻间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将目光的焦点投注到地上,声线颤抖的继续道:“无论我们以前有过什么,但我想,以后,我们只会是陌生人。”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丁点感情,那我希望,你不要为难相管家和余小姐。”
“……”
上官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说着要和自己断得一干二净话语的楚可可,心如刀绞。
这一刻,他忘记了余清,忘记了一切,眼里只有面前那个强忍着悲伤的少女。
“……可可。”
上官旻下意识的呢喃出口,他唯一完好的左手,在他腿上已经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昭示着他心绪的不平。
本来还在观望的余清目光在空中一凝。上官旻的那声呢喃,她听得一清二楚。
“呵。”
余清轻笑了一声。
就在楚可可出现的上一秒,上官旻还和自己说着,他不认识她们。
在场唯一知道三人关系却又能独善其身的助理:“……”
他刚才为什么要进来?
哦,他要推总裁进来。
那现在他该怎么办?
老板,老板的未婚妻,老板的心上人……这什么修罗场,要不他从落地窗那跳出去吧。
余清的嗤笑,上官旻听见了。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勉力压下了自己沸腾的思绪,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余清先开口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余清说话的这一刻,上官旻猛地做了决定。
他从楚可可处收回目光,看向余清,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也没什么,就是点误会而已。”
说完,他转向楚可可,声音平淡:“这位楚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来和我的未婚妻聊天而已,并不是你以为的,来找她们算什么账。”
“上次的事,也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多想。”
未婚妻?
余小姐竟然就是上官旻的未婚妻?
这一瞬间,楚可可感觉自己是个小丑。被人扒光了的扔在了聚光灯下。场下、她的四面八方,全是类似上官旻语气般嘲弄的话语-
“我想你误会了。”-
“我只是来找我的未婚妻。”
楚可可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她差点失去支撑摔倒在地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沙发那边,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着上官旻和楚可可的余清,目光微冷地看着扶住了楚可可的相长歌,淡色的唇也抿了起来。
几乎是在看到相长歌出现的那瞬,上官旻就知道事情要遭。
果不其然,扶住楚可可后,相长歌看着上官旻,冷笑道:“可可,你不可能不喜欢我……这句上官先生当时被打得半死的时候,也要用力说出的话语,似乎还犹在耳边呢。”
“这才过了多久?两天?三天?还是四天?”
“怎么就变成,‘这位楚小姐’了?看来上官先生的爱,实在是短暂。”
上官旻眼眸里的寒意如果能杀人的话,这刻相长歌可能已经被冻死千百遍了。
相长歌!相长歌!
这人到底是谁,是从哪里出来的,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作对!
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一定要在自己刚伤了可可的时候出来,捅破自己想掩藏着的秘密,让自己和可可都暴露在余清的面前。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自己不好过,想让自己在得不到可可的时候,也要余清知道他和可可的事情!
事已至此,上官旻只能咬死这事就是误会了。
“相管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倒还想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下手?”
“昨晚,我身上的伤,也是你干的吧?”
没想到上官旻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绝情话的楚可可,本来还陷入不敢置信中,但听到上官旻的话时,还是忍不住的看向相长歌。
昨晚,相管家又揍了上官旻一顿?他今天包得这样严实,原来不是想碰瓷?
上官旻对相长歌说完后,又转向余清:“清清,她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不,她们肯定是一伙的。”
“清清,你要相信我,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人,你难道不相信你的上官哥哥吗?”
“清清,这个楚可可,肯定是相长歌找来的,她们污蔑我,为的就是离间我和你。”
“她们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会一辈子保护你的人,她们为了你的家产,故意要离间我们!”
“清清,你千万不要上她们的当啊!”
上官旻字字用力,宛若泣血劝谏般的冲余清道。
楚可可已经懵在了原地。
原本听见上官旻说,余清是他未婚妻时,楚可可就像受了当头一棒似的愣住,等上官旻开始污蔑她和相长歌后,她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呆的看着上官旻,宛如第一次才认识这个人。
原来余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
原来他为了他的未婚妻,是可以否认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甚至给自己泼脏水的。
之前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时候,楚可可就觉得这段感情很令她恶心,可那种恶心,不及此刻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余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在自己面前表演,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的看着,没有言语。
相长歌还没说话的时候,楚可可先站了出来。
她杏眼死死的盯着上官旻,像是要真切的看清他这个人一样。
“上官旻,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
“我和相管家合作污蔑你?你真是为了洗白自己不择手段胡言乱语!”
“去年,九月多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在蛋糕店里见面,彼时你订的蛋糕出了问题,当时是我负责解决。”
“因为我及时的解决了蛋糕装饰的问题,你当时还给我买了一份店里的糕点。”
“再后来,第二次见面,你受邀去A大做新生讲座,我是那次讲座的志愿者。讲座结束后,在和系领导的饭桌上,系领导让我喝酒,是你替我解围。”
“第三次,是我跟着老师去展销会当兼职翻译,你公司的翻译堵车来不了,我毛遂自荐,你在其他人不看好的拒绝声里,力排众议的让我去试试……”
说到这里,楚可可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够了。”
上官旻终于受不了的冷呵出声。
他看向沉着脸望着面前这一场闹剧的余清,又看向梨花带雨的楚可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的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我在某日,随手做了什么罢了。”
“我都不记得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给一个替我解决麻烦的店员一点打赏、制止了酒桌文化、在展销会上找人顶上缺失的位子,这些算得了什么吗?”
楚可可脸色登时苍白如纸,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下。
相长歌气笑了。
她看向余清,正好余清此刻也在看她。
相长歌知道,这一刻,无论她们说再多、做再多,也只看余清更相信谁而已。
事情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上官旻,在和她有婚约的时候,和楚可可搞过暧昧。
而上官旻的所有嘴硬,仅仅是由于,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因为,他想保住,他余清未婚夫的身份。
和相长歌对上眼后,余清眨了眨眼,勾勾手指:“过来。”
相长歌刚想动,站在她前边一点的楚可可以为余清是在叫她,忙擦擦眼泪的走了过去。
相长歌:“……”
不对啊,难道不是叫她?
看见楚可可走近,余清又瞥了相长歌一眼,这才将目光投注到楚可可身上。
在上官旻紧张的眼神里,余清只问了楚可可一句话:“你还记得,他去买蛋糕哪天,是什么时候么?”
楚可可咽了咽口水,鼻音沉重的道:“记得,因为我开学了,那是我最后一天在那个蛋糕店工作。”
“那天是,9月10号。”
九月十号,余清的生日。
上官旻在余清二十一岁生日那天,遇见了他命定的女主。
相长歌眼神冷了冷,这一刻,她想把那个原作者拉出来揍八百顿。
“九月十号啊。”
余清咀嚼着这个日期,缓缓看向了眸色震动的上官旻。
她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在取买给我的生日蛋糕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你喜欢的人?”
“清清……”
饶是刚一直嘴硬的上官旻,这一瞬,在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黑眸注视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是这样的……”
上官旻呢喃出声。
他知道,余清是个心绪敏感的人,也是一个果断的人。
她觉得没必要存在的关系,会毅然决然的断掉,就像她觉得不是真心对她的人,不配出现在她身边一样。
上官旻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而在余清说出那句绝情的话时,他仍想再努力一次。
“清清,是我,是我一时想不开,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知道我是真心对你的对不对?”
“说到底,我并没有实际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余清只轻笑:“真心?什么样的真心?处心积虑买通人,渗透我余家内部的真心?”
“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将我当傻子一样搪塞,只为掩盖自己所作所为的真心?”
在上官旻的哑口无言中,余清下了最后的判决书。
“正好,我也从未认为,你会是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上官旻,我们解除婚约了。”
“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的真心,留着去给能消受得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