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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5

    第31章

    这一年的除夕,二房的二太太和大姑娘五少爷都在任上,大老爷年底赴任河南,把方姨娘和另一个通房带走了,所以整个程家都显得冷清几分。

    三太太倒是出来了,但因为上次那件事情恶了老太太和西府老太太,她还得赔着小心。

    妙真照旧先跟大奶奶纪氏去把个平安脉,纪氏倒是一直追问她是男是女,妙真摇头:“这我可无法算出来。”

    即便有征兆,她也不会说破。

    纪氏就有些失望,正好看到女儿沁芳过来,又成了一幅慈母模样。妙真就悄然的退了出去,迎面碰到了上回下跪的通房。

    大抵是上回自己送过跌打膏子,她还记得,对自己笑了一下。

    回到住所时,计珍姐已经回家了,知晓自己一个人值夜的苦,倒是留了一屉梅花包子给她。妙真不怎么挑剔,当下把包子用帕子包了一半让小桃送去给顾妈妈几个打牙祭,剩下的自己吃了起来。

    她曾经在《东京梦华录》这本书里里看过一种山洞梅花包子,有专家分析说可能是汤包,她现在吃的梅花包子倒不是什么汤包,纯正的豆沙包子。

    只可惜甜包子虽好吃,她还是更爱大肉包,香喷喷能流油的大肉包子。

    有时候妙真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包子脑袋,各种包子吃不腻。

    小喜烹了香茶来:“姑娘吃些茶吧,也去些甜腻味儿。”

    “正有此意,对了,你说三太太不会再针对咱们吧?”妙真看向小喜。

    小喜叹了一口气:“这就很难说了。”

    妙真心想所以自己还是回家比较安全,若没有三太太,她在这里倒还好一点,说实在的,爹为她寻这样一处不错的亲事,想必嫁妆也肯定会置办更多,家里本来底子就薄,自己若是能够多攒些银钱,也为家中减轻些负担。

    今年的雪总算在除夕下了下来,静悄悄的,也算不上什么鹅毛大雪,但奔波了一日的妙真吃完饭就睡了。

    对于她们这样的打工人而言,能够睡饱觉,比什么都强。

    大年初一初二程家的人还得走亲访友,妙真她们这些边缘人物就待在自己房里,她索性蹬了鞋子窝在被窝里,头发跟鸡窝似的,但就是这样也觉得舒服。

    可你若让她成日这么躺着也不成,忙里偷闲最好。

    “大奶奶那里没事儿,别的太太奶奶们也没听说什么病,今儿咱们就睡个昏天暗地。”妙真打了个哈欠后,又伸了个懒腰,准备睡回笼觉。

    哪里知晓刚躺下去,就听到大太太身边的小丫头子过来道:“徐姑娘,我们大太太说让你快些去给应天知府家的夫人去看看病。”

    “好,我这就来。”妙真哀嚎一声,只得起来。

    离开温暖的被窝,妙真狠快梳洗穿上衣裳,可是出门的时候,却被告知没了马车,若要调马车来,还要事先和三奶奶知会了,才能够安排。

    “这可怎么办?三奶奶今日去别家吃酒了。”顾妈妈也是着急。

    妙真就道:“大太太去了礼部尚书家里,三奶奶又去了别的人家,咱们就是想出去也不能啊。”

    顾妈妈也有家小等着她回去过年,不比妙真她们是独身在这里,只好道:“依我看,如今没有车轿出去,不妨咱们都略等一等,等她们回来吧。”

    看出顾妈妈是想回家吃年饭了,听说今日她亲戚们都过来,妙真摊手:“也只好这样了。”

    虽然顾妈妈离开了,但妙真知道大太太的脾性,所以对小喜小桃道:“咱们非守在大太太那里不可,否则她要是回来知道我们没去,不知道怎么骂我,那我们就是无妄之灾了。”

    只是大太太这里主屋是不让她们进去的,偏房也是丫头们盯着,妙真只好到一个杂间等着。

    妙真这边是这样的情况,大太太正和程媛说起道:“上回那个徐医女不是帮你大嫂把不孕都治好了么?如果她把应天知府夫人也治好了,那应天知府的夫人可是陆指挥同知的表亲,你若是能够嫁给陆指挥同知,咱们母女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之前曾氏十分信任大老爷,以为他会为准备为女儿挑个佳婿,后来方姨娘事件后,忙着过年升迁,他如今都去河南赴任了,女儿的亲事还得她自己操心。

    曾氏这样说,程媛心里很满意,陆指挥同知可是皇上发小,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不过,她也对她娘道:“您既然要人家出外诊,这年节下,也得多给些打赏。”

    “每个月已然给了月钱,到时候赏她几两银子就是了。”大太太很不以为然,甚至还道:“她往你大嫂那里跑的勤快,对我们别人都敷衍的很,也该让她做些事儿了。”

    程媛不赞同:“您使唤人家,还不给人钱么?咱们家的下人跑腿都给赏钱,更何况是供奉。”

    她知晓娘只要人家围着她转,但是徐妙真毕竟是全府的大夫,况且纪氏如今有身孕,怀着长子长孙,她也自然重视。

    女儿劝解半天,曾氏才同意。

    却说雪比先时下的大了些,杂间也没有火盆,妙真主仆三人只好跺脚,互相暖手,好容易等大太太回来后,她已经僵到不行了,连忙上前说起缘由来。

    曾氏瞥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明儿再去你三奶奶那里。”

    妙真连忙道是。

    回到房里,她不让小喜小桃伺候,而是让她们一起窝被窝里先暖和一下。她们连抱怨都不能抱怨,就怕这个时候有人听门,到时候传到大太太耳朵里,就完了。

    次日一早,妙真她们又去应天府知府夫人那里,看了之前的医案,看她的脚都溃烂了,妙真摇头道:“这恐怕不是妇人病,是消渴病,我恐怕治不好,您还得另请高明。”

    糖尿病截肢这样的手术不是她现在能够做的,但是妙真知晓其实明朝已经出现靠手术来治痈疮的,如今这个情况,她也不逞能。

    自己不能治好,就别逞能,妙真实话实说。

    这事儿原本再正常不过,曾氏又觉得妙真打破了她的计划,上回方姨娘的事情如此,这次应天府知府夫人的事情也是如此。

    但妙真不是她家的奴婢,虽说能责骂几句,到底心气不爽。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了,你看看你,帮别人连毒药都能解?怎么我让你治个什么病就治不好呢。”

    妙真也就不辩解,越辩解,到时候反倒人家说是自己的不对。只是走出来时,眼泪滴在唇边,才发现自己哭了,她快速的抹干自己的眼泪,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小喜和小桃都安慰她,妙真却劝她们:“小喜,我托春纤嫂子教你针线,你好好跟着人家学,人家可是程家针工房的管事。小桃,你就跟着半夏春纤学梳头,别成日憨顽。”

    这两个将来是要做陪嫁的,是她的左膀右臂,不能轻忽。

    小喜笑道:“您放心吧,我这绣活愈发精进了。”又安慰妙真道:“等咱们回家就好了,不必听人啰嗦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也清静不了,如今暂且忍耐,将来蚍蜉未必不能撼树?”妙真冷哼一声。

    正月十五是她的生日,若是在家,爹娘肯定会为她办及笄礼,但是现下也只能让厨房下一碗面,自己吃一碗面,权当给自己过生日了。

    小桃学来的梳头手艺,特地帮妙真戴了银丝云髻,妙真也换上了新衣裳,这是程家的节礼,一共两套衣裳。

    白绫交领袄儿,鹅黄裙子,外面是葱黄底子秋菊纹的缎面长袄,挂上春纤送的玉佩,她走了几步,两个丫头都夸好。

    “你们也歇歇吧,一年到头陪着我受累。”妙真招呼她们坐下,别忙活了。

    程三姑娘的亲事一直到元宵节也仍旧没有着落,让朱姨娘背后看了笑话,还道:“明年又是个寡妇年,我看她后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说到婆家?”

    今日元宵,也是团圆之日,徐二鹏早早带着妻小去看灯会,坚哥儿初八已经七岁了,他在社学读了两年,徐二鹏见他虽然算不得什么天才,但也有些天分,遂在家为他请了一位塾师开蒙,坤哥儿年纪还小,倒是不必考虑那么多。

    灯会上热闹的紧,梅氏平日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爱看春台戏,尤其是《白兔记》,总是看不厌的。

    她正和徐二鹏说:“你要陪我去看春台戏啊~”

    “放心吧,那日我就是挤也得挤出些功夫来。”徐二鹏还是很喜欢梅氏的,除了原则性问题,几乎对妻子百依百顺。

    坚哥儿一人提了两盏灯,还想要,被徐二鹏道:“你一次都买完了,明年怎么办?总要留些余地到明年吧。”

    梅氏则怕灯笼里的火星子烧到儿子,让下人多看着些。

    正走到附近时,却见一群妇人出来走百岁了,倒还真的遇到了熟人。其实徐二鹏有时候并不愿意成日和人打招呼,所以有时候只要人家没看到他,他就赶紧闪开,这次遇到的是萧家女眷们。

    萧二太太是个身材十分娇小的女子,宽眼距,高鼻梁,整个人显得很轻快,即便她现在应该四十多岁了,看起来仍旧很年轻,她很热情的抛下其他人过来说话。

    “徐太太,你好么?上次我让人送去的炮谷你吃过没有?这是我家一个广东的朋友送的,我想着这玩意儿新鲜,就送来了。”

    萧二太太戴着一顶金丝鬏髻,上面插金佩玉,拢着玄色大氅,里面透出猩猩红缎袄的一角,何等富贵模样。梅氏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梅氏只梳着堕马髻,一侧簪着浅色花朵和一朵石榴翠花,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但她并未有什么自卑之色,只笑道:“我吃了一浅碟子,我家这两个皮小子倒是抢的吃了,多谢你记挂我们。”

    “你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说两家话。”萧二太太道。

    梅氏嘴上和萧二太太寒暄着,心里却有一丝隐忧,年前她见过未来姑爷一面,那孩子身材高大,肩宽腰细,普通的秀才襕衫穿在身上那样的挺括,走过来行礼时云间踏雾而来。

    什么都好,但是对她和丈夫有些冷淡,梅氏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嫌弃这桩亲事?

    要知道女儿可是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万一想不开又如何是好?

    萧二太太走百病之后,回到家中,她先让儿媳妇韩氏带着小女儿回房,正好见到二儿子过来,又打起精神道:“时哥儿怎么来了?”

    萧景时拿出一沓媒贴道:“这里面有童家,从苏州府经历右迁江州别驾,还有龚家,吴县县令之女,这些人母亲还看不上,却偏偏选了小商人家?母亲告诉我是为何?”

    他并非一定要娶这些人,只是觉得爹娘为何这般?是否太不看重他了。

    萧二太太道:“你别只看面上的,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童家你别看右迁了,先前苏州府亏空,知府被锦衣卫抓了,要底下人补齐,童家把家产都填进去了,田亩卖的只剩两顷了,不过撑着旧日的架子罢了。至于龚家,那女孩儿是偏房所出。”

    “可是这里不是还有车马行的赵家吗?赵家可还兼着船行的股呢?”萧景时句句针锋。

    萧二太太又道:“若真娶了赵家姑娘,不就跟你大堂兄似的,娶个暴发户的女儿回来么?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况且徐姑娘外家也是举人,她父亲是本府廪生,虽然并非富贵人家,可家里也算殷实,人家还和金陵程家关系匪浅。”

    听到这里,萧景时却站了起来:“母亲,您是活脱脱受了那莫愁老尼的蛊惑,说徐姑娘八字旺您吧,我早与您说三姑六婆少来往,我平生最恨那些人,迟早把那淫庵捣毁了倒好。”

    萧二太太安抚道:“好孩子,这事儿也不止我同意,你爹也同意了啊。”

    “爹还不是听您的。”萧景时清楚的很。

    萧二太太则道:“徐姑娘可是一手好医术——”

    “医婆就更不成了,您忘记姨母就是胡乱被医婆扎针,扎的人都没了。总而言之,这桩亲事哪儿哪儿都不配,您务必要退亲才是,我不同意这桩亲事,就是到时候小定,我见到徐姑娘也是这句话。”萧景时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萧二太太有些头疼,这个儿子从小聪明过人,就是桀骜不驯,性情又古怪,徐姑娘的八字又好,是很旺家的,有什么不好?

    **

    二月二龙抬头,程家三姑娘请妙真前去吃茶,说起来,大太太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常常对人不友善,可是三姑娘倒是对她不错。

    有时候请她吃个点心,有时候是去吃茶,实际上妙真觉得和她性情并不相投,因为程三姑娘看不出性情怎么样,所以她们即便聊一个上午,但根本不知道聊了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今日亦是如此,吃了茶,妙真就赶紧告辞了。

    程媛其实也只是想替她娘周全些,曾氏这样为人处世,底下的人只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人家只要做的稍有差池,她就骂骂咧咧,做的好的未必有厚赏,御下差成这般,还不如风评不好的河东狮大嫂子。

    从程媛这里离开,妙真又去了纪氏那里,纪氏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了,她正跟妙真抱怨:“翻身都觉得笨重的很,腿也酸的厉害。”

    “那我给您稍微推拿一下,这样舒服一些。”妙真笑道。

    因为纪氏有身孕,大爷便没有入京重新选官,而是守在金陵,按道理来说,这对于纪氏而言很幸福,可是夫妻之间却互相防着。

    妙真想起自家虽然没有这么富贵,可是爹娘感情却很好。

    帮纪氏按摩了几下,纪氏舒服许多,她方才道:“我听说你许了亲事了?”

    不知道纪氏从哪里知道的,但妙真微微颔首:“我爹原本想早日接我回去,就是为了定亲的事情,但是想着您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先留下来了。”

    “若你不是定了亲事,我真想带着你到时候去京里去。”纪氏有些遗憾。

    妙真想她还真敢想,把自己带去京里,一辈子做个供奉,也不会让自己向上发展的,说起来和她们家的家生子也没什么区别。

    但现下妙真还必须得附和:“承蒙您厚爱,帮我爹和我那么些忙,日后,不管您在哪里,只要身子不大舒服,都可以派人找我,就是千山万水,我也过来。”

    这些话是纪氏爱听的,她笑道:“哪里就要如此了,你看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

    “您放心,我必定竭尽所能。”妙真道。

    等妙真回来后,纪氏的养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徐姑娘,这是我们大奶奶给你的嫁妆,你别害羞了,都收着吧。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妙真径直对那养娘道:“大奶奶的恩情,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报了,还请您帮我转达,明日我去磕头。”

    养娘见妙真诚惶诚恐又感激,对她心生好感。

    这样的姑娘是真的知道感恩,不似别人,拿什么都理所应当。

    大抵是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纪氏送的礼很厚,一顶黑绉纱银丝鬏髻,一对双凤穿花的金掩髻,金镶银蜂赶蜜挑心,花头草虫簪四根,金镶玉牡丹花顶髻,一条金牡丹花钿儿,一对金镶玉葫芦耳环。

    除了首饰之外,还有一套织金重绢的衣裳。

    如此妙真竟然有两套鬏髻了,即便是她的姨母乔太太,也不过就一顶鬏髻。

    她密密的藏了起来,又开始钻研医术。

    纪氏是差不多四十周左右的时候,妙真算了算差不多九个月零十天,是要生了的。还好稳婆乳母早已就位,这些人的赏赐也丰厚,听说乳母一个月差不多八两银子左右的月钱。

    妙真这些日子几乎都守在这边,除此之外,她还托覃太太买些南京的名产,到时候她好带回家去,无论如何,也是给家里人带些礼物。

    今日纪氏还未发动,计珍姐过来了,她磕着玫瑰味的瓜子,一边吐着瓜子皮儿,一边道:“怎么还没有发动啊?稳婆怎么说?”

    “稳婆偷偷跟我说胎位有些不正。”妙真有些忧心忡忡的。

    计珍姐急道:“这可怎么办?”

    如果说郎中是医生的话,那么稳婆就是助产士,有经验的产婆其实差不多能够摸到。稳婆有些话不好和产妇说,但是和妙真说也是早作商量。

    妙真摊手:“我只好先备下药了。”

    因为纪氏肚子里的孩子非常重要,就连大太太这几日也没出门,还时不时打发人过来看看,三奶奶也是补品补药送个不停。

    妙真常常被老太太喊过去询问,有时候三太太在场,看向妙真的目光还有些不善,但是现在是纪氏生产,她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之后就难说了。

    三太太这样的眼神,妙真也是如芒在背,她知道现在三太太是因为忌惮纪氏,可如果纪氏平安生产了,那她对纪氏就没用了,纪氏就不会保她。

    所以,看到那堆首饰和布匹,就像包裹着糖霜的毒药一番,还好她稍微幸运些,有爹娘在。

    纪氏是在一天夜里发动的,妙真做了许多预案,比如气逆,也就是到了产期久久不生,怎么医治,还有交骨不开的药,也预备下了,手脚先出的药也一样备下了,最后一项胎死腹中又如何做,全部做了厚厚的笔记。

    她现下先把气逆去掉,又赶紧背着药箱到产房,稳婆见她过来,正急道:“这也真是的,孩子似乎是手脚先下来的。”

    妙真先把一包药拿出来,仔细看了签子,又打开看了看,的确是对症的,故而对小喜道:“你赶紧让跟着来的豆蔻用水煎这服‘急用转天汤’,我过来看看。”

    《古文观止》第一篇郑伯克段于鄢里,说郑伯不讨母亲喜欢,就是因为寐生的缘故。

    她不让身边的人嚷嚷,拿出一根银针,扎了一下婴儿的小脚,这是让这孩子把手脚缩回去,扎了之后,她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个孩子的手足,还好他似乎心疼自己的母亲,缩了回去。

    妙真对稳婆道:“你千万别用手掏,一切听我吩咐。”

    稳婆就怕一尸两命或者保大保小,到时候自己怕是小命不保,这时候有人主张再好不过了,忙不迭点头。

    纪氏则幽幽的看着妙真:“徐姑娘,我,我是不是不太好啊?”

    妙真笑着帮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您信任我,就听我的话,保管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

    “你,你真像观音……”纪氏看着她眉心的朱砂痣,满是信任。

    一刻功夫左右,豆蔻端了药来,妙真让纪氏的养娘喂,又让豆蔻继续煮,别停下来。

    这幅转天汤里人参补气血,升麻牛膝还有制附子温通全身内外经脉,按照正常的一剂胎位转正,两剂差不多就能平安生产了,若是还不行,就只能用最后一招针刺产妇的合谷穴了。

    等她喝了这剂药之后,稳婆惊喜道:“徐医女,你真神了。”

    妙真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继续让豆蔻端药来,两剂下去,稳婆继续引导纪氏生产,很快就听到婴啼之声。

    门外的程家大爷和程大太太,听到产房门打开,纪氏的养娘喜极而泣道:“大太太,大爷,我们姑娘诞下了一个小少爷。”

    外面大家都在高兴欢呼,妙真则细细帮纪氏把脉,帮她把汗湿了的头发别在耳后,只是道:“您只是有些气虚,没有大事,日后一切都会好的。”

    纪氏不知道为何眼泪划过了眼角,她不知道是因为梦想成真,总算生下一个儿子,还是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去关心那个孩子,只有徐妙真那样温柔的关心她。

    第32章

    纪氏儿子的洗三办的异常隆重,门外车水马龙,门内宾客盈门。这样的热闹时刻,妙真虽然是功臣,但是也是上不得正席的,她只比丫头们好些,不必跟着忙活。

    这个时候,徐二鹏过来了,他是打算接女儿回去,顺便在南京也为女儿置办些香奁。

    妙真出去见了他爹,只好把今日程家洗三的事情说了,还道:“这个孩子手脚先出来,还是我救的呢。”

    “我女儿真厉害!”徐二鹏心想这样的大功臣,这样的场合却没一席之地。

    妙真倒是不在意:“如此,我也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今日我不好跟三奶奶说,明日我同她说了,再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说了,就随您回去。”

    徐二鹏点头:“既然如此,你先让人运几个箱笼出来,以免走的那日太过打眼。”

    “我也这般想的,我现下一共四十匹布,先把这个让小喜小桃用毡布包了拿出来吧。”妙真着实攒下不少家当。

    徐二鹏立马让人去附近再雇车来拉,小喜小桃运了好几趟才把布匹运完,妙真方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次日,她先跟三奶奶说了:“我爹已然来了,擎等着接我回去。”

    三奶奶都有些措手不及,还怪妙真道:“你这孩子,昨儿怎么不和我说,好让你爹吃杯酒再走。”

    “我爹这个人到人多的地方就不自在。”妙真笑道。

    三奶奶扶着她的肩膀道:“我倒是同意,就怕你大奶奶不同意,你去和她说一声吧。”

    妙真连忙又去纪氏那里,她先看纪氏的身体,纪氏倒是很高兴:“这次真的是佛祖保佑,老天保佑,方才平安。”

    “谁说不是呢。”妙真见纪氏好了之后,倒是完全没提自己,虽然心中有所想,这纪氏如此好强,肯定不愿意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是难产生下来的,但是当着自己的面都不提,她还是有些失落。

    但想着人家已经赏给她那么些贵重首饰,她也不好再提什么,自己还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故而,也没什么顾虑的就把事情说了:“我爹正好昨儿来了,说来接我家去,三奶奶那边同意了,过来让我给您说一声。”

    其实她说话用了话术,三奶奶是让妙真征求纪氏的允许才好办,而妙真则说的是三奶奶都同意了,让自己礼节性的拜见过就走。

    果然,纪氏听了这话,先问:“我的身子无事儿吧?”

    “您放心,我把脉只是有些气虚,到时候您把恶露排出来就好了。”妙真道。

    纪氏唔了一声,方才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这个年纪,也的确是要早日定下来。”

    妙真应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喜道:“姑娘,我原本以为大奶奶会极力挽留您的……”

    “若我不提三奶奶倒好,提了三奶奶,她肯定就不想表现出对我这样一个小医女的在意,否则别人还以为她离不得我。除非有一日,我真的成了名医,否则我这一走也不过是如‘大木飘一叶,太仓减一粟’罢了。”妙真想的很清楚。

    她若再不走,三太太的后招就要到了。

    既然纪氏同意了,三奶奶自然没话说,她人倒好,送了妙真一匹绿地牡丹花绸,一匹松竹梅双色缎子,还提前把清明的节礼给了她,一匹焦布,一匹白纱,一匹药斑布,一匹次等的葛布。

    妙真再次拜谢,又有半夏春纤豆蔻几个关系不错的过来送别,半夏最舍不得她,妙真也特地留了两瓶药给她,还道:“这洗的药你也不必用的太勤了,日后还是想着出去才好。”

    “我倒是想出去,可我无依无靠的——”半夏也是一叹。

    妙真想三太太真是不做人,可半夏出去之后无亲无故,若是再被卖了,那更惨,故而,她道:“她若没有抬举你的意思,你不如早相中谁了,让人家来求,家里家外的都成。这般,她也不好阻挡了,实话告诉你三老爷身上有病。”

    最后,妙真还是不忍,告诉半夏了。

    半夏道:“你看东兴怎么样?”

    “东兴?大爷身边的么?”妙真有些诧异。

    半夏点头:“上回东兴被大奶奶刁难,我和他是同乡,就送了些糕饼水酒去,一来二去的,彼此慰藉过几次。”

    “我看他倒是个精乖的,人也十分清俊,正好了,我有一套新衣裳,是鲁家大奶奶送的,我没上过身,送给你做贺礼,可别嫌弃才是。”她说完,就让小喜找了出来,一件银红绉纱圈金衫,一条白秋罗洒线裙,再有一条同色膝裤。

    若是嫁府里的长随小厮,反而不会嫌弃有没有破身的事情,大家彼此都能体谅,在外头无依无靠的倒是不好。

    大抵是半夏的事情有了着落,妙真也松了一口气。

    春纤喊了几个小厮抬了差不多七八口箱笼出去,除了箱笼还有铺盖被褥,自家带来的脚盆木桶,连半夏都喊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一起才搬完。

    妙真又是感动不舍,又有一种脱离樊笼之感。

    在茹氏谈氏那里,她更像学生,只要学医术就好,程家算是自己出来打的第一份工,得到了许多也让自己学会了忍耐。

    “走吧,真真。”徐二鹏看出女儿百感交集,自己何尝不是。

    妙真上了马车,看着站在门口的半夏春纤几个,卖力的挥手,一直到转了弯,看不见人了,她才把帘子放下。

    徐二鹏原本还想着带女儿在南京盘桓两日,但见她箱笼这么多,那些布匹又都很名贵,一时想着赶紧回家,要不然东西被人偷了就不好了。

    父女二人先从程家离开后就到了渡口,共付了船资八两,包下一层来,又让随从小厮守在门口。

    妙真舒了一口气:“爹,您这次带的人怎么这般多?”

    “还不是江上不太平,不过,你且放心。船家是我们认得的人,都是本地的,不会似别人里应外合。”徐二鹏道。

    妙真又开了一口箱子,对她爹道:“这是女儿攒些的三百两体几,爹爹给女儿说这般好的亲事,想必置办嫁妆耗费不少,就都拿去吧。”

    徐二鹏倒也不推辞:“爹本来想跟你置办几亩田地,可是土地一时买不到,人家都是几辈子传下来的,也是祖业了。如此一来,咱们还不如置办一间铺子,你每个月的针头线脑,脂粉钱也就不必发愁了。”

    “爹爹,二三百两大拢共也做不得什么生意,况且女儿一手好医术,何愁赚不回这个钱?诊金就成了,我看这些钱您拿去吧。”妙真倒不是不愿意开铺子,只一个,这么点本钱,想来利润也不多,自己还要雇伙计照看,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做。

    这徐二鹏一听,也恍然:“倒是这个理儿。现下你回来,带着这么些布匹首饰,咱们家置办的也会少些,所以,你不如先留着吧。”

    做女儿的也不好和父亲提起亲事,妙真便只说在程家的事情,有惊险刺激的,也有平常的,更有设计陷害。

    徐二鹏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最后听说妙真的名字还被记在石碑上后,他道:“我是人微言轻,若不然请人帮你扬名多好。”

    “千万别,人只要太出名了,一开始有人追捧,神话你,到最后开始把你扯下来的也是这些人。女儿虽然欣慰,但是真不必如此。”妙真可太了解有一些人了。

    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妙真自己也有,她真怕到时候自己被做局。

    徐二鹏叹了一句:“如此也好,你也真的是长大了。”

    做父亲的,不好在女儿房里久待,就先出去了。妙真则卸下钗环,躺在床上,一时之间,想起那时在程家,在被窝里被人拽起来,下着雪等了一天,人都快冻僵的日子,现下才算是真的惬意。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到了晚上,晚霞透着窗缝进来,照耀在墙板上,有一种颓靡之感。

    小喜端了饭进来,正道:“咱们老爷正和一个少年公子说话,两人博古通今的,说的倒是很投契。”

    “我爹就是这样很健谈,但是他又要写书,不能常常和人交谈,如今旅途中能说话也很好。对了,我记得咱们不是带了些果脯蜜饯么?你送去我爹那里,让他们下酒。”妙真道。

    小喜立马拿了个小攒盘出来,装了几样送过去。

    徐二鹏正和戚姓少年一起吃饭,还道:“这么说你是送你是去接你家先生了?你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少年人,你还真是有胆气啊。”

    戚姓少年笑道:“您真是过奖了。”

    徐二鹏见他年纪虽轻,能通晓精义,见识不凡,很是欣赏,见小喜拿了攒盘来,不由道:“让你们小姐好生歇息。”

    却说他二人越聊越投契,尤其是徐二鹏擅长写书,故而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平生又最恨那等不平之事,故而,二人聊到深夜方罢休。

    这妙真初离开时,程家人没什么感觉,可过了两日她们就都有些觉得不适了。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她每逢换季或者宴席之后,都会提前把症状想好,配不少丸药戴着,如今洗三刚过,大太太又积食了。

    她原本泄泻的毛病被妙真治好之后,多年习惯不改,喜欢吃杂食,不擅保养。平日她偶有不适,妙真都会开药,今日她竟然又出现泄泻的毛病了。

    程媛还不知道妙真走了,连忙打发人去请,却听药房那边的人道:“徐姑娘前儿已经走了。”

    “走了?走去哪儿了?”

    “她爹接她回家了。”

    程媛愕然,竟然完全都没有听说,他们只好请外面的大夫来,照例是屏风隔着帘子把脉,一顿折腾,大太太吃了一剂药下去,只勉强止住。

    大太太是这般,另外还有程家旁支,老太太处都不甚自在。

    四姑娘程淑正和她姐姐道:“亏你平日还抬举她,如今她走了,你倒是也不知道。我方才去问了三嫂,听说她家里帮她说了一桩亲事呢。”

    程媛当然清楚,她这桩亲事还挺好,嫁的是吴县岑进士,只不过夫妻感情不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前世她们府上只来了一位姓茹的女医,怎么这辈子是徐妙真来的?难道是她重生了,所以连徐妙真的命运都跟着改变了么?

    走了妙真后,计珍姐倒是留下来了,但她是看小方脉科,别的科虽然也略通一些,可又不精通,但府里女眷偏偏有什么女人病,倒是都找她,只把她忙了个半死,但没办法,她还得在程家干着,给自己能多挣些体几。

    程家的事情于妙真而言,三两日抛却在脑后了,她这个人就是这般,在哪里做事就非常上心,拼尽全力,可是过了,就不会再回想了。

    又说到了镇江后,为了躲避盗贼,妙真她们的船在芦花荡附近藏了半天才离开,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自家箱笼颇多,竟然想上来抢,亏得她爹带了护卫,还有姓戚的那位公子出手,把**打跑了。

    妙真同徐二鹏亲自道谢,她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只道:“不知公子姓名?小女精通医道,尤其擅长针灸女科,将来公子妻房母亲若有疾病,不好诊治,只管到苏州找我。”

    说罢,还奉上两匹缎子酬谢他帮忙。

    不曾想那公子道:“实在是不敢当,小可戚继光。”

    戚继光?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名将戚继光!

    还好自己应对得体,妙真都觉得自己也算值了,还特地多看了戚继光一眼。戚继光在她们前面的岸口下了船,再过了两日,便到了苏州城了。

    且不说梅氏见了妙真又是多么亲热,就连她沐浴,梅氏也站在浴房外面同她说话:“怎么箱笼那么多呀?那尺头也多,不知道的以为你们爷俩去抢绸缎行了。”

    妙真泡在浴桶里,只是笑道:“这还不都是你女儿帮人家治病人家送的,对了,我还帮您买了南京的绒花,很漂亮的。”

    “你这孩子,你才多少钱就买这个。”其实梅氏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妙真用玫瑰香皂在身上打了一遍,恨不得把这几日在船上的憋仄潮湿全部都搓走,嘴上倒是没停,说起回程的惊险,听的梅氏直道:“日后就在咱们苏州府就挺好的,不必去外面了,外面哪里是盗贼,什么人都有。”

    这事儿虽然有惊无险,但妙真也着实被吓到了,“是啊,真没想到盗贼这么多,我听说他们还杀了一个上任的官员呢。”

    等妙真洗了澡和头发出来,家里早就摆好了饭,她先拿出了礼物。给梅氏的是南京的绒花,一共两盒,给徐二鹏的是一条带着玉扣的网巾,两个弟弟都是一人两个泥叫叫(口哨)和一个风筝。

    东西算不得贵,但是都很用心。

    梅氏夹了一块肘子放妙真碗里:“这是红烧的,焖了好久,这骨头都快酥掉了。”

    “嗯。”妙真埋头吃着家里的饭菜,根本没空说话,因为菜太好吃了。

    肘子吃完了,还有春不老包的包子,她吃的欢,梅氏也帮她盛鸡汤,“再喝些汤,里面放了好些红枣、桂圆、参须,滋补的很。”

    妙真五脏庙填饱了,这才慢条斯理的喝汤,又问起梅氏:“隔壁马太太家里怎么样了?马姐姐的病好了么?”

    “上回你治过之后就好了,如今也许了亲事,是巡检司王家,今年年底完婚。”梅氏笑道。

    巡检司虽然官位不大,但是类似于今天的派出所,往来的奸细,卖私盐的犯人,没有路引的黑户,还有生人都盘问。

    妙真道:“转眼间,似乎大家都成大人了。”

    尤其是对自己婚事的疑惑,妙真在用完饭后,和梅氏一起到绣楼准备问问。不过,还得先把尺头首饰收拾好。

    她的首饰最贵重的还是二太太和大奶奶送的鬏髻和首饰,一共二十多件,梅氏看着都咋舌:“这两套鬏髻首饰,恐怕就得四五百两吧。”

    “是啊,所以我一路上看着这个箱子眼睛都不敢眨,就怕人家偷了。”妙真笑道。

    除了两套鬏髻,还有春纤送的玉佩,用一个长木盒装着。

    再有覃太太送的销金汗巾,她拿了三条送给梅氏:“我看这样子好,特地给您留的。”

    梅氏不肯要,妙真硬塞,她才收下,复而又道:“你爹爹啊,给你也打了好些家俬,什么黄花梨的架子床,南京的拔步床,描金的箱笼,还有螺钿的插屏,泥金松竹梅的围屏,可不少呢。你爹说你未来夫婿的堂兄定的是盐商的女儿,还有他弟弟也定了吴县主簿之女,身份都不低,所以你的嫁妆也得齐整些。”

    “娘,既然如此,怎么萧家会定女儿呢?甚至她们都没见过女儿的面。”妙真实在是不解。

    梅氏就道:“你爹爹知道萧二太太爱礼佛,所以买通了一个姑子,在其中穿针引线,把你的八字夸的天花乱坠,不曾想萧二太太还真的听了。”

    再也没想过自己的亲事竟然是如此得来的,妙真道:“这实在是不太好——”

    “起初我也这么想的,可后来一想,萧家也不是傻子。咱们确实托莫姑子说了几句好话,可赵家龚家都说过,就连童家也有意,他们既然选了咱们家,说明咱们也不差啊,你爹爹如今也是监生,咱们住在苏州府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你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精通医术,自己一个人就能赚偌大家当,所以你不必有太多计较。如果你是男子,走仕途的时候,给那门子还要人家帮忙美言几句呢?是不是?”梅氏后面这些话也是丈夫劝解她的。

    妙真心里有些乱,但想着自己去程家的时候也是如此,李瑶娥和虞昼锦都出自名医教导,家传绝学,自己还不是留在了最后。

    只是,她道:“这样终究不光彩?”

    梅氏见女儿这般正直,又冷哼一声:“难道别人就光彩吗?萧姑爷的堂兄曾立下誓言,不中举就不成婚,原先定了丁教谕的女儿,可中举之后,就被夏盐商的女儿看上了,直接撬了墙角。夏家可是知道他有婚约的,还不是照抢不误的。”

    “再者,当时车马行的赵家还不是让萧家一位长辈举荐自己女儿,可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真不懂,你为了做杨孺人的弟子,不惜做低伏下,买通大妈妈,怎么到了自己的亲事上,就傻乎乎的?”

    妙真听完,又觉得父母实在是为她操心许多,她道:“爹娘为女儿费尽心思,女儿却不知体恤,是女儿的不是。”

    梅氏笑道:“萧二郎读书也好,人又聪明,若真的中了进士,你就是诰命了。诰命可是和普通民妇有很大区别的,便是打官司,都不是谁能够随便欺负的?”

    原来爹想的这么远,选个富贵人家,至少人家不会用到自己的嫁妆,若是丈夫出息了,自然夫荣妻贵,即便丈夫去世,你若是诰命,也能够利用这个身份把自己的财产保全好。

    当然,丈夫若是没有功名,有身份的人家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会让你把嫁妆带回来。

    几乎是全方位防御,这已经是在封建社会的一位父亲,为自己女儿考虑的最周到的事情了。

    “娘,我知道你和爹都是为了我好。这桩亲事,我也无从反对,只是,我想人生在世,也不能完全依靠丈夫,您可能不知道,程大老爷已经把我的名字刻在石碑上记录,还让我列为南直隶名医里。虽然我此时还年轻,可是总有一日,我会给我自己荣膺,让爹娘将来也分享我的荣耀。”妙真握着母亲的手掷地有声。

    梅氏搂着女儿:“娘知晓的,你小时候有人嘲笑你是断掌,可是断掌的女人最有本事了。”

    “娘还记得三婶的笑话呢,我早已就把她抛诸脑后了,人的命运怎么能是手相面相甚至八字看的清楚的,就是一条烂命,我也会把它越活越好。”

    想起三婶包氏说什么男儿断掌千斤躺,女子断掌过房养,说她将来可能克夫婚姻不谐,这些封建迷信不值一提。因为别说是婚事不谐了,就是不成婚,她也能混出个人样。

    第33章

    妙真拿了二太太给的那一百两,还是让梅氏交给徐二鹏,爹娘为她置办嫁妆呕心沥血,她不能权当应该的,还有二百两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因带着这么些布匹回来,挑了几匹出来,让裁缝上门裁制夏衣,妙真一人做了八套,她爹娘一人做了四套,再有两个弟弟一人做了四套,再不提下人有头脸的如丰娘、金钗、银环、小喜、小桃还有来旺一人一套,统共三十件,五两的工钱。

    在程家的时候为了低调,自然是只穿舒服的就行,但是在家里还是得穿的漂亮一些,俗话说苏州样、广州匠,苏样闻名天下,苏州裁缝做的衣裳也自然闻名天下。

    这些工钱也是妙真出的,算是为家里做的小小贡献。

    至于她自己另外置办了一些从南京带回来的汗巾、手巾、香膏,让人送往茹氏那里去,也算是尽到自己做徒弟的心意了。

    等衣裳做好的时候清明节过了,已然是浴佛节了,浴佛节素来是民间游玩的节日。尤其是老人婆子们,年老又无所事事,拜那些尼姑道姑做干娘,常常混在一处,再有大户人家的女眷也要入寺听经拈香。

    别看徐二鹏买通莫姑子,实际上他最烦这些,但是让妻女出去散散心,他还是很愿意的,还对梅氏道:“你往常虽然常和旁人出去,到底没有和自家女儿一处出去玩儿的好,六月过定礼前出去玩玩也是无妨。”

    梅氏笑道:“我已经和马太太、汪太太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隔壁马家丫头和我们真真关系又好,正好一处。”

    “唔,你们注意别让剪轡的人把荷包剪了去就好。”徐二鹏打趣几句,又钻进书房写话本,他可是经历过盗贼的人,还有妙真同他说起的宅斗事情,完全可以当做素材,他现在是灵感大迸发。

    其实妙真也属于一停下来没钱进账就心慌的人,所以,她也让小喜小桃俩个把她的药箱背着,到时候若有人看病,自己也能挣点钱啊。

    四月初八这日很快到了,因为天气有些热,妙真里面穿一件主腰,外面罩一件藕丝对襟花鸟缘边长薄衫,底下则是一条打了褶的花鸟裙。

    她皮肤白,头发乌黑油亮又多,身形玲珑,仅这三条,就算是有些美女气质了。梅氏又找卖花婆子买了一小盒珠花给她,小喜帮她梳了头,把这些珠花插在头上,小桃则拿了金三事和玉佩,分别系在领口和腰间。

    梅氏看着女儿,只觉得比打扮自己还要高兴,她道:“真真,你手上怎么光溜溜的,等回来了,让你爹跟你打两对镯子来。”

    “我也在想我缺什么,您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妙真晃了晃手腕,她手腕就是太圆滚滚了,别人都有一个凸起来的小骨头,她几乎都看不到。

    她这么一说,梅氏笑道:“这样才是有福气的样子,你倒还羡慕起我来了。”

    母女二人准备了茶食,用提盒装着,又去马家那边汇合。马玉兰病愈之后,这一二年气质沉静许多,她身穿鹅黄色的束领长衫,外面罩着蜜色纱比甲,底下配着一条白色泥金裙,看起来活泼可爱。

    “可惜汪姐姐今年三月出嫁了,就在你回来的前几日,若不然啊,咱们三个可以一道去了。”马玉兰有些可惜。

    妙真笑道:“盼儿怎么不来?”

    马玉兰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妙真不明白。

    马玉兰道:“盼儿的爹升了江州别驾,都是做官的人了,怎么好在咱们堆里混。再说了,童家听说想女儿嫁给萧家,后来却是你们和萧家定亲,童夫人的个性又强,就这般了——”

    原来是为了这些,妙真道:“真没想到的。”

    “你想啊,连盼儿都要嫁到李家,可李家你是知晓的,面上光。萧家又有做官的叔父,家里又有钱,谁不愿意?你呀,倒也有福气。”马家是本地的地头蛇,当然知晓其中利害。

    妙真想着什么有福气,说起来还是她爹的安排,这些倒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一会儿,汪太太也过来了,几个太太们则一人坐一顶轿子,妙真便和马玉兰一起坐马车,她们家的青花骡已经退休了,如今换成了一匹健马。

    汪太太在和儿媳妇大战中,终于分出了胜负,她给儿子另外纳了二房,那位二房也不是好惹的,和汪大奶奶你来我往,平日汪大奶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全然失灵了,本来十分的跋扈,到后来只剩下一分死鸭子嘴硬。

    所以,汪太太是神清气爽,更兼汪榭嫁的人家也好,与往日之神态大相径庭。

    而妙真在程家进修过,这种分宠反而是最小儿科的,什么借力打力,一石二鸟,她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马玉兰说起这些来也是神采飞扬,妙真笑道:“你呢?你年底就要成婚了,怎么样啊?”

    提起自己的亲事,马玉兰羞答答起来。

    在家和小姐妹一处玩儿,嘴角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眉头都舒展了许多。

    她们今日是去永慧寺,永慧寺是嘉靖二年重建的,在太湖边的蟠螭山,蟠螭山因在弹山之南,俗称南山。

    车马到了山下,为表虔诚,大家都是拾阶而上,不用人抬着上去,自然,还有更虔诚的是跪拜着上去的。

    这个时候往往就是小贩们的好时节来了,路边卖什么的都有,小贩们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摸彩,摸彩,一文钱摸一次,中了得一件袄儿,不中也有一块桂花糖!”

    “檀香扇啊,檀香扇,扇面画着西厢记!”

    有几位才子佳人还故意拿着扇子,在妙真和马玉兰身前翩然走过,俨然跟网红卖货似的。

    还有卖膏药的,吆喝神药的,吃食那些自不必说,蒸笼一揭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瞬间觉得自家吃食不香了。

    马玉兰和妙真都没裹脚,两人平日在家也是打秋千好动的很,现下爬山倒是没觉得累,爬到半山腰时,马玉兰见妙真如白玉般的脸庞因爬山染上淡粉色,不由道:“真真,真是女大十八变,我现下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那是因为我的丫头帮我敷粉描眉了。”妙真嘻嘻直笑。

    天生丽质的没几个,她们现在这个年纪虽然是天然去雕饰都很漂亮的年纪,但是女孩子总是爱美的,稍加修饰一下,脸看起来就更舒服。

    马玉兰道:“你这粉怎么这么服帖,用的什么脂粉?可别藏私。”

    “我哪会跟你藏私,先在铅粉里加上紫茉莉珍珠粉,再蘸水调一下上妆。不过,铅粉容易让皮肤溃烂,我只偶尔用一次。”妙真边说边留心身边的人,人多的地方剪轡的特别多。

    有时候妙真想怎么小偷跑的那么快呢?如果自己偷了什么东西,别人让自己站住,她的脚肯定都立住走不动了。

    边说边走上去,倒是不觉得难捱,只是汗流的多,还好这是春天,若是夏天,真个就汗如雨注了。

    到了山顶,大人们顶不住了,尤其是马太太,气喘吁吁的,马玉兰赶紧去扶住她娘。妙真见梅氏精神还好,只是很干涸,就道:“咱们不如先进去里面找个地方歇脚,再去听人讲经如何?”

    众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们跟着一位比丘尼进去,比丘尼和尼姑也有很大区别,大抵是比丘尼更自律一些。

    妙真觉得自己真是天生打工人,她看到这些比丘尼,第一个想法不是什么求佛拜神,而是等别人都进去了,她有话嘱咐:“我刚从金陵先阁老程家回来,师从本府茹女医,和无锡杨孺人,精于针推女科,师太若是有人得了病,可以来找我便是。”

    那比丘尼听闻,看了妙真一眼,见她一幅富家闺秀的打扮,人虽然机灵,但是年纪太轻,她有些踟蹰。

    “师太,我们家常来此地捐香火,您若替我介绍,日后我义诊也会在此地,如此一来,也是你们永慧寺的名声啊。”妙真笑道。

    那比丘尼才应承下来。

    虽然也知道通过她这里希望不大,但是妙真也算不上后悔,等马太太歇息好了之后,大家一起去听人讲经,这样的时候,大人们听的很认真,妙真和马玉兰却觉得百无聊赖,二人都决定到庙里四处逛一逛。

    梅氏倒没说什么,只道:“你要带着丫头们,由丰娘带着去,别走远了,知道么?”

    “知道了,娘,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妙真和马玉兰手牵着手一起出去,她们在石壁下驻足,观看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的诗词,又去佛殿里学着前面的大人们叩拜,妙真还准备了散钱,每个功德箱她都丢三到五文进去。

    前面有一家抽签的那里正热闹,马玉兰先抽了一签,结果是下签,签词写的是“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

    这是《西厢记》里的词,马玉兰赶紧找了人解签,这大抵说的是两人不宜结合,婚姻不谐,应该另择佳偶。

    马玉兰闷闷不乐的,那解签人道:“施主若是想转运,若是戴上这个即可。”

    说罢,解签人又拿了一个手串出来,马玉兰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怕妙真笑话。妙真连忙假装也去抽签,装作没有见到。

    她的手气倒是不错,抽了一个上签,上面写的是“再,斯可矣。”

    这个意思不必那解签人解,妙真也能看懂,这里意思是说即便当前不成功,一定不要气馁,再试一次就好了,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妙真求的是事业和姻缘,这签文让自己不要轻言放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抽到了下签,马玉兰明显心情不好,即便是永慧寺的素斋好吃,她也食不知味,倒是马太太尴尬道:“这丫头,随她去吧。”

    永慧寺后面有一处果林,不少人都在那里采,徐家早就备好了篮子,此时是桑葚成熟的季节,妙真提着一个藤篮,摘了不少桑葚,她又发现前面有枇杷和青梅,据说原本还有樱桃的,但是早就附近的村民摘完了。

    梅氏兴致勃勃的用一个小瓮装了泉水,“真真,这可是山泉水,可甜了。”

    大人们好像都很热衷于装山泉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长生不老的水。

    但是出来走动一下,总是好的,就像现在她的妆脱的差不多了,但脸上因为运动过后,气色更好了。

    回到家里,已然是夕阳西下,丰娘让人把采摘的果子洗好用高脚盘装上,又摆了六道菜。徐二鹏夹了一块鱼肚肉给梅氏,妙真见状只是偷笑,徐二鹏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近日我这里又有人要刊印医书,跟你留了下来。”

    “多谢爹爹。”妙真谢完,又把人家轻视她年轻的事情说出来了,“若是个白胡子的老人,便是一窍不通,旁人肯定也认为他是个医术高深的大夫,可咱们这些年轻的,人家就觉得我们仿佛胡闹一番。”

    徐二鹏用筷子虚点了几下,方道:“这就是成家才立业的意思,一般来说,成了婚,别人才认可你是个大人。程家是仕宦人家,见多识广,可是许多人家没这么见多识广。”

    这话妙真听了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是她并不认同就是了。

    妙真总是这样,她能够理解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说出什么样的话,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立场和所受的教育都不同,但是理解也并不代表认同。

    隔日起床,床头放着两本书,一本是《浦江吴氏中馈录》,一本是《吴氏医书》。她知道父亲除了让她成为一个医术极好的女医外,也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就像他有秀才的身份,也能把自己的生意打理好。

    还好她在仇娘子那里学过做点心和素斋菜,至少不是完全不懂烹饪的,但是她看这本吴氏中馈录,书里几乎都是腌制的法子,无论是肉还是菜都是这样。

    可是看到螃蟹,鱼那些的,她就头疼,因为有腥味,还有鱼特别能折腾,她记得小时候陪梅氏一起去买鱼,那鱼放在地上都不老实,放水里也不老实,把水弄了她一脸。

    所以她先选做鸡,所以亲自去了厨房跟芋香请教。

    芋香据说为人不大聪明,但是造汤水还是做饭都很可口,妙真就跟她请教起做菜来,她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呢,想做一道菜叫炉焙鸡,你明日帮我买一只鸡回来,好不好?钱我给你,日后我买什么你就直接用这个。”妙真让小喜给她一吊钱。

    芋香忙道:“这也太多了……”

    “没事儿,以后呢,我还有好些菜要麻烦你呢。”妙真笑道。

    要说差生文具多,妙真菜还没做,已然让人做了一件罩衣,专门下厨房穿的。她早就准备好大展身手了,可是到了厨房,第一件事情就难住她了,因为芋香买了一只活鸡,妙真根本不会杀鸡拔毛。

    小喜见妙真愣住的样子,就对芋香道:“你赶紧把鸡清理干净,总不好让姑娘做这些活计吧。”

    芋香这才反应过来:“糊涂糊涂。”

    见芋香利落的把鸡处理好,算是到了她平常看到的样子,妙真才按照自己抄录的食谱做。先把鸡放到水里煮,等煮到八成熟的时候,捞起来,把它切成小块。

    在做菜上芋香是她的师傅,就比方她刚刚让自己把鸡放凉水里切,不仅更好切,肉质也更细嫩。还有切鸡时,鸡脖子要先剁下来,再把鸡脖子切成小块备用,再从鸡背中间切分成两半,切出翅膀,斜刀取鸡腿。

    切好后就放一点油烧热后,放鸡煸炒,只炒一会儿就用锅盖盖紧,烧到锅底发干的时候,就用就酒和醋各一半调汁放一点儿,这样反复几次,等鸡酥熟后,就可以起锅了。

    这是她头一次做鸡子这样的大菜,还有些紧张,郑重的请爹娘点评。

    梅氏是刚从梅家回来的,她和别的娘亲不同,马玉兰就说她娘好的时候就很好,她烦闷时就会拿家里人出气,可是梅氏就不会这样,即便她去梅家不是很愉快,但是看到儿女们她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爹,娘,你们快尝尝吧。”妙真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徐二鹏吃了说好:“咱们女儿还是很有天赋的,没怎么学就能做一道菜了,好吃,好吃。”

    爹说好吃,娘却提了意见,说火候太大了,还教她如果用油下锅后,放一颗蒜头,用小火把蒜炸到金黄色,把蒜捞起来,再下鸡块,那鸡皮就是金黄色的,还有焦皮,好看又好吃。

    做菜也是一门大学问啊!

    因为这道菜做的还不错,梅氏决定亲自教她做菜,还笑道:“你爹爹也是胡乱指点,你那本菜谱是浦江的,也不是我们苏州的,还是我教你吧。”

    徐二鹏笑着摇头:“萧二太太就是从浙江嫁过来的,所以我才选的。”

    “原来是这样啊。”梅氏恍然。

    今日梅氏似乎有些神思不属,等用完饭后,妙真就到了内室,果然看到她娘神情有些沮丧,妙真忙道:“娘,怎么了?”

    梅氏见女儿这般关心,就道:“你别瞎操心,就是你小舅母和你小舅舅和离了。”

    “和离了?”

    “是啊,你小舅舅跟着乔家做生意,赔了不少钱,在外头听说还有别的女人了。你小舅母又和你外祖母常常争吵,这不闹着闹着,你小舅母娘家人就把她接了回去,你外祖母鼓动你小舅舅把人休了。你小舅母家让他改成和离书,就把陪嫁留下来一半,他们到底还有三个孩子,你小舅舅就同意了。”梅氏说起来都心累。

    妙真也听的心累,她想罪魁祸首其实还是小舅舅。

    四月中旬的时候,天上下些绵绵细雨,妙真正在整理医案,不知不觉,她也有了自己的经验。看着每一页的医案,想起医过的人,竟然历历在目。

    “姑娘,有人来请您出诊。”外头小丫头冬儿跑来传话。

    妙真还奇怪,自己虽然在南京很有些名气,但是在苏州府并没有打响名声,如今有人请她出诊,不知道是什么人?

    所以,她特地到了前厅,见一个穿着鸭蛋青比甲的女仆候在那儿,妙真仔细问道:“你家府上不知道是哪里?若不然让她上门来医吧?”

    那女仆道:“我家主人是松鹤酒楼的东家姚家,和覃老爷是朋友,我家太太染了疾病,从覃太太那里知晓您的医术,故而想请您过去。”

    妙真一听是覃太太,心道她还真是自己的贵人,也是好人,还帮自己介绍病人。于是,就答应下来,但是她也不放心一个人去,就请梅氏和她作伴。

    松鹤酒楼是苏州府还算本土的一个酒楼,她们家却不住在酒楼后面,而是住在毯球巷,前面有一片空地,许多爱蹴鞠的人常在此地嬉戏。

    妙真对看病可比做饭要得心应手多了,况且她在程家那样的顶级世家待过,故而到了姚家,姚夫人的年纪比想象中年轻,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先把脉,把完脉皱眉道:“您脏腑虚弱,脾胃也需,平日是否有恶血?”

    “恶血倒是没有,就是腹部长块,总不消。”姚太太愁眉不展。

    妙真又问:“不知您平日饮食如何?”

    “吃的很少,也瘦了许多。”

    “那您平日有没有什么习惯?比较古怪的习惯?”

    姚太太想了想,“我每逢来小日子,就贪凉,我也不知道为何?就特别想吃些生冷之物。”

    妙真心里已然有了想法,但为了细分,还是道:“那您有心腹疼痛的症状吗?”

    姚太太摇头。

    “这种病应该是食癥之症,我给您开了方子,用生姜橘皮汤送服硇砂丸,每次服五丸就好。”妙真说话间就已经把医方开好了。

    那姚家夫人连忙打发人用轿子送妙真母女回来,梅氏悄悄问道:“怎么没有给诊金?”

    妙真一笑:“您不知道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一般不当面索要诊金,病家事后会打发人以谢礼的方式给我,如此一来便表明医者没有索贿,没有乘人之危。到时候等她好的差不多了,就会以厚礼相赠,不仅表达谢意,也是为我扬名。”

    果然,到了端午前,姚家让人送了五两银子,一匹轻纱,一双绫袜,六把金扇来。

    因为医好姚家太太的病症,妙真也是小有名气了。

    第34章

    端午时,家家门口悬挂着艾草,菖蒲,粽子则是由五彩丝线系住,妙真做医家的,便做了药香囊送给往来的人家。徐二鹏用朱砂和雄黄点两个儿子的耳朵及口鼻,用来避五毒。

    家里备下了粽子、馓子、腊肉、鸡和鱼等,供自家吃饭。

    萧家那边送了节礼来,有几色粽子,南北果品并糟的鲥鱼两份,再有三白酒一坛,除此之外,红黄夏布,纱扇,汗巾子等等,算得上是颇为丰厚了。

    妙真便和梅氏一起拟单子,也是回的差不多的东西。

    把礼都回的差不多了,三叔一家上门来了,这一二年三叔的店铺又换了一个地儿,三婶包氏还是老样子,早早提了食盒过来,说是打算吃不完的装回去,但实际上每次都是人家菜一上,她就能薅走一半去。

    倒是妙莲和小时候相比,变了许多,看到妙莲,妙真想起了妙云,她把妙云的事情告诉了爹娘,爹娘都对她当时的处理表示赞成,做人做事不能不管不顾的。

    “真真姐,这是什么?”妙莲拿起一把纱扇。

    妙真笑道:“这是人家送的节礼来的,你要吃什么点心,我让人拿来。”

    “我不用,你别忙活了。”

    枫桥老宅近年来,三叔花了几十两重新修整了一下,把灶房厢房都修了,好歹比以前是好许多了。就是妙莲道:“真真姐,过几日舅公做寿,你去不去的?”

    妙真点头:“我们家肯定都过去的,难道你不去?”

    “不是,我就想你若去的话,咱们到时候一起去。还有小姑姑她们,也说要去的,你还没见过小姑姑的孩子吧,很是可爱的。”妙莲形容起那孩子来,手足舞蹈的。

    妙真想自己虽然也医治过孩子,可是却不太喜欢小孩子,真是奇怪,两辈子她都对孩子敬谢不敏,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很高的兴趣,很快岔开话题道:“一起去就是了,也没什么,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提起自己,妙莲笑道:“我学了些插戴,有时候跟大户人家去梳头,还能卖一些花儿首饰,倒也不错。”但她又道:“就是我爹要两百两的聘金,贺家的人私下让我跟我爹说能不能少些,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当年徐四娘的嫁妆让几家都分崩离析,她想妙莲这里又不知道如何生事,她便问起:“那你爹跟你准备多少嫁妆啊?”

    妙莲摇头:“这些我还不知道呢。”

    “你爹的生意素来是不错的,到时候即便是要了这些聘金,应该也会陪嫁过去的。”妙真只能这般安慰了。

    说起陪嫁,妙莲羡慕道:“真真姐,我真羡慕你,二伯对你可真好,就连小姑姑都说二伯帮你找了一位好人家。”

    妙真赶忙谦虚几句。

    外头喊摆饭了,妙真起身和妙莲一起去前厅吃饭,看二房和三房却是对比鲜明。三叔并非没钱,他们一家除了徐老倌都穿的旧衫来的,妙真她们却都是着的新衣,看起来光鲜的很。

    桌上已然摆了满满当当的菜,很是丰盛,徐老太环顾四周,又道:“你们家比你舅公家还要好了。”

    “好端端的,又比上了。”徐二鹏低头不语,他心里想自己生在这样的人家,幸亏自己有本事,若不然接触的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更希望女儿能嫁到富贵有权势的家庭。

    女儿懂医术,有本事,嫁到开药铺的萧家,即便不做诰命,分家也能分一家药铺,便宜的还是自家女儿,否则,他们小门小户,女儿又是姑娘家,怎么去川广贩卖药材?

    即便不嫁萧家,也有次一些的岑家,岑举人有个儿子也是生的才貌双全,家里有三四顷的土地,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你靠自己一个人,即便本事再大,无运不能自通?可要遇到贵人,也得到更高的地方。

    连武则天除了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因为是高宗的皇后,方才能够有这个机会君临天下。

    用完饭后,丫头们沏茶送来,家里人正说着话,却见外面来人道:“徐员外,岑举人选了湖广汉阳县县令。”

    “这可是好事,来人,备下厚礼,听闻公子在家,我亲自去会会。”徐二鹏连起身去应酬。

    妙真并不知道她爹曾经要把她许给岑家的事情,以为爹只是交际,还道:“爹,不如把别人送我的金扇拿去吧?”

    “不用,家里横竖包几样就好。”他女儿现在反正也不嫁岑家了,他也没什么求人的,何必礼下于人。

    对,他就是这么现实。

    徐二鹏离开之后,三叔一家准备告辞,包氏把席上没吃完的半条鱼,几个零零落落的肉圆子,还有几块烧鸡全部装了去。

    却说这岑举人好容易选上官,家里投寄田亩的多,岑公子只收了亲友的,旁的都退了回去。倒是他想着他爹要上下打点,反而要卖田,他一亩田作价十两,徐二鹏就是想买也没有那么些钱,只好作罢。

    隔了几日去参加舅公的寿礼,素来抠搜的徐老太置办了十两的礼钱,倒是震惊众人。

    妙真原本是准备两顿就走,不曾想有位老人过来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就是阊门徐医女?”

    “老丈认识我?”妙真想这难道是舅公的什么亲戚吗?可是舅公家对自己学医还不赞同呢。

    那老丈却笑道:“我在《名医列传》里看到你的名字了。”

    “是么?”妙真还真惊喜。

    “小老儿怎么会骗你。”

    原本以为自己的名字充其量在金陵还有小小的声量,没想到都传到苏州来了,本府的贵眷都是在茹氏那里看病,茹氏是她师傅她也不好抢人,没想到之前程家那里还真是助自己一臂之力,所以在程家的委屈她也就释然了。

    梅氏闻言,也是对女儿如此很欣慰。

    从舅公家回来之后,妙真很快接了一个活,是一户缙绅人家,为女童看病。那女孩儿七八岁的年纪,抓着两个抓髻,见到她还有些羞涩,但不是很抵触。

    妙真问起:“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是什么毛病?”

    “唉,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从去年开始,就常常拉肚子,我们治了一年都没什么效果。”小姑娘的母亲直抹泪。

    说话间,小姑娘捂着肚子出恭,妙真过去看了看,她出恭好了,见她大便白淡稀薄,闻起来还有酸臭,又端详她的面貌,唇纹很淡,又搭脉:“我看她的脉象沉缓无力,可是脾胃不好?”

    “是啊,之前的大夫说是疳积之症,开了不少大山楂丸,附子理中丸,都没有效果。”家属着急的很。

    妙真拉过来那小女孩,按了按她的肚子,问道:“肚子疼不疼啊?”

    小姑娘乖巧点头:“有点儿疼,又是还胀胀的。”

    “那你平日都吃什么呢?有没有吃粽子啊?”妙真笑问。

    小姑娘觉得她和别的大夫不一样,是一位漂亮和气的大姐姐,不由点头,还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吃了豆沙粽子,肉粽子,还有好些呢。”

    “那你张开嘴让姐姐看看好不好?”妙真道。

    小姑娘舌苔厚腻,晚上听说也睡不安稳,手指的指纹也淡。

    想了想,妙真道:“这不是疳积之症,是伤食泻,我带了艾灸来,先灸几处,等会儿吃一剂保和丸就好了。”

    她问起来非常仔细,辨证看起来干净利落,准备的也很妥当。

    在榻上铺了床单,把她的衣裳解开,妙真先用火灸了上脘两个穴位、中脘穴一个穴位,下脘一穴,食关两个穴位。

    这几个穴位都能调理脾胃,她艾灸一番相当于吃下以及温脾的药。

    再从自己药箱里拿出保和丸来,让那小姑娘服下,不一会儿说自己好多了。

    见状,妙真笑道:“等会儿,她吃了午饭之后再看看,若是不腹泻了,就好了。”

    主人家笑道:“徐姑娘真的是有耐性,旁的大夫每回开了方子就走了。”

    妙真可不好踩同行,她道:“您谬赞了。”

    保和丸还是她从程家回来的时候配的,原本是怕自己路途中腹泻,没想到给病人用完了。她想着,就先在一旁整理起来自己的医案。

    午饭这家不敢做的太油腻,就怕这孩子又腹泻,不曾想她吃了之后,竟然没有任何想腹泻的毛病,一直等到下午,这孩子也无事,还能睡午觉了,妙真才打算离开。

    家属不免道:“真是多谢你了,徐姑娘。”

    “我刚从河南巡抚府上做女医回来,在本府此时还寂寂无名,劳夫人帮忙介绍则个。”妙真笑道。

    家属忙道:“徐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了得,你放心,我定然会为你宣扬的。”

    妙真方才告辞。

    却说这家原本是乡宦人家出身,祖上也做过官,在本府颇有声望,萧家老太太请她们去府上玩儿的时候,众人见她小女儿面色红润许多了,萧大太太和萧二太太都道:“杨小姐的病症可是好了?”

    杨夫人笑道:“可不是,我们也是四处求医无门,还好请了一位郎中,一剂就好了。”

    萧二太太还问:“医术竟然如此高明?不知是哪位大夫?”

    她可是知晓这位杨小姑娘的病,可是请了不少大夫,她们家坐诊的大夫都请了过去。

    杨夫人道:“是本府徐监生的女儿,自小就随仇参政的姐姐读书,后来听说天赋机高,就拜了名医做师傅,后来先首辅程家也请她过去,名字都刻在了《名医列传上》。前些日子,松鹤酒楼的姚太太,就是请她过去,也是一次就药到病除了。”

    众人一听,旁的人倒罢了,萧大太太却扇子半掩着脸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都不认识自家人了。”

    杨夫人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萧二太太这才道:“我们家时哥儿定的就是他家女儿。”

    “哟,还有这一遭,是你们家二郎吗?”杨夫人问起。

    萧二太太点头,杨夫人心想这位萧二太太也是个好命之人,原本不过是个小吏之女,嫁到萧家后,萧家也是发达了。后来进门就生了三子二女,是萧家这一辈媳妇里肚子最争气的,比她大嫂和弟妹都能直起腰杆子。

    更别提她的几个儿子个个都俊秀聪明,丈夫更是生意做的极大,生活的非常富足。

    不过萧景时的性格嘛!杨夫人也是有所耳闻。

    萧家六月来下茶礼,到时候定成婚的日子,萧二太太见杨夫人问起,忙道:“是啊,下个月就去下茶礼,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杨夫人去萧家帮忙宣传的事情,妙真当然不清楚,因为她现下正跟家里唐刻工的妻子看病。唐刻工从自家开店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做,他弟弟去别家了,他也没走,有时候还会拿一些别的版给徐二鹏。

    去岁他才娶上媳妇,好容易有了身孕差不多六七个月,却没想到忽然胎动流血,肚腹疼痛不已。

    托纪氏的福,上回为了纪氏,她几乎把所有妊娠流血的症状全部都看了几遍,当即道:“不打紧,我给你写方子,川芎八分,桑寄生四分,当归十二分,用一升水熬,熬完八合水,再下清酒半升,最后还是熬到八合水,分三次服用。”

    因为他们都不识字,这不奇怪,唐家兄弟虽然是刻工,实际上却并不识字,所以妙真一定要仔细说清楚。

    但见唐刻工的妻子不甚明白,她遂道:“你先在客房歇息,我差人买药回来,等会儿跟你熬煮。”

    唐刻工夫妇自然是千恩万谢,妙真也知晓一般人家里都有顾忌,不愿意别人煎药,仿佛这般能把病气带到自家,但是医者就不该顾忌这么多。

    似乎大部分大夫都是这样,富人赠送的谢礼,只要不是过于贵重,他们都收的心安理得,但若是穷人的,妙真就不打算收钱。

    下午,她亲自煎药,送过去让唐刻工的妻子服下,还道:“您把药喝下,睡一觉,明早我再让人送来,调养好了再回去。”

    唐妻有些惊惶:“已然是够打搅了,怎么好这般?”

    还是梅氏在一旁道:“你别客气,你这样也不好挪动,总归你男人每日都来上工,你缺什么的,让他带来。”

    徐家的条件当然很好,家里房子大,人口不多,即便日后两个儿子长大了,都够住。往来还有仆从伺候,唐妻也就稍稍安心住下。

    妙真则回去看了一下杨夫人送的谢礼,寻常其实三钱银子的诊金加上药钱,五钱银子算多的了,杨夫人大抵是见她治好了杨小姐患了一年的顽疾,径直封了三两银子,并两样鲜明的尺头。

    如此一来,光现银就有十一两了,还不算别人馈赠的谢礼。

    这也是因为自己治好人,若是治不好,差不多一两钱银子就打发了。

    唐妻过了三日,身上好了许多,也没有胎漏之症了,他夫妻两个自然千恩万谢。唐刻工回去的路上还对其妻道:“二弟嫌儒林书坊太小,要去人家大书坊去,我以前就觉得东家每个月月钱结的及时,茶饭也还不错,就留了下来,如今看来还真留对了。”

    “是啊,徐小姐真是神医一般的人物。”唐妻喃喃道。

    医生这个行当,也是二八定律,尽管大夫多,但是真正厉害的大夫只有那么一二成。

    妙真晚上也没睡,就一直总结医案,看医书,还买了几味草药自己学习,算得上是十分勤勉了。

    别人以为她言不虚发的背后,都是平日下的苦功。

    “小姐,早些睡吧!明日城西魏家还请您过去看诊呢。”小喜提醒道。

    妙真才合上书乖乖的到床上歇息。

    到了五月底,妙真已经重新又为三户人家看过病,诊金差不多拿了二十多两,还被人家请了两顿茶饭,梅氏每次不放心都跟着去,也是被好生招待。

    每次母女俩在饭桌上提及吃的什么菜好吃的时候,徐二鹏就遗憾:“唉,可惜我不能跟着去啊。”

    大弟弟徐坚就道:“爹爹,上回姐姐给我带的无花果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怎么我没有?”徐二鹏立马看向女儿。

    妙真笑道:“爹爹,您那日去舅公家里了啊。”

    徐二鹏想女儿的医术远远比他想象中还好,他反倒是小瞧了女儿。忽然,他萌生了一种念头,若女儿不出嫁,也未必不好,就这样一家子在一起多好啊,连妻子都开朗多了。

    萧家是在六月初八来下茶礼的,萧景时原本并不想来,但是萧二太太让他不要失礼,至少也能见见真正的徐姑娘如何?

    萧景时想若是真的见了面,再挑些毛病才是,无论如何,徐家走那样的路子算计他,就是不行。

    妙真也有些紧张,她和不少女眷打过交道,但那些不过是客户一样,且她凭医术说话,并不需要展现自己真正的性格,甚至只是伪装的更镇定沉稳耐心就行,可是婆婆丈夫这样离她太远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头一次有些近乡情怯。

    小桃早就拿好了梳头水来,帮妙真梳头发,她现下还未成婚,脑后披发,前面则梳一个堕马髻,先用珠子璎珞在底座,又戴上二太太送的银丝云髻,两边插一两根小簪子,戴上金累丝蝶恋花耳坠,右手腕子上戴着金条脱。

    上身穿一件白色主腰,粉色大衫子,外面穿一件粉色织金水田比甲,底下配着绿地织金翠盖裙儿,这么穿比往常热了一些,但没办法,今日必须穿的正式一些。

    萧家人过来的时候徐二鹏带着徐三叔还有梅举人几个接待男宾,自有梅氏请女眷们说话,萧二太太和韩氏她之前见过,现下萧大太太却是少见,今日也过来了,倒是浑身充满书卷气。

    萧大太太也是头次见到梅氏,听闻她是举人的女儿,生的很是秀气,看起来纤细些,但也自有一种干练,听说她家没什么通房小妾。徐家如今也不算很差了,家里也有伙计上十个,仆从一二十个,院子虽然不大,却打理的草木郁郁葱葱的。

    媒人在旁间或插几句嘴,萧家送了金五十两,珍珠十两,银六百两,又有四十匹各色绫罗绸缎,两套遍地罗衣裳,金鬏髻一顶配一整幅头面,金八宝镯子一对,金三事一件,金镶宝玉玎珰七事,宝石戒指四个,珠面花两副,金条脱一对。

    再不提羊十腔、猪六头、鹅十只、酒六十瓶、圆饼一担了。

    梅氏面上寻常,心中却道难道人人都向往富贵的,只这份聘礼就不一般了,上回插戴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只还不那么明显,如今一看果真的。

    还好没让包氏在这里,若不然肯定会丢丑,让人家看轻了。

    萧家也在看徐家的嫁妆单子,也是满满当当的,粗估也有三四千两的意思,也还算满意,到底高门娶妇低门嫁女。

    女眷们说话时,萧二太太让人喊了萧景时来,梅氏也会意让人扶着妙真过来。

    萧景时来的早一些,向梅氏行礼,他心里虽然不同意,但也不愿意闹的两边分崩离析,要是能和平解决最好。

    正想着,只见两位妇人扶着一个女孩儿出来,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她的容貌虽比不得在场眉眼精致的韩氏,但是身形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嫩滑,双瞳剪水,道了万福之后,仪态蕙心纨质,面上自然带笑,天生温柔雅致。

    萧二太太见她眉心中间果然有一颗朱砂痣,这是菩萨印,果然听闻她一手好医术的。

    妙真见场内衣香鬓影,看的眼花缭乱,又有媒人悄悄指了一青年给她看,她望了过去,那人神骨清爽,气韵高邈。

    爹爹是从哪里找出这样容貌气度的男子给她做夫婿的?

    写书的人果然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类要求也高。

    但她很有分寸,微微颔首,又挪开眼神。

    徐家当然也有回礼,除了安排茶饭后,还回送了两只银碗,两双银筷,一面金庚符,六幅绣枕头、六双男鞋、六双女鞋。专门给萧景时的是一套绿缎道袍、一套紫色深衣、一顶镶宝石的缠棕大帽、两幅幅巾、两双绫袜、六匹尺头、两条儒巾绦儿、六部科考新书、两封湖笔、两匣文彩双鸳鸯徽墨、一对荷鱼朱砂澄泥砚,六样干果、六样鲜果。

    萧景时也看到了她的相貌,不算十分美丽,他喜欢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的事物,只是看她娘的模样,摩挲着人家的粉腕,他知晓自己算是很难说动了。

    果然,从萧家一出来,萧二太太拉着他道:“你看徐姑娘多有福=相,多好啊,活脱脱一个观音下凡似的。”

    萧景时一脸生无可恋:不信鬼神的人真的想和你们这些无知妇孺拼了!

    第35章

    茶礼之后,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在后年的二月初八,因为算了日子说明年没有好日子云云。萧家的聘礼不管在哪里都算是极其上乘的了,看的徐家的亲戚们都是十分眼热,妙真想还好她从程家带回来的首饰衣裳布匹算起来也是不菲了,要不然还有些支应不住。

    徐家觉得不亏,虽然置办嫁妆花了不少,但是聘礼相应的给的多,自己女儿还是一个赚,而对于萧家而言,他们出的聘礼不少,可将来新妇的嫁妆还不是女方带过去,也不亏。

    徐二鹏置办了酒席,梅氏领着人把聘礼清点收拾好,至于妙真等萧家的人走后,就正常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妙真想的是怎么精进提高自己的医术,原本以为去程家那是一个更好的平台,指不定还可以跟御医请教医术,没想到在程家后宅,稍不留心就身陷囹圄,全都是人情世故。

    席上,妙真只顾吃饭,倒是没发现包氏等人艳羡嫉妒的眼光,徐三叔之前还觉得自己要两百两要多了,现下看萧家给的聘礼,回去就准备想要人家五百两,急的妙莲直哭。

    “二伯跟真真姐给了那么些嫁妆,您给我了什么?”

    徐三叔不好说女儿,倒是包氏道:“你二伯母说了,这里面几十件首饰鬏髻,上等的皮毛大衣,妆花袍褂,尺头还有几百两都是你真真姐自己攒下的。你怎么也不攒下钱来?”

    妙莲道:“我跟着人家去插戴,赚的些钱给您和我爹做的衣裳,头上戴的簪子,那不是啊?”

    要知道贺家不过就是个两三个人的木作坊,有大活了才去组一班人来,况且贺家那位上头还有哥哥,财力一看就不足啊,如何和萧家比?

    徐三叔人都快气死了,倒是跑来和徐二鹏抱怨,徐二鹏则道:“你也别为了这些把侄女儿的亲事都弄没了。我早前让你买一处铺面,好歹扩大一下店面,你又不是没钱,你偏偏不干。”

    说白了,你要为你女儿找个好人家,你自己也不能太差了。

    就像他如果不是廪生监生,就是有莫姑子帮忙都难。

    徐三叔就道:“哪里是我不愿意,包氏娘家那就是个无底洞,她大哥在我手里借了八十两,她爹娘生病又拿了五两回去,她二哥儿子要成亲聘礼都跟我们借的二十两,还有她姐姐……”

    见弟弟说了这么多,徐二鹏不由道:“这钱在你的手里,又没长着翅膀飞,你真的不借,我就不信它会到人家手里。”

    其实徐三叔即便借出去这么些,他的手里还是有好几百两的,也算不上真的缺钱,就是烦恼哥哥家做的好,自家被比下去了。

    梅氏正来后面绣楼,见妙真正把买来的药制成丸状,又说起徐三郎家的事情:“你三婶娘家我就看不上,都跟吸血鬼似的。”

    “娘,您怎么想不明白。三叔若非这般笼络,怎地现下三叔店里帮忙的都是三婶娘家人呢?一个月不过二钱的工钱,去哪儿找呢?”徐三叔可是个精明的商人。

    梅氏失笑:“还是你这孩子看的明白。”

    妙真不免道:“娘,我原本想让爹爹帮我在门口写一份告示,就说我每个月朔望日义诊,可后来想我这门亲事说的太过富贵了,万一有人心不在焉,到时候惹上官司就不好了。正好我跟着茹师傅一起去义诊也是挺好的。”

    “可这样名声不是让人家得了吗?”梅氏道。

    妙真点头:“但是我也积累了经验啊。其实医术提高没有别的捷径,除了研读医书之外,就是多看,我虽然是杨孺人的弟子,但是不似茹惜娘那样专门有人背书,所以还得靠自己一步一步来。”

    梅氏摸着女儿的头道:“你同你爹一样,稳打稳扎的很。寻常女子见到萧家的富贵,哪里还肯记得自己的事情?”

    “萧家的富贵也是人家的,再说了,我在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待过,她们大面上的确是富贵至极,可是人家的每一文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大家族人情往来只会更多,还要打点下人,一点钱根本不够。”妙真道。

    梅氏也道是。

    妙真则道:“娘,我这会子把药丸搓好,就打算做玉簪粉的,您若要,我就多做些。”

    从八岁开始在古代学医,一直到十五岁,还算上前世大学和硕士的时间,也有十几年了,她除了平日行医外,也该有些自己的生活了,要不然也没乐趣。

    到底在程家她还是见过人家怎么配药的,还是学到了东西。

    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你好整以暇的时候,无人上门,你想忙点别的事情的时候,好了,就有求医的上门了。

    原来是城南杜家的姑娘生了病,杜家先生只有个童生的功名,屡试未第,原先靠馆谷为生,后来专门做八股文选题编纂,饶是如此,家里也算不得殷实,只能算过得去。

    偏偏有个闺女,生的如花似玉,却也十分热衷于八股。

    因这位杜先生常受徐二鹏邀请选题,所以徐家和杜家也算是相熟。

    “怎地不让杜姑娘直接过来?”妙真道。

    接大夫出诊,都是要出轿马钱的,杜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何必再多出那样一笔钱。

    到了杜家之后,杜太太刚从机杼上起身,同妙真道:“徐姑娘,多谢你过来,我们家的这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吃不下去饭,怎么都吃不下去。”

    妙真进去之后,见杜姑娘躺在床上,她先寒暄了几句,见杜姑娘有气无力的,就把了一下脉,对杜太太道:“不过是郁结于心,我开一个百合地黄汤,能养阴清热,宁心安神,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您要多开导才是。”

    其实有点抑郁症的样子,但是她也不能说杜姑娘得了郁症,现下的人普遍都比较迷信,她们不理解这些,以为是人中邪了,请一些什么跳大神的都来了。

    杜太太让人去拿诊金,却见杜姑娘看向妙真道:“徐姑娘,我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妙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姑娘不知道怎么说,岑渊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原本是同窗,两家原本是通家之后,但随着父亲屡试不第,家境愈发贫寒,岑家虽然也败落过不少,但随着岑渊的父亲中举后,两家差距拉开的大了。

    可她相信岑渊,所以一直期盼着。

    只没想到岑举人一举选了官,日后就是官身,到底不一样了。岑夫人迅速给岑渊选了一位萧家三房的姑娘,也就是刚升松江府同知的萧家三老爷的女儿定亲,她多年的情谊打了水漂,怎能不伤心难过?

    所以她羡慕徐妙真,不管人家用什么法子,女儿是塞到萧家去了。

    人家的爹娘有这个本事。

    诊金给了一钱,轿马钱给了一钱,妙真也没计较。

    到家之后已经是中午了,徐二鹏正把自己写好的一卷书,让写工写出来,再给刻工刻下。外头李伙计正用绳子系好了书,给几个少年人。

    徐家以前卖话本居多,如今有了本钱之后,科举书籍增多,就连话本也配上插图了,不是单独的文字了,所以生意就更好了。

    家里摆饭之后,徐二鹏就和妙真道:“真真,我想做一个类似于《便民图纂》的册子,把农桑、生活窍门和一些话本结合起来。那生活窍门呢,我想让你写一些医学常识,你看如何?”

    “好啊,这再好不过了,就类似于‘鱼刺卡喉用威灵仙煎水’这种是吧?那我就可以讲防止秃发的,您看现下不少男子中间秃,就连女子产后头发也容易稀薄,我出这个肯定能吸引不少人看。”妙真很懂这些,就像现在为什么短剧受欢迎,也是因为切入核心的快。

    那么脱发是从古至今都很容易引起共鸣的话题,无论是王莽,还是魏文帝曹丕有这样的困扰,就连杜甫还写“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呢。

    以前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办过校刊,更何况好歹也是看某震惊部,什么热点长大的,对这些门儿清。

    她是兴致高昂的,回去就先拿名人脱发举例子,以及脱发如何形成的,先提供了两种方法,再写一句“预知后法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妙真还出主意,请梅氏也写一些主妇诀窍,尤其是怎么烧菜最好吃,怎么腌菜最可口云云。

    徐二鹏也觉得女儿的主意好,只是梅氏写的太慢了,妙真干脆帮她娘代劳。

    不到五日,新的《知音小报》应运而生,所谓“知音”,就是这本书能够解惑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话本生活到做菜,可以算是应有尽有。

    那些图画起来也很简单,都是妙真一手包办的,尤其是洗头发的步骤,怎么梳头的步骤,怎么遮发缝,用什么药粉。

    李伙计专门请人沿街到茶馆或者秦楼楚馆叫卖:“最新的图书,最新的《知音小报》,头发一掉一大把怎么办?头发花白怎么办?都来买《知音小报》啊,只要一钱,只要一钱。”

    原本妙真也不以为会赚钱的,毕竟一开始嘛,而且明朝虽然算是识字率很高的朝代了,但是她觉得大家有钱肯定也是买科举的书,不曾想她忘记了,也有松江府、镇江、无锡还有好些地方的人过来进货,竟然销了一千多本,除了成本,还赚一百二十两。

    徐二鹏笑嘻嘻的看着妻女:“这可是你们俩的成就。”

    “说起来还是咱们真真能写会画,听说好些人买这本书就是为了防脱发的。”梅氏笑眼看着女儿。

    说起脱发徐二鹏问女儿:“我原先头发也是茂盛的很,我自个儿都恨不得少一些,近几年尤其是顶上头发也稀疏起来,你说的那个真有效吗?”

    妙真道:“每一个人脱发的原因都是不同的,比如有的人头皮泛红,特别容易油,还很痒的,这是血热内蕴,就要勤洗头。外面就用我说的用侧柏叶那个方子,内里还要吃当归苦参丸。但是如果是像您这样长期熬夜,肝肾不足的,还要内服六味地黄丸,再有一种是有些女子是因为气血不足的,要内服归脾汤,不能一概而论。”

    见女儿这般说,徐二鹏当即就让女儿帮他治疗这个毛病,妙真自是忙不迭答应下来。

    她爹特别喜欢艾灸,每次艾灸都是他觉睡的最好的时候,所以她也特地为她爹制定了法子,她爹不仅后脑勺脱发,还有白发,她就先按摩一下她爹的白会穴和头维穴,再悬灸一番,至于膈腧穴、肾俞穴和足三里就直接用黄豆大小的艾灸灸。

    入睡困难者的爹爹,在这样一番操作之后,竟然呼呼大睡。

    梅氏拉着妙真道:“你爹总不能睡囫囵觉,我担心的很,还好你在。”

    “您别担心,即便要早睡,也得至少坚持三个月才能养成好习惯,我肯定帮我爹调好的。”妙真笑道。

    这个月来她随茹氏出去义诊了一回,她发现还有几个地方自己有所不足,复诊情况不是很好,所以回房后,她还是自己辨别自己哪里有问题。

    她觉得自己只是仿照一些现代家庭杂志写防脱秘诀,还知晓七八月份本来大家掉发特别多,所以头期写这个,肯定有一些人有共鸣。但她不知道对于当世的人而言,却如获至宝,连萧家大老爷也是偷偷买了一本,人过了中年,尤其是男子谢顶的实在是太多了。

    把医案分析完,她把下一期自己要出的脱发的文章已经写出来了,当然最后为了免责声明,也还得写上,如果你真的有脱发的情况,请寻求大夫帮忙,不能盲目吃药。

    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做完,她才能够休息一下。

    下午,梅氏让人传话说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又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她就会看很多书,有一本书里说做三色饭,她想自己也去做一做。

    就比方红色的饭用苋菜朝出来的汁液拌上,捣烂黄瓜皮,榨出的绿色汁液加几滴柠蒙(明朝柠檬的叫法)汁水,这就成了绿色的饭,黄色用鸡蛋液炒,她玩儿的不亦乐乎。

    若是家里有老人肯定会说她浪费食物,可是她的爹娘都非常能接受新鲜事物,她爹还很有童心:“这三种颜色的饭,摆起来真好看。”

    两个弟弟却喜欢这种新鲜的饭,两个人还打抢,但是小弟弟太小了,妙真就亲自帮他舀了一勺。

    家里的氛围就是很好,爹娘也很少有拌嘴的时候,两个弟弟也都教的很好,妙真分析了一下,主要是她爹是真的有替大家遮蔽风雨的能力,钱到位了,又没有婆媳问题,极品亲戚,也没小妾,娘心里上是放松的。

    而她娘呢,真的善解人意,又知足常乐,又很包容,所以她们家的日子就过的好。

    但更多夫妻,都是因为家贫、婆媳问题,导致本来还没磨合好的夫妻反目成仇的都有。

    虽然现在她定了亲,可是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常常会忘记自己定亲,只是偶然不经意的瞬间会想到。

    隔日,有人上门请她过去看病,是本府一个大户人家,妙真现在已经没有在程家的那样卑微小心了,大抵是医术给她的自信。再有,你若好说话,有人就会得寸进尺,不停重复反复的问了注意事项,最后不遵医嘱,还怪医生没说清楚。

    所以,妙真现在都表现得高冷一些,让自己显得更权威。

    她换了一身乳白主腰,外面罩一件青色斜襟短纱衫,下身一件白罗裙,头上只插一根一滴油的簪子,看起来很清爽。

    今日去的这户人家放官吏债,做的生意不小,家里也是大的让人咋舌。

    “徐姑娘,这边请。”一个妈妈子在前面引着路。

    妙真目不斜视的带着小喜跟着去,她打量四周的环境倒是不错,可是进来房里,却发现这么热的天,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里面倒是兰香扑鼻,并没有什么异味。

    穿过珠帘,见到一青年女子躺在床上,肚子大大的,她很客气:“徐姑娘请坐。”

    妙真知道病人越客气,可能病情越严重,她忐忑坐下,又道:“您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得了一种怪病。”吴大奶奶抚着肚子,脸上露出些许惊恐。

    妙真安抚道:“您别害怕,只管说出来,您说的越细致,对您的病情就越有帮助。我曾经治过一个孕妇,手脚先出来的,差点难产,都被我治好了,您只管放心。”

    吴大奶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就在半个月前,我总是能听到胎儿在腹中哭啼,尤其是晚上,胎动次数也比以往多。尤其是我这样仰着的时候,腹鸣之声就更大了。外子请了人过来撒过豆子,却还是这般,如今中元节,就怕是怀着鬼胎啊。”

    “那您有没有请别的大夫看过呢?”妙真问起。

    “也有,有的说我是肠鸣之症,有的说我的胎儿有问题,让我堕了算了,可是这是我好不容易怀上的,我不愿意毁胎。”吴大奶奶看了不少大夫,幸亏听人提起妙真,所以特地请人上门,但见这是一位姑娘,都没成过亲,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医?

    妙真看了她一眼,先把脉,果然气虚。

    这样的病症,就是现代医院也很难判断,但她是后世穿越来的,早就看过《傅青主女科》和《惠直堂经验方》,所以,还真的有门。

    她先道:“这还真是母子连心了,您不知道,孩子在胞胎中,都是凭母亲气血供养,可谓是母子同呼吸,未曾有一刻可以间断。但我跟您把脉,您现下是严重气虚,一息脉搏只跳三下,脉又细。俗话说肾肺为子母之脏,肺是主呼吸的,肾有元气之根,只要把肺肾补好,金水相克,气血就会充足,孩子就不会哭了。”

    吴大奶奶见她说话条理极其分明,又对照自己身上的病情道:“我的确是气虚,容易气喘,疲劳,胸还闷,全身发冷。”

    “那就是了,我啊,给您开两剂药,叫扶正止啼汤。人参、黄芪、麦冬是滋补肺气的,当归补血,橘红又可以清理肺部的热邪,花粉能够滋阴润燥,甘草可以调和所有的药性,如此一来,病愈合就指日可待了。”妙真道。

    吴大奶奶听完,请妙真开药,妙真也是先把方子开了,又嘱咐道:“黄芪一定要用嫩的黄芪,切不可用旁的。”

    开完药,她在吴家把医案整理好了就先告辞了,她是匆匆而过,不曾被萧景时看到了,他想徐家姑娘是女医,应该是来上门看病的?

    可做女医的,几乎水平大部分都不怎么样,所以萧景时道:“表嫂的病无事吧?要不要我再荐一个大夫来?”

    吴璋摇头:“看了好几个了,都说胎儿不好,让毁了胎,还有个说是胎热,吃了药也无效果。现下听人说起这位徐女医,乃是无锡杨孺人的弟子,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很少有人把徐女医和徐员外之女联系起来,萧家对外也只是说是个监生之女。

    所以吴璋并不清楚萧景时和徐妙真的关系。

    “我看那些女医都是胡乱扎针,一点儿也不靠谱。”萧景时还是觉得应该找靠谱的大夫来看。

    吴璋叹了一口气:“先看看吧。”

    萧景时心道,我倒是要来看看到底如何?

    却说妙真隔了一日上门复诊,吴大奶奶见到她了很是高兴:“当日我吃了一剂,肚子里的孩子就没哭了,今儿吃第二剂已然好多了,徐姑娘,你可真是神医。”

    “我也并非神医,不过是正好知晓这个方子。”妙真笑道。

    吴大奶奶摇头,很认真道:“你休要谦虚,你就是最好的,虽然并不多说很多话,可是一下就治好我的病了……”

    妙真含笑:“这是我的本分而已。”

    “我真想给您送个牌匾去,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可都拜托你了。”吴大奶奶就是觉得她靠谱。

    妙真惊喜道:“那就多谢您了,您现下既然已经止住胎儿啼哭,就得多休息调养,若有事,再差人请我来就是了。”

    她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跟她送牌匾,自己也不是贪名,只是觉得这是人家对她的认可。

    ……

    当萧景时再问起吴璋时,吴璋笑道:“那位徐医女还真是医术精妙,不过两剂内子已经全然好了。”

    萧景时没想到吴家请了好几位大夫看都没有看好,他这位未婚妻却看好了,看来她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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