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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5

    第41章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包氏怎么也没想到平日她和她丈夫横行乡里,若欺负人狠了,只跪下去说几句好话,人家怕被报复,没有不饶恕她则个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踢到铁板了。

    押解途中,她还差自己小儿子道:“你去找你小姨,让她找她们二房的人保我出来。”

    那徐二鹏和萧家结了亲,肯定有办法的。

    包氏自然忙不迭找到徐二鹏,若是旁的男子肯定让妻子传话,徐二鹏却径直出来道:“你姐姐种了人家的田,人家要回去,她就急了,要强占人家的田,人家不肯,他们就上前和人家打架,还捅了人刀子。这样的事情,你好意思让我为你兜底,我还没怪她的狗咬了你侄儿呢?”

    “二哥说哪里话,这也不是我姐姐愿意的。”包氏听徐二鹏提起来有些心虚,其实她姐姐私下同她说过,就是故意的,说是帮她出气。

    徐二鹏早已经暗中找当时的邻居察问,知道当时就是大包氏让坚哥儿上前,放狗咬的,如今见包氏这样,更知晓她也知情,心中暗恨不已,但面上却无异色,只道:“我是没法子的,你若愿意,就去衙门交钱替你姐姐赎杖。我没告她恶犬伤人,鞭打四十下都已经看在亲戚面上了。”

    那包氏见徐二鹏一口回绝,还恨不得上前踩一脚,她原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被徐二鹏吓唬一通,也不管了,竟然就任由她姐姐和外甥打板子关进去。

    徐二鹏心道,这大包氏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根本都不需要做什么,她就跟人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上,他只让人家坚持告到底,主持公道罢了。

    时光弹指一挥,就到了冬月,妙真穿着夹袄坐在房里看书,门口的竹帘已经换成了单绢暖帘来,书桌前摆着笔砚瓶梅,黑墨红梅,自有一番意境。

    前厅姚太太过来了,正与梅氏说起萧家的事情来:“那位三公子的未婚妻是本县主簿之女,他家原先在江阴做训导,也算是走了时运了,在本县做主簿,明年是最后一年。我听说楼主簿给她女儿陪嫁了一顷上等地田,现钱陪了八百两,说起来还没侄女儿的嫁妆多。”

    梅氏在心里盘算道,原本丈夫准备了一千两现钱,妙真又带了珠宝首饰衣裳布匹还有银钱回来,也差不多一千两,再不提那些家俬箱笼,当时就不少了,后来家里用萧家的聘钱和妙真的私房,又找林家买了一顷地,在葑门买了一处宅邸。

    再不提妙真回来这些日子看病的报酬,她们都生怕给女儿的嫁妆少了,就一气的省了些,就怕和别的妯娌差距太大,如今却还拔了个尖。

    她好不高兴,又感谢姚太太道:“费心你帮咱们家操心了。”

    姚太太笑道:“客气什么,我家这哥儿多亏真真了。”

    梅氏等姚太太离开后,又和妙真说起这事儿,妙真则心想最近沉迷于看一本新的医书,竟然都忘记自己还要嫁人的事情了。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信。

    她只好道:“要不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爹爹给女儿攒了这么许久,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比不得那盐商的女儿,但也很好了。”梅氏就希望女儿样样好,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女儿都救了多少人的命了,日后不知道多大的福报。

    母女二人在一处又说了些话,梅氏带妙真去库房看了一眼自己的嫁妆,甲字号的装的都是内外家具,所谓外家具就是扶手椅、条凳、茶几、书案、画案、八仙桌等,内家具则就是寝房用的,拔步床、贵妃榻、闷户柜、脸盆架、梳妆镜台、描金箱笼、樟木箱、春凳、绣墩、杌凳等等。

    乙字房装的则是一些小件,什么彩缎布匹、锡器铜器、大小甜瓜瓣盒、景德镇的瓷器,简直看的人目不暇接。

    也亏得她爹不声不响的置办了这么些。

    徐二鹏是闷声赚大钱,他现在每年光书铺利润就差不多五百两,这些都是把伙计仆人所有外在费用除开能赚的钱。后来又如虎添翼,妙真的诊金能拿不少出来供给家中,有不少米粮和肉类,够一家子过活了。

    别看有的人赚的不少,可是架子拉的大,赚的多,能攒起来的少。

    他这样慢慢攒起来,十年可就是五千两,尽够了。

    况如今女儿让聘礼里的五十两金子留下,又有他在这三四年间,除了女儿的嫁妆外,他还攒下一千多两。

    即便女儿出嫁了,也还有两千两在手里,日子颇过得去。

    却说妙真她们这边的嫁妆料理妥当了,妙莲那边却还是她催着办的,她爹和娘都没有什么成算,挑木材的时候就嫌这个贵那个不好,以至于到明年三月出嫁,家俬都还没打好。

    包氏万事不操心,人家只要说店里有事要忙,店里若是有事找她,她又说家里有事。徐三叔只好自己操持,他原本做的起早贪黑的茶食店,又不耐烦庶务的,一直拖着。

    倒是妙莲自己着急上火,徐老太看在眼里,就和徐三叔说了。

    徐三叔又听说哪里有旧的家俬说刷上红漆同新的一样,正动了心,还是妙莲道:“人家成亲都是新新的,偏我还用旧的,什么意思。”

    如此,徐三叔才拿了二十两出来找了个小小的木材店打家具。

    彼时,嘉靖年间,人参还没有到清朝那么贵的地步,只一斤人参要白银一钱五分。妙真购置了两斤,放在锡制的茶叶罐里。

    进了腊月之后,天转寒,外面的风刮的跟刀子似的。

    徐二鹏找了裁缝新给妙真做衣裳,纱夹、绸夹、缎夹做了二十件,披袄八件,再不提夏天做的单衣,单衫、潞绸、湖绸、茧绸、银条纱衫一共十二件。

    似乎越近婚期,大家每天早上一起来,就在清点还缺什么,得赶紧做。

    也是在腊月萧景时回来了,他下马来,先去给萧二太太请安。不妨碰到了萧大太太晁氏,晁氏正打趣道:“方才正和你母亲商量你的亲事,正好正主回来了。”

    萧景时虽然浅笑几下,想起大伯母晁氏因出身书香门第,父亲祖父都是教谕出身,她本人更是常常咬文嚼字,舞文弄墨,可大堂兄娶的这位嫂嫂却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

    如此想来,他也平衡一些了。

    只说他进门后,萧二太太忙让人准备了八碟茶食果子,备下两样茶,方让他坐下:“你在你叔父家里如何?”

    “叔父家里待儿子不薄,还带着儿子和添大哥哥一起出去交际往来。”至于后宅的是非,他就不多嘴了。

    但他不说,萧二太太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也是前后两个妯娌,大嫂晁氏虽然也清高些,但是和自己关系彼此敬着,就是三弟妹,仗着出身高门,瞧不起她们商贾人家,萧二太太在她那里好受气,就这样每年还要送钱过去。

    是以,萧二太太就盘问许多:“你和谁住一处?”

    “儿子自己住一处,三叔让人专门拨了个院子给我。”萧景时道。

    萧二太太问了几句,萧景时听她一直问三房内宅的事情,已然不耐烦。果然萧二太太说了半晌,自己停下来了,倒笑道:“今年年初时疾,亏得徐家的姑娘送了药来不说,又送了汤水来,什么黄苓雪梨汤,葛根猪骨汤。更别提平日施药义诊,姚家太太的儿子被疯狗咬了,旁的大夫都说是恐水症有不敢去的,也是她医好的。”

    萧景时听了,只不语,他记性很好,很快想起那日他们在丁香巷相遇,她看起来倒是大大方方的,且完全以自己的医术为主,却又不是那等书呆子,看的出来,她应该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说话少有语气词,身上没有一般女子的怯懦和娇柔,一看就是干练办事儿的人,整个人看起来不卑不亢。

    萧二太太看儿子不说话,又心道,上回让自己送貂鼠皮袄给人家的时候怎么不沉默了?

    去年因为是寡妇年,所以耽误了儿子一年,明年初只能尽快把两个儿子的亲事一起办了,她笑道:“你们二月初八成婚,你弟弟二月底成婚,正好还能留远亲住些日子,免得亲戚们跑好几趟。”

    “知道了。”萧景时没有多说什么了。

    萧二太太抱怨起长媳来:“你嫂子成日家打扮,也不肚子争气些,进门好几年了——”

    听他娘抱怨,萧景时又很清楚,这哪里是大嫂生不出孩子来,分明是做婆婆抱怨儿媳妇,挑不出错来,都得找些错头来?

    只谁的人谁帮忙?娘这么说大嫂,大哥都不出头,他出的什么头。故而,只是拿话岔开:“岑秀才也随我一起在叔父那里读书,因三房的二妹妹定亲时,年纪还没及笄,便也是今年成亲,到时候怕是三婶也要回来帮忙发嫁。”

    萧二太太虽然不喜欢三弟妹饶氏,但也是一叹:“她嫡亲的女儿还是你叔父做县令时定的亲,嫁的也不甚好,等你叔父官升的高了,倒是便宜了一帮偏房出的,这也是时运不济了。”

    “岑家也未必好。”萧景时倒不以为意。

    萧二太太道:“怎么就不好了?他家岑县令的座师如今在吏部做官,他选官汉阳做县令,将来更进一步,不一定比你叔父差。况且岑家那后生,也是读书种子,将来若是有出息,不说为官做宰的,总是前程远大。”

    萧景时笑道:“娘,我面上恼谁,就不愿意装模作样,可有些人分明嫌贫爱富,却还装的清静无为。”

    萧景时刚回来,萧家大房的晁氏正和丈夫说起一件事情:“以前咱们家里总是各自按照各自的排,次序都乱了,明年二月,二房要嫁进来两个媳妇,三房还有三个儿子呢,有一个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把次序一起排,如此一来,也说明咱们三个房头都亲热的。”

    萧大老爷沉吟片刻道:“也是这个理儿,大家一起排行,也更亲近些,就是娘也欢喜,你这个法子好。”

    “你同意了,我明儿就和二弟妹说。”晁氏见丈夫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顿时心情大悦。

    晁氏是家中宗妇,有统率千军万马的决心,只可惜,她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现下家族人逐渐多起来,总算是给她发挥的机会。

    萧家这些许事情妙真自然是不知晓的,她现在已然不怎么出门了,一来天儿黑的太早太冷,二来也是要成婚了,万一婚前出点什么意外,终归不好。

    徐二鹏这里正打发李伙计,和朱、张两个写工在写喜柬,徐家上次办事儿还是小儿子坤哥儿洗三的时候。

    妙真家里已经提前把嫁妆全部都准备好了,现下是真的闲下来了,她虽然也有一份嫁妆单子,但那是给萧家的,她自己也抄录誊写了一份。

    丰娘正上楼来说话:“小姐,太太让您也多歇着,正好把自己的身子骨也养养。”

    “我心里有数,前儿没睡好,是吃茶吃的太多了。”妙真笑道。

    丰娘又道:“您还不知道杜家姐儿吧?”

    “我怎地不知道,她家原本与我家做选题,做的好好地,她难道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妙真扬起自己的手做个蝴蝶展翅的动作。

    那丰娘道:“我并不是说这个,是杜家姐儿前些日子许了人,嫁给柳家小官人了。”

    “这个人可是有名的纨绔,是本司三院常常走马章台的子弟。”妙真之前常常在葑门宅子义诊,也有人议论,她也听了不少八卦。

    丰娘道:“可不是,听说是柳家官人在路边见了杜小姐一面,登时闹着要娶。柳家这个子弟不肖,杜夫子哪里同意,偏偏杜小姐同意了,直把杜夫子气晕了过去。那杜小姐倒是个颇有手段的,进门后一个月逼着人柳小官人读书,那小官人倒是听她的话。结果外头一些交好的子弟粉头都不依,全去柳家门前蝎蝎蛰蛰的。”

    妙真笑道:“想不到这个杜小姐也有这般能为,虽说我自己是不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但她若能把日子过好,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也是因为这般,杜小姐找我向您买一瓶白薇丸。”丰娘道。

    妙真皱眉:“按照您说的,她才成婚几日,怎么就要这个?”

    这白薇丸是治女子不孕的,妙真没想到她这么急,但人家要买,她也不能不卖,只道:“这白薇丸一瓶一钱二分。”

    丰娘又出去了一会儿,拿了三钱来,让妙真再帮忙做两瓶。

    妙真当时为了制作这个丸子,因药材二十多种,实在是太多,就多做了些,正好有三瓶,就一起让人拿给了杜家,正好有三钱六分进账。

    外头已然下起了深雪,妙真对甜姐和蜜儿道:“虽说瑞雪兆丰年,但下雪还是冷浸浸的,我记得还有两件葱白嫩绿滚边的绫袄,你们一人分一件穿。”

    这还是她在程家的时候做的,给两个小丫头一人一件,她也是在人家家里做过事情的人,深知人间疾苦,你自己随手一件衣裳,可能人家穿着就保暖不生病了。

    小喜在一旁道:“小姐给的,你们且收好,我和小桃原也给了你们几套的,你们且换着穿,到时候别让萧家的人看了笑话。”

    一个房里有一个管着房里事情的就行,妙真不参与其中,只是有什么要做的,传达给喜儿就好,这也是各司其职,否则什么都一把抓,到时候越管越乱,自己的正经事反而做不了了。

    这样大的雪天,杜蘅芷带着几个下人回去,车里有火盆,手上揣着铜的手炉,头上戴着昭君套儿。

    以前她最恨这种雪天,薄衣寒衾,因穿不起皮靴,常常脚下湿寒。如今却有心情出来了,柳家郎君虽然贪恋美色,无甚能为,现下在家陪着她,也不过图一时新鲜,她还是寄希望于下一代。

    平生她跟着她爹学八股,最喜八股,只是没脱个男儿身。

    将来若是能如欧阳修的母亲一样画荻教子,教出个文豪来,她也就死而无憾了。至于岑渊,她正是知晓他也是要成亲的人了,是以自己先嫁了,免得惹人笑话。

    雪下的有半尺高的时候,已然到了除夕,今年三叔一家还是依旧来这边过年,妙莲拢了拢身上的披袄进来里屋。

    “还是你这里暖和。”

    “我点了两个炭盆子呢。”妙真又让人看茶:“甜姐,你把椒盐馅儿的饼子拿来。”

    偏妙莲不爱这个:“我如今早就不爱吃那个了。”

    妙真又亲自打开抽屉,拿了一碟软香糕来递给她,那妙莲只是不吃,大抵这是她表达一种,我现下虽然没有你有钱,但我也不馋你的东西。

    其实人和人之间这种无声的较量很多,你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表现的非常进取,话也多,就怕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若什么都有了,就云淡风轻很多。

    如今妙真能够这样闲适,是因为她的嫁妆全部都置办齐全了,还颇为可观,而妙莲却还要为嫁妆发愁。这就像当年她在程家,程家姑娘们万贯的嫁妆,还有专门人负责,都不必她们操心,而她却只能为了那点赏钱,雪天在风口候着。

    “真真姐,近来我跟着人进去大户人家收女红,收了之后再拿去那些绣铺卖,这一个月下来,倒是比我平日织布赚的多。”妙莲道。

    妙真想到这不就是卖婆吗?所谓卖婆就是替人兑换金银珠宝,卖一些手帕丝线,还帮人绞脸,常常珠翠满箱,游走于大户人家之间。

    三姑六婆她们家就占了俩,又听妙真问起:“你一个月大抵能挣多少?”

    妙莲伸出两根手指:“上个月我赚了二十两,不过也不容易,前边我还得常常卖些珠花吃食去讨好她们,如此才能这般,我自己也垫了不少钱。”

    “但还是能赚啊,我听人说兑换金银那些就更赚了。”妙真上回自家都找卖婆买过珠花。

    其实做卖婆的收入并不是很稳定,她拿的拿二十两,已然拿出十两置办了鲜亮的布匹,但妙莲不愿意在这位堂姐面前示弱,就只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妙真则起身拿了一本医书在手里看,她即便不出诊了,每日都会看书,上回恐水症能够快速想到方子就是平日多有涉猎。

    见妙真看书,妙莲不由道:“昨儿是贺淮亲自送的年礼来的,不知道萧姐夫有没有来?我才听二伯母说萧家的回来了。”

    “萧家还是那老管事送来的,倒没旁人。”

    往往这个时候,妙莲就是很得意的,她这样差不多三四次了,等她去前厅,小喜都忍不住了:“成日家炫耀什么呢,谁不知道她的心思,贺家借钱置办的聘礼,她老子只肯拿一半出来做嫁妆,如今媳妇难娶,等进了门了,还要跟着人家还债,又有什么好神气的?”

    妙真冷哼一声:“她爱炫耀就让她炫,等日后我去萧家站稳脚跟再说,此时何必和她置气。”

    她懂妙莲的意思,认为自己虽然高嫁,却不得未婚夫喜欢,不似贺淮常常更上心。

    可现在她还半分手段都没施展,即便是不得丈夫喜欢,她也会挣脱出来,闯出自己的天下,然而夏虫不可语冰。

    年过完,妙真就十七了,及至二月初五,徐二鹏请了人抬嫁妆,俱是二人一杠,包括仆从的行李,一共八十抬。

    为首的是彩纸包着的十六块瓦,象征着十六间房,乃是葑门的宅子,那瓦旁边则是一大块土坯,象征一顷地。

    接着就是外家具内家具,黄花黎月洞式门罩架子床和描金彩漆紫檀拔步床就已然惊艳众人,更别提别的家具,俱是古朴雅致,还稍稍带着富贵之气。

    随后便是盆景字画仿古的摆件,锡铜器、瓷器、官皮箱、各式各样的妆奁盒、提盒、食盒、胭脂水粉、上等绫罗绸缎八十匹绫罗绸缎、十二床被褥,四季衣裳、鞋袜荷包、针头线脑满目琳琅,流光溢彩。

    之后抬的是首饰,前后有八抬,且不说原先萧家送来的,就徐家自己准备的就有一顶银丝云髻并两对镯子六根一点油簪子四对戒指、一顶银丝鬏髻配的十几件首饰、再一顶黑绉纱银丝髻并十件首饰、翠花两盒、金草虫啄针一盒。

    最后则是抬的六箱书籍,新书古书俱有。

    萧家族人朋友围着看嫁妆,都纷纷称好,萧二太太喜不自胜,送嫁妆的丰娘小喜还有徐家舅婆梅家舅母也跟着面上有光。

    说来也奇怪,初八之前天一直阴着,便是萧家送催妆的席面来,也是阴沉沉的,可初八这一日,新雪初霁,阳光普照。

    第42章 大婚(上)

    天还未亮,徐家喜棚已然热闹起来,马太太、汪太太、姚太太都来帮忙,妙真早已沐浴完了,特由一个喜娘伴着,又有插戴婆过来梳妆。

    头上先梳了髻,先戴上萧家送的金丝鬏髻,再把全幅赤金累丝蝶恋花攒珠头面十九件式一套依次插上,有金累丝镶宝凤簪、金镶宝珠宝围髻、金玉满池娇珠宝头箍、金梳背、翠眉钿儿、掩髻、挑心、分心、满冠、鬓钗。

    插戴婆不由赞道:“小姐头发乌黑油亮真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老身我帮人家梳头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多珠宝首饰的。”

    “您谬赞了。”妙真含笑。

    昨儿梅氏和她一起睡的,自然是说了许多不可说的话,两辈子都是头一遭,妙真还有点忐忑。所以,今日精神头也有些不济,她趁着梳妆好后,准备换衣裳,这个空隙听闻插戴婆说不舒服,她忙道:“您哪里不舒服?若是可以,我兴许能帮你看看。”

    话一出口,妙真也是服了自己了,真随时随地的想赚钱。

    那插戴婆只说是妇人病,妙真倒也不追着问了,毕竟这个情形下也的确不方便说这些。

    身上换了大红妆花通袍,横襕璎珞马面裙,腰上系碧玉带,带上系金镶玉玎七事。

    不得不说,整套下来,她已经是头都没办法抬起来了,人也像一个珠宝展示台,但就是这般,她们还要往自己身上戴。

    耳朵上缀一对水晶葫芦耳环,腕子上戴着金钏,手上戴几个戒指。

    正好打扮好了,梅氏过来,只是笑,妙真撒娇道:“娘,女儿饿了,想吃大肉包子。”

    何以解饿,唯有包子。

    梅氏其实非常享受女儿这般跟她撒娇,嘴上嗔道:“昨儿要吃莲藕包,今儿要吃肉包,就是专会磨人。”

    “娘亲~”妙真笑嘻嘻的。

    梅氏连忙吩咐厨下包拿肉包子来,她也是忙的很,想起平日家里有个什么事情,女儿和她一伴,如今女儿要出门子了,就她一个了,也是心下忧伤。

    可丈夫说的也对,女儿只有嫁的更高,身份高,她的这份医术才不能被埋没。否则,就像药行街的一家药铺,直接被人找打行的混子过去砸了,还吃上牢饭了。别以为这碗饭好端,你医术好,没有官府背景,没有能力,都没用。

    父母不能那样短视,只为了图女儿陪伴,就让她放弃前程,那样跟养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皮薄馅大的包子是坚哥儿送过来的,妙真问他你吃不吃,他害羞的摇头:“姐姐今天真好看。”

    “哟,今儿嘴这么甜啊。来,吃喜糖甜甜嘴。”妙真抓了一把放他荷包里。

    坚哥儿低着头,被妙真看见,这孩子竟然哽咽住了,妙真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也舍不得弟弟,从程家回来在家的这一二年,几乎是她最快活的日子了。

    还是喜娘道:“小姐别把妆哭花了。”

    妙真才止住眼泪,又拍了拍坚哥儿的肩膀:“姐姐日后还是会回来的,你也要常常看姐姐,知道么?”

    坚哥儿重重点头:“我知道的,我要好好读书,爹爹说等我考取功名,跟姐姐撑腰。”

    妙真摸了摸弟弟的头,她知晓爹爹就是希望他们姐弟能够出人头地,为何大包氏想害她弟弟,就是因为坚哥儿读书聪明。

    现代要尊重孩子的兴趣自由,但古代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就是为了生存。

    坚哥儿说完就蹬蹬蹬的跑下去,妙真又吃了一个大肉包,整个人心情都好了。

    但这个时候也不过才巳时过半,插戴婆和喜娘也都先出去了,甜姐拿了香茗给妙真漱口,又拿了唇脂让妙真补妆。

    接着就盖上盖头,坐在床上等着。

    外面徐二鹏这里也是宾客盈门,他们家亲戚不是很多,但是街坊、同窗、生意往来的人都有,自然也有妙真的人脉,像覃太太韦纨、县令夫人还有吴大奶奶等人,能来的就来,不能来的也送礼过来了。

    一时之间十分热闹,妙莲和包氏过来时,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包氏不由抱怨道:“你二伯一家子都是势利眼,对那些身份高的就巴结,对我们这样的就轻视。送嫁妆铺床,只要梅家的人,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妙莲也忍不住撇嘴。

    这母女二人还是银环见了,赶紧领着她们进来,还不由想上回妙莲小姐定亲,她们家小姐可是一早就过去帮忙了,这包氏母女却是中午都要安席了才来。

    比起徐家而言,萧家二房办喜事,长房三房却是鼎力相助。长房晁氏带着儿媳妇夏仙姐正在招待客人,晁氏正精神抖擞的对萧二太太道:“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晁氏常常喜欢咬文嚼字,动不动诗词来一首,萧二太太虽然也发过蒙,但不过是能看看礼单账册的程度,还好她倒是能听出这是好话,便道:“今日还要多谢嫂嫂帮忙呢。”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我盼着时哥儿媳妇进门呢,听说她是仇大才女的弟子,连文章也做得,真真是珠联璧合的好亲事。”晁氏笑道。

    站在晁氏身后的夏仙姐,忍不住在心里狂翻白眼,她和这个婆婆不对盘,这个不对盘并非是婆婆苛责她,相反她这位婆婆人还是不算差的,就是有些不对盘。就比方她大字不识一个,婆母却总是诗词歌赋挂在嘴边,吃饭的时候还问她“语出何典”?

    除了这些,还有她拆散了丈夫和丁教谕女儿的亲事,进门也怕人家带着别样的目光,就得装老实低调。

    故而,在晁氏身边的每一刻她都觉得煎熬。

    还好韩氏过来喊人了,韩氏是萧二太太的长媳,现如今按照晁氏所说按族里排行,韩氏从大奶奶变成二奶奶了,见了比她小好几岁的夏仙姐,还要喊“大嫂”。

    夏仙姐连忙想走人,就对晁氏和萧二太太道:“不如我跟着二弟妹一起去厨房看看。”

    “去吧。”晁氏笑道。

    那夏仙姐嫁妆现钱就一万贯,更别提还陪嫁了六顷地的大庄子,临街四处宅子,她的嫁妆算得上是整个萧家最多的,故而,她正说着妙真的嫁妆:“都说她的嫁妆厚,我看只一般,虽然打头的有花梨和紫檀家具,可旁的就不够看了,你知道那贵妃榻只是用白酸枝做的,还有绣凳更是用杂木做的。”

    “你眼尖,我倒是没看出来。”韩氏道。

    夏仙姐心道这韩氏就是个穷武官的女儿,手头常常发紧,去年萧二太太寿辰,她竟然连一匹姑绒衣裳都送不起,偏这般还喜欢装模作样的?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幅官家小姐的样子,其实风骚的很。

    她打听到韩氏当年差点嫁不进来了,毕竟她爹死的早,她哥子把到手的千户都弄丢了,如果不是她早定了亲,又是各种撩拨萧景珩,又装假孕,这才和萧家结亲,她哥子的千户怎么又到手了。

    就跟自己那个继母似的,也是个官家姐儿,装的大公无私,早就和自己爹刮喇上了,道貌岸然,还克扣自己嫁妆。

    不过,要进门的徐氏也是个心大的,若不然也不会攀着萧家不放,真可惜萧景时了。

    说起萧景时,夏仙姐不免道:“四弟还是那样么?对这桩亲事不大满意?”

    韩氏道:“哪说的,四弟这几日衣裳都挑了好几身了。要我说,他这个人原本就是有些狂妄自大,平日谁都看不上,别扭也是常事。再说了,徐家姐儿也是个温柔和善的,端雅大方的,哪里愁日子不好过。”

    她知晓这夏仙姐是个爱行鬼路的,性情让人又爱又恨,牙尖嘴利的,自己可不能让她在萧景时亲事上破坏。

    果然,夏仙姐听她这般说,只好道:“好好好,你是个怪爱做好人的,”

    韩氏忍住了话头,免得她牵三挂四的又扯出许多话来。

    她二人去厨房亲自看了一眼,又吩咐开戏,让两班家里的姑娘唱曲。午宴散了后,新郎官准备去阊门迎亲,萧景时今日也是头上戴着纱帽,插着两根并蒂金簪,身上青缎圆领衣裳披着红,整个人俊美的不可方物。

    在一旁的萧景棠看他哥如此,暗道他这个哥哥是个常常口是心非的人,衣裳都快换八百遍了,走出来云淡风轻的。

    萧景时带着几位傧相出去,翻身上了一匹白马,拉着银鞍轡,前面二十个人扛着彩灯,后面还有五六人吹着喇叭打着锣鼓,前方还有两个人专门打着伞盖,身后也有几人骑着棕马跟着,还有童男童女跟在身后,可谓十分热闹。

    实际上丁香巷离阊门不过三里路,说起来还是非常近的,若不然徐二鹏也不会花一百两买通莫尼姑,就是觉得再怎么样,女儿离家里近。

    萧家为了显得有排场,特地往外绕了两圈,才至徐家门口,临街的门面今日关门大吉,仪门开着,四面张灯结彩。

    萧景时就是这样,如果他不认可的时候,可能会挑刺想破坏,但一旦决定成亲了,他就全力以赴想把这桩亲事完满。

    就像他兄弟的亲事,一个是自小指腹为婚,另一个是大伯母游说,说起来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他现在含笑而进,举止翩翩,就是徐家让人关门为难,让他作催妆诗,他也看起来喜气洋洋,还给坚哥儿封了一个大红包,火红的缎子荷包里装的是一对金锞子,再有小一点的坤哥儿也一样,就连三房的章哥儿也得了一锭五两的小银锞子。

    妙真还不知道萧家这么多事情,只单纯做新嫁娘,她的盖头已然是蒙上了,全然根本不知道外面在做什么,只听甜姐对她道:“姑爷方才一口气作了好几首诗,旁边的人都说好。”

    “如此甚好。”妙真笑了笑。

    又见喜娘道:“徐小姐,我扶着您出去吧。”

    “好。”她深吸一口气。

    外面吹吹打打的,很是热闹,妙真只能听其声音,有她三婶包氏的声音,还有马太太在维持秩序的声音,她从盖头往底下看,避免踢到门槛。

    妙真这边无所觉,萧景时见到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出来,听着周围人的打趣,他们一干人等被带到二厅拜别徐二鹏和梅氏。

    这个场景下,梅氏大抵已然接受了女儿出嫁的事情,又见女婿这般得体俊美,甚至开始期待他二人将来生下来的孩子多好看这些了。相反是徐二鹏,本来平日十分冷静克制,今日见女儿跪下,难得红了眼睛。

    “女婿,我这女儿我从不谦虚,救人无数,功德无量,与你年貌相当,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盼着你夫妇二人能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别人一般称妻子为贱内,女儿也是能贬则贬,但徐二鹏却是真心觉得妻女都了不起。梅氏出生在一个穷童生的家中,却能识字绣花织布,当了太太后,也能把家里二三十口子人都打理的好,让自己专心写书打理铺子,更别提女儿了,天赋又高,为人勤勉谦虚,天生会成才的人。

    萧景时甚少见男人如此失态,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倒是见旁边的妙真听到他爹如此,泪如泉涌。

    徐老倌反倒看不惯儿子婆妈的样子,连忙道:“二鹏啊,别让他们误了吉时。”

    徐二鹏这才道是,见妙真四拜之后,方正色道:“往之尔家,无望肃恭。”梅氏也紧跟着道:“夙夜以思,无有违命。”

    赞礼之人,又让新娘四拜。

    一旁的徐四姑见妙真的衣裳都是织金的,不免对表姐凤鸾道:“真没想到二哥家里攒了那么多钱。”

    凤鸾瞥了一眼旁边的徐四姑道:“你不知道么?妙真的嫁妆可是价值好几千两,她们家平日只是看着不显。”

    “什么看着不显,就是故意装穷,怕咱们借钱。”包氏嘀咕。

    徐四姑心想上次她上门借个二十两她二哥都不借,却给自己女儿几千两的陪嫁,太过分了,完全没把她们当一家人看待。

    自然,她们这番嫉妒言论,自然不会到传到徐二鹏的耳朵里,即便徐二鹏听到了,也并不会印她们说这些就改变自己。

    在他看来自己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挣的,大家里爹娘大哥三弟,他能帮则帮一把,可他家有什么事情,谁会来帮忙?就拿坚哥儿被疯狗咬,都没有亲戚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这些人他还能指望什么?

    厅堂中,妙真已经被扶了起来,她由着喜娘陪着她出去,上了一顶轿子。

    新娘先上轿,新郎则还要同新娘的家人道别,这个时候徐家的亲戚朋友都出来,这些人平日小话很会说,场面话却都不成,还得徐二鹏和梅氏亲自出来道:“姑爷自去吧,等你坐帐来,咱们再把盏畅饮。”

    萧景时拱手行了一礼,翻身上马,追上迎亲大队。

    却说花轿里,妙真头重脖子酸,虽然里面放了薰香,可香味又太刺鼻,她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小枣儿,三下五除二就吃下了,垫巴了一下,才觉得胃里舒服许多。

    在轿子里,她没事儿就背汤头歌诀,以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外面的萧景时骑着马陪着走一段路后,就得先快马回去,在家门口迎接新娘,这也就是迎亲的由来。

    新娘花轿过来的时候,沿途都放各种鞭炮,什么菊吐蕊,牡丹花开都震的天响,妙真觉得自己都快聋了,为啥结婚这么累,一点儿也不享受,完全就是受罪。

    好容易挨到下轿,整个人都觉得晕乎乎的,但她还得保持仪态,总不好让人看见一个弯腰驼背的新娘子,她还是很要面子的。

    萧景时等在这里,见到妙真下轿,又着人扶着她跨马鞍,等进了仪门,先要拜堂。小喜已经过来了,扶着妙真一边提醒她小心脚下,一边介绍:“小姐,如今萧家这一辈都已经重新排了次序,姑爷在族里排行第四,到时候人家喊四少奶奶,就是说的您了。”

    有个自己人就是好,之前那喜娘到底和她不怎么相熟,妙真一切只照做,小喜就不同了,她早跟着送嫁妆的人过来铺床,在这里守了好几日,已经了解了不少事情。

    “我晓得了,咱们的嫁妆有人看守么?”妙真小声问起。

    小喜道:“您放心,丰娘在那里守着呢,我告诉您,萧家三房已然分家,咱们二房占着中间五进的大宅子,家里还有个大园子,咱们二房的三位爷的院子都是沿湖而建,二爷和二奶奶住的地方叫芭蕉苑,您和姑爷住在水榭这边的芙蓉坞,六爷的新房叫海棠轩,都是精巧又大的院子。”

    坞的意思是中间高四面低的地方,妙真道:“不知芙蓉坞有多大呢?”

    “进门处就是大片的木芙蓉,此时虽然还不是开花时节,但我听说每年秋天开花的花团锦簇的。门口是一个月亮门,进门之后也是花木葱葱,沿着中间的**走上前就是正房,上下共九间,西边是一道芙蓉花墙,东边是三间厢房,后院是一个小小的回廊,还有假山亭子,独成一体。”小喜快速介绍了一遍。

    妙真听了越发心里有数,如此一来夫妇二人有自己的空间,不必和人家鸡犬相闻,反倒是好事。

    家事有太多人掺和,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知晓走了多久,只觉得拜堂的地方在盖头底下显得尤其明亮,拜完堂后,再出来时,红盖头底下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亏得有两个童男童女在前面打着鱼灯,才不至于完全摸不清楚方向。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不好,因为只能依赖身边人做明灯。

    就这样一直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槛儿,也不知道转了几道完,过了几道桥,最后过了一道穿堂,方才到了这芙蓉坞。

    妙真进了新房之后,只听见一个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道:“哟,新娘子这就到了,快扶着坐下。”她想这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的,倒似诙谐俏皮的很。

    又说小喜和甜姐两个披红的丫头把妙真扶着坐下,却不想那床上丢的是桂圆还是莲子,做下去硌人的很,她连忙起身把那些拨开,方才坐下。

    喜娘递了一把金柄白檀的秤杆给萧景时:“请新郎官挑起盖头,行合卺之礼。”

    萧景时接了过来,轻轻一挑,就把盖头掀了开来,盖头下的妙真今日自是盛装打扮,眉若细柳,唇若樱桃,鼻梁翘挺,眉心的朱砂痣平添三分神性,见着自己,浅浅一笑,又别过头去。他以为新娘子是害羞了,殊不知妙真是久在暗室,忽逢亮光,眼睛睁不开,只好笑了别过眼睛适应亮光。

    又听喜娘吩咐妙真和萧景时东西相对坐下,二人在坐下之前,还要互相行对拜之礼。这个时候新郎的侍从举着食案放妙真前面,她的侍从则举着食案放在新郎之前,两边侍从又斟酒,都斟在一个葫芦形状的酒杯里,二人扯着丝线饮尽。

    至此,合卺之礼才算是完成。

    萧景时的侍女把他身上的披红取下,他要先去徐家会亲吃酒,妙真则卸下霞帔,又见房里站着几个观礼的年轻女子,韩月窈她认得,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另外几个就不认得了。

    这韩月窈也果真如传闻中心热,见妙真起身见礼,忙道:“今日你们成婚,你们最大,明日咱们就能见面了。”说罢,指着一位娇艳妩媚的少妇道:“这位是长房大哥哥的媳妇。”

    原来这就是夏氏,妙真又对她也福了一身,现在还不好叫人,只道:“劳烦诸位了。”

    韩月窈怕夏仙姐又说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就径直道:“咱们也观礼了,就先出去吧,让新娘子也自在一些。”

    这番话让妙真也对韩月窈颇为感激,她现在身上是汗湿了又干了,干了又出汗,亟需沐浴更衣,况且她肚子还饿着,就怕她们一直在这里,自己还要陪客。

    还好有韩月窈说了这番话,夏仙姐带着兴味出去,旁的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如此,妙真才松了一口气,窗外的月色透着窗棂射进来,她想这算是新婚夜开始了么!

    第43章 大婚(下)

    新房在楼下,楼下一共五间正房,正中一间为正堂,最上方摆着一方大红酸枝的长案,上面摆着香炉,香炉旁边放着螺钿的插屏,香案两边又有两个枣根高几,高几上摆着一盆红梅。

    香案前方则有一张花梨的罗汉榻,罗汉榻上放着一张小几案,底下则雁翅似的放着六把玫瑰椅。

    西边最边上的一间放衣柜箱笼,挨着的明间供着一轴何仙姑像,房里放着博古架,架子上放着精致的器具,还有琴桌、书柜、书桌,俨然就是一间书房。

    至于自己住的东边两间,和正堂有一道隔扇门,最东边那间则是放着自己的描金紫檀拔步床,床边一边放着纱灯,床尾放着衣架、衣柜、箱笼,临窗放着一张翘头案,案上放着古铜花瓶。

    东边两间中间放的是岁寒三友方形落地罩,这里挂着纱帘,帘外又放着梳妆台、八仙桌、绣凳、香几、贵妃榻、闷户柜等等。

    她陪嫁来的一共三个丫头,小喜和甜姐蜜儿三个,另有小桃已经许婚,将来是去她葑门宅子里住的,她们夫妻帮着收佃租和看宅子,只做陪房看待。

    却说妙真把头上的钗环都卸了,又拿了茉莉香皂洗脸,蜜儿在澡盆里放了些檀香、白矾,妙真洗完脸便过来这里沐浴,又拿了一色大红色的寝衣穿在身上。

    衣裳上薰的是甜香,身上敷的是梅真香,脸上用了花露。

    如今正是二月,天气还很冷,妙真穿上了一件长袄,正欲用饭,那小喜道:“姑娘,可这饭食都冷了?怎么吃呢?”

    一语未了,就见萧景时走了进来,脸上似桃花上脸,妙真见着他,实在是喊不出一声“相公”或者“官人”,只迎了上去。

    萧景时看了妙真一眼,见此时她已然褪去铅华,正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感,他耳朵尖,方才就听到她们说饭菜冷了,就指着那饭菜道:“咱们是换一份新的吃食来,还是重新让人热一下?”

    “什么样更便宜些?”妙真问起。

    “换一桌新的来。”萧景时道。

    妙真闻言,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热一下更好?”

    “厨下多半备着热菜热饭,一直温着,差个人去厨房说一声就能送来。可若是要热一遍,就得把咱们桌上的菜送去厨房,要重新开火,上锅沏热了送来,就倒腾好几遍。”萧景时解释道。

    妙真恍然:“倒是这个理儿。”

    萧景时一笑,又让人送水来沐浴,他沐浴倒是很快,只选衣裳选了半天,但出来时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

    此时,厨房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萧景时让人抬了薰笼来,两个人就在薰笼上用饭,果真很暖和。

    两个人平日都算能说会道,但此时因为太陌生,就有些冷场了。

    妙真原本想说义诊的事情,但想来许多事情都得从长计议,庭院深深,自己得先站稳脚跟后再说其他,所以把话吞了进去,不能一开始就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这叫自爆其短。

    倒是萧景时让人拿了小瓮葡萄酒来,方才道:“这是我亲手酿的,你要不要尝尝?”

    “现下也不知怎么,酿葡萄酒的不多了,书里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却没见过,寻常家里就是吃些茉莉花酒、荷花酒,我虽不擅饮酒,但总要尝一杯试试。”妙真笑道。

    萧景时听她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当即让人找了一对水晶杯出来,把那葡萄酒倾泻在杯子里,和她对饮。

    这妙真吃了一杯,就放下杯子,不准备再续,转而只是看着他道:“不知阁下台甫?”

    台甫这两个字一般都是读书人互相问的,萧景时不妨她问,就道:“贱字宁瑕。”

    “愿做一个白璧微瑕之人,也不做难以企及之完人,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妙真道。

    这些话倒是说到萧景时心里去了,他就是愿意做一个有些瑕疵的人,也不愿意假模假式的,故而,他赶忙帮妙真夹了一筷子菜。

    妙真哭笑不得:“多谢。”

    “不知你可有表字?”萧景时问起。

    妙真摇头:“我就一个名字,妙真,妙这个字是我出生时,也不知怎地,个个取名字都要带个‘妙’字,至于真,就是‘抱朴还真’之意。”

    “妙真,妙真……”萧景时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又看了她眉如柳,发似云,鲛绡雾縠笼香雪,心里一动。

    当夜,二人合卺礼成,鸳鸯帐里,颠倒鸾凤,如鱼得水。妙真原本见萧景时话不多,自己和陌生人似的,今遭又是头一次,怕自己疼的很,不想他那般让自己舒坦,完全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云雨初歇后,房里叫了一次水,便深深的睡了过去。

    外面的小喜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偏厢歇下,三个人都是很欢喜的,姑爷和姑娘圆了房,日后感情再好点,小姐有个一儿半女的,那就彻底站稳脚跟了,这也是家里老爷太太交给她的任务。

    新人房里的蜡烛是不许灭的,手臂大小的龙凤烛正烧的蜡水融融。

    一夜睡的香甜,次日醒来时,只听得外面鸟声啾啾,妙真身上有些疼,但完全没有曾经看过的小说里什么被车碾压的疼痛那种。还好萧景时此时已经不在房里,应该是刚起床出去了,她伸了个懒腰,往外喊了一声,小喜等人都连忙进来。

    丫头们脸上自然带着一股暧昧的笑意,妙真有些羞恼道:“几个小蹄子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倒叫我喊了半天。”

    小喜道:“哪里是咱们不过来,是姑爷方才吩咐的,说让您多睡会儿,他去了外面书房读书呢。”

    妙真摇摇头,又换上一件程家送的大红羽缎对襟褂子,底下着绿地牡丹花裙子,外面披一件大红姑绒为表的银鼠斗篷,再不说戴的是银丝鬏髻,钗环齐备,脸上薄施胭脂,端的是贵气逼人。

    刚收拾妥当,就见萧景时进来了,她笑吟吟的道:“正想你去哪儿了。”

    “咱们芙蓉坞外面有半间书房,平日我在那里读书。”萧景时道。

    妙真也没多问,但见萧景时也是一身大红姑绒裘袄,只他镶袄上镶了玄色,但二人看起来倒似穿的情侣装。她不由道:“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

    萧景时见她拿了一枚相串的白玉鱼形玉佩来,这玉佩透雕鲤鱼衔草,造型古朴,雕琢细腻,上面用金线打的络子,“金线用的妙。”

    “是吧?这对玉佩虽然不如旁的纷繁华丽,但首尾相环,寓意极好。头一个我想祝你日后科举顺利,再有也是你我夫妇二人能积善,让家族有余庆,我们夫妇也和美。”

    萧景时突然觉得妙真口才极好,且说话也很诚恳,不是那种说话特别肉麻,让人头皮发麻的那种,还点到为止,说完就把盒子放他手里,他则戴在自己腰间。

    妙真想萧景时虽然话不多,但自己说的话,他还尚且能够意会去做,这就不错了。

    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去拜见公婆,妙真昨儿蒙着盖头进来的,这时出来,见外面一带都有芙蓉花纹样的扶栏,前庭修竹百竿,花卉云集,廊下挂着几只画眉鹦哥,如此交相辉映,仿佛置身仙境中,她想萧家的产业恐怕不止茶和生药铺。

    她早已不是愣头青,此时刚进门就嚷嚷着做一番大事业,恐怕就立马成炮灰了,还不如徐徐图之,步步稳扎稳打才好。

    沿途有些下人见了萧景时和她过来,口称“四奶奶”,这让妙真有些不习惯,她还是喜欢别人叫她徐姑娘或者徐女医,到底是自己,而四奶奶则是源自于另外一个人。

    沿着夹道和碎石路走出来,过了一道长的拱桥,途经两三处书斋院子,好容易从后面走过来,方才到了正院。

    刚进入院子,就有几个妈妈子丫头迎上来簇拥道:“四奶奶,都盼着你过来呢。”

    这个时候就千万别装能说会道了,妙真只是腼腆一笑,随着她们进去。萧二太太房里着实陈设华丽,今儿萧家男女老少倒是齐聚一堂,萧二老爷坐在东边,萧二太太坐在西边,家人男女也分东西而站。

    妙真随侍女引着站在东台阶下,喜娘称四拜,她就行四拜之礼,行完礼后,还要到公婆跟前,侍女把她引导公婆跟前,先是公公送了一对芙蓉花嵌宝金簪,妙真又是四拜,到婆婆这里,又是行礼一番,婆婆送的是十两银子并一套大红罗洒线绣百子袄裙。

    等礼毕之后,男人们包括萧景时都出去了,只有女眷们在这里。

    妙真想难怪大户人家的夫妻感情多有不好的,做媳妇儿的跟妯娌婆母相处的时间都比跟自己丈夫长。

    大抵因为二月底是萧景时弟弟的亲事,所以昨儿来吃酒的亲戚们都没有回去,这一时女眷就多了。韩氏先带着她给长辈请安,先是老太太,已然老态龙钟,头发花白,再就是大伯母晁氏,她看起来相貌不及萧二太太任氏,但眉目清晰,自带一股英气,其儿媳夏氏昨日已然见过。至于三太太饶氏,身材高大,面容端正,颇有气势。

    小一辈的,长房只有一个儿子,二房萧二太太有三子二女,长女已然出嫁,比萧景时还大三岁,今年二十三岁,又有次女素云,年方十二,有些鬼精灵儿。

    三房的饶氏身边站着两个女孩儿,大的这个及笄之年,显得很稳重,小的那个和素云差不多年纪,杏脸桃腮,尤其美丽。

    其余亲戚中,有妙真认得的,就比方姚家姑娘姚妙善,表亲吴璋之妻吴大奶奶,不认识的也都一一见礼,方才随韩月窈一起坐下。

    任氏见妙真衣着光鲜,行礼行云流水,说话落落大方,声音温柔,喜的跟什么似的,只道:“咱们家是你大嫂子管着家,你缺什么,爱什么的,只管和她说。”

    “是。”妙真倒没有和韩月窈争权夺利的心思,一来人家是长嫂,二来所谓管家,家里不过是给有数的钱,从早忙到晚,大到对外交际,小到家中茶饭,巨细无遗还不讨好,妙真没那么大的权力欲望,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看看医书。

    韩月窈见妙真褪下姑绒斗篷后,里面穿的是羽缎褂子,倒都是名贵料子,又看她隆胸纤腰,暗想她身条儿倒比夏仙姐饱满些,夏仙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纤细单薄了些。

    男人看脸,女人看身材,女人扎堆,就容易打量一番。

    一时,家中设宴,妙真忙起身要在任氏跟前献菜伺候,这是仇娘子教的,她虽然是守寡了,但是如何侍奉翁姑,如何交际都是教了的。

    她先拿了一个甜瓜瓣盒子出来,揭开盖子,里面是她拈的酥油鲍螺,“这是儿媳在家做的些点心,请婆母笑纳。”

    任氏见她这般贴心,十分欢喜:“好女子,好媳妇,你且不必在我这里伺候。”

    妙真才过来入席用饭,只见席上一般水陆毕陈,就自在吃起来,却不妨那夏仙姐如遭雷击,她家本是暴发的,继母也不教她这些,只一味让她听什么《女诫》《女则》,难怪她婆母晁氏对她不冷不热的。

    宴毕,妙真这里另外有针线送给诸人,便是人人拿了礼物回去。

    等客人散了,任氏又留了她说话,“我们家里的规矩不大,平日里我多念经诵佛,你们也不必常来。”

    “太太说哪里话,晨昏定省自是要的,我娘告诉我说要对公婆当亲生父母一样孝敬。”妙真知晓你不能把人家的客气话当真,尤其是一开始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其实她爹娘告诉她的是在婆家一定要做得起,所谓“做得起”就是要让公婆奉承自己,丈夫畏惧自己,家下人不敢忤逆自己,如此才算是立得住。

    但要一开始就打打杀杀肯定不行,妙真要先摸清楚她们的脉络再说。

    听妙真如此,任氏心想徐家门户虽然不比自家高,但却知礼,也是件极好的事情。故而,又把家中的消息细细的说给她听,比方饶氏是回来替次女操持亲事,姚妙善没有亲娘在身边,她留那孩子多住几日云云。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任氏才放人,让她晚间去榴花阁,到时候招待几位舅母云云,妙真应下。

    昨日是蒙着盖头来,今日也是匆匆过来,这会子回去时,妙真倒是有功夫看她们住的地方了,说来也巧,二房的三个儿子都临水而住,二少爷和韩氏住的芭蕉院就在东侧,透过大门能看到里面的假山怪石,绿窗分映,芭蕉一大丛,平添了几分气韵。

    不过二月份,他们院子里哪里来的硕大的芭蕉?

    从二房的院子过来就是她们四房的院子,至于小叔子的院子沿着她们门前的一条石子路过去,便到了海棠轩。

    海棠轩正门紧闭着,倒是东边有一个大的露台,从露台能觑见里面的花墙绿窗,正房前面也有五间左右,前面种着海棠花和各种花草,后面也有三间半房子,后院她就看不到了,整体端的是轩昂壮丽。

    从外面回来后,现下整个芙蓉坞就差不多只有妙真和三个丫头,妙真虽然有点累,但是她也得先去楼上看看自己的嫁妆,她的布匹就差不多摆了大半间屋子,再有其余的锡器铜器瓷器,底下放不完的家具,铺盖等等。

    妙真挑了一小箱扇子和书箱下去,这才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可不能自费武功,嫁进来了就真的做起少奶奶来了。

    再有偏厢她让人收拾了一间出来做她的炼药房和看诊室,什么碾药槽、碾滚、杵臼、研钵、戥子、药刀、陶瓮、药笼、砭石、炭炉、药勺、药篮、金铲银锅、银针、艾草艾柱等等,再有各种白瓷瓶、黑瓷瓶的成药。

    她绕到后院看了看,这回廊上有专门一条小廊,真是天然晒药材的好地方。

    把自己的事情忙完了,走到内室,又换了一身杏子红绫袄、乳白折枝花暗纹带风毛的羊皮半肩褂,底下着一条葱绿色流水梅花纹的裙子,一看起来,就有春天的气息。

    这些事情做完,她才爬到贵妃榻上,准备小憩一会儿,不曾想萧景时这个时候进来了,昨儿为了爱美,穿的单薄了些,又吃酒又骑在马上吹风,人倒是没得风寒,就是眉头不能舒展,总有些发疼,所以打算回来睡一会儿。

    不曾想见到妙真从榻上坐起来,杏子红配葱绿衣裳,倒是显得鲜艳欲滴,他正道:“昨儿着了风,我想回来歇一下。怎么你不在薰笼上睡?”

    “我不知晓炭在哪儿取,也不好说了。对了,你是着了风,头疼不疼,眼睛疼么?”妙真不由问道。

    萧景时指着眉头:“这儿无法舒展。”

    “那就是眼睛胀痛,头痛,会不会眼睛视物也模糊?”妙真又道。

    萧景时按了按自己的眉头:“还真是。”

    妙真笑道:“你们读书人原本就眼睛用的过度,一吹风就如此,你若不嫌弃,我给你灸几个穴位就好了。”

    见妙真如此说,萧景时也得给面子给她,到底是新婚夫妻。妙真让他躺在贵妃榻上,又把翘头案上放着的艾柱拿过来,她先用手指着他的眉头道:“这里叫攒竹穴,归属足太阳膀胱经,眉心这里是印堂穴,眼尾这里是丝竹空穴,我会跟你从印堂到丝竹穴来回悬灸,可以改善前额闷胀。”

    她手法非常娴熟,很快就把艾柱点燃,又用手把他的眼皮盖住,来回悬灸,萧景时有一种感觉,仿佛温热渗透到头发,整个额头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妙真先这样左右来回一盏茶的功夫(约莫十分钟),再灸太阳穴,这个时候就用雀啄灸法,上下移动艾条。

    灸太阳穴是为了缓解头痛和眼睛疲劳。

    最后则是眼周的瞳子髎穴、承泣穴、晴明穴,她还解释道:“这个瞳子髎穴属于足少阳胆经常用的腧穴,肾水所主之处,髎就是孔隙的意思。穴名就是说穴外天部的寒湿水气在此汇集后冷降归地,所以得用火把寒气逼走。承泣穴呢,属于属足阳明胃经,能主治目赤肿痛视力不佳。晴明穴呢属于足太阳膀胱经,这个穴位和承泣穴的功效差不多,我把三个穴位给你灸一下,如果眼睛干疲劳,都能缓解。”

    说完之后,她就一意小心艾灸,等差不多的时候,就拿了下来,拍了一下他:“好啦,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萧景时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眉目舒展开来,眼睛特别亮,他看见妙真在旁收拾东西,连忙也跟着一起收拾,还问起:“你对每一位病人都解释的这么清楚吗?”

    闻言,妙真微微叹气:“谁让现下有一些人对我们女医有偏见呢,总觉得我们是那些乱扎针的医婆,故而,我就得显得比别人更通才行。”

    萧景时倒是个坦诚的人:“我姨母原本就是被医婆扎针扎的人去了,故而我原先不太喜欢这些,但上回见你医治吴家、陈家,比那些太医都不差什么,我就知晓你肯定非她们一般。今日见你帮我灸穴,我更是惭愧。”

    她没想到萧景时也曾经对自己有过偏见,莞尔笑道:“你不了解我,自然就以你的经验判断了。我也是因为小时候我娘生我弟弟,差点被扎针,这才准备学医的。”

    二人经此一遭,倒是说话亲近许多,萧景时又道:“你不知晓家里的事情,就同我说,比方要炭的事情,只管打发人找我就是。”

    “那我就多谢你了,还有一事,就是我在偏厢用一间准备做药房,我自己配药搓艾炖药也便宜,但是药材和炭我自己出钱,不好让人说闲话。”妙真适时把自己的想法托出。

    萧景时笑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的私房钱且留着吧,我有两个小厮,就把朗月拨给你用,你有什么差遣让他去办就好。”

    “那不成,你的人是要跟着你办事的,我怎好夺人所爱?”妙真摇头。

    她看病的成本就得自己覆盖,而不是用人家的人办自己的事情,这是占人家便宜办自己的事情,关系好的时候这些事情不算什么,关系不好了,自己岂不是听之任之?

    萧景时见她这般,知晓她是个要强的人,不免道:“那我就跟你买个小厮,供你差遣,别再说什么你出钱的话了,难道自己丈夫的钱都不用么?”

    妙真莞尔一笑,她想这个丈夫说不出的直爽性子,倒是不错,比那样冷冰冰什么都憋在心里的男人好多了。

    第44章

    有萧景时差人拿炭,外面送了不少放后面的梢间,她们就在薰笼旁小憩了一会,因妙真晚上还要去任氏那里,不敢睡实了,一会儿,又喊了蜜儿进来梳妆。

    那萧景时见她梳妆,只在一旁透过镜子看着,又摸了摸额头,也真是奇了,艾灸了一番,整个人仿若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他不由想到昨晚二人缠绵,她身上软如棉花,皮肤又雪白,尤其是玉房,想到这里,他喉头一动。

    妙真不知道他想到那上头去了,还起身去内室,穿上藕红色天鹅绒羽缎灰鼠披风,穿这件的缘故只是因为后头有帽子,晚上吹夜风绝对会头疼的,故而,头上还戴了个貂鼠卧兔儿,才跟萧景时一道出去。

    “等会儿,把系带系紧了,方才不透风,你可是刚刚做了艾灸的。”妙真踮脚帮他把鹤氅的系带重新系了一遍。

    萧景时抿了一下唇,他以前不喜欢别人管束他,但现在好像也不是这么讨厌。

    却说妙真在岔路口先去了芭蕉苑找韩氏,韩氏揣了个手炉,正笑道:“我还打算等你一起过去呢。”

    “何必让二嫂再往回找,还是我过来也便宜些。”妙真道。

    前面几个丫头提着灯笼,韩氏正和她说道:“你才刚来可能有些不习惯,我们家里是常常宴饮的,太太那里的规矩也不多,寻常只让我们做做样子就好。”

    妙真道:“可惜我不大擅长饮酒,若非如此,倒是能多陪客了。”

    “你不惯吃酒的,也得学学。”韩氏好心建议。

    妙真却想自己不擅长还得装的擅长,将来愈发不好收拾,总喊自己过去倒不好了,故而只撒谎道:“我倒是想练,只不过我有个毛病,酒一吃多浑身长疹子,便是我自己懂些医理,也是无法根治。”

    她这么一说,韩氏不好勉强。

    妙真暗道,看,只要你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真的勉强你。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园子前面一座丽音阁,韩氏带着她进去,指着二楼道:“这里就是戏楼,我们一般坐在对面听戏,这里对马穿过去就好。”

    妙真忍不住咋舌,她又问道:“大房和三房同咱们一样的宅子么?”

    韩氏扯了一下唇:“不是,大房住的是三进的宅子,打理的很精雅,至于三房她们在京里有一座大宅子,所以平日回来就在咱们家暂住一二,说起来我们乡下也有庄院的,只乡下住着到底不便宜。”

    她的言下之意,妙真听懂了,大房家境只堪殷实罢了,并不算什么富贵之家,三房则是不常在家的,只不过偶然回来一趟。

    如此想来,她和韩氏先到了对面的楼上,韩氏看着丫头婆子们擦拭桌椅,又数了数,自觉不够,让她的丫头翠蝶拿了钥匙去二门让小厮们去库房搬了桌椅来,又让人拿了大小花灯、器皿茶器来,妙真也在一旁帮忙。

    二人差不多在这里忙活了半个多时辰,韩氏又着人去请任氏等人过来。

    在一旁的妙真道:“二嫂真是能干,我看的头都晕了。”

    韩氏笑道:“就是因为家务琐碎,我巴不得多个人帮我,正好你来了,月底六弟妹也要进门,到时候我就松快多了。”

    “诶,二嫂说什么话呢,六弟妹我不好说,我却是个最不耐烦操心的。”妙真赶紧摆手。

    韩氏见她避之唯恐不及,也稍稍放下心来。

    又一时在家里做客的亲戚们都过来了,众人安座之后,各上了美酒佳肴,对面点起蜡烛,开始唱《打金枝》《西厢记》来,妙真小时候就常常和她娘去听戏,原本什么也听不懂的,后来也是门儿清了。

    旁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偏夏仙姐的心思就不在戏台上,她原本在家里也是个好比较的性子,小时候穷的不行,长大了有钱了,什么都要和人比较一下。

    原本她曾耳闻萧景时曾经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如今睡了一觉,却也是个没刚气的种子。

    明明就是个小买卖人家的女儿,那些不知情的亲戚们见她衣裳首饰不重样,有的还巴结上了。

    殊不知今日因为妙真是新妇,亲戚们才有所关心的,即便如此,人家也不过问几句,没有多问。

    夏仙姐的这些心思,妙真并不知道,她等听了几出戏,散了之后,送亲戚们到客房那边,就折返回来了。

    没想到萧景时还早她回来,被窝都烘的热乎乎的,妙真笑道:“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带着一股寒气,巴不得赶紧到床上去。”

    两个丫头把她的披风解下,小喜又舀了热水来,她先卸下钗环洗脸,一般上妆后,卸妆比润肤还重要,她先以茉莉油溶解,再用茉莉肥皂洗脸,脸洗干净了,又简单梳洗了一下,才掀开帘子进去。

    小喜则带着两个丫头出去,她们都是黄花大闺女,不好在里间伺候,况且妙真晚上通常也不需要人守夜。

    只没想到刚坐下,就见萧景时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妙真转过身朝他一笑:“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萧景时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凑了过来。

    若是不舒服,妙真肯定抗拒,但昨夜实在是不可言说,她忍不住任由他翻弄,且不说二人如何云雨,俱是身心舒畅。

    再说萧二老爷今日在任氏这里歇息,二人正商量明日新妇归宁的事情,任氏正道:“新妇还要拜祠堂呢,也是我的不是,早上她拜完,我就让她回去了。”

    “也不妨事,明日你领她去大房就好。”萧二老爷道。

    任氏觑了她一眼:“我看你早上还好好地,怎么倏地这般心事重重的?”

    “你不知道,大房的儿媳妇夏氏的爹被人送入狱中,他家递了信往大房去,包了几千两银子去,但你是知晓的,大哥在本地做个小吏也算是不错,但是上头哪里有关系,他家倒是乖觉,找上我了。”萧二老爷道。

    任氏不懂外头的生意,只是道:“既如此,那夏家也是亲家,老爷或许认得什么人,咱们也帮一把。”

    “也不能这般,我如今三个儿子,大儿子读书不成,可景时和景棠都要读书的,我也不缺那点钱。况且,我也不是做官的,她们就找到三弟妹了,这三弟妹答应下来了。”萧二老爷道。

    任氏心想自家一个商户人家,老爷却处处以书香门第的规矩要求自家,三房小叔以清流自居,面上不贪,一个饶氏倒是私下放印子,连诉讼都包揽,什么都做。

    再说隔日,妙真起来之后,萧景时让平时伺候自己的两个小厮,一个长随都过来磕头,妙真各自赏了二钱银子。

    萧景时发现妙真行事都非常有规矩,对待下人也是轻言慢语,让他们下去后,又同自己道:“我听说归宁不能超过中午是不是?”

    “是有这个规矩,不过咱们俩家住的近,也不妨事。”萧景时道。

    妙真笑道:“我爹经营书坊,他自己也写书,所以天南地北哪里都聊,你若要看什么书,也可以跟他说,他也会想法子弄来。我想你们都是读书人,在一起说话,肯定有的聊了。”

    萧景时不由道:“你们家信佛吗?”

    “不大信,平日从不让僧道一流入门的。”妙真大抵知晓他想说什么,大抵是因为莫尼姑帮自己说八字的事情,但她也没有把话题扯开。

    正以为萧景时要继续问的时候,没想到他反而岔开了话题:“娘子,你就先去娘那里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妙真应是,又去了任氏那里,任氏先带她去大房的祠堂拜祭一番,大房和徐家一样,住的属于经济适用房,其实也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和二房比还是差点。

    原本妙真以为走个过场就回娘家,没想到晁氏准备的过于细致,她在大房祠堂里待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才出来。

    任氏则道:“你们俩先回家去,吃了饭就回来,过几日我们再请亲家上门。”

    “多劳烦太太和二嫂了。”妙真感激道。

    萧家这边又准备了十六盘羹果、锦鸡、畜牲、美酒、布匹,单独用一大辆车装着,萧景时骑马,妙真坐轿子,她倒是掀开轿子,见萧景时今日头上戴着大帽,身上着上等裘袄,露出一截大红色,愈发显得形貌昳丽,仿若神仙似的。

    萧景时以为她有话说,却见妙真歪头一笑。

    且说二人很快到了徐家,徐家今日也算是正门大开,迎接女儿女婿回门,自然又有一番礼节,女婿拜岳父丈母,徐二鹏和梅氏又要送见面钱给他,徐二鹏送的是一万零一文钱,取万中挑一,梅氏则送的是两根百年好合的金簪。

    礼毕,妙真就去后面和梅氏说话,她还奇怪:“今日归宁,怎么不见三叔他们?”

    “都说忙不来呢,个个嫉妒到发狂了。”梅氏摇头。

    原来是为了这个,妙真笑道:“真是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人。”

    梅氏道:“怎么没有?还不说别家,就你外祖父当年中举了,还有人烧屋子放火的,世人都是这般。”

    “这样也好,咱们也能清静的说话。娘,我好想你和爹,还有弟弟们。”妙真忍不住道。

    梅氏但见女儿眼圈微微发青,脸上却似面带桃花,心中有数,但还是问道:“萧家对你怎么样了?姑爷他和你好不好?”

    “我的嫁妆还算是厚的,又有心腹,也不是长媳,倒也还好。至于你姑爷,他对我自然是不错,纵使他不喜欢我,我也得让他拜伏我才是,这世上所有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您就放心吧。”妙真这么说,也是不想让梅氏操心。

    说白了,有些事情父母能帮的都帮了,就得自己开始解决了。

    如今头一件事情还是先把自己的医术更进一层楼,再就是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

    又说徐二鹏也在款待萧景时,二人倒是不提旁的,无非说些科举之事,“姑爷打算何时去南京?”

    “约莫中秋过了再动身。”萧景时道。

    徐二鹏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多带些护卫在旁,上回我从南京回来遇到一伙**,命都不要了。”

    萧景时笑道:“您放心,我有些武艺在身上,小时候原准备学武,后来身上还能过几招。人我也尽量会多带的。”

    这边徐二鹏又拿出两张帖子道:“我知道姑爷你不缺,这是金陵程家的帖子,我是不走仕途的人,要了也无用,不如给姑爷。再有,这一张是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覃百户的帖子,他家太太与真真关系好的不得了,好几次得了重病都是真真医治的。”

    徐二鹏当然知晓萧家背后也有背景,自己这么做,就是做个态度,表示自家后面也是有人的。

    果然,萧景时道:“岳父好意,小婿心领了,怎好如此?小婿怕圭角不露,到时候反而给娘子和老泰山丢脸了。”

    徐二鹏笑道:“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试试,况且我还有一层顾虑,程家倚仗夏首辅的关系,朝中关系纷繁,稍有不慎,陷入其中反倒不好。”

    萧景时没想到徐二鹏颇有见识,人还颇为质朴,不似旁人只见一个财富权势就跟上了,徐二鹏其实完全可以拿钱出来,走程家的关系做官,他却是真的不愿意。

    “若是没个财路,又有些报复的人,攀附上倒是罢了,我如今生意尚可,身份也还成,就没必要蹚浑水了。正所谓能者居之,我看姑爷文章作的好,正当年,倒是大有可为。”

    萧景时少年就得意,听这岳父说话倒是又有一番想法,二人倒是越聊越投契。

    徐家上了茶饭,妙真和梅氏也上了桌,妙真的两个弟弟也在一处,大家彼此说说笑笑,妙真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二人用完饭就要回萧家了,徐二鹏则对梅氏道:“姑爷已经答应推荐我们坚哥儿到晁家族学去读书,晁教谕是有名的时文大家,我也就放心了。”

    “我原本还怕他因为莫姑子那事儿——”

    却见梅氏话还未说完,徐二鹏就道:“此话就别再提了,他若是真的不喜这桩亲事,怎么都会搅散的,怎么还会成亲?”

    梅氏恍然。

    徐二鹏又道:“既然妙真归宁他们不愿意来,日后他们那里咱们也不去,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咱们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却说妙真这边归宁之后,算是正式融入萧家生活了,到了萧家,先和萧景时一起去了任氏那里。

    任氏见她二人进来,问了几句,又笑着看向妙真:“多劳你爹娘破费了。”

    “太太说哪里话,这原本也是应该的。”妙真道。

    任氏忍不住点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刚新婚,也得多相处,不必总过来。”

    这一席话,妙真听着脸一红,不好说什么。一旁的萧景时却想着新婚夫妇的缠绵,他面上不露出什么,只悄悄看了妙真一眼。

    从任氏这里出来,他们夫妇先回了房,回房之后,妙真想着自己下个月看能不能做一次义诊,现在刚进门不好说话。不过,她也和萧景时介绍自己的药:“这个是我配的花蕊石散,治疗一切的金刃箭镞伤,还有什么打扑损伤,猫狗咬伤都能用,上回是一个百户的夫人找我配的,我自己也留了一些。”

    萧景时拿过来看了看,又笑道:“你是怎么学会炮制药材的?”

    时下看诊和药铺一般是分开的。

    “刚开始是看书啊,南北朝的《雷公炮炙论》上不就有写么?我就粗略看过,后来去了程家之后,他们家专门有药房,我就常常去看,看了对照书多问,这不就会了么?”妙真笑道。

    有基础的人一般来说勤奋点就学的很快了。

    萧景时忍不住点头:“你还真的勤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若非做好充足准备,我怎好做这一行。”妙真笑道。

    不过,妙真也不能一直说自己,她问萧景时:“那你呢?你擅长什么?”

    萧景时挑眉:“一时说不好。”

    “说不好是什么意思?是什么都会的全才,还是你也不了解你自己?”妙真歪头打量他。

    这萧景时也是少年心性:“我也不是什么都会,但大部分都会。”

    妙真就道:“那咱们俩就慢慢互相探索,如此才有意思。”

    萧景时还以为妙真让他当场演示,小时候每逢有客人来,他爹就爱显摆儿子们多才多艺,那个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跟猴儿似的。

    没想到她这般说,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又说萧景时出去了一会儿,帮自己带了个十五六岁识文断字的小厮,名叫平安。妙真得知萧家下人是没有月钱的,全靠主家逢年过节打赏,就连她们这些做主子的也是,吃穿是不愁,你真要买个什么就得有自己的体己。

    这个平安领了进来之后,韩氏也知晓了,正好夏仙姐在她这里,遂道:“才进门都不到三天,老四就被哄着买人进来了。”

    “看你说的,兴许是人手不够吧。”韩氏知晓夏仙姐家里的事情,听说是夏家的靠山倒了,他爹的几个侄儿悄悄把钱财带了不少走了,说起来也很可怜。

    但再可怜,夏仙姐的嫁妆可是许多,轮不到自己心疼。

    这世上的事情极少有两全其美的,夏仙姐自己也不例外,她爹原本以为自己会越来越富,所以不吝啬给她陪嫁这么些东西来,没想到兴头上的时候,上头的人牵连到了他,钱财都没了,她急卖了她那四顷上等地,已然算是尽孝了。

    给三婶的那三千两银子都是她自己卖了地的钱,只希望她爹出来没事儿吧。

    又说姚太太因为和姚妙善不和,而妙真和姚家结了干亲,两家走动的还频繁,这妙真自然成了姚妙善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想若非是妙真多事,那小猴崽子去了,什么不是她的,偏那小东西活了。

    那小东西是她爹中年得子,宠的跟太子似的,自己即便有些东西,也不过是些添头罢了。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帝王将相哪个上位不是充满血腥味的,唐太宗杀兄屠弟,谁又说什么了?只不过是人家赢了。

    但计划都被徐妙真打破了,姚妙善哪里容得下?早已是绵里针,肉中刺了,如今又见妙真上嫁,比自己嫁的人家还要好,故而就忍不住了,她又知晓自己这位姨母最重孝道,就五分真三分假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任氏一听又喊来萧景时,把话透了一遍,萧景时在用晚饭的时候,就旁敲提起:“怎么我今儿过去,不见你三叔他们?”

    “说来也是有一些缘故的。”妙真不妨他问这个,心道他刚回来的时候不问,怎么这个时候问,不禁反过来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萧景时就道:“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娘那里说了什么,她倒是说起外头的人说你们家里不赡养老人,说亲人上门借钱也是一文不给——”

    这个时候萧景时也在试探妙真的反应,妙真则想在任氏面前下蛆的多半是有仇的,她一下就锁定了姚妙善,这个丫头可是不咬人的狗,她瞬间就组织了话语:“你不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爹爹他们兄弟一共三个人,我爹爹排行第二,当年我祖父和祖母在枫桥那里原本开的一家米店,说我大伯和我爹都是读书人,我三叔是不读书的,所以米店给他继承。我大伯和我爹想祖父母供他们读书,三叔没读书,这也是应该的,可后来三叔县试府试也是年年参加,后来实在是读不好书,方才继承米店的。”

    “我爹呢起初院试考了好几次都是不过,就做馆谷,后来攥文为生,刚赚了银钱,连我娘都没给,就给我小姑姑花了五十两还是多少买了一匹纺织机,后来我曾祖父过世了,祖父母也推说没钱,也是我爹借了钱,后来小姑姑出嫁,我大伯出外做生意,我爹也是借出去好几十两。只后来我三叔家里虽然雇了好几个伙计,但家中庖厨带孩子还要人,我祖父母就继续在他们那边帮忙,我爹也是四时八节的送礼过去。”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三叔过寿,我弟弟被一条乱叫的狗咬了,因那狗是我亲戚里比较泼辣,常横行乡里的女人,反倒还埋怨我弟弟淘气,可你也见到我弟弟了,那般文静的孩子,怎么可能那般?我爹想去把狗找来让兽医看,那狗却说早死了,尸体也不见了,亲戚们不仅不帮忙说一句公道话,反而话里话外埋怨我们小题大做,我爹的心都凉了。”

    “不过,也因为怕那狗是疯狗,我特地查了许多关于怎么被疯狗咬,诊治的法子,我弟弟有惊无险。我记得松鹤酒楼的姚家就遇到这样一件事,姚太太的儿子听说是被继女放疯狗咬的,因怕家丑不外扬,只能苦水对我们吐,我把医案给你看,你看那小大哥怎么样?”

    妙真说罢就把那医案找出来,萧景时见这墨色的确很久了,且医案记载十分详实,他已经全然信任妙真了,倏地道:“我说那姚家表妹怎地到我娘前面说闲话,原来是为这个,好个恶人先告状。”

    “我的好相公,亏你我夫妇坦诚以对,否则,这样的闲话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妙真忍不住扶额,差点泫然而泣,心中却庆幸还真是这个人,自己赌对了。

    萧景时站了起来:“她那狗儿还是我娘送的,怕她寂寞,不曾想她倒是害人。你等我明日就对娘说打发她出去,别让她四处害人。”

    妙真抹着泪:“自古疏不间亲,我不好说,亏得你为我作主……”

    她也没想到萧景时还真是个敢想敢干的性子,又想不管他是真的这般做,还是做给自己看的,总归他有什么说什么,不似别人藏在心里不说。

    第45章

    萧景时也未必是全然信任她,但是看了那个医案之后,恐怕更提防姚妙善是真。一个要害自己亲弟弟的人,难道她不会因为一言不合就害亲戚么?

    她说自家恩怨的时候,萧景时并不在意,但是提起这件事情,他才有反应的。

    妙真当晚睡下,次日萧景时同任氏说了,任氏皱眉:“不会吧?你表妹看起来纤尘不染的,怎么会做下这等事?”

    “是不是,总得派人问问才好。”

    “那我去把她叫来。”

    “不,把她的丫头叫来,您把她喊来,她怎么可能承认。闹大了,反而影响您,平日您是那么疼她。”萧景时道。

    任氏便派人把姚妙善的丫头先诘问一遍,她的丫头哪里经得住盘问,只道:“我们姑娘养的狗的确是不小心咬到的,可只是玩闹罢了。”

    “那条狗呢?”萧景时切入重点。

    “那条狗被老爷打死了。”丫头颤颤巍巍道。

    萧景时闻言冷笑:“玩闹的狗会咬的那么狠吗?腿皮都快咬掉了,你家少爷三个月才好。”

    “您怎么知道?”丫鬟惊呼。

    ……

    姚妙善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妙真被针对,没想到她被送了回来,说是怕她父亲惦记云云,这让她十分错愕。

    妙真听说她离开了,当日多添了一碗银耳羹。

    至于萧景时则是带了她弟弟坚哥儿去晁家族学,路上的时候萧景时突然问起坚哥儿:“我听你姐姐说你被狗咬过?”

    “是啊,就是去年的时候,我在我三叔家里玩儿,我三婶的姐姐一直让我和狗玩儿,我一过去,那狗就咬我。爹爹和来旺用架子抬的我回来,怕我是恐水症,我姐姐给我艾灸那个伤口,又给药我吃,还好我不是恐水症,姐夫,你说我姐姐医术是不是特别厉害?”坚哥儿道。

    萧景时又问了时间,说法完全吻合,他已然对妙真十分信任了。

    坚哥儿不明所以,只跟着萧景时过去,就此在晁家族学驻扎。

    妙真为了感谢他,就帮他做了一对岁寒三友的玄色缎子护膝、一枚石青缎绣芙蓉花开的荷包,萧景时看了这针线,暗赞一声极好,嘴上还道:“你费心做这个做什么?”

    “你为我费心,我也自当为你费心。况且人家说我的不是,你还容我分辨,信任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说我是不是该谢你?”妙真只是笑。

    古代人很少这么直白表达感情的,尤其是良家女子,多以持重端庄为上,妙真外面是如此,内里和丈夫相处又是一个样子,便是萧景时听了也忍不住红了耳朵。

    不过,两人相处越多,倒是都愈发暴露本性,萧景时觉得妙真聪颖伶俐,常常一语中的,有上进心,人还坚毅,说实在的比多少男人还强,而妙真发现她这位丈夫嘴有些毒。

    难得看他耳朵发红,妙真轻轻摩挲他的耳朵,二人正欲说话时,就见外面有人进来。

    “四奶奶,太太有请,说任家舅母咳嗽的厉害,请您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

    别看她进门,任氏丝毫不提她的医术,实则也是不愿意太捧自己的儿媳妇,如今真正有问题了,还得找她。

    妙真踮起脚迅速亲了一下萧景时,“我先去看病了。”

    倒惹得萧景时看着她的身影,往前还追了两步,才笑笑摇头。想起昨儿中午他小憩,她在一旁做着针线,帮自己掖被子,又用她的额头贴自己的额头,生怕自己睡的太熟发热,不知怎么,他心里还有些感动。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婆妈了,一气儿的去了前面的外书房。

    又说妙真出了芙蓉坞,就想她爹的确选的这个人好,性子不软,又懂道理,人还独立,不是妈宝,就是偶尔嘴毒些,她也能够忍受。

    很快到了任家舅母那里,她到来时,任氏就道:“媳妇儿,快帮你舅母看看,也不知怎地,她这又是咳嗽,又是拉肚子,吃了好几样药,也请方姑子艾灸,居然都不好。”

    “无事,我先替舅母把脉。”妙真拿了一本佛经出来垫着,让任舅母伸手。

    把了脉后,妙真不由皱眉:“你老人家脉沉细,手足逆寒,平日可是气血不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任舅母见妙真所谓,忙道:“外甥媳妇,我常常头痛,腰沉沉的,每次不舒服,都得找人来灸。”

    妙真道:“所谓阴寒蕴结于里,外面不见得能够发散,若是普通的咳逆,多半是胃寒,那橘皮干姜汤或者半夏生姜汤都,小柴胡汤也不是不成。可是,您这个病上咳下泄,如此,我给您开个方子,到时候连进三服。”

    说话间开了退阴散,又在这里把行医日志补齐,任氏连忙把药方给韩氏,着人去开方子。

    下半晌药煎了来,妙真亲自喂给任舅母喝,一共喝了三服,到晚上过来探望时,听闻任舅母痢疾止住了,咳嗽也没那么严重了,妙真才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在想找什么契机和任氏说自己想义诊的事情,现下倒是有些眉目,果真人得多耐性些。

    正想着外面有拜帖过来,原来是县令夫人,去岁妙真帮她治好了病之后,她有了身孕,如今却身体不适,要请妙真过去。

    若是在徐家,她提脚就走,但是在萧家,她要先去任氏那里,任氏就道:“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妙真当即坐着轿子过去,小厮丫头们都跟着去,只留甜姐看着家。

    韩氏见妙真离去,不免对夏仙姐道:“真是羡慕四弟妹,医术这般高超。”

    夏仙姐心想她爹从牢里出来了,身体却被侵害的不行,不由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那县令夫人因有了身孕后,百般呵护,但是上吐下泻,小腹坠痛不宜。妙真仔细询问,知道她小便正常,大便溏泻。

    “我已然吃的很少了,不知怎地,还是腹泻不止?徐女医,你且帮我看看吧。”县令夫人着急。

    妙真先安抚她:“您别着急,如今您肚子里正有身孕,您想啊,您小腹如此坠痛,那孩儿却仍旧不肯下来,说明他在天上就选了您做母亲。正好我又来了,我会帮您的。”

    小腹坠痛,孩子不小产,自然是因为肾气足,肾气足,脾胃气虚,才会胞胎显得不稳固。

    所以,她又重新帮县令夫人把脉,见她脉若,舌苔淡白,不由道:“您这是脾胃气虚的缘故,但是又不能只补脾胃,所以我要给您补心肾之火,只有心肾之火开始正常运转,才能促生脾胃之气。”

    说罢,又开了两剂的援土固胎汤,只不过,她又提醒道:“现下卖的白术很多假货,如果那药不好,您可以用白扁豆代替。”

    药方开完,县令夫人才让人送她出去。

    妙真坐在轿子里想,在萧家的确过的是少奶奶的生活,但她就是觉得没工作人就不踏实,人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人生事业,比什么都强。

    却说她回来之后,萧景时倒是问起她开的方子,因为他也懂一些药理,听妙真用“肉桂”“附子”还很担心。

    “这些可是妊娠禁用之品啊?”萧景时道。

    妙真解释道:“《内经》中说有故无殒,亦无殒也。她如果只是脾胃气弱,要用厚重补品来补益,可她是火气衰弱,我用的不多,却可以引火归元。若不然,脾土不运,湿浊内停,还是要泄泻不止的,是故,我就大胆用药。”

    萧景时不由道:“你学过《易经》?”

    “只是学了些皮毛,当年我爹送我去仇娘子女学,也是只有她教《易经》。”妙真倒是很谦虚。

    萧景时见她说的口干舌燥的,帮她点了一盏春茶,又把松子糖让用用描金边的浅碟装上,递过来给她,妙真呷了一口茶,竟然有一股苦涩,配上松子糖又觉得有一股清甜。

    见她吃的惬意,萧景时道:“你还爱吃什么?”

    “包子,肉包子、酸角包子、莲藕包、梅干菜这些。如果能把隔夜的包子,那样煎一下就更好吃了。”

    “喜欢吃那个?”萧景时问。

    妙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揉了揉妙真的头发:“知道了。”

    妙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是给自己做还是让人做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啊,她不禁摇摇头。

    县令夫人一剂下去止泻了,二剂之后,就几乎痊愈了,妙真派人过去探望的时候,见她好了,妙真也放心了。

    那县令夫人也是送来诊金,五两银子,红黄杭细绢各一匹。

    正常而言,也不必这么多,只不过妇人常常求子心切,即便是县令夫人也不例外,自然要好生打点自己。

    妙真这些收下钱来,又把两匹绢让人登记好放楼上,刚忙完,就见小姑子素云过来了,妙真忙吩咐人看茶上点心。

    嫁过来虽然不过一旬,但萧家这几个人的性格她不说摸的十分熟了,也有八分熟,这位小姑子因为年纪小,所以最是受宠。

    “四嫂,你在家里做什么呢?”素云对妙真这里似乎很好奇。

    妙真笑道:“也不过是做做针黹女红,看看书,也没什么好忙的。你呢,来找我有没有什么事?”

    素云摇头,妙真想她应该是来玩儿的,索性就让人拿了棋盘来,同她一起下棋。

    下棋时,妙真不免问道:“你怎么走到园子里来了?外头冷不冷啊?”

    “我有一方帕子掉了,仿佛是落园子里了,让我好找,结果就找到四嫂这里了,索性就进来了。”素云笑道。

    妙真当即道:“既然找不到就算了,说起来我这里倒是有几方帕子,妹妹看喜欢哪方,就挑些罢了。”

    说罢,让小喜拿了一沓十二花神的绣帕来,素云还推辞了两句,经妙真执意,她选了一方绣杏花的帕子。

    因有这方帕子,妙真犹嫌不够,还送了一对荷包,一枚香囊与她,又让她留下来用饭,姑嫂二人自在一起说话。

    “上回大嫂不知道送给我什么糖,比我先前吃的好,我这一不留神就吃了,结果吃完牙疼了三天,被我娘好一顿攮。”素云道。

    妙真不妨问起:“我看大嫂和二嫂倒是关系很好。”

    这素云年纪小,事儿却知道的多:“哪儿呀,大嫂和二嫂其实很不对付,我碰到过两回。一回是在大房那边,我去大伯母那边玩儿,正好想找大嫂玩儿,就过去了,正碰到大嫂和她的丫头说二嫂端的官家千金,连小妾的私产都贪,还有一回,咱们园子假山后头,我听二嫂直接说大嫂,最爱炫耀美貌,抢别人汉子,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好了,这些话却不是你个姑娘家能说得的,喏,先吃个五香虾卷。”妙真帮她夹了一筷子菜,不由心想韩氏管着二房的内务,怎么手头如此紧,那夏氏端的是举人娘子的身份,怎么如此不自矜身份?

    但她面上不露分毫,依旧热情招待素云吃喝,无所不应。

    等素云走了之后,妙真拿出医书去西书房看,没有半点方才八卦的样子。刚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书,又见韩氏过来,她给妙真送了一个冲筒和几个储药罐来。

    妙真也没想到韩氏把自己的话记在心上,上回她就说自己这个小药房缺什么,韩氏就弄来了。韩氏笑道:“这有什么,咱们家自家就是开药材铺的,我只消问一声就好,还有啊,我和太太说了,你日后要什么药材,只管与药铺说一声,盖个戳儿就好。”

    “二嫂,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了。”

    “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别见外。”

    韩氏这样热心,妙真哪里有不感动之意,二人把臂说了半天话。

    ……

    “四奶奶,您说二奶奶这是……”小喜道。

    妙真摇头:“大房的夏氏虽然送了我一盒南京绒花,但这些东西于我而言,算不得十分贵重。二嫂倒是自从我进门,屡次帮我,跟我介绍家中规矩,况且我们也是一房人,我自当和她好。”

    小喜点头:“您说的是。”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楼家送了嫁妆过来,楼嫁大嫂跟着来铺床,妙真和韩氏一起见到了楼家的嫁妆细单,现银八百两,陪嫁一顷地,嫁妆不过三十六台,的确嫁妆没自己多,但是楼家父子都任官。

    楼家老爷是本县主簿,二把手的位置,楼家哥子在县衙的户房做管年,所谓管年就是六房房长的副手,不同于普通书吏。

    听韩氏说楼家老太爷原本也是本县训导,和大伯母的爹晁教谕多年同侪。

    这楼家相当于吴县地头蛇,韩家也是千户,是官家,夏家有钱,还有三房的三爷,看三婶的意思,已经定了一位家世极好的姑娘。

    日后,爹娘恐怕给自己的帮助有限,他们能够托举她到萧家,还有那样一份体面的嫁妆已然是十分不易了,日后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还得靠她自己,否则,将来几个妯娌一处,自己最末了,怕是连自己的丈夫都要看不起自己。

    男人势利起来,女人也要靠旁站。

    楼琼玉是二月的最后一日进的门,她身量中等,相貌中等,很是文静,持重内敛。任氏这个月又得了这个媳妇,一看就是极其温顺的样子,欢喜不已。

    又妙真和楼琼玉都是一个月进门的,两人住的地方挨的更进,年龄相仿,都上过女学,还算是颇为投契。

    一些远客如任大舅母等人家在杭州,任氏就让萧景时帮忙送回去,妙真便跟他打点行李,“你看我把你一套衣裳装一个布袋子里,一共带了六套已经搭配好的衣裳,再有袜子、汗巾子也都各自装着,上面贴了签子。你看还缺什么?”

    “也不必带什么了,我送她到了杭州就回来。”萧景时其实有些舍不得妙真。

    二人成婚其实还不到一个月,多半都是晚上相处,白日萧景时还要去县学或者在外交际,但是仅仅有的几件事情都妥善解决,二人相处的也还算不错,他想说些什么,但见丫头们进来,就只说了这一句。

    妙真笑道:“那你快些回来,我且等着你。”

    “好。”萧景时走了出去。

    他一走,楼琼玉倒是时常过来陪她,二人还让厨下多加了一碟蒜香猪头肉,一碟荷花卷来,妙真看她文文静静的样子,还笑道:“我娘总不让我吃这个,说吃了就没人出去,没想还找到了同好。”

    楼琼玉只是笑,她其实也有些心虚,原本嫁到萧家轮不上她,是她爹娘通过大房晁氏的关系才进来的,她的两位嫂嫂都不凡。看韩氏到底是千户小姐出身,生的花容月貌,人物好不标致,徐氏亦是富户出身,父亲是监生,外祖父是举人,本人医术闻名本府,而她相貌普通,嫁妆和之前进门的徐氏不能比,就连丈夫新婚夜看她的眼神都是失望的。

    要说妙真并不知道楼琼玉所想,若是知晓了,肯定想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竟然也在羡慕你。

    隔日,楼琼玉过来和妙真一起去探望韩氏,韩氏忙了一个月,除了两个小叔子的亲事,还有安置亲戚们茶饭,故而旧疾发作。

    “嫂嫂,可否让我为你看看?”妙真过来道。

    韩氏笑着摇头:“我这是老毛病了,躺个一两天就好了,你不必忙。”

    既然她这般说,妙真也不勉强,只道:“那二嫂若是还不舒服,便差人喊我过来,我那里你也是知道的,也有一些成药。”

    韩氏微微颔首,妙真和楼琼玉就一伴又去任氏那里,任氏见她们俩先去探望了韩氏过来,很欣慰:“你们二嫂近来也着实累了,不过,我更欢喜的是看你们三个和和睦睦的。”

    “太太说的是,二嫂着实贴心,六弟妹又温和,我们三个处的跟亲姐妹似的。”妙真道。

    任氏很满意这个说辞,都说她找的儿媳妇名不符实,可这三个都堪用,比旁人家的强多了,更何况正因为名不符实,她们才拼命做到别人首肯。

    “你们这样也好,三房的三姑娘就要嫁到岑家去了,你三婶待的有些不耐烦儿了,等会儿我请她来打牌,你们也在这里陪客吧。”

    任氏这么说,妙真和楼琼玉都笑着应是,其实都想拔腿就走,妙真是想还不如回去多看看医书,楼琼玉刚嫁过来,平日就是宅女一枚,更觉得麻烦,但两人涵养都很好,陪着打了两个小时的牌。

    午饭又陪着用饭,用完饭后,等任氏午睡,她们才回到自己房里。

    妙真索性在榻上用饭,蜜儿上来问道:“四奶奶手气如何?”

    “和长辈打牌哪里好赢的,输了五钱银子,索性还算不上很多。但若是要日日这么打牌,我也受不住了。”妙真摇头。

    小喜坐在妙真对面,和她一起用饭,也是深有同感:“我感觉萧家筵席太多了。”

    “是啊,不过这也难免,以前在家都是我爹娘应酬。况且萧家家大业大的,生意多,总得出去,也不能不动弹,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妯娌呢,也不独我一个。”妙真道。

    却说妙真这边把饭用完,在后院散散步,碰到吴大奶奶上门求医,妙真忙请她进去。另一边夏仙姐也奉她婆母之命,来探望了韩氏一遭,出去就和身边的丫头玲珑道:“这个人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现在拼命管家有什么用啊,最应该的生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玲珑笑道:“这也不是能怀就怀上的。”

    “成日从早忙到晚,还要给她娘家置办行头,摆出一幅官家人的气派,二婶一个月也不过给她那点银子管茶饭,她还要抠的给她娘家去。那徐氏是个女科非常有名的大夫,我查过,听闻她拜无锡杨孺人为师,韩氏竟然也不让人家帮她看看。”夏仙姐撇嘴。

    她这样说着,等回到家里,又见她娘家老仆过来伤心道:“大小姐,老爷他病重去世了,夫人带着家俬跑了。”

    方才还不屑的夏仙姐心急如焚,立马对玲珑道:“赶紧把姑爷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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