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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考核其二

    大片大片的血液从灵蛟的身体里涌出,转眼又被树根吸收得一滴不剩。

    花琅迟钝地眨眼,血红几乎灼伤她的双眼!

    她的心中猛然涌起一股荒谬和愤怒。

    她冲了上去,试图阻止这一切,可已经来不及了……

    灵蛟脖颈软下,身躯渐渐枯瘪下去,将树妖的身影漏了出来。

    树妖满足地喟叹一声,枝条灵活地翻转,躲过了花琅的攻势,随后不急不缓地抽回深扎在灵蛟腹内的根系。

    失去着力点的蛟尸从空中直直坠落,又被花琅飞身接住。

    灵蛟本莹润光洁的皮肤暗淡皱缩,紧紧贴在骨架上,显出几分可怖。

    花琅固执地向尸体输去灵气,可就如水入竹篮一般,灵气毫无留恋地从灵蛟的身躯中流溢而出,它的妖丹已经被挖掉了!

    灵蛟尸体逐渐凝缩消散,迷离惝恍间,星点灵气犹如只只轻蝶从它体内飞落,最后一只蝶振翅离去时,灵蛟已然化作了半尺长的蛟尸,静卧在花琅臂弯中。

    “哈哈哈终于,我终于突破天阶了!”树妖扭动躯干,随着它的动作,树干上凸起一张张脸来——

    兔妖、虎妖、蛇妖……甚至是人脸,交替间,树皮高高凸起,模样极为可怖。

    仿佛是有无数条怨毒的幽魂被困于树躯中,又挣扎着想要逃出来一样。

    “灵蛟的妖丹果然美味,不亏我等了上百年嘻嘻嘻哈哈哈哈。”短短一句话,树妖的声音便在尖细无辜和粗粝浊重中反复切换,回荡在池中时,犹如鬼音一般可怖。

    花琅任它自语,低眸将蛟尸仔细收入戒内放好,她收紧掌心,终于看向树妖,沉沉道,“是你故意诱导来番鸿山的修士,告诉他们这座山上有蛇妖作乱?”

    “哈哈哈你说那群蠢货?我一路跟着这蛟,吃尽沿途数个村庄,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品尝到这蛟丹了。没想到,那群人类居然真的相信我说的话,找来这么多人剿妖,多亏你们耗尽这灵蛟的灵气,才能让我得手!”

    花琅虽已猜到实情,但真正听到时,心还是不由得一坠再坠,她握紧天疏,哽了半响才冷冷道,“你作乱人间,又视生灵为草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花琅向着树妖盘虬在池底的茂密树根攻去,笛音如晨钟激荡,轰然数声炸裂间,木屑腾飞!

    “真是口出狂言!若是之前,我可能还会忌惮你三分,可现在我已食灵蛟,还会惧你一个小小金丹?”

    细灰未散,树妖的嗓音伴着无数枯枝袭来,数十粗长黑褐的枝条行动诡谲,宛若巨蟒扑食。

    花琅持天疏以音刃横扫而过,近处扭曲枯枝寸寸被平切开去,断口处,散发着浓烈地腥臭黑气。

    魔气?

    这是……以妖身入魔道?

    难怪它依靠吞食内丹修炼!

    可它既是妖魔,每进一阶理当受到天道责罚,它方才吞食蛟丹强升数阶,为何却无事发生?

    花琅抬头望天,只见数片乌云罩顶,是雷刑之象,可此处却并无雷刑落下,她不由皱眉,轻喃道,“天雷呢?!”

    树魔见状,桀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断了念头吧,不会有天雷的!”

    “这几座山上,上千颗树皆是我的分身,吸蚀术下,妖丹转换本体分身间,分身早已代我受过雷刑,今日,就算是天道,也帮不了你了!”

    那碎木片片聚拢,扭动挥舞在空中的树枝转眼就恢复了原状,重新向花琅袭来。

    随后,更有细长树根从地底炸出。

    眼看就要卷上花琅脚踝,花琅借力腾空,树根不甘心地追逐着她,从深处层层拔出,将地面撕开一道深渊!

    花琅前有万千树枝射来,后有如魔爪般的树根抓来。

    她在弹指间作出决定,身体犹如轻燕一样翻转,回旋间,腰部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她反身向下化气为剑,带上全身重量,犹如斧凿一般,直直地撕开了庞大的树根。

    她一路往下劈去,灵气与树根几乎要迸出火花来!

    噼里啪啦碎开的树渣飞溅,犹如流弹一般,将她的衣裙划破,扎进她的身体里。

    花琅身后,无数树枝带着怒意追来,想要拽住她,阻止她切开树根,但一时间,竟无法追上将灵气全部灌入这一式的花琅。

    天地间,一时只见无数挥舞细影逐着一人而去!

    花琅势如破竹,彻底粉碎了粗壮的树根。

    她伸手间借来飞散碎木,回忆着谢寒惊在鬼池中的招式,将灵诸术活入木片,反手送了出去。

    木片犹如利刃,撞上追着花琅的树枝时,只是微微一钝,随后彻底将枯干的枝木切开!

    满天木屑飞扬,咵嚓声不绝于耳,花琅落在池中,踉跄半步。

    “该死的人修,竟敢毁我道行!”树魔咆哮道,“今日我定要先撕碎你,再掏走你的金丹好好补补!!”

    树魔挥起树根,乌颓的天色下,仿佛无数蛇影乱舞。

    它沙哑嘶吼着,只见树冠骤然扩张,无数枝桠迅疾生长,分叉相连,枝末交接,紧密地挨在一起,形成黑压压一片,犹如罩顶。

    竟然将花琅包绕了起来!

    环境瞬间暗了下去,更为糟糕的是,空气中的灵气也被切断。

    它这是想拖到花琅灵竭!

    届时,花琅就如砧板鱼肉一般任它宰割了!

    铺天盖地的枝条蔓延开来、齐齐对准了最中间的花琅!

    花琅灵府空荡,她勉力斩去眼前木枝,但树枝犹如永不停歇般肆意生长,新的枯枝立马补上空隙向她袭来。

    细长黑影无穷无尽,犹如深坠蛇窟!

    灵气阻滞不过一瞬,花琅的右肩立马被一根树根穿过!

    巨大的力道将她撞退几步,体内树根犹如活物一般攀附上她的血肉,残余灵气顺着血液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花琅的灵气被切断,瞬间失去抵抗之力,就连天疏都从她手心滑落,咕咚一下栽入池中。

    “哈哈哈哈哈哈!”那树妖见状,瞬间得意起来。

    它微微一动,泛着灵气淡淡荧光的树根便直接将花琅提起。

    花琅肩头随着它粗暴的动作迸出更多血液,几乎要染红她半边身体。

    树妖将花琅提到自己面前,树皮翻转扭曲片刻,凝聚成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你这张面皮我倒是喜欢,我先将你的脸剥下来,再吃了你的金丹咯咯咯!”

    花琅失血过多,唇色都微微泛白了起来,如灵蛟死前一般,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皱缩起来!

    肩头传来的剧痛变得麻木起来,花琅的思绪也微微偏移开——

    她想起了许多人,人脸一张张从她脑中划过,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

    难道,她也要死了吗?

    树魔见她眼珠逐渐黯去,得意地伸出枝条,贴上花琅的脸,考虑着从何处下手。

    无人知悉,一滴雨水,正从盘结在空中的树隙里渗出。

    更多的雨水打在树罩上,越来越多的水珠渗入,水滴逐渐圆润起来。

    终于,水滴断开,轻盈又干脆地落下——

    “滴答。”

    雨滴砸在了花琅的脸上,划开一道透明的水渍。

    像是冰冷的手指抚过,花琅的神智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咦?”

    树魔疑惑一刹,顿了片刻后,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还想反抗?这只会让你死的更快罢了!”

    花琅竟然在运转心法,可空荡的灵府下,这也只能让自己的灵气加速被树魔吸走。

    可很快,树魔就发现了不对,它微微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

    一股极为霸道的威压从头顶压下,这股压迫感令他感到本能的不适,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想要立马逃离此处。

    花琅虚弱地笑了起来,“抱歉了,我还不打算死。”

    随着话音落下——

    一道紫得发黑的天雷落下,几乎照亮了整座番鸿山,雷罚所过之处万物湮灰!

    包绕在天空中的树根更如白纸一般,被轻飘飘地粉碎了去。

    撕碎树冠犹嫌不够,天雷继续往下,扎进了花琅体内,又顺着花琅肩头的树根,强大的雷威犹如鞭刺抽向树魔!

    “啊!”

    树魔发出一道惨叫,这个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天雷于修士而言,是滋养和重生,而对妖魔来说,则是最为残酷的天道惩处!

    树魔下意识想抽出树根逃出天雷区域。

    可不料,花琅竟不知何时学会了它的心法,察觉到他想逃离的瞬间,吸蚀术运转,树魔体内源源不断的妖气与魔气不受控制地被花琅吸去!

    被反客为主,树魔根本无法拔出花琅体内的树根!

    妖魔两气一入花琅体内,便被雷劫涤荡得一干二净,树魔逃离无门,只能无助地发出惨叫,寸寸雷纹爬上它的躯干,一点点将树魔生机剥夺而去……

    等到雷劫终散去时,只剩一池焦黑木炭,和半跪池中的花琅。

    花琅艰难起身,活动了一下在雷劫下修复的肩膀,踢开焦木,找到了残碎的树魔本体,将它体内数枚大小不一的内丹挖出。

    树妖奄奄一息,看着她动作,忽然笑了起来:“咳咳……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你既然已经学会了我的功法,不如试……!”

    花琅站起身,在树魔眼前,将内丹用力攥进手心——

    点点飞灰从她手中飘落。

    “啊啊啊啊你这个贱人!你知道这是我花了多久才集来的吗!啊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树魔痛苦地嘶鸣起来,残躯扭动着,试图去接住那半空中洋洋洒洒的细灰。

    花琅抬脚踩住它,俯身仔细涮去掌心的余灰,随后才张开五指,利落地接住破水而出的天疏。

    花琅看着在她脚底挣扎的树魔,落下一声似是带着惋惜的哀叹,“可惜,你这张脸,我却是喜欢不起来。”

    随后,树魔的面皮被她齐齐削下,在树魔渐弱的尖叫声中,最后一缕*魔气散去——

    与此同时,番鸿山上万千枯木枝条,一扫陈气。

    新雪微动间,有嫩绿新芽萌出,瑟立于寒风中。

    花琅抬起头,看了一眼云褪后的天色。

    妖王已除,现在,是时候返回青莱了。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风光回家迎娶(?)小谢了[加油]

    第24章 行礼拜师

    栖霞峰数座试炼台上,刀光剑影间灵气滚动似烟霭升腾,一对对弟子登台决出胜负。

    最为瞩目的,还是在最中央的大台上,一黑一白二人的对决。

    黑衣人招招刁钻至极,众人每每以为白衣人就要被打下台时,他都能化去险招,身姿极为轻捷地擦剑旋过,二人修为相差甚远,可这人将避实就虚做到极致,周游台上,连衣冠都未乱。

    二人灵气相撞,顿时荡开一阵至寒的凛风,观看打斗的前排弟子一摸眉发,竟然都凝上了片片霜花。

    这黑衣人是知霞峰亲传王陌戚,白衣人则是一名叫谢寒惊的外门新弟子。

    莫竞鸿也驻足在此,他见二人招式来往间,竟隐隐有谢姓弟子占上风的苗头,不由满意道,“这孩子果然是个好苗子!资质上乘不说,灵气操控与行招收式皆利落干脆,这般天资,恐怕在中州都少见。”

    明瑾书点头赞同,“他能越阶对上陌戚,就足以说明天资之高。”

    莫竞鸿又看了半响,忽道,“瑾书,为师欲将他分给你慕容师弟,你意下如何?”

    明瑾书闻言十分意外,莫竞鸿往年都不见插手拜师一事,今日怎么生出这兴致来了。

    她只能劝阻道,“师尊,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按头分配,拜师这么大的事,还是得让人家自己选。”

    莫竞鸿不以为然,“难道他还敢看不上慕容鹤这臭小子不成?”

    他说完,便回头搜罗着慕容鹤的身影,终于在角落看见了站得远远的、像是一座冷漠的小山的慕容鹤。

    慕容鹤见莫竞鸿向他望来,竟直接转过身,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莫竞鸿:……

    莫竞鸿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弟子,让他去将慕容鹤带过来。

    明瑾书不放弃道:“这可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人家早有属意之人,师尊你还想棒打鸳鸯不成?”

    莫竞鸿,“什么属意不属意的,你慕容师弟不久前少了一名叫做潘煜的亲传弟子,如今门下空缺,这孩子资质又不错,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明瑾书还想劝,可话未出口,台下声音忽地纷杂起来,引去几人注意力。

    喝彩声如浪涛重重高攀,细看去,原来是这短短几语间,谢寒惊竟然就击败了王陌戚。

    “承让。”

    他站在台上行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莫竞鸿当即大喜,悦色道,“好好好!果真优秀,吾没有看走眼!”

    莫竞鸿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这少年能得掌门关注,定然前途无量。

    “真是羡慕,他肯定能拜入峰主名下当个亲传,不像我,考进内门也只是个普通弟子。”

    “人家那资质,修炼就如吃饭喝水,那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也不知道他会拜入哪座峰,要是他来我们知霞峰就好了,我可不想整日光对着我那几个师弟的苦瓜脸了。”

    莫竞鸿迫不及待地走向谢寒惊。

    他看着眼前依旧沉静的谢寒惊,不由夸奖道,“不骄不躁,心性也不错。”

    “吾问你,你可愿拜入慕容峰主门下,从此随他修习?”

    此话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意外。

    “怎么是他,不是说掌门和慕容峰主一向师徒不和的吗?”

    “哪里不和了,掌门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紧着他慕容鹤吗,我估计啊,慕容峰主是青莱未来掌门,这是在给他铺路呢!”

    “照你这么说,那以后要是慕容峰主继承青莱,他岂不是还有机会当上峰主!”

    被迫变成人群焦点的慕容鹤大步走了过来,他紧皱起眉,想说些什么,可又无法发声,只能怒瞪着莫竞鸿。

    “!”

    莫竞鸿再了解慕容鹤不过,一瞅便知他想说什么,故而怒道,“你懂什么,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抽你。”

    慕容鹤犟驴一样地死盯着他,旁人颇觉压力的体型加上这个眼神,瞬间给人一种师徒二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的感觉。

    莫竞鸿压下怒火,不去理会他,转而对谢寒惊继续道,“今日,吾便代他收……”

    话未说完,谢寒惊跪了下来,他身姿依旧挺拔,不卑不亢道,“掌门,弟子不愿。”

    众人哗然,纷纷以为听错。

    莫竞鸿也以为听岔,“你方才说什么?”

    谢寒惊垂眸,重复道,“弟子只愿做一普通弟子,不愿拜入慕容峰主门下,还望掌门成全。”

    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所有人都大为不解,掌门亲自引他拜在有望继承青莱的慕容鹤门下,而他居然拒绝了?!

    莫竞鸿脸色沉了下去。

    被慕容鹤这臭小子拒绝就算了,反正他事事都和他对着干,他早就习惯了,可这一个小小外门弟子,竟然也敢忤逆他!

    更何况,明瑾书方才不是说,这小子有属意的师尊吗,怎么这下又想当个普通弟子了!

    莫竞鸿,“就算对吾的安排不满,何必说出这等气话!你既不愿拜慕容鹤为师,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拜入何人门下?”

    莫竞鸿带上威压的质问下,谢寒惊的视线掠过台上面色各异的众人,就在莫竞鸿以为他要说出谁的名字时,他却彻底沉默了。

    场内静得可怕。

    “青莱能收徒之人,今日均在此处,你既然说不出来,莫非是故意找借口搪塞吾?”

    谢寒惊盯着地面,固执道,“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莫竞鸿耐心告罄,他指向师徒印,“你今日必须择一师而拜,慕容鹤,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等等!”

    一道声音穿过重重人群,犹如玉碎清透,及时地将这场闹剧的注意力分散去。

    “是小师叔,今日收徒,小师叔来做什么?”

    “是啊,遴选提前,她既未坐上峰主之位,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莫竞鸿微微一顿,示意众人安静,看着花琅轻盈地跃上台。

    花琅先是向莫竞鸿行礼道,“师尊,弟子已除去番鸿山上妖王。”

    说完,她摊开掌心。

    众目睽睽下,一座灵气组成的蜿蜒浩荡山脉浮起,那一座最大的山头上,不详的红光像是熔炉中熄灭的余烬一般,渐渐黯去。

    附近几座山上,明灭的微小红点,也随之尽褪。

    这下再也安静不下来了,众人爆发猛烈的哄讨声。

    “小师叔真的通过了考核,我们青莱又一多一位峰主了?!”

    “我能撤回一个拜师吗?我想当小师叔,不、花峰主的首徒!”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拜师这么早了。”

    莫竞鸿看着眼前眼下微有青黑,但目光炯炯,明显在此行收获颇丰的花琅,难免带上欣慰之感。

    “番鸿山妖王祸乱仙凡两界已久,小七,你做得很好,但你如此莽撞闯入殿内,可是有何急事?”

    花琅抬指,指向跪在自己旁边的谢寒惊道,“弟子想要收他为徒,求师尊肯许!”

    她站的笔直,目光坚定。

    衣饰微微凌乱,似是匆匆更换,握紧的手背上,还有着一道不知哪里蹭的青灰没来得及拭净。

    谢寒惊收回视线,亦俯首道,“求掌门成全。”

    莫竞鸿险些被气笑,他才算是明白了明瑾书说的话何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吾不懂事,拆散你们二人了!”

    花琅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准确来说,从她入场,就感觉气氛十分诡异了。

    但眼前最为要紧的,还是从慕容鹤手里抢回男主。

    花琅跪下,“弟子在入门试炼中,便早与这位谢姓弟子结下师徒之缘,望师尊成全。”

    莫竞鸿视线久久停在花琅身上,终是拂袖,长叹一气。

    见莫竞鸿有松动之意,一旁的明瑾书趁机道,“师尊,这孩子天资甚高,让他在师妹门下做个首徒岂不正好?师尊若是想替慕容师弟收上几个弟子,我看那边台上又出了几个好苗子,资质也是极好的。”

    “罢了罢了,想收便收吧,为师还能拦你们不成。”

    明瑾书笑眯眯地让人将那几个弟子领过来,还不忘提醒莫竞鸿道,“师尊,别忘了师妹的授印,你不给她,她收不了徒。”

    莫竞鸿无奈抬手,指尖浮现一枚翠玉印,玉印四面刻满青竹,天地灵气都隐有汇聚此玉之相。

    他正色道,“吾徒花琅,自今日起,你便是顷竹峰峰主了。为师希望你从此担负起峰主职责,切莫令为师失望!”

    花琅垂首,双手托起玉印。

    一道暖流自掌心贯入,玉印消散在她手中,顷刻间,她的感知中,浮现出了一座山,其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知悉入心,花琅闭上眼,细细感受,甚至能看清在寒溪中戏水的白鹤身上的每一片羽毛。

    “花琅定不负师尊所托。”

    *

    莫竞鸿走后,气氛顿松。

    花琅站起身,与明瑾书聊了两句,一转头,谢寒惊居然还跪着。

    她下意识想拽起他,谁知谢寒惊摇了摇头,

    “弟子还未向小师叔行拜师礼。”

    拜师礼?这东西她和莫竞鸿之间都没有行过。

    少年三跪九叩,动作极为标准苛刻,他深深一拜,神色再认真不过。

    花琅全程没敢直视谢寒惊的双眼,男主这么真情实意地拜师,可她知道——

    他们的师徒缘分不过个把月而已啊!

    谢寒惊不知她所想,端端正正行完礼,他字句如叩弦,声声入耳。

    “弟子谢寒惊,拜见师尊,此生唯师命是从。”

    第25章 健康审美

    “你想气死为师吗,虽说收徒是你的自由,可你竟然收了一个毫无资质的废物!”

    歧净峰上,莫竞鸿立眉瞪眼,恨不得把花琅倒过来抖抖脑子里的水。

    花琅没想到莫竞鸿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心虚地低下头,“师尊,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那你现在就解释给吾听!”莫竞鸿气得踉跄几步。

    花琅连忙上前扶住他,认真道:“师尊,燕容资质被毁,皆因体内寒毒作祟,虽说在修炼方面落人一步,但他在术法的理解上十分有天赋,往后若遇造化,必定会一鸣惊人。”

    这确实不是花琅编来骗莫竞鸿的。

    昨日花琅找到燕容时,他正巧在试炼台上,花琅便拉着谢寒惊一同在台下观战,没想到,她越看越意外。

    燕容对青莱各种心法可谓了如指掌。

    他能够轻易地找到心法缺漏,预判对面每招每式,一场下来虽因灵力不足而落败,但对面也没在他手底捡到什么好处。

    台上台下二人都血淋淋的,着实是吓坏了围观的人,若不是花琅在此,恐怕下一秒,燕容就要被当做邪道丢出青莱了。

    莫竞鸿哪里知道这么多,他只觉得这几日,人都要被气老几十岁。

    就算那什么燕容理解能力满分,没有天赋,就难以修炼;没有灵气修炼,那其它东西就都是个屁!

    他恨铁不成钢,“好好好,他缺造化是吧,罗垠秘境近在眼前,吾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机缘。”

    这下轮到花琅傻眼了,燕容重获天赋是在三年后,罗垠秘境里哪有什么机缘。

    “师尊,这会不会太快了,有时候,机缘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莫竞鸿睨她一眼,“快吗?为师见小七言辞恳切,信誓旦旦,还以为那姓燕的明日体内就要蹦个金丹出来了。”

    花琅还想拖些时日,莫竞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摆摆手,道,“好了,为师要闭关一段时日,罗垠秘境结束前,非要事勿来打扰吾。”

    话罢,莫竞鸿大步离开,像是真真切切急着闭关一般。

    可花琅见他走的方向,分明是酒窟。

    哪有人会在酒窟里闭关的?!

    被莫竞鸿摆了一道,花琅愤愤不平地回到顷竹峰。

    顷竹峰名字中虽带了一个“竹”字,但峰上仅有一小片竹林,漫山种的却都是梨树。

    暮春时节,梨树开得正好,黄绿色的叶片几乎被大片大片雪浪盖去,若遇那微风一吹,雪浪便漫到地上,一地花瓣几乎能淹到脚踝。

    花琅估摸着时辰,这个时候,谢寒惊和燕容二人应该差不多下课了。

    内门里有数十种课程,包罗了绝大部分常见术法,其中又各分低中高阶课程。

    弟子们可自行选课修习,课程结束时,还需得参加相应考核,若是多次考核皆不及格者,则会被发配至外门重新修炼。

    当然,想投机取巧不选课,也是不被允许的,未修满足够课分者,只会被发配得更快更偏僻。

    每每看着其他弟子为了一点课分互扯头花,花琅心中都颇为感慨,还好自己开局选了个金丹修为,一到青莱就被划到了毕业生的行列。

    刚至峰顶,花琅果然瞧见了下课的谢寒惊。

    他面前正站着一个身形颇为娇小的少女。

    二人立于梨树下,那名少女正仰着头,似乎在和谢寒惊说着什么。

    少女背对着花琅,花琅瞧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一个圆润黑亮的后脑勺。

    花琅的脑子里,飞速转过了原著里几十个女配的名字。

    再看谢寒惊,他则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从始至终都盯着一旁的梨树,仿佛比起眼前的少女,这棵树更让他感兴趣。

    花琅抽了抽嘴角,隐约有了猜想。

    《仙道》身为言情小说,男主在前中后期,都没能和任何一个女配成功拉出感情线,这实在是不合常理,除非……他早有修无情道的想法!

    花琅瞬间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门槛。

    那边树下走神的谢寒惊终于看见花琅,他直接扔下少女,走向花琅。

    “师尊,您回来了。”

    花琅一时被他挡住视线,连忙歪过头,想要看清梨树下的那个少女。

    那少女缓缓转过身——

    花琅:?

    怎么是你?!

    这不是乌庭阙留下的交换生吗!

    乌曼慈远远和花琅对视一眼,见谢寒惊迟迟没有回头,便转身,利落干脆地走了。

    见人已走远,花琅收回头,装作不经意道,“那人好像是乌小姐吧,你方才和她在聊什么?”

    天知道她有多好奇!

    谢寒惊明明一心复仇,却又对近在眼前的仇人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为什么!

    “乌师姐方才说,弟子对乐曲的欣赏异于常人,给了弟子一段录下的灵音,叫弟子课后多加学习。”谢寒惊提及乌曼慈时,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只是说到一个路人一般。

    花琅:“就说这个?”

    谢寒惊点头,“嗯。”

    花琅皱起眉:“她没有问你其他问题吗?”

    这乌曼慈,极有可能是乌庭阙留下来监视男主的耳目,恐怕乐理一事是假,借机试探才是真。

    谢寒惊摇头,“没有,她让弟子暂停习乐,先培养健康审美。”

    乐理课,培养审美?

    花琅心里更怀疑了,她见谢寒惊神色居然有些黯然,出声安慰道,“……无事,乐理虽看天赋,但多加苦练,往后未必不能胜过他人。”

    谢寒惊似乎振作些许,“弟子定会勤学苦练,不负师尊期望。”

    花琅点点头,与他一同走在梨花树下。

    师徒二人走到院前,花琅见院门紧闭,顺口问道,“燕容呢,你没和他一起回来?”

    谢寒惊开门动作一停,问道,“师尊,燕容是何人?”

    花琅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见谢寒惊神情疑惑不似作伪,震惊道,“燕容是你师弟啊,昨日我不是还叫你给他包扎了伤口吗!”

    谢寒惊续上方才动作,打开院锁,在花琅指责的目光下,他才补充道,“原来师弟名唤燕容,是弟子一时忘记了。”

    花琅见他神色坦荡,不见丝毫愧疚,心中诽谤,你这是忘记了吗?

    是根本没记过吧!

    她承认让男主和反派结为师兄弟是有些过分,但现在他们两之间不是还没有结仇吗!

    花琅有意培养二人关系,毕竟谢寒惊不仅是燕容入魔的导火索,还是最后借天雷之手杀死燕容的人!

    “你们既为师兄弟,往后相处时间只多不少,合该互相关心关心。”

    谢寒惊点头,替花琅推开门:“弟子知道,只是燕师弟似乎不喜欢我这个师兄。”

    “今早师尊出门后,弟子本想给师弟上药,可他分外抵触,似乎对弟子极为不满。”

    花琅闻言不禁忧心,燕容居然对谢寒惊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同门之谊果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

    可她又觉得谢寒惊的话似乎也有些不对,她不是昨日就让他去给燕容包扎伤口了吗?

    花琅踏进院子,正要再问问谢寒惊。

    突然,像是踩中什么极为光滑的东西一般,她脚底一滑!

    正要摔倒时,

    “师尊小心!”

    谢寒惊只落后她半步,立马上前一把扶住了花琅。

    花琅扒住谢寒惊的肩,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就看见了——

    右侧那间属于燕容的木屋,仿佛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恶战,塌的塌、断的断,支梁椽条滚落一地,整个掉落的屋顶中央,还能看见被灵气炸开的大洞!

    而她脚底下踩到的,正是一块碎掉的垫木!

    【作者有话说】

    小花:吹笛。

    小谢:好听。

    乌曼慈不语,只是一味循环播放乌庭阙的笛曲录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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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入门入土

    “你是说,你出门之前,这屋子还是好好的,而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塌?”

    花琅坐在院子里,看着后勤小弟子们修补木屋,她仍觉得有些恍惚。

    谢寒惊面无表情地点头,他坐在花琅对面,一张冷脸看起来有信服力极了。

    花琅深呼吸,指着屋顶的大洞,再问,“那屋顶上的洞怎么解释?”

    谢寒惊沉吟,“大约是来寒潭叼鱼的仙鹤不小心砸出来的吧。”

    花琅:……

    你要不睁开眼看看,那是鹤能砸出来的洞吗?!

    后勤带队的大弟子见花琅脸色扭曲,吓得在一旁踟蹰了半响,才上前行礼道,“花、花峰主,屋子损坏太过严重,恐怕还需要几日才能修好。”

    花琅轻咳一声,努力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这顷竹峰上,合计就搭了这三间屋子,如今一间被炸毁,要是让燕容和谢寒惊一起住上几日,恐怕到时候待修的就是两间屋子了。

    可总不能让人搬回外门住,燕容本就身上带伤,来往内外门实在费劲。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将燕容安排在其它峰住上几日了。

    花琅忍不住又瞪了一眼谢寒惊,他们师兄弟培养感情的事,也得暂时搁置了。

    那弟子见花琅脸色变化,小心问道,“峰主若是在为房屋发愁,弟子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帮上些忙。”

    花琅闻言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弟子来顷竹峰前,翻找过往年修缮记录,上面记载,在顷竹峰山腰西侧有间竹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峰主若是想用,恐怕得先遣我们几人去打扫一番为好。”

    花琅十分意外,她分明记得昨日接下翠玉印时,并未发现顷竹峰西侧有着什么竹屋。

    峰上一花一草理应皆录在翠玉印中,一间屋子就算是过旧倒塌,也不应该毫无痕迹残留。

    谢过这弟子后,花琅起身叫上谢寒惊,准备去山腰西侧一探究竟。

    绕过梨树林,二人又往西下走了片刻,果然进了一片竹林。

    竹林静谧,从竹隙里透出的光斑斓地撒在地面,踩过干黄的落叶,不时有细直的枯竹枝被压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花琅深吸了一口竹林里格外清爽的空气。

    她拂开茂密泛黄的竹枝,看着地上将落叶顶出一个个小包的蘑菇,随口感慨,“好多蘑菇,可惜在这林子里藏着没人发现,白白长坏了。”

    谢寒惊也看见了竹根处的大丛蘑菇,接声道,“师尊觉得可惜,不如回去时摘上一篓?”

    花琅心中意动,可想到食堂不接受自带食材,又叹气道,“算了,挖回去也只是浪费,还不如在这林中长着呢。”

    “弟子在凡间时,倒是下过几次厨,师尊若是不嫌弃,弟子可以一试。”

    他一个天狐少主还会下厨?

    花琅半信半疑,“你会做菜?我记得你进青莱时,看穿着,倒是不像普通人家。”

    谢寒惊摇头:“弟子家族早已落魄,那一身衣饰,不过是以前家中帮衬过的长辈所赠。凡间日子无趣,弟子就在这些地方学了些皮毛。”

    花琅点头,谢寒惊说的长辈,应该就是助他逃出来的家族分支。

    天狐一族虽灭,但追随男主的手下仍不在少数,这些人在男主的复仇途中,还提供了不少助力。

    花琅:“话说,你家中长辈送你来仙门,自然是希望你在仙途中青霄直上,掌门让你拜入慕容鹤门下,你为何要拒绝?”

    花琅怀疑,原著里谢寒惊没有拒绝李元修,是因为他管教弟子颇松,男主便可以趁机偷学功法和更好地隐藏身份。

    而现在,他拒绝慕容鹤转而选择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比慕容鹤比较起来,更方便当做偷师工具人。

    本以为谢寒惊会随口敷衍过去,可半响过去,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花琅正要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时,

    一道微风擦着她眉心而过,极为轻细,犹如发丝划过。

    这是常人难以发觉的变化,但花琅敏锐地发现了异常……这里的灵气波动极为古怪。

    又是一道细风,正要掠过二人眉心,花琅侧身将谢寒惊护在身后,抬指,一片竹叶飞速破开诡风,直直地刺进地里。

    竹叶带动的风掀起地面沉积的枯腐落叶,爬着蜿蜒菌丝的潮湿泥地上,还能窥见朱红色的阵法痕迹。

    花琅射出的竹叶正稳稳扎在阵心上。

    片刻后,灵气波动散去,花琅只觉双眼瞬间明透,前方的竹林几番变换,一间竹屋凭空出现,竹屋颇大,四墙透着斑驳黑褐的火烧痕迹。

    看来她先前没有发现竹屋,皆是因为这林中藏有阵法,将屋子遮蔽起来了。

    花琅迫不及待地抬脚走向竹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谢寒惊忽然开口,

    “大概是因为……师尊是弟子见到的第一个仙人。”

    花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就因为这个?”

    “嗯。”

    花琅扶额,这莫非就是蝴蝶效应。

    好在目前主线还算在把控中,男主也在她眼皮子底下待在,出不了什么意外,若是男主跟着慕容鹤跑了,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谢寒惊微微低下头,他已经可以确定了,他越是靠近花琅,修为进展越是阻滞,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道力在拽着他,如入迷雾之中,让他情不自禁步步往前,哪怕踏进沼泽。

    “吱呀——”一声,竹屋大门被花琅推开。

    外屋窗户大开着,从透进来的光线中,还可以看到空气中漫游的细灰。

    屋内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花琅随意地溜达了一圈,书案桌椅上空无一物,除了灰以外,她没发现任何东西。

    看谢寒惊往里屋走,花琅也跟了上去。

    里屋有着一张空竹床和妆镜椅子等物,花琅没瞧出什么不同,她疑惑道:“这屋子里左右不过放些普通东西,为何要用阵法藏起来。”

    谢寒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揣测道,“或许是前任屋主不希望被人打扰所设,后来在搬离竹屋时,又忘记将这阵法抹去?”

    花琅摸摸下巴,“应该是这样,那阵法里的灵气循环枯竭,看样子也有十几年了,确实像是屋主所设。”

    谢寒惊点点头,见花琅在屋内摸索,他道,“这屋子落灰许久,又位于竹林深处,受潮严重,怕是不适合给燕师弟暂住。”

    花琅伸出食指抹了一把旁边的墙,指腹擦过的地方瞬间明亮起来,印出了她的脸。

    这原来是一扇贴在墙上的妆镜,只不过墙灰太重,一时掩盖了镜身。

    花琅抬指一看,指腹上果然是一层厚厚的灰。

    这屋子确实不能住人了。

    “只能给他另寻住处了,”说到这里,花琅后知后觉,“话说都下课许久了,燕容怎么还没回来?”

    谢寒惊这才慢悠悠道,“燕师弟今早上课时,被勿翎峰弟子带走了,师尊不必担心他。”

    花琅:?

    她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带走了?”

    谢寒惊宽慰道,“他们见师弟病情太重,便将他带回医馆医治,今晚师弟应该不会回来了。”

    花琅沉默良久,“下次有这种事,你一口气说清楚。”

    谢寒惊认真点头:“弟子知道了。”

    花琅顺手把手摁在桌下,擦去指腹浮灰,叹气,“这屋子住不了人,阵法也只是摆设,看来我们两白跑了一趟。”

    谢寒惊:“师尊不是想吃林里的蘑菇吗,弟子挖些回去,便算不得白来了。”

    花琅同意地点点头,她刚抽回手指,

    “铛!”桌案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极为轻巧,但室内本就寂静,二人瞬间同时低下头,紧紧盯着发出响动的地方。

    花琅指腹摸过的桌角上,一间暗屉缓缓弹开。

    浮灰散去后,一本泛黄破旧的书册出现。

    花琅:……

    花琅:!!

    静静躺在抽屉里、挂满薄灰的古籍,在花琅眼中就犹如透着金光一般神圣。

    这故事情节她可太熟悉了,终于轮到她蹭男主的光了吗!

    这里面定然记载着什么极为玄奥的功法!

    花琅期待地伸出手,轻轻地拿起倒扣着的秘籍。

    她将秘籍小心翻转过来,露出书封,

    缓缓几个大字出现眼前——

    《笛修基础:从入门到入土》

    花琅:?

    花琅不信邪,用灵气隔开灰,将书掀到第一页。

    随时都要碎去的纸页依稀可见两行大字,字迹犹如幼儿初初学字一般歪扭:

    此书与天疏二物共赠吾女——慕容筠

    第27章 小心菇毒

    天疏?

    花琅仔细辨认字迹,虽然线条歪斜不堪,但笔画清晰分散,这确实是“天疏”二字。

    那这落款的慕容筠,应该就是天疏前主人。

    按这句话的意思,她分明是想将这宝物交予自己女儿,可为何最后天疏到了莫竞鸿手中,然后又被他给了自己?

    谢寒惊见她面色变化,开口问道,“师尊,这书可是有何异常?”

    花琅掩上书页,下意识将那两行字藏起,“……无事,看这书名,想来里面也是记些乐理知识,乌小姐既让你先打好基础,这些论理你也不必急着学。”

    见谢寒惊乖乖点头,花琅瞥向窗外,引开话题,“日头愈发大了,先去将林子里的蘑菇采起来吧。”

    听到花琅的话,谢寒惊收回放在书页上的目光,转而和花琅一起看向竹窗外。

    果然,竹影下的日光明显亮了起来,地面都隐约蒸腾起了雾气。

    见状,谢寒惊立刻动身往林子里钻,行色匆匆,仿佛再晚一步,那几朵蘑菇当真就蔫了一般。

    花琅心虚地收起书,最后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它暗柜后,才追着谢寒惊步子出了屋。

    二人蹲在竹根下。

    拿竹枝轻轻拔开鼓包的落叶,随着一股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弥漫,底下白白胖胖的蘑菇就探出头来了。

    膨大的菌柄柔软微湿,掰断时,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

    花琅一开始还因古籍一事分心,但不过片刻,她的注意力就被这蘑菇给吸引去,专心致志地和谢寒惊分头摘起了蘑菇。

    花琅越摘越远,她看见更为阴翳的深林里,依稀可见几朵尤为白亮的菌盖,正打算往密竹里挤,谢寒惊侧身过来拦住了她。

    他提醒道,“师尊,已经够了,再多就带不走了。”

    花琅不甘心地收回脑袋,转头在看见谢寒惊的瞬间,花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没有竹篓,谢寒惊此刻是环手兜着蘑菇。

    白胖的蘑菇歪七斜八地挤在他怀里,他的手背和衣角都挂上了泥,偏偏还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低着头、认真地调整着手臂,防止压坏蘑菇。

    他额角忽有一缕发丝荡了下来,被林风吹得微动,将花琅的目光往上引去。

    花琅眨眨眼,伸出了手,刚要触及谢寒惊的额头的时候,谢寒惊却抬起了头。

    花琅的手便从他的额头一直划落到了颊旁。

    与花琅活动后泛热的指尖不同,谢寒惊的皮肤依旧是冷冰冰的,温差刺激下,花琅蜷缩起手指。

    “嗯?”谢寒惊神情微微疑惑,垂落的发丝还荡在他的脸旁。

    花琅错开他的视线,露出手上的细白蛛网,解释道,“你头上沾了蜘网,看你抽不出手,就顺手帮你择掉了。”

    谢寒惊愣了半响,才看向那粘连的蛛网,他轻声道,“多谢师尊。”

    这一声师尊让花琅找回点架子。

    她老神在在点头,将多摘的蘑菇也塞进谢寒惊手里,又坏心眼地没有帮他拿,时不时回头,偷瞧着谢寒惊,他一走动,那蘑菇便从他手肘下偷溜出去,圆滚滚地落在地上。

    “走吧,等吃完午饭,你我一起去医馆看看你师弟。”

    谢寒惊环着手,自然看不见掉在身后的蘑菇,他乖顺点头,“好。”

    医馆内。

    花琅双目无神地瞪着房顶。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长得那么可爱的蘑菇有毒!!

    “真是稀罕,一个金丹期修士,居然会被野菇毒倒。”

    花琅挪动眼珠,见到绣着大片艳色的衣摆停在床头,再搭上那独特的雌雄莫辨音色,瞬间认出来人。

    她虚弱地动着指尖,急急问道,“宫师兄,我怎么感受不到我的腿和脖子了?”

    宫桦裘不急不缓地打量花琅几眼,最终摇了摇头,叹息道,“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治不了了。”

    花琅瞬间回光返照,方才还无力的手指一挣,拉*住了宫桦裘的衣角,“不会吧?我不是就吃了几口蘑菇吗,怎么就要死了!”

    宫桦裘见花琅神色悔恨,这才慢悠悠道,“你之所以在知觉上有异,是因为经脉被毒素麻痹而已,半个时辰内不要动用灵气,再歇上半天便好全了。”

    正在考虑遗言该如何写的花琅愣住了,她小心翼翼确认道,“……我、不用死了?”

    看花琅被吓得不轻,宫桦裘嘲笑道,“说什么就信什么,难怪能傻到带着弟子一起吃毒蘑菇。”

    花琅觉得很委屈,她哪知道修仙界的毒蘑菇,会和二十一世纪的正常蘑菇长得一模一样。

    她尴尬地收回手,悄悄抚平宫桦裘衣角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咳咳,师兄,那我徒弟呢,他怎么样了?”

    宫桦裘随口道:“你两个徒弟都在隔壁,他们俩命大,没什么问题……。”

    “等等!师兄你把他们放在了一个房间里?”花琅再一惊,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她的腿在这般轮番刺激下,成功恢复了知觉。

    宫桦裘哼道,“我这是医馆,又不是旅馆,哪来这么多房间给你们住。”

    “不,师兄!你不明白!”花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再晚一步他们两就把医馆拆了。

    宫桦裘并不在意花琅说的话,“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不过看你这样子,恢复得倒是挺快的,既然无事,我便要回峰顶配药去了。”

    见宫桦裘要走,花琅一边下床,一边忙问道,“等等师兄,你知道慕容筠是谁吗?”

    宫桦裘回头睨花琅一眼,奇道,“你问她做什么?”

    花琅正在驯服四肢,她扶着床沿干笑一声,道,“随口问问罢了,师兄你不觉得,她和慕容师兄的名字很是相似吗?”

    宫桦裘,“他们是母子,自然相似。”

    花琅抬眉:!!

    宫桦裘接着道,“慕容筠是师祖门下的大弟子,我入门时,她便已经去世了,我手底下有本毒书,看落款,应该是她撰写的。”

    这么说来,慕容筠就是莫竞鸿提到的师姑了,她能写出一本传存下去的毒书,应该是在毒理方面颇有所成。

    还没细想下去,宫桦裘忽然偏过头,他微皱起眉,疑道,“什么声音,有人医闹?”

    花琅静心一听,果然听到有细微的动静。

    但她越听越心虚,这声音……怎么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宫桦裘也辨别出声源,他抬脚,不假思索地走向了谢寒惊、燕容二人屋子。

    花琅大惊失色,连忙控制住双腿,跟了上去。

    *

    “勿翎峰禁止医闹……?呃……患者和患者之间也不可以打架。”

    被宫桦裘一把揪过来的小弟子念完律条,又战战兢兢地挥舞起毛笔——

    私斗时间:三月甘二申时一刻。

    私斗参与人员:顷竹峰花峰主门下大弟子谢寒惊、顷竹峰花峰主门下二弟子燕容。

    毁损物品或受伤人员:……?

    笔尖停顿在这一行,小弟子愣了愣。

    他悄悄抬眼,就对上了宫桦裘阴沉的视线。

    小弟子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唰唰写上:损坏勿翎峰宫峰主衣袍一件。

    最后,他还依着宫桦裘眼色,在灵笺末尾添上:事件尤为恶劣,建议二人记过处理!!!

    看到这里,宫桦裘终于满意地收回目光,花琅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这两人记个过也挺好。

    这事,说来实在是不凑巧。

    这两人虽早打在一起,但动作间,默契地避开了屋内物件,这也正是宫桦裘和花琅迟迟没有发现这场打斗的原因。

    但谁能想到,等宫桦裘察觉不对,推开门的瞬间,这二人动作一顿,本该对撞消去的灵气再那么一歪,正好擦着宫桦裘的衣摆而过,又正好将他精致的绣线扯坏。

    宫桦裘本就珍爱这件衣服,当场便黑了脸,一把抓来了值班的小弟子。

    看着满页都是“!”的灵笺发走,宫桦裘终于缓和脸色,花琅连忙拉着两人给他道歉。

    又将赶着去修补绣花的宫桦裘送走,花琅才扶额看向谢寒惊和燕容二人。

    他们分坐两床。

    一个浑身缠着绷带,花琅盯着他时,就露出了闯祸后茫然无措的可怜表情。

    另外一个中着毒还强催灵气,感受到花琅视线时,神色清冷淡然,仿佛方才的打架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花琅冷笑一声。

    她直接抬来板凳,坐在二人中间,“我倒要看看,你们都是怎么打起来的。”

    室内静上片刻后,燕容咳了两声,声音沉闷虚弱,让花琅都不禁侧头看去。

    他浅珀色的瞳孔在室内也极为潋滟,整个人看起来病歪歪的,自拜师得知花琅身份后,他也并未对花琅露出半分疏离,依旧可怜道,“师尊,都是谢、谢师兄,他先动手……”

    谢寒惊淡声打断他:“师弟慎言,我身中奇毒,经脉阻塞,又怎会想到与你动手。”

    本来都心疼起燕容的花琅听到这话,瞬间打消了对谢寒惊的怀疑。

    这毒素的作用,她也是切身体会过的,一开始连动动手指都极为费劲,那么同样吃了毒蘑菇的谢寒惊,绝不会有力气去和燕容动手。

    “我虽不知师兄如何化去体内毒素,但君子以言有物,师兄既然动了手,又为何不敢承认?”

    谢寒惊神色未动,只是略摇了摇头,“师弟为了污蔑我,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

    燕容被气得急了,他连咳数声。

    花琅担心他内伤加重,又被二人吵得头晕,只能咬牙打圆场。

    “行了行了,你们是师兄弟,不是仇人,就算有什么误会,靠打架能解决吗?我不管你们谁先动的手,从现在起,你们就给我握手言和。”

    谢寒惊依言点头。

    燕容虽有不甘,但看着花琅的目光,他还是慢慢撇过了头。

    室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花琅却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她抬抬下巴,“握手言和,你们握呀。”

    第28章 蘑菇听曲

    谢寒惊的眉头微微皱起,明显是听到了花琅的话,可他却像是没长手一般,巍然不动。

    燕容更是大写的拒绝,连咳嗽都往另一边偏去,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往墙角挪动。

    眼看二人之间都要划出一条楚河汉界来了,花琅心中早已消气,但她还是故意冷下语气,道,“怎么,这才几日,就忘记你们的拜师词了吗?”

    在花琅的威逼下,谢寒惊和燕容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

    两只手恨不得离彼此几米远,最终成功和空气“握手言和”。

    虽然二人不再打架,但为了以防万一,花琅还是让人给他们换成单人间。

    忙前忙后,这一日总算结束。

    花琅躺在医馆的竹床上,梦境依旧是漆黑的底色。

    ……

    一道阴冷的气息拂过花琅的脖颈。

    “天疏是我之遗物,你既然拿了,那你就来当我的孩子吧。”一道沉沉的女声在花琅背后响起。

    随后,恍若索命冤魂一般,一双手轻轻搭上了花琅肩头。

    花琅却像是早已习惯,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女鬼”在她脖颈里吹个不停。

    另一道极为陌生的男音从高处响起,那人咬字生硬,“别吓她。”

    那双手离开花琅肩头,女声沉闷之色褪去,她嘿嘿一笑,俏皮道,“我就逗逗她,你不想有一个妹妹吗?”

    花琅手中握着熟悉冰凉的物件,似乎是天疏。

    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筠姨,你昨日还要我继续当你的徒弟,今日怎么又变成女儿了?”

    女声“唔”地思考了一下,道,“也行,你当我徒弟,我想听那小子叫我尊长。”

    花琅自动屏蔽她的辈分发言,“那徒儿请教一下师尊,这天疏书简里,‘借天地之力,号令风雨’一式,究竟是如何化用的?”

    “原来你打这算盘,”那女声嘟囔两句,还是指点道,“天疏不过媒介,本我固然重要,但笛音与灵气交融共鸣,需要的是识神超脱手中之物……”

    花琅一早起来,发现经脉中的毒已经解开时,立马凝神调和起体内灵力。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毒蘑菇吃多了。

    不然怎么会梦到和已逝的师姑对话,而且,她好像还在这段对话中收获不少。

    花琅依据梦中人的话,试着重新调配灵气,竟然直接打通了经脉里最后一丝阻塞!

    之前的峰主试炼中,她虽已过雷劫,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破时灵气枯竭,最后突破失败不说,还隐隐有修为倒跌之感。

    花琅本想请教一下莫竞鸿,可前几次见面,都没能找到机会和他说此事,如今经脉全数修复,她便也放下心来了。

    花琅缓缓收起灵气,吐气睁眼。

    见窗外天色近午,花琅推开门,看看能不能撞上那俩个不省心的徒弟。

    这片医馆颇为冷清,内门毕竟是人人辟谷,平常鲜少有食物中毒一事发生。

    花琅时间卡得刚刚好,她绕过路口,一下台阶,就瞧见远方,那站在小路上的不正是谢寒惊么。

    只是他面前依旧还站着另一人。

    这一幕有些眼熟,那道背影也颇有辨识度——是乌曼慈。

    她怎么又来了?

    花琅又往前走了一步,视野更加开阔,她看见了本落后于谢寒惊的燕容。

    燕容阴暗地瞧路边二人一眼,从他们身边擦过。

    谢寒惊很快依靠冷脸,成功摆脱了乌曼慈,他长腿一跨,走到了燕容前方。

    三人回了医馆,一路上,谢寒惊和燕容一左一右泾渭分明,花琅只觉得自己被挤在中间,像是这两人的隔离带一样。

    花琅受不了这气氛,她主动开口,问谢寒惊道,“……乌小姐今日怎么又来找你?”

    乌曼慈的态度实在是让花琅摸不着头脑。

    做探子,不应该是潜藏起来,暗中调查吗,哪有人是像她这样,天天光明正大地堵着目标人物。

    可她若不是为了探查谢寒惊的话,为何只拦他一人,还有那录灵音的法器价值连城,乌家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会随意赠法器给陌生人。

    花琅揣度,说不定,那法器有着双向传音的效果,谢寒惊若是带在身上或放在屋内,窃听二三消息不就更为便捷了么。

    至于乌曼慈那“培养审美”的拙劣借口,花琅只能暗叹:好一招偷天换日!

    谢寒惊伸出手,花琅看见他手心躺着一只竹笛,看款式,应该是乐理课教学所用。

    还没等花琅疑惑他为何将这笛子带回来时。

    燕容抢先冷嘲出声,“师兄天资卓然,今日,被赶出课堂一事,自然不会有意遮掩罢。”

    “赶出、课堂?!”花琅忽然有些听不懂这几个字。

    谢寒惊垂下眼,没有反驳,他淡声承认,“嗯。”

    花琅震撼,“你做什么了?”

    谢寒惊沉默,似乎不愿说及此事。

    花琅见他神色恹恹,估计确实在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她压下好奇心,转而道,“无事,不过一节课罢了,正好你带了竹笛,一会我替你看看有何问题。”

    随后,花琅找了一方小石桌,用灵气吹去上面的灰后,她带着谢寒惊落座。

    “吹笛时,控制风束,集中气息,注意音头音尾……”

    花琅说完,便示意谢寒惊开始。

    谢寒惊依言拿起笛子,两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起笛身,他脊背挺直,姿态放松,翠绿的竹笛映着淡红唇色,整个人持笛模样清冽疏落,看起来标准又漂亮——

    至少在他吹出声之前,花琅都是十分欣赏的。

    花琅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寒惊。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谅解乌曼慈的同时,又觉得这笛调颇为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她在入门试炼时吹的笛曲吗?!

    那首极为难听的曲子,被谢寒惊一比一复刻出来,包括花琅无意的停顿和偶尔的错音、漏音。

    笛音犹如将死之人临终前从喉咙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哮鸣。

    远远医馆里,有呼喊声,“哎哎,这位患者你没事吧?谁在吹笛,我病人都被吹死了!”

    “戒律堂的呢,能不能管管,有人在用笛子攻击他人!”

    “最近怎么这么多医闹,救命,我那无辜又可怜的耳朵!”

    花琅脸上发烫,她一把抓住谢寒惊的手腕,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吹了。

    好了,男主,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很强了,但是你不能什么都学啊!

    谢寒惊被花琅一拽,他挪开唇边笛子,求教道,“师尊,是有哪里不对吗?”

    花琅心虚地看了看附近,确认没有戒律堂的人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思前想后,花琅决定委婉道,“……乌小姐给你的灵音呢?”

    对不起,乌曼慈,是我误解你了。

    谢寒惊,他是真的很需要这东西纠正一下审美了。

    谢寒惊默了一息,“师尊,那首灵音很重要吗?”

    花琅察觉到他的语气微妙,狐疑道,“你该不会搞丢了吧?”

    谢寒惊:“……”

    “昨日摘蘑菇时,拿不下它,弟子就将它放在林中了。”????

    这个“放”字妙啊。

    男主也是学会避重就轻了。

    花琅深呼吸,“乌小姐不是让你多听听那段灵音,好好培养审美吗!”

    你就这么丢了,是希望蘑菇替你上乐理课吗!

    谢寒惊道,“弟子已经听过了,那笛音太过死沉冷寂,弟子觉得师尊那一日,吹的曲调最好。”

    花琅被谢寒惊一夸,又见他句句诚心,这下,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她偏过头,语气软化,“……乌小姐从小学乐理,水平定然在你我之上,她让你学的,自然不能只看曲意。”

    谢寒惊点头应是。

    学完笛,他们二人便因病情痊愈,被宫桦裘要求滚回顷竹峰。

    临走之前,花琅又翻出身上最后几瓶对治伤有用的药,都交到燕容手中,燕容不似谢寒惊,他的血脉并没有为他提供任何额外的恢复能力。

    花琅放心不下,叮嘱道,“你在这里好好养伤,以后无论对战何人,都要懂得周圜之道,切勿再将自己伤成这样。”

    燕容的目光随意撇过桌上药瓶,宽大的外袍系得凌乱,依稀可以窥见下面裹着绷带的瘦削躯体。

    花琅觉得他此刻就像是一只收起爪子、露出柔软肚皮的幼猫。

    果然,燕容不似白日面对谢寒惊那样冷硬,他看完那些药瓶上的药名后,就微微眯起眼睛,用浅色的瞳孔注视着花琅。

    “多谢师尊,弟子知道了。”

    花琅见状,又怜爱地从怀里掏出新的储灵石,放在他手心,才出门和谢寒惊一起离开。

    燕容看着花琅离去,立马敛了表情,他眉目阴郁,将手心的石头扔在地上。

    呵,就拿这东西打发他?

    *

    花琅和谢寒惊依旧选择走勿翎峰背后的小道。

    本以为会像上次一般无人,没想到,刚走几步绕过树荫,一群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为首的几人,拉着一块写着字的长长白布,其余人都浩浩荡荡地列在身后,这个场面,简直就像是游行抗议一般。

    花琅仔细看去,这白布上,“慕容鹤”三个大字尤为打眼。

    这三字被两道浓墨叉去,而其下方,又用朱砂笔新写上一行字。

    花琅念出那几个字:

    “青莱正统,唯华落灯一人!”

    华落灯?

    这不是莫竞鸿大弟子,花琅的大师姐吗?

    她常年在外游历,在青莱覆灭后才赶了回来,此难后,她便折剑于宗门前,从此销声匿迹。

    趁着那边吵吵嚷嚷,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花琅连忙拉着谢寒惊换了条路。

    不出她所料,当晚,戒律堂捉了一群弟子的消息便传遍了内门。

    下一秒,画堂峰峰主明瑾书也在其列的新消息,让花琅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抖手放下茶杯,朝着正在修缮木屋的弟子,确认道,“……你刚刚说,明峰主,她是这次抗议的发起人?!”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o゜▽゜)o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会厨艺的,小谢,去给大家炒两菜。

    第29章 叛逆小明

    花琅看着大摇大摆坐在堂中、自由得像是回到家的明瑾书,和静静站在一旁、用沉默反抗的慕容鹤。

    不是,你们到底那个才是被抓的?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明瑾书神色自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犯人。

    毕竟莫竞鸿不在,根本没人奈何得了她。

    花琅:“师姐,我是来找你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瑾书一把扯挂在桌上、还隐约可见“打倒慕容鹤”字样的白布,若无其事道,“哦,最近北地魔族活动颇为频繁,老头子又闭关,我就找你四师兄商量商量。”

    花琅万分怀疑地看向慕容鹤。

    “……”,慕容鹤似乎不是很想承认。

    明瑾书不给他申冤的机会,她起身揽过花琅,“既然讨论完了,我也不久待了,小师妹,我们走!”

    花琅被明瑾书半拽着走,她虽搞不明白情况,但想到明瑾书方才说的话,她问道,“师姐,你说魔族活动频繁,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莱安稳了这么多年,最近却频频出现魔族活动,原著中,青莱的突然覆灭,恐怕正是与此有关。

    跨出了戒律堂,明瑾书终于放慢脚步,“昨日,凡间罗水庄出现了数道魔息,恐怕有大魔要从青莱借道。”

    花琅皱起了眉,“罗水庄?那里怎么会出现魔族?”

    罗水庄距青莱不过几十里,按理说,仙门脚下,妖魔皆是绕道而行,怎么还会故意撞上来?

    花琅抬眼,夜色下,明灭着灯火的青莱,看起来平静而安定,完全不像是被魔族渗透的样子。

    明瑾书见花琅神色担忧,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它们想借道,还没问问我们青莱答应没有。过几日,王水易那臭小子会带队下山,替罗水庄布下结界,放心吧。”

    花琅被迫松开眉头,疑惑道,“怎么是他领队,那青莱的护山结界怎么办?”

    王水易是明瑾书的大弟子,往日都是由他维护结界,他一走,那青莱的处境岂不更加危险。

    明瑾书道,“他走了,结界自然会有其他人守。下山这事也不是我决定的,谁让入门试炼时这小子跑去凡间玩,导致一只魅妖钻进青莱,他领了罚、记了过,这次下山任务,就是主事堂专派给他们记过弟子的。”

    记过弟子?

    那谢寒惊和燕容,岂不是都得去!

    花琅更为着急,“师姐,那罗垠秘境怎么办?!”

    下一个主线可就是在罗垠秘境里发生的啊!

    明瑾书虽不懂她为何担心这个,但还是解答道,“罗垠秘境开放足足三个月,他们下山一趟,也是赶得上的。”

    这可不是赶不赶得上秘境的问题!

    下一个剧情节点是,【罗垠秘境误闯沙城,御妖破局夺得灵钥】

    这主线里说的沙城,是一片脱离仙凡魔的三界的独立空间。

    这沙城,将会在罗垠秘境开放当日,被秘境的灵气漩涡吸引,然后停留在秘境一角。

    原著里,在天时地利人和俱齐的情况下,男主才侥幸进入沙城。

    要是去晚了,这沙城跑了,主线可怎么办!

    花琅越想越担心,她眉心突突跳,“师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太对,交给他们能行吗?”

    “布个结界而已,有什么不放心的。别怕,你大师姐就要回来了,她剑术超群,就没有她摆不平的事。到时候,别说区区妖魔借道,就算是老头子喝多入魔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花琅闻言更为心死……华落灯回来,正代表着青莱的覆灭啊!

    直到分别时,明瑾书依旧是那幅满不在意的模样。

    花琅看着她挥着手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满满心事回了顷竹峰。

    一路上,花琅总觉得后背发凉,她回头一看,果然是慕容鹤。

    他又像之前一样,悄悄地跟在了花琅身后。

    花琅想起慕容筠的事情,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任由他跟着,等回了顷竹峰、进了屋子,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才消失……

    *

    花琅在藏书阁哐哐一顿翻,终于找到了一本地图册,她抱起厚厚的图册,挪到了旁边的书桌上。

    001颇为不解,【宿主,你看这个做什么?】

    花琅翻开图册,在目录里仔细挑选着,“我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罗水庄,况且,主线任务也要换地图了,提前熟悉一下路线。”

    001欣慰极了,连连夸赞道,【宿主你真有远见!】

    花琅仔细记下罗水庄的方位,又翻完青莱附近的其他村庄后,她连翻了数页。

    最后,花琅的指尖停留在“赫水”二字上。

    图册上,密密麻麻犹如米粒的深潭,被一条条蜿蜒水道连接起来,潭央深重的墨迹,看起来就像是大地被蚀穿一般,整张图震撼而充满冲击感,绘图之人功力定然不浅。

    001看清书上内容,问道:【宿主,你要去赫水吗,这里离青莱和罗垠秘境都很远哎。】

    花琅规划了一下路线,如果快去快回的话,倒也费不了几日。

    “男主进沙城,我又进不去,趁着这段时间,去一趟赫水应该也来得及。”

    001扁扁嘴,【下一个剧情可就是弑师了,赫水这么远,宿主你赶不回来怎么办?】

    花琅唰唰记着地形,“话不能这么说,谢寒惊弑师一事存疑,说不定我还不用死了呢。”

    001一听这话,立马急了,【那怎么行,你不死,男主就没有理由逃出青莱,到时候魔族来袭,误伤了男主怎么办?】

    它实在是怕了花琅了,现在,001绝不允许主线再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花琅笔下未停,“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丢下山不就行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原著杀害李元修的凶手,他现在藏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露出马脚。”

    “001,你的死遁计划规划好了吗?要是他对我下手,我又打不过他,我们就死遁跑路!”

    花琅说得起劲,001却是心虚地打了个哈哈,【这个嘛……宿主你别急,统在努力了。】

    花琅放下笔,十分怀疑,“你该不会还没想好吧?”

    001立马大声道,【怎么可能!到时候咱们再用积分兑换一个身份,不就解决了吗。】

    花琅这才满意地重新拿起笔,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问题,“不对啊,我们的积分不是负的吗?”

    这下,001彻底装死机了。

    花琅怒而摔笔,“你们系统怎么不把宿主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呢,我要投诉你!”

    001很委屈,辩解道,【最近事情太多,一时就忙忘了嘛,统本来正是打算今天去穿书部,帮宿主申请积分贷款的……】

    花琅不理解它一个ai有什么好忙的,计划一日未落实她就多一日不安,她催促道,“那你现在就去。”

    001不舍:【那统走了哦,宿主你照顾好自己。】

    “快去快去!”

    花琅捡回笔,少了001的电流音,她沉下心、更为专注地抄起地图。

    等到抄写完,花琅将书一合,正要摆回书架时,才看清书封角落上的四个小字:

    “慕容筠绘”

    *

    谢寒惊持木剑站在寒潭,他双目紧闭。

    潭水浸湿他的衣服,成群白鹤拍翅斥责着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任由飞溅的水珠从眉心滑落,始终神色平静动也不动。

    驱赶无果的白鹤成群结队地离开寒潭,晃动的潭水逐渐平静下来,细长风声悄然,林中花落可闻。

    极静之时,花琅弹指,一道灵气顿时击上潭面,在泥下躲藏已久的鱼儿慌乱地移动起来,就在此刻!

    谢寒惊一剑破开水面,木剑隐隐透着凛冽剑气,眨眼间,他便已收剑站定。

    而他的木剑上,则是多了一条尚在蹦跳的大鲤鱼。

    “没错没错,就是它!”花琅喜笑颜开,这条鱼又肥又美,还在潭水里能窜上这么久,肉质一定也很紧实。

    谢寒惊睁开眼,眨去过长睫毛上的水珠,他利落地取下鲤鱼,放在岸边的竹篮里。

    他问道,“师尊想怎么吃?”

    “清蒸!”花琅果断道。

    食堂的鱼要么红烧要么干炸,她这些日子都吃腻了。

    “好,那便做清蒸鱼。”谢寒惊一手提剑一手提竹篮,长腿几步跨上岸。

    花琅接过竹篮,顺便用灵气替他烘干外衣,男主没长心眼子之前,到还算得上乖巧懂事。

    见不速之客终于离开寒潭,岸边一只白鹤立马拍翅飞进了潭中,落水动静引来二人侧目。

    白鹤弯下脖颈,再抬起时,尖细的喙上便多了一条细长的小鱼,它却没有吞下这条鱼,而是将鱼放在岸边另一只白鹤面前。

    花琅最近心事颇多,见这一幕,又想到她与谢寒惊的师徒缘分将尽,不禁有些感慨。

    她轻声开口,生怕惊扰了两只鹤,“哎,这白鹤之间,尚有殷殷母子之情感人,若有朝一日分别,不知你我师徒之间,还能否忆起今时今日。”

    话罢,就见等另一只白鹤吃下鱼后,两只鹤的脖颈便紧紧相靠在一起、鸣叫着,在斜阳下,这一幕如诗如画。

    谢寒惊眸光微动,他看向花琅。

    花琅正专注于那对紧密相依的白鹤。

    暖黄的夕阳下,她剥去了那层若有若无的外壳,如果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朦胧而疏离的,那现在,她就是明亮又充满生命力的。

    谢寒惊扫过明显是伴侣,而非母子的那对白鹤,挂上一丝微弱的笑意,

    “师尊,走吧,弟子给您做清蒸鱼。”

    【作者有话说】

    小花:伤心,玩一下文艺[托腮]

    小谢:难道师尊在暗示我什么?[害羞]

    第30章 罗水魔息

    “这就是魔息?”花琅看着地面上犹如烧焦的人形蜿蜒痕迹,一时觉得分外眼熟。

    “回峰主,这便是魔息。凡间没有灵气,魔气毫无阻拦地腐蚀植被、甚至是泥土,便会留下大片的焦黑痕迹。”

    花琅俯下身,手指轻轻掠过魔息上方,一缕极不舒服的气息一闪而过。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在她从穿书部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见过这样的东西。

    她当时以为是雷劈的,生怕再待在这里,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还没做任务,就被雷劈死的穿越者,吓得一口气跑出去老远。

    王水易又接着分析道,“近日各地都出现了不少大魔借道现象,弟子估计,是和魔界城主之位的频繁变动有关。”

    魔界与修真界就像是一面镜子的两边,但魔界比修真界来得混乱无序多了。

    这大魔借道,是在魔界时,若遇过不去的地、或者是这块地上有打不过的更大的魔头,那魔族便会打破镜面,从凡间经过,再返回镜中。

    花琅对魔界的了解仅限书面,她顺着王水易的话往下道,“魔界城主数位,可都少有现身凡间的时候,说不定这次借道的,正是某位新城主。”

    王水易神情轻松,“它要是真路过此处,我一定要好好瞧瞧魔族城主都长什么样。”

    花琅却没有他那般轻松,她看着远处寂静、只有寥寥炊烟的村落,心底隐隐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但很快,她就被一对少年给引走了注意力。

    一男一女,看起来约莫十八岁左右,长相都颇为清秀,这二人各提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目标明确地朝他们走来。

    那少年走向花琅这边,他先是腼腆一笑,才开口说明来意,嘴唇张合间,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仙人,你们辛苦了,这是我们村烙的饼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仙人可以尝尝。”说完,他揭开白布。

    花琅一看,尚冒着热气、边缘焦黄的饼子鼓鼓囊囊地躺在白布垫着的篮子里,炙烤后独有的干香味诱人。

    花琅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但是她仍是警惕道,“不必了,你拿回去吧。”

    那少年又望向一旁的王水易。

    王水易本有些意动,见花琅不吃,他也道,“咳咳,我也不吃,修仙之人,哪能贪图口腹之欲。”

    少年神色黯然一瞬,但是下一秒又立马洋溢起笑容,他掏出一个饼子,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当着花琅的面咽了下去。

    随后,他再次递出篮子。

    “仙人,这饼都是村里老人专门为你们烙的,您尝一……”

    话未完。

    “!”

    那少年瞳孔一缩,立马往后连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一把简陋的木剑正横在他身前,带起的剑风几乎让他捏不稳手上的篮子!

    他顺着剑抬头,一个长得极冷极美的仙人正瞧着他,他冷冷开口,“师尊已经说了,她不吃。”

    少年回过神,他咬牙看向远处、本走向谢寒惊的少女。

    那少女脸上满是挫败之色,她瞄了一眼谢寒惊后,悄然摇头。

    花琅也被谢寒惊的动作一惊,她看到谢寒惊露出那幅熟悉的冷漠模样,竟然有些不习惯。

    好在谢寒惊很快便收剑,回头对着花琅道,“师尊,阵法雏形已经布好了。”

    花琅点点头,她轻咳两声,找话题道,“你师弟呢?”

    谢寒惊微微侧目,一双瞳孔像是海底的遗玉一般深静,花琅怔了片刻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远处,燕容正背对着这边,从这个角度,花琅依稀看见,他似乎拿着一块饼子,正要往嘴里送去。!!!

    花琅紧紧提起心,一个箭步冲过去。

    别吃啊,傻孩子!

    刚凑近,还没来得及阻止燕容,花琅就见他将饼子往脚底小坑一扔,还听到了细细的一声:“呵”。

    花琅:……

    燕容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神色复杂的花琅。

    燕容尚挂着冷嘲的神色一僵,他不自然地挪动身体,挡住那个坑。

    “师尊,有什么事吗?”

    算了,哪个孩子不浪费点粮食。

    花琅很快说服自己,她摇摇头,“无事,今日的阵法布得差不多了,走吧,别傻站在这里了。”

    负责这个村落的共计十二名弟子,其余大半都是未辟谷的外门弟子,但他们见花琅未吃烙饼,也纷*纷拒绝了这对少年。

    直到那二人提着篮子又回了村,王水易才笑着吆喝道,“好了好了,别一个个丧着脸,走,我们也有饭吃!”

    所有人瞬间精神一振,结伴陆陆续续回了近村的草屋。

    一进饭厅,果然,只见宽长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竟都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时大家齐聚一屋,小弟子们都时不时好奇地偷瞧一眼近距离的花琅。

    私下,他们早就讨论数遍了。

    “你说,花峰主为何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猜……她无职务在身,说不定是想下山去玩?”

    “玩玩玩,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玩啊,她两个弟子都在队伍里,肯定是不放心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乐的王水易带队,这才亲自下山来了。”

    “啊湫!”王水易打了个喷嚏,谁在说他坏话?

    他无所谓地揉揉鼻子,招待众人坐下。

    见花琅坐了下来,辟谷的弟子们也纷纷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桌上的饭菜。

    这十几道菜,都是通过传送阵从镇子上买来的,装菜用的是脸大的瓷碗,道道菜无论荤素,都泛着诱人的光泽。

    花琅坐在桌上,接过谢寒惊递来的干净碗筷,又多拿了一个递给另一侧的燕容。

    燕容本不想吃,见花琅递来碗,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融入众人。

    今日他们两乖乖地完成了阵法,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花琅估摸了一下,按这个进度,估计不出五日,阵法便可完善妥帖了。

    刚吃几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仙人们在吗?”

    王水易坐得离门口近,他把脑袋从碗里拔出来,往外喊道,“在,在,有什么事吗?”

    一个小伙子端着一盆肉出现,他低着头,道,“村长让俺给你们送点菜。”

    怎么又来了?

    王水易心中疑惑,但瞅了瞅花琅的眼色,还是露出笑,接过菜盆,“行,替我谢谢你们村长!”

    那小伙子应了好,挠挠头,便要往外走去,王水易忽然又道,“等等!”

    这一声将小伙子吓得一抖。

    王水易把盆往桌上一放,摸了摸下巴,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叫于虎?”

    于松闻言回过头,他憨厚一笑,道,“俺叫于松,于虎是俺爹,他前段时间已经去世了。”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前不久我下山,还和他通宵划过拳喝过酒……咦,粗粗一算,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难怪会把你认成他。”王水易长叹一口气。

    看着于松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有些唏嘘。

    “凡人命短,过段时间下山,便能瞧见这些村里的面孔都换了一轮咯。”

    “我有点想我娘了,唉,可惜当初没有机会接到下山的任务,等我赶回去时,险些将弟弟认成我爹呢。”

    聊过一轮,大家也熟了起来,脸大的瓷碗里装的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而那盆于松送来的肉,虽然瞧过是无毒的,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吃。

    之后,花琅和王水易又将村庄转悠一圈,除了这道已经上报的魔息,竟然没有再发现其它魔息的痕迹。

    这情况,倒像是魔头已经放弃了从此借道的想法,但为安全起见,众人还是勤勤恳恳布起阵法。

    弟子们合力建起阵形,再由花琅往里充盈灵气,效率极高,在花琅估计的时间内,阵法就已初初布成,只差收形了。

    可似是运气不巧,这日,几人吃过饭,外边就下起雨来,直到夜间也未停歇。

    雨水愈发大了,花琅躺在床上,盯着坑洼的墙壁和头顶盘结的蛛网,她现在完全睡不着。

    花琅干脆起身坐在床上,点灯翻看起自己规划的路线图。

    等布完最后的阵法,谢寒惊和燕容就随大部队直接赶往罗垠秘境,自己则去赫水。

    赫水路途遥远,001之前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书阁上万册书,都没有记载灵妖一事的书,目前唯有赫水,是花琅知道的唯一有灵出没的地方。

    ……铺在床上的图纸忽然凸起一个大包。

    花琅无奈地掀开纸页,煤球就瞪着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无辜地盯着她。

    下山前,煤球才被她精心修剪过。

    “不是让你好好跟着你主人吗,老黏着我干什么?”

    花琅板起脸,毫不心软。

    她想象了一下,万一谢寒惊独自在沙城,要用上妖宠战斗的时候,才发现煤球早就不在身上……

    花琅不禁打个寒战,煤球以为她冷,厚着脸皮就贴上了花琅的脸。

    “快回去,快回去,别扒拉我。”

    正和煤球较劲时——

    “咚——”

    接连不断的雨声中,一声清晰闷响,打断了花琅的动作。

    估计是谁把堆在外面的草垛碰倒了。

    花琅收回心,专心继续和煤球战斗。

    又是“吱呀——”一声。

    门似乎被推开一道缝。

    正当花琅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

    一道惊雷撕过!

    亮光便从她记得清清楚楚,关严了的门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雨声猛然大了起来,蒙去了其它细微动静,花琅愣怔地望着屋门的方向。

    雷光下,敞开的门口,却空无一人。

    而在花琅未曾注意到的漆黑地面上,一道蜿蜒的水痕,悄然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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