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第31章 爱的意义

    随着由美和亡灵之间的战斗进入尾声,白川雾打起精神,眯眼将结局收入眼底,事情和她预设的一样。

    原本庞大盘踞着的血树,被亡灵们撕咬夺走血液后,没有新鲜的生命提供养分,逐渐萎缩成一米多高的枯树,由美连人形头颅都消失了,整个脸缩在树干里,眼睛处只剩下两个漆黑的洞,不知道是哪个亡灵的骨头卡在里面拿不出来,形状像嘴的一道缝隙里发出:“嗬”这类意味不明的声音。

    但是由美也消耗了相当多的亡灵,她的血液被亡灵吞食后,破坏了亡灵体内原本的污染力量,因而彻底失去行动力,回归成尸体最本真的状态,如果不是黑衣少年控制的亡灵足够多,由美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空气里散溢的污染能量越发浓厚,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人无法呼吸。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白川雾撑起身体,艰难喘息着,走到由美面前,准确地说,是走到那具由无数人类经脉血管编织成的怪物残躯面前,一刀重重刺下,划开它的表皮,露出干枯如树皮的内部。

    怪物气息彻底断绝。

    霎那间,它身上先前聚集吸收起来的能量,如泡沫迸散,溅射到空中。

    就是现在,白川雾闭眼,放空大脑,专心吸收起凝实的能量。

    理论上来说,普通人处于强烈的污染源中,只会被侵蚀感染,最后失去意识成为怪物。但是白川雾她的体内刚好有血树的力量,再辅以自身的力量,只要稍加引导,这股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她的体内,使其成为下一个支配者和寄宿对象。

    这并不是白川雾想要的。

    为了不让这股强大的力量击垮自己原本就脆弱的身体,她必须小心翼翼让其进入身体前,被自己的精神力提纯,她要用自己精神力织成的网,将滔天洪水拦截在入口处,只要纯净的能源,摈弃肮脏的杂质。

    以她现在细弱游丝的精神网,要做到这一点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但是,白川雾的精神耐受力却是世间罕有,她从出生时就不断遭受的精神苦难,导致她有着一颗坚韧的心,所以她的进化方向才是精神方面。

    而她经历得越多,她的精神力就会越发强健有力,只要她还抱有一口气,没有放弃希望,那么她的精神网就不会断裂,在过滤污染的同时,也在快速吸收着能量以强大自身。

    只要熬过前期,那么后面她的成长速度就会十分惊人。

    白川雾跪坐着,紧咬嘴唇,死死握住手中的刀,哪怕大脑疼痛好似有无数虫蚁啃噬,浑身无力,连呼吸都牵扯着每一处神经,带来海啸般汹涌的震荡。

    黑衣美少年在不远处,白色眼瞳里映照出富江围在白川雾身边,为她拦下剩余的亡灵,他一向冷漠的脸,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一直都置身事外,双手插兜,毫无波澜地看亡灵们为他前仆后继,那些将希望寄托于他,又被他诱惑放弃生命,自愿追随着他的少女们,无比渴望得到他的爱。

    十年前他未出生就死于自杀的母亲腹中,不甘的幽魂寄身于和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少年身上,他们有着同样的处境和不幸,从此他们就是一个人。

    他从父母身上明白了,爱是发自内心的绝望无助,是对另一个人的偏执占有,是转瞬即逝的谎言泡沫,死亡才能证明爱的深刻,枯萎的心才能诉说真实的誓言。

    黑衣美少年都做到了,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体永远都不满足,他依旧要更多的爱,灵魂深处的焦渴催促着他创造更多的亡灵。

    这个时候,他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没有再开口诅咒,只是报以沉默。

    在最剧烈的疼痛过后,白川雾的精神网逐渐壮大,进入体内的能量从涓涓细流变成江河奔腾,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能腾出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血树枝,将其枯萎的部分拔起,血树的污染已经被她驱除殆尽,身体只待慢慢恢复。

    更重要的是,她的精神力在这次冲击中,进化得更加强大。

    她抬起头,和黑衣少年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

    他一人独立在黑夜中,哪怕周围全是人影环绕,浑身是说不出的寂寥,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茫然,某种异常又令人悲伤的东西,传递在彼此的目光中。

    白川雾脑海中浮现深田龙介之前说过的话:“他要的是爱。”

    她站起身,时刻注意她动向的富江立马扶住她,她看向周围向黑衣少年索求爱意的亡灵,若有所思。

    于是白川雾安抚地拍拍富江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了,但是富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装作不明白,一个两个都紧紧扒拉着她不松手,她无奈地笑笑也就没管,任由他们挨着自己。

    她对其他还在阻拦的富江说:“不用拦着她们了,我有办法。”

    他们停顿片刻,还是听了她的话。

    于是许多亡灵立马凑了过来,想要抓她讨好黑衣少年,换得他的青眼。

    白川雾轻咳几声,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带着她精神力的话语传了出去:“去爱他吧,接纳和理解他,你们就能爱自己。”

    她的血管还没有完全复原,每说一句话,喉咙都被刀割一样,但她还是继续道:“别害怕去爱,爱本身是没有错的,不用把爱的权力交付到别人手里,别让那个名字囚禁你们的心,只要你们主动走近,像爱着他一样爱自己,你们就可以获得幸福。”

    “去吧,你的恋情会有结果的。”她抽出一只手将一脸茫然的少女调头,轻推少女腐朽的后背,让少女停止询问,而是坚定地走向那个人。

    “不必畏怯,也不用哭泣祈求,只要去爱就好,看着他走向他。”

    “你会获得幸福的。”

    “你和他会永远在一起的。”

    “勇敢去爱吧,会如愿以偿的。”

    “相信爱,你会得到爱的。”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和富江的,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生死,还有两个世界的距离,但是她已经想好,一定要带富江一起走。

    随着她的声声低语,少女们沉默着转身走向黑衣少年,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靠近他的亡灵越来越多,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亡灵没有再歇斯底里地不停追问他,自己能否获得幸福,发疯似的祈求他的答案。

    她们只是默默地双手拢在胸口处,平静地带着憧憬和向往,温柔地靠近了那个人,也释然地接纳了自己。

    黑衣美少年环顾四周的亡灵少女,奇异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再看向白川雾,她朝他点点头,露出肯定的微笑,富江小动作不断在她身边打转,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其他人。

    这也爱吗?他不解地想,和他所知道的恰恰相反,这种主动付出,不求回报,只要依偎在那个人身边,就可以为之出生入死的行为,也是爱吗,还是说,自己的理解才是错误呢?

    白川雾看到他困惑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爱自己。”

    在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接受并理解了自己的存在,不再质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合理,即便他被父母所抛弃,他的出生依旧是有意义的,当他肯定自己的价值,爱着自己的时候,才能回应别人的爱。

    他如深渊般空虚无望的灵魂,终于被爱意填满,于是他和那些追寻爱的少女们,身影也逐渐淡去,执念放下后,才缓缓踏入轮回的路途。

    临走前,他朝白川雾挥手告别。

    白川雾没有错过他脸上释然的笑意,也挥手致意。

    不知道是哪个富江率先打破告别的氛围,空气里弥漫着醋味儿。

    “明明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就在身边,小雾竟然只顾着看别人。”

    “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呀,真让人伤心。”

    “小雾身体还没好吧,让我看看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你别扯小雾,走开,挤什么挤。”

    白川雾:额

    眼看雾气散去,她才松了一口气,疲惫感席卷了她的全身,但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她回头数了数,现在的富江居然有7个,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折腾出这么多的。

    她走到墙边富江的尸体旁,靠着他坐下,然后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一排富江穿着各异,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他们不假思索异口同声道:“当然是要跟着小雾了。”

    她就知道!

    白川雾叹气道:“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已经是死城了,上面很快来人,不能和他们撞上。”

    她又看看一群一模一样的富江,忧心忡忡地说:“咱们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了,你们又很引人注目,所以必须分开,只能有一个和我一起。”没等他们吵起来,她补充道:“不准反驳!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你不是说,你们记忆是共通的吗,只要一个就够了,其他人都去别的地方帮我找人。”

    眼看她态度坚决,富江们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那你让谁陪你?”

    她指了指一旁靠着的尸体,说:“就他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活过来。这样吧,谁先找到我要找的人,谁就可以过来换着陪我。”她在心里腹谤,明明就是同一个人,还要争风吃醋,男朋友的身体太多了也真是有些麻烦呢。

    这下他们倒是没有意见,问道:“小雾要找什么人呢?”

    白川雾将她知道的关于司凛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另外还有夏希这个名字,也让他们留意。

    等到原来那个富江死而复生后,他们就近搜集了一些物资和钱,一行人分道扬镳,开着车,趁夜色离开了这座空城。

    夜风从车窗吹起她的长发,过了那会疲惫的劲儿,她反而清醒很多,来不及庆幸自己能力升级死里逃生,她心里被另一件事情占据。

    她虽然解决了S级污染,但是她的系统没有任何消息,而且结束后她用探测器看自己的数值,象征安全的绿色字符1和她第一次测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却带给她更多困惑。

    第32章 旅馆中的事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到床上,旅馆内双人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动了动,被久违的太阳光照唤醒。

    白川雾懒洋洋睁眼,入目的是富江那张具有绝对冲击力的美颜,感觉活着都更有动力了,美好的一天从赏心悦目的脸蛋开始。

    富江不自觉皱眉,把脸埋到她的颈窝,张嘴轻咬那一块未长好的疤痕,“再睡一会儿吧,小雾。”

    她们离开那座城市已经五天了,但实际上,外面的时间已经走过了一个月。

    在血树和亡灵诅咒的力量碰撞下,处于污染源的他们与正常的时间流速再次产生了差异,离开了那里,来到别的城市后,白川雾才知道,官方已经派人进去探查过了,但是一连数日,进去的人都一无所获,他们只是徒劳地在大雾中兜圈子,完全找不到任何人,官方不得已只能暂时撤退。

    某一天雾气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消散,他们进去一看才发现城里的人不知道是中邪还是染上怪病,许多人好像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空荡荡的皮和骨头,还有很多女性的尸体堆叠在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腐败时间跨度极大。

    这件事情最终被定性为邪教徒的献祭仪式,整个城市都被封锁,禁止出入。

    想到这里,白川雾把富江搭在自己腰部的手拿开,利索地起床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说:“我出去锻炼锻炼,你再睡会儿吧,等我回来给你带早餐。”

    富江黑发散落,额头露出,眼睛睁开追踪着白川雾的身影:“要早点回来哦,不准和其他人讲话。”

    白川雾拿毛巾擦干脸,镜子里漂亮整洁的自己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知道啦,你就在房间里等我哦,不要出门惹事。”

    她现在的心情很微妙,富江在关键时刻特别靠谱,是在生死之间能够全身心依赖的靠谱男友,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格外的

    怎么说,是对衣食住行有着超高要求的娇气猫猫,没错,用猫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他平等地嘲讽看不起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高贵冷艳毒舌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其他人都是工具人罢了。

    但是富江对她这个女朋友兼饲主,态度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要夸张,简直是不遗余力地粘着她撒娇,时时刻刻都要和她贴贴,这样独一无二的优待,不得不说确实令人心情愉悦。

    这本该是好事,然而出门在外的时候,就会让她收获一众仇恨的目光,为了她们接下来的生活平静一些,她只好让富江减少出门的频率,而代价就是她们从此以后必须睡在一张床上。

    富江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谁叫他是男朋友呢,一起睡觉也没有什么的吧,白川雾正努力适应这件事。

    现下她们来到这个风景优美的小镇暂时歇脚,说是小镇也不算太小,白川雾看地图,发现这里比黑涡镇要大得多。

    反正现在她还没有具体的线索,刚好在这里住几天,就当休息放松,为了让身体跟上自己精神力成长的速度,她每天都有抽时间锻炼。

    这家旅馆是老式温泉旅店,听说名气很大,有不少客人慕名前来,这会儿在前台登记的女生,打扮精致,模样漂亮,一看就是来度假的。

    白川雾走出去,朝地图上公园的方向走去。

    早上风一吹,还有些凉,毕竟是早秋,街上都有人穿着风衣,她绕着公园小径慢跑,看来往的行人,心想要给富江和自己买秋装了。

    跑过十来圈后,她浑身发热也有点累,就慢下来去商店门口买水,没想到看到有人在吵架。

    她慢慢挑选商品,一边喝着水,调整呼吸,耳朵偷偷听着那边的动静。商店里的人和她一样不约而同地留意着他们的争吵内容。

    不怪他们八卦,主要是这出戏,正常人类见到了都不会错过。

    主角是一个带着金属边框,头发四六分,穿着衬衫白色衬衫黑裤子的高瘦青年,模样周正,浑身带着书卷气,看上去像大学里常见的气质学长。

    另外两位女性格外令人瞩目,一位身材火辣,头发染烫成金色卷发,漂亮得像刚刚拍完杂志的模特,另一位光看外貌,不说漂亮,连普通都算不上,任凭谁一眼看过去,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脸上像是得了肿瘤,肉成块地耷拉下来,五官只能勉强辨认出来,一眼令人心惊。

    更令围观的人吃惊的是,后者挽着那名男子,宣告自己的地位。

    “夕子,哪怕咱们从小学就认识,我也绝不可能把阿泽让给你,你就这么不要脸,要来抢闺蜜的男朋友吗?”

    名为夕子的金发女子摇摇头道:“秋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怪物一个,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阿泽在一起呢?”她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直直地将秋奈可怕的脸照给她看。

    秋奈看到自己后明显畏缩了一下,她双手紧紧傍着阿泽,寻求他的肯定和安慰:“阿泽,我真的变丑了吗?我明明很漂亮的!对不对!”

    阿泽肯定地握住她变形不似人类的手,深情款款回应道:“你简直不能更美了,你的眉眼在我看来,无比周正端庄,是只有奇迹才能创造的美貌。”

    被阿泽安抚肯定后,秋奈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她语无伦次地再次问道:“真的吗?我依旧美丽吗?”

    白川雾实在没忍住偷看秋奈,她的眼睛已经小的看不见,牙齿更是凸出得都能看见牙根,可是面对这样的秋奈,阿泽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眼神确实充满柔情,他说:“是的,不用怀疑自己,你就是最美丽的存在。”

    太令人感动了,连白川雾都要在心里为他们拍手叫好,这谁看了不觉得是女友身患怪病,男友不离不弃依旧宠爱的绝美爱情。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个名为秋奈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的话。

    白川雾见到秋奈的样子,立马用精神力加强了自身的防护和观测力,这么一看,秋奈抱着阿泽,那股令人不适的邪恶气息,包裹着她的皮囊,有无数黑褐色的物质在她的体内穿梭,好似要形成某个具体的形象。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结账,打算走人。

    现在她可不打算卷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里去,特别是和污染物有关的东西,她得保留实力,她心中有预感,自己和司凛迟早会对上。

    可是谁知道她刚刚走出商店,金发美人夕子气鼓鼓地顺手拦住她,指着秋奈,很是不服气:“这位美女,想必你也听见了刚刚我们的谈话,你来评评理,你看我和她谁和阿泽在一起更般配?”

    一时间场上的目光都转移到白川雾身上。

    好尴尬好尴尬!!!

    早知道这样,刚刚就算累死都不停下来,一口气跑回黑涡镇都没问题,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她面上不显,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伸手装模做样比划了几下,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身快步离开。

    等离开公园范围后,她浑身一轻,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白川雾迈着愉快的步伐去买早餐。

    香甜软糯的面包蓬松如云朵,精致好看的蛋糕刚刚上架,空气里都是烘焙店里特有的香味,甜甜蜜蜜的勾起人的食欲,白川雾挑了几个带回去给富江。

    她自己不讲究,在路上边走边吃,回到旅馆时手上还剩下一小节。

    白川雾走过拐角,和刚刚出门时在前台登记的女人迎面碰上,擦肩而过时,女人叫住了她:“那个请等一下。”

    白川雾顿住脚步,看向她。

    女人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开口:“请问您的面包是在哪里买的呢?看上去似乎很不错呢。”

    原来是这种小事,她也没多想,顺便给女人说清楚怎么走,便要离开。

    女人却再次开口请求:“请问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呢,我有些不认路,如果您愿意陪我的话,我会很感激您的。”

    这次白川雾拒绝了她,表示自己还有事,没空陪她一起,要是实在想找人陪同的话,可以问问前台小哥,他很乐意赚点小费。

    白川雾从走廊转角处离开,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女人一直在注视着她,她心里一阵不爽,这种被盯上的感觉,真让她浑身不适。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是白川雾由衷地希望,她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然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白川雾撩起门帘,穿过小庭院,回到房间里,富江还在赖床。

    她放下食物,扫过盥洗室,看富江明明洗漱过了还故意装睡,就等自己靠近叫他起床,然后趁机扑过来,把她拽到怀里,就可以哼哼唧唧地撒娇,进而做一些别的事。

    这一招用过一次后,她就不会再上当了。

    但是此刻白川雾脸上浮现酒窝,却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又要故技重施。

    她轻盈地来到床边,“富江~男朋友~起床啦!”

    在床上那个人嘴角勾起,忍不住扑过来的时候,她装作捡东西猛地蹲下来,让某只爱咬人的猫扑了个空,还因为收不住力从床上摔了下来。

    富江捂着脸从地毯上爬起,控诉地看向使坏的人:“小雾!你太坏了,万一伤到我的脸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

    白川雾瞪大眼睛,学着富江惯用的无辜语气:“哎呀,怎么能怪我呢,这都是意外呀。”

    富江撑起身子爬到她面前,就着这个姿势压着她,俯视着她,明明是具有压迫感的动作,可他说的话又全是委屈:“是吗?反正都怪小雾太诱人了,明明一直诱惑我,却又不肯让我碰到底,昨天好不容易松口,又临时反悔”

    眼看要面临长篇的猫猫诉苦,白川雾仰起头直接堵住他的唇。

    世界安静下来,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唇间的水声。

    片刻后,白川雾推开不知餍足的富江,心一横答应道:“今天晚上,我肯定不反悔!”

    富江搂住白川雾的腰部,用鼻尖、嘴唇在她颈间伤口处摩挲,低声笑起来,“好,再反悔的话,我就直接吃掉你。”

    面对男朋友略显恐怖的情话,白川雾偏过头,心想你才舍不得呢。

    第33章 地狱汤

    临近中午,白川雾去餐厅转悠,这家温泉旅店的饭菜很好吃,食材新鲜,厨师手艺了得,听说是老板专门从外面请回来的大厨,难得富江喜欢大厨的招牌菜,尽管制作工艺繁琐,价格昂贵且费时间,白川雾还是提前预订了好几天的招牌菜,让他们把食材都准备好。

    白川雾点好其他的菜品后,她顺便和一旁的员工聊起天,接待小哥格外喜欢和白川雾这样年轻貌美,又出手大方的客人攀谈。

    据接待小哥介绍,这家温泉旅馆原来是一个家庭私营的小旅馆,不知为何,可能是经营不善吧,后来倒闭了,他们老板来这里旅行时觉得这里温泉很不错,才出资收购了这里,花了大价钱在原址上重修,现在已经是当地的招牌了。

    白川雾若有所思,怪不得这个颇为现代化的旅馆里,有些地方还显得较为陈旧,可能是保留下来的原貌吧,就比如走廊处悬挂的布偶娃娃,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

    她来了兴趣,问道:“那店里除了我们院里的私人小温泉,还有什么别的特色吗?”她本意是想问问除了贵宾院落的单独汤浴外,有没有什么值得一试的特色温汤,比如红酒、牛奶、玫瑰加料的款式。

    没想到接待小哥思考片刻后,一拍脑袋,神神秘秘地说:“啊,原来早川小姐,也是为了那个来的,没想到您也喜欢那种活动啊。”他话语充满暗示,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白川雾心里莫名其妙,但立马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别的不在明面上举行的地下活动,她好奇心上来,也没反驳,只是说:“我和男朋友能去看看吗?”

    接待小哥回道:“当然可以,您真是运气好,最近的一场在今晚12点整,届时我们会把邀请函放在您的门口,拿着邀请函就可以参与,不过要特别声明,一切都是您自愿参与,本店员工不提供任何额外服务。”

    白川雾越来越好奇,问道:“你之前有参加过吗?能不能给我提前透露一些呢?”

    穿着普通蓝色接待服的小哥摇摇头:“我刚来才半年时间,还没有资格参加,晚上会是另外的员工负责,我们都是只上白班。”

    白川雾还想继续问他,但是有别的客人来询问事情,他抱歉一笑,去服务其他客人了。

    聊了一会儿天,白川雾觉得有些口渴,拿起玻璃杯喝水,波光闪动,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是昨天搭讪的那个女人,她今天带着口罩,坐在白川雾背后不远的位置,不知道看了白川雾多久。

    白川雾若无其事的放下水杯,微微侧头假装看餐厅出餐的位置,眼睛余光瞥向那个女人,发现她拿着报纸,头虽然低下,但是眼睛一直抬着,像幽灵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白川雾心头一阵悚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盯上,思考片刻后,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装作不经意地转身,和那个女人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对上,她故作惊讶:“好巧,你也来订餐吗?”

    那女人见白川雾主动搭话,立马放下报纸,熟络地走过来,眼睛像是快渴死的人看见水源一样,舍不得从白川雾的脸上移动分毫。

    “是啊,这么巧。昨天多亏了你告诉我那家店在哪儿,味道确实不错呢。我叫龟井,你是叫早川舞吧,我听店员说起过你,你也是一个人来旅行的吗,不如我们结伴好了。”她一连串话砸下来,根本没给白川雾拒绝的余地。

    但是白川雾直接跳过了这个请求,没有顺着她说,而是问起了龟井的事情:“龟井小姐怎么会一个人来旅行呢?怎么没和朋友一起?”

    龟井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眨了眨,笑着说:“早川你就是我的朋友呀,我对你一见如故,特别喜欢。”

    莫名其妙,这是个神经病,鉴定完毕。

    白川雾利落走向取餐处,吩咐服务员送到房间门口就好,然后丢下一句话就走:“我和龟井小姐可算不得朋友,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和男朋友一起的,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她说这话既是警告,也是为了龟井好,要是让普通人看到富江,保不准又会闹出什么乱子,严重一些可是会死人的。

    但是龟井显然没有明白她的苦心,而是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说一些话,俨然是赖上她了。

    一路穿过餐厅、休闲室、木制长廊,眼看就要到她的私人贵宾小院,但是龟井依旧像跳蚤一样,竭力靠近并抓着她的身影不放。

    白川雾忍无可忍,就在她转身要用精神力让龟井离开时,她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到龟井的脸上。

    龟井露出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形状圆圆亮亮,看上去很漂亮,尤其是眼眸的颜色,是很清透明亮的琥珀宝石,正是她每天会在镜子中看到的样子。

    而现在这双动人的眼睛出现在了龟井的脸上。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从昨天到现在见到的每一面,龟井的脸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昨天还不是这样的,那时龟井的眼睛是很平常的黑色,形状也完全不同;刚刚再见到时,龟井的眼睛似乎和昨天略有区别,但是变动不算特别大,她一时没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龟井的眼睛颜色接近于自己,形状也调整过来,她才留意到这个女人的变化。

    这一切的想法,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所以白川雾突然动手,摘掉龟井的口罩时,龟井并没有来得及阻止。

    口罩下的脸,虽然能认出来还是昨天见到的样子,但是仔细一看,已经有不少细微之处发生改变,嘴角的弧度、鼻子形状、五官分布的位置、脸型的变化,白川雾一眼扫过去就能知道,龟井在模仿自己,或者说,龟井在偷走自己的脸。

    白川雾笑了,饶有趣味地问道:“你跟着我就是盯上了我的脸?为什么选我?”

    可能龟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受害者发现后不仅没有辱骂远离她,还有闲心在这里和她说话,所以她明显愣了一下,紧盯着白川雾的脸,贪婪地将白川雾的每一处表情都收入眼底,“因为早川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最好看的人呐,这样美丽的脸只让你一个人用怎么好呢,既然你不介意,那我拿来用用也没什么吧。”

    白川雾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瞥,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内,关上门。

    没等多久,午餐送来后,她去门口取餐,发现龟井还等在门外,不放过每一个可以看到她的机会。

    白川雾没有理会龟井,而是边吃饭边和富江谈起旅馆里的午夜活动。

    富江几乎只吃这家的招牌菜,其他的动也没动,他放下筷子,怀疑地说:“小雾不会是找的新借口,来逃避晚上的深入交流吧?”

    白川雾噎住,立马喝了口饮料才缓过来,她表情严肃道:“怎么会呢?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不会反悔的呀,那种欺骗心爱的男人的事情,我做不到。”

    富江眯起眼睛,没说话。

    白川雾一脸正气,强调道:“我只是对这个地方有些好奇而已,你看,咱们来了两个晚上了,我每次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睡眠质量好到晚上你偷亲我都没醒过来,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她合理怀疑,这个温泉旅店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今晚去看看,如果不好的话,明天她们就走。希望只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现在看什么都不正常。

    富江心虚地移开视线一秒,立马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你男朋友,亲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嘛,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偷亲你了。”

    她瞪了他一眼,说:“你还说,醒来后我嘴巴都肿了,要是想让我别发现,就不要那么明显呀。”

    富江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若无其事道:“好吧,既然你想看,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白川雾满意点头,她擦干净嘴角,看向院子外面,朝富江招手示意。

    富江把耳朵凑过来,她带着狡黠的笑意把气息洒在他耳边:“外面有个好玩的,晚上”

    他点点头。

    是夜,临近12点。

    院内门口凭空出现一封邀请函,白川雾拿起来打开。

    素白的宣纸上,印着血红的字体。

    尊敬的早川舞女士您好:

    欢迎您参加本次午夜狂欢活动,作为候选人之一,请即刻前往庭院中心右手第一间房间内,届时将和其他候选人一同进行选拔,获胜者将拥有活动正式入场券,失败者将永久丧失参与资格。

    请注意,您需要换上浴衣,并独身前往,不能有其他人陪同,最后祝您顺利通过考验,早日加入狂欢行列。

    地狱汤全体员工敬上

    真有意思,前两晚,她不到12点就困得很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了,今天却异常清醒,这个地狱汤的名字,也很特别。

    看来这家旅舍的确藏着不少秘密。

    白川雾活动着手脚,换上了旅舍里备好的浴衣,抬头一看,富江也换好了浴衣。

    他穿的和她身上这件是同款,她的是粉色,他的是白色。

    富江身姿高挑出众,艳丽无双的脸下是修长的脖颈,锁骨在白皙的皮肤下随呼吸浮动,白色的宽袍一袭黑色腰带,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比起往常的妖异还多了一丝清冷感。

    她绕着富江转了一圈,眼睛在灯下亮闪闪:“男朋友,你穿浴衣好漂亮。”

    富江一把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蹭,语气得意,一点也不谦虚:“那当然,要不是这个和你身上的是情侣款,就这么差劲的布料,我才不会穿呢。”

    白川雾摸摸他的后背,不带一秒犹豫承诺道:“等咱们去大城市,就去买衣服,浴衣西装制服都买!”她偷偷在心里补充:兔男郎、魅魔套装也要安排,还有

    等等,不能再想了。

    她抓起狐狸面具踮脚给富江带上,轻咳一声嘱咐道:“等我暗示你,你再摘下来哦。”

    富江点点头,骄矜道:“知道了,既然你想玩,那就随你好了。”

    白川雾嘿嘿一笑,辩解道:“不是我想玩,我只是算了算了,要来不及了,咱们走。”

    她牵着富江的手朝院外走去。

    第34章 长梦不醒

    宽敞空旷的老式木制房间内,没有现代化的灯光设备,只有一盏上了年岁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一人独坐在木案前,灯火昏黄,其他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

    只能大概判断那人是个老年男性,他弯腰驼背,一言不发。

    白川雾和富江是最后进来的,一走进来,她就察觉到,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空气里水汽含量变大了,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温度却下降了许多,一种说不上的隔阂,将这间屋子与外界隔离开来。

    屋内已经有两个人坐在榻榻米上等待,一男一女,男的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将蒙脸布掏了个洞,以供观察外界;女的则是熟悉的龟井,看到白川雾进来,露出略带诧异的眼神。

    龟井见她手拉手还带着一个人,也没看清是男是女,立马朝老人抗议道:“不是说不能有其他人陪同吗?她还带了一个人来,应该让另一个人出去。”

    她这番做派,很明显是觉得这个人是白川雾的男朋友,一定会阻止她偷窃白川雾的脸,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赶走他。

    但是老人并没有理会她,在白川雾和富江坐下后,慢吞吞开口道:“各位客人都到齐了,那么今夜的考验即将开始。今夜主人也在场围观,鉴于三位客人身份的特殊性,本次考验的内容为一个故事,谁的故事最让主人满意,除活动入场券外,还能获得额外奖励。”

    白川雾挨着富江,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龟井朝她投来不服气的眼神,她还晃了晃两人交缠的手,笑眯眯回敬她。

    龟井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冷静,眼看自己即将完全复制成功她的脸,她却好似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和男友调情。她的男友虽然蒙着脸,但是光看那身姿气度,也绝对不会差,到时候她就会彻底取而代之,男朋友就是自己的了。

    龟井目光紧紧盯着白川雾,突然又想到,老人说三位客人身份特殊,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不是普通人,或者只能算是半个人?

    霎时间龟井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就可以说通,所以这个早川舞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的能力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和她所谓的男朋友有关。龟井打听过她的男朋友从不出门,就连入住时都是蒙着脸,很是神秘,也许她的这个男朋友已经不是人,所以老人才对此没有任何表示,龟井在这边暗自揣测,眼睛一刻也没有从白川雾身上移开,不管怎样,她很难再遇到这样合她口味的皮囊了。

    老人本就佝偻的身体,弯得更厉害,他好似听到什么指示,开口道:“那么就按照客人到来的早晚顺序,请这位先生先讲述,一个令人难忘的恐怖故事吧。”

    那个全身被黑布包裹着的男人,迟缓地扭动着脖子,声音艰难干涩,活像是有十年都没有开口讲话一样,他“咿咿呀呀”地试了一分钟,才找回正常的说话语调。

    伴随着昏暗的灯光,和几人的注视,他将故事缓缓道来:

    你们应该都做过梦吧?

    随着黑暗,陷入沉睡,然后在梦境世界里醒来,那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醒来以后一切杳无踪影。

    我是个医生,一年前接手了一个病人,那个女人最开始是诊断有神经睡眠障碍,她很害怕睡觉,据她所说,她有种对睡眠的恐惧,总是担心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但是她的脑部和身体其他各处都没有病变,也就是说这是她的心理问题。在我接手时,她已经害怕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为了让她配合我的治疗,我们在她的饮食里加入了安眠药。

    当天晚上,她果然没有熬住,睡着了。

    我们守在仪器边上,看她的脑电波反应,一开始很正常,直到她突然眼球快速运动,神经反应活跃,她应该是进入深度睡眠了,我们将其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她醒来后,对于自己出现在医院很是诧异,就连她自己是谁都想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想起来,可是等她想起来后,却浑身惊恐发作,害怕得不停尖叫呕吐,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我们只好让她在隔离病房内,隔着玻璃和我们说话。

    她大概缓了两天,才彻底清醒。然后她告诉我,她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太可怕了,她自杀了好多次都无法从那里逃离回现实。

    我安慰她,那只是个梦而已,不要太当真,醒来以后就没事了。

    她却说,其他人的梦境也会持续一周、一个月吗?

    据她所说,她每次睡着后,做的梦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是美梦倒还好,和帅哥美女一起嬉戏打闹,她都不愿意醒来;但是如果是噩梦,她就要不停地体会被猛鬼追杀,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不吃不喝、无法解决生理问题等等困境,无论是哪种梦境,她醒来后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平息心中的情绪,来回忆起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

    她告诉我,这次她好像被困在海里,某种异常的生物体内,周围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类的尸体,奇怪的是那些尸体还在微弱地呼吸。

    她动弹不了身体,只有头能转动,于是她被迫贴在某只海底生物的透明内膜上,和一群诡异的尸体,在漆黑汹涌的深海里无目的游动,无尽的深渊里,偶尔有庞大的异物闪动,有一次她以为是遇到了人类的潜艇,所以拼命地呼喊想要引起注意,直到灯光靠近后,她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球。

    寂静且深邃的深渊下,隐藏着无数诡异的生物,她时刻担心自己所在的载体会不会破灭,届时漆黑的海水会在一瞬间吞没掉她,如同其他无穷巨口,她无法逃离无法呼吸,只能在永无止尽的恐惧里一次又一次试着咬舌自尽。

    男人说到这里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才继续道:

    我想帮助她从这种恐惧里逃离,于是教了她控梦术,其实也就是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让她尽可能掌控自己的梦境,让她在入睡时,尽量做个好梦。

    在我的催眠和她自己的心理暗示下,时隔4天,她再次入睡。

    这一次,如她所愿,是个美梦,一个无比幸福的美梦。

    只不过,当我唤醒她时,她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掌握到控梦术后,她一改之前不愿入睡的状态,开始沉迷于另一个世界。

    她说她在那边已经生活了一年,在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后,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于是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陷入单方面的长眠,每一次入睡后,她醒来所说在梦境里度过的时间都会更久,不出半个月,她已经在梦里度过二十年。

    如果只是单方面精神混淆时间界限,沉迷于虚幻的梦境也就罢了,但是实际上她的身体也跟随着她梦中的时间在发生变化。

    她最后一次醒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怪异无比,头部呈长长的椭圆形,眼睛格外大,鼻孔退化到只剩下缝隙,外皮也变色不似人类,像是在报刊上会见到的外星人。

    她已经完全迷失在另一个世界了,据她最后所述,她在那边度过了50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关于这边的记忆全然忘记了。

    最后入睡前,她说她有预感,这次她将会抵达终极。

    我不知道终极的世界是什么,我守在她的床前一夜,眼看她脑部电波异常活跃,但身体慢慢干枯萎缩,直到天亮前,太阳升起时,她风化为了粉末状的尘土,风一吹,残骸就落了满床。

    男人说完了这个故事,白川雾靠在富江的怀里,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这个男人所言非虚,那么白川雾有理由相信,故事中的那个女人,也许是被某种力量感染,让她可以通过做梦的方式,将精神投射到另外的时空,只是时间流速不同,她的精神在别的地方所经历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现实的身体。

    当然这只是以她现有的认知,所能给出的最合理的猜测,具体怎样,她也无从知晓。

    不过白川雾在进门时,就已经将精神力附于眼睛上,因此在场的除了她和富江外,在她眼里都有些特别,那个男人尽管蒙着黑布,他的轮廓形状在白川雾眼里,和他所说的外星人别无二致。

    她看了一圈并没有在房中找到所谓的主人,也不知道那个老人是如何同主人沟通,并传达主人的命令的。

    毕竟那个老人在她眼里,是一具骷髅架子,唯有双眼冒着绿色的鬼火。

    可能是意念?或者别的渠道?

    白川雾不知道,她原本只是对所谓的午夜活动好奇,现在这个温泉旅舍本身是越发引人探究了。

    她打定主意,不管今夜如何,明天就和富江离开这里。

    今晚的故事还没讲完,老人点点头,说:“您的故事不错,那么请这位小姐继续吧。”

    龟井终于舍得移开她狗皮膏药一样死缠不放的眼珠,看向了老人。

    没被盯着后,白川雾顿觉一松,尽管她有意让那个龟井抄走自己的外貌,但是这样被人紧盯不放,还是难免觉得有压力。

    她抬头,富江立马愤愤不平抱怨:“那个小偷已经变得和你差不多了!我真的很想杀了她,当着我们的面就偷你的脸,真该死啊!”

    她往富江怀里缩,手拍了拍富江的手背,低声道:“没事的,你能认出我就行。”

    富江立马说:“我当然能认出真正的小雾!”他斜眼冷笑,语气里阴恻恻,“要不是小雾留她有用,呵”

    他未诉出口的一定是些不太好的想法,白川雾赶紧捏捏他的手,示意他,龟井要讲故事了。

    龟井现在身形和外貌,粗得一看,和一旁的白川雾大差不差的,像是双胞胎,面对龟井的变化,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表示,静静等待她的故事。

    她的声音介于自己的本音和白川雾之间,女声响起:

    我要说关于美人的故事。

    第35章 系统你终于不装死了

    A子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山村,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刁民,对于A子来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摆脱那里,她想像姐姐一样去大城市生活。

    妈妈说姐姐赚了很多钱,算她有点用处。

    但是A子什么技能都不会,长相也完全见不得人,又丑又矮,连傻子都不愿意娶她,更别说去大城市生活。

    她只好守着家里的一点田地,勉强种点菜维持生计。

    “你这个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去偷懒了,快滚回来,今天家里有贵客,快去收拾收拾待客!”妈妈面无表情道。

    A子打扫好一贫如洗的家,把妈妈的皮给她套上。

    她在心里抱怨,妈妈真是越来越懒,手上却不敢停下来,把妈妈那张美丽的皮囊擦拭地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帮她套上后,又挨了一巴掌。

    “做事慢吞吞的,别再愁眉苦脸的,给我开心一点。”妈妈怒目圆瞪,牙床从没贴好的皮肤上露出来,“真是的,要不是还要见外人,真舍不得把这样美丽的身体遮起来呀。”

    妈妈没有穿皮时,身体就是红色的肌肉,上面的血管、包裹的内脏、脂肪,都能看得到,妈妈将这样的身体称之为完美的艺术品,尽管我觉得很丑,但是不能说出来,不然会被打死的,A子这样想。

    她又去给客人烧水泡茶,等到客人进屋坐下,她递上茶水时,她才发现:

    咦,这不是姐姐吗?

    可是看妈妈这恭敬的态度,礼貌地问询,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姐姐的样子,妈妈从前对姐姐可是非打即骂,因为姐姐不愿意变得和妈妈一样,姐姐不想脱皮变成肌肉人,所以就逃走了。

    现在姐姐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A子站在一边,听姐姐和妈妈谈话。

    “▄▄小姐,您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

    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回答道:“不,没什么,一切如常。”

    妈妈就没有再说什么,招呼A子做饭,贵客要在家中多留一段时间,于是姐姐又住到姐姐的房间里了。

    A子在心里偷偷称呼贵客为姐姐,因为她真的分辨不出来贵客和真正的姐姐有什么区别,姐姐依旧美艳动人,和自己长得完全不同,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她真的很羡慕姐姐的长相,她听村里人说,姐姐就是靠着一副好皮囊才在城里活下来,要是那身皮囊是自己的就好了。

    突然,她想到,妈妈换皮的药水还有很多,要是这次,她把姐姐的皮扒下来穿走,那么她就可以去城里生活了。

    于是当天晚上,她在浴缸里放好了洗澡水,让姐姐来洗澡。

    她守在浴室门外,静静等待姐姐发出尖叫

    怎么回事,她等了很久,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推门走进去,发现一个长手长脚的怪物,正忙着从浴缸里捞一张张人皮,每一张都很美丽,但是都长着姐姐的脸。

    有25岁的,20岁的,18岁的,14岁的姐姐,都被怪物捞出来放到一边,而怪物身上残留的皮囊,是什么时候的,好像是只有6岁的姐姐。

    A子想转身逃跑,她不想变成只有一层层皮叠起来的怪物,她想保留自己的肉。

    她一扭头,妈妈在背后。

    太好了,是妈妈,她会救自己的。

    妈妈果然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怀里。

    “我抓住她了,▄▄小姐。”

    龟井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很久。

    白川雾提问:“讲完了?这就是美人的故事?”

    龟井摇摇头,她现在和白川雾一模一样,身材、外貌、嗓音都没有任何区别,她继续道:

    A子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皮不见了,家里也没有人,妈妈和姐姐都不知所踪。她等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于是她将姐姐褪下的不能用的皮穿上,离开了小山村,她终于也成为了姐姐那样的美人。

    我讲完了。

    白川雾撇撇嘴,心想这个故事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真真假假的,恐怕只有龟井自己才知道。

    她透过龟井现在的外表看过去,里面是一团实心的肉,没有内脏,没有骨头,只是一堆肉,在不停地翻腾。

    老人艰涩点头:“那么请下一位开始吧。”

    在听其他两人的故事时,白川雾想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鬼故事,但是转念一想,邀请函上面的落款名为地狱汤。

    真是引人深思,她不由得怀疑,这家的主人也许来自地狱,对人类而言恐怖的故事,对于地狱的居民来说,也许只能算是开心小故事?

    所以她要想胜出,也许需要说一点特别的东西。

    问题在于,如果真的胜出后,给出的奖励,反而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可怎么办。

    讲故事的三个人,共同点是都是人类,或者曾经是人类,但是现在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异界的入口,身体出现了变化,掌握特殊力量或是被特殊力量掌握,如果再接受什么午夜狂欢洗礼,说不定接下来的命运轨迹会彻底偏向地狱。

    白川雾打量一圈,依旧没有在房间内发现主人的行踪,于是向老人说道:“在开始我的故事之前,我想提出一个请求,如果我获胜,我希望我和我的男朋友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旅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老人干瘪的嘴角动了一下,是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吗?

    算了,不重要。

    老人缓慢点头:“主人说可以,如果你的故事足够恐怖,祂会满足你额外的要求。”

    龟井却有些不安,她站起身问道:“什么意思,难道失败者不能完好地离开吗?我来之前可没听说会是这样,不行,我要重讲,刚刚那个故事不算!”

    霎那间龟井声音像是被掐断一样,她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惊恐的表情爬满她的脸。

    老人语速加快:“请您坐下,不要打扰其他客人。”

    白川雾做好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试试看吧。

    她松开富江的手,和他隔开一点距离,开口道:“我要说的,是关于另一个世”

    “界”字还没说出口,整个空气骤然凝固,时间空间都被冻结,无形的更高维的力量接管了本属于该世界地狱的房间。

    “警告,任务者不得向该世界生物透露涉及世界核心相关信息。”久违的系统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此刻听起来真是陌生又熟悉。

    白川雾站起身,离凝固在原地的众人远了一些,她冷笑道:“终于不装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看着我。”

    当时她发现血树和黑衣少年混合形成的S级污染被清除,自己也没有丧失人类身份,却还是没有任何系统消息时,她就知道,这个惩罚世界一定有猫腻。

    她试着给富江透露隐晦的消息,却发现关于任务者的信息屏蔽依旧生效,她就更加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结合在司凛由美那里得到的消息,一定是这个惩罚世界本身有极大的问题。

    先前她推测任务者的能力被剥夺用以培养各类污染物,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龟井的能力,她曾在其他地方见过,那个任务者称之为易容。

    就在刚刚她苦苦思索要讲什么样的恐怖故事,才能让地狱来客也感到恐惧时,她发现,她似乎可以说一些之前无法说出的事情。

    看来这位主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却又没有那么厉害。

    系统只回应道:“请宿主专注任务,停止试探世界规则。”

    白川雾翻了个白眼,暴躁道:“转人工!听见没,给我转人工!我看咱俩谁耗得过谁,维持单独力场空间不容易吧,屏蔽地狱生物消耗的能量挺多吧,再不给我转人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专门找异常污染物聊天,我一天聊十个,看你屏蔽得过来吗。”

    一番威胁后,无机质机械生物突然就能听得懂人话了,“请您稍等,即将由专人为您服务。”

    白川雾闭眼长舒一口气,憋屈了这么久,总算舒服点了。

    她推开木门,一看,外面的世界一片虚无漆黑,光线都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关上门,她回到房间中央。

    再次响起的虽然还是机械的系统音,但能明显听出来,背后是一位智慧生物在同自己交流。“白川雾女士,请问您有什么诉求呢?据我所知,您是主动请求进入该世界,并且没有完成任务,是需要什么帮助吗?我们可以破例,为您提供一定程度的援助。”

    “你放P!我明明完成了任务,你凭什么说我没有?”白川雾听到系统的话,被气得直骂脏话,“你没长眼睛啊,血树和黑衣少年的联合S污染场不是我清理的?我还好好地保留人类正常思维,也没有被污染异变,哪里有问题了?”

    那边彬彬有礼回答道:“您确定您还是人类吗?”

    白川雾被问得一愣,原本涌到胸口处的火气,莫名消散,转化为寒意,向四肢涌去,她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第36章 交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短短几秒内,她进入这个世界后的一系列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飞速轮转,可她依旧毫无头绪,巨大的恐慌感在她体内蔓延,以至于扼住了呼吸,她咬紧牙关,口腔里一阵血腥,将她带回现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感觉系统带着一丝微妙的怜悯,回答了她的疑问。

    “正常人类是没有进化能力的,从您重获能力时,您就丧失了离开的资格。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再次将您的能力剥离,只要您不再主动吸收相关能量,您将维持正常人类身份,直至您完成任务。”

    听到这话时,白川雾大脑里宛如惊雷乍响轰隆震荡,将她仍抱有的一丝希冀粉碎个彻底。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哪怕有富江帮忙,自己也不见得每一次都能从遇到的污染物中逃生。如果没有力量,自己更难以对抗诡谲变化的怪谈,别说以后,她连能不能走出这家温泉旅馆都不一定;可是如果保留力量,就算自己再清理千百个污染物,自己也再无离开的可能。

    “请问您是否需要额外帮助呢?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请您把握住哦,一旦您回归正常时间,我们将不再受理您的请求。”系统催促道,它并没有明说希望白川雾放弃能力,但它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白川雾咽下一口鲜血,她自然明白系统的打算,一旦自己交出能力,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哪里还能再找到像地狱汤主人这样强力的可沟通智慧生物,她的威胁也就成了泡沫,根本不起作用。

    再想想,快说点什么,争取时间。

    她仰头,语气不甘道:“难道你们送我们进来,就是故意让我们送死的吗?你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任务难度有多大,完成条件又有多苛刻,却还是只投放我们这种能力进化不完全的新人,你们根本就没想要我们完成任务吧!”

    系统那边的人沉默片刻,不知道是电流音,还是叹的气,一阵滋滋的声音划过,再开口时反问她:“你觉得呢?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你们都是濒死状态,要不是我们捕捉到你们的生命信号,将你们从原世界救下,你们也不会活下来加入任务部门,既然都救下了人,我们又何必故意让你们送命,对我们而言也是损失。”

    白川雾沉默,就当系统以为她妥协时,她又静静反驳它刚刚的话。

    “第一,既然你否认了故意送死这一说法,那么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让我们进来确实是有目的的。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只能是我们这些新人菜鸟进入,没有经历过几个小世界,对自身能力还不熟练,没有接触过相关小世界核心,对你们的话奉为圭臬的傻子,进来后挣扎在求生线上,根本没有机会怀疑这个任务的真实性。”

    她目光炯炯,大脑内在能力的加持下,快速地掀起一场风暴,面上却平静如水,“第二,你没有否认我最后一句话,因为你也觉得我们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任务,或者说,这个任务只是明面上用来牵制我们的借口,我们真正的用途并不在此。”

    寂静的空间内,只有白川雾沉静的声音,她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分析上,一幕幕闪过的记忆,每一句有价值的话,所有的已知的线索,都在她眼前展开,为她指出一条条闪烁蜿蜒的道路,她需要在无数个可能性中找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

    “既然投入我们对你们而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损失,那就说明这个所谓的惩罚世界,一定存在某种理由,让你们不得不这样做。以至于我们这点损失,在那个理由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她顿了顿,现在还缺了关键的线索,但是她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没有了刚刚如火在焚的痛苦灼烧感,因为她找到了方向。

    于是她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告诉我这个理由是什么。”

    系统通道的微弱电音消失了,似乎是那边单方面切断了联系,但是没关系,这回慌张的不是她。

    白川雾重新坐下来,她和富江背靠着背,抱住双膝,沉默着等待系统那边的商议结果。

    她以为自己出车祸后死而复生是一种幸运,被带到任务局接受培训,参加小世界任务,激发出能力时,她都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自己居然也拥有了超能力,还可以在不同世界间游走,只要完成一些简单的任务就可以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哪怕她偶然听到关于惩罚世界的事情,也没有觉得自己会沦落到那一步。

    真是奇怪,自己从哪里知道的惩罚世界的事情,明显超出自己能力的丧尸世界,濒死时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的要去惩罚世界的请求,串联在一起,构成一个显而易见的阴谋,而自己从前从来没有想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的声音再次打开:“很抱歉,您的请求,这边无法答应。也许您可以更换成为其他要求,比如说您可以将精神力提高至绝对防御,这样您再也不会受到该世界任何精神类攻击污染,包括您现在的恋爱对象,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理智,这对您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白川雾没有动怒,而是冷静地反驳回去:“你的意思是要我一直留在这里喽?”

    该死的任务局,不仅嘲讽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被富江这个本土污染物迷惑,还想让她一直留在这里替他们打工,做梦吧。

    那边又被她噎住,略显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您安全考虑,您目前提升精神力是最好的选择,或者您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可以再说说看?”

    她眨眨眼,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又觉得疑点重重:不肯告诉自己实话,还要自己留下来,这个任务是个幌子,也许自己留下来才是他们想要的。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以往的任务世界能量一般很微弱,要对付的污染物也很单一,没有像这个世界一样,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接二连三的不同污染物涌出,能量强度不一,形成原因表现形式也千奇百怪,与其说是这个世界上诞生了污染物,不如说是这些污染物选择降临于此,集中产生并互相吞噬。

    等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们这些变相属于污染物的任务者,来到这里后被世界吸取掉能力,不也是为这个世界提供了更多污染能量。

    一个可怕的念头缓缓浮上心头。

    所以,这个惩罚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物,在不停地吞噬着其中的人类、怪谈,生与死不断交织,人和污染物的界限也很模糊,稍有不慎就会被转换。如果说里面的生物是被圈养的蛊虫,那么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蛊王。

    她思考到这里时,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于是她说道:“你们其实也无法直接让我脱离这里吧?”

    这回系统回答得很快:“是的,我们还是需要您满足脱离条件,才能让您离开,您还有其他想法吗?”

    她感觉系统意有所指,好像一直在引导着什么,于是她瞬间想到:“你们不能主动提起那个原因?哪怕是在这个空间里都不行?”

    系统那边的人简直欢欣雀跃,无情绪的电子音都提高了声调:“是的,需要您自己探索发现!您需要的话,我们将为您升级进化能力,同时强化您的体质,以便您后续探索。”

    白川雾抿唇,后知后觉自己嘴里被咬出了大片伤口,她舔了舔伤处,回味着疼痛。

    她感觉任务局那边的人态度未免有些前后矛盾了,一开始还暗示自己放弃进化能力当个普通人,现在又要强化自己的能力,而关键的转变就是自己推测出惩罚世界的本质相关信息。

    那么她可以理解为,如果是一般任务者,他们会倾向于让任务者成为无能力普通人,对于接触到核心内容的任务者,则是走强化方向。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任务局这样安排,一定是觉得可以创造最大的利益,她思考以后,觉得现在既然无法离开,确实应该先最大程度地强化自身实力,先保障安全再探索其他的。

    于是她对系统说:“我同意这个交易,你们强化我的精神力和体质,我暂时留下来探索,但是你们要给我个方向。”

    系统立马答应道:“没问题,强化升级现在就可以开始。探索相关,请您继续专注任务即可。”

    行吧,看来这个任务也许本身就包含了一定的信息。

    “开始吧。”

    能量涌入身体,一点点充盈着她的每一处神经,潮水冲刷脚背似的冰凉和微痒,弥漫在体内各处,她试着去感受着力量,发现确实就和系统所说的一样,进化能力和污染能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进化力量要更温和纯净,在她们的体内不会影响到身体正常运行。

    白川雾想到这个地狱汤主人,忍不住问道:“你们收回力量后,地狱汤主人会察觉到吗?”

    系统道:“理论上不会,你所在的地方,是地狱与人间的一个交汇口,今夜这里通道大开,在外面已经有许多地狱生物游荡,我们只是借助力量对冲,短暂地开辟出一个领域,撤走时也只会留下地狱的能量波动。”

    她追问道:“看样子你们不能经常插手,那之后我怎么联系你?”

    系统停止对她的转换,说道:“如果你能到那个程度,你自然会明白的。”

    白川雾活动活动充满力量的身体,朝系统翻了个白眼:谜语人给我滚!

    “任务者白川雾,祝您好运,期待和您的再次会谈。”

    时间恢复流动,对于地狱汤主人来说,刚刚只是晃了一下神,祂将视线再次移到这个人类身上,看她能讲出什么有意思的故事来,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似乎笃定了会赢,提前就提出了要求。

    白川雾感觉口腔里阵阵刺痛,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疼痛有益健康。

    现在回到讲故事时间,她的目的达到了,但是这个故事她还是要讲下去,而且也要胜出,白川雾回想起在之前的世界听到过的故事,抬手捂嘴假装咳了几声,面向老人说道:“这个故事,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神——旧日支配者、拉莱耶的主人、宇宙恐怖的象征、伟大的克苏鲁!”

    这一连串的头衔,以及那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克苏鲁是什么神,怎么从来没听过?

    在它们不解的眼神中,白川雾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第37章 神秘的身份

    在给各位非人生物或者半人生物讲述完伟大天父克苏鲁后,白川雾从容坐下。

    在场的诸位很明显被这位不可直视之神的传奇故事震住,半死不活的老头听了她的故事后居然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白川雾看他那个架势,生怕他一摔讹上自己,要自己永远留下来。

    还好他只是恭敬地来到她的面前说:“您的故事,主人很喜欢。恭喜您获得今夜狂欢的资格,请您跟我来。”

    白川雾没有立马走,而是指着龟井问他:“那她们呢?”

    失败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很想知道,因为她还想留下龟井,准确的说,是龟井的能力。

    龟井攥紧了衣角,眼神惶恐不安,明显想说话,但是却被剥夺了声音,只能用肢体动作表达她的意思。

    老人微微摇头道:“它们是自愿参与的,一切后果都自负,具体的安排还要主人决定。”

    白川雾略微思索,瞥了龟井一眼,表示明白了,然后拉着富江就跟着老人走。

    老人用干枯发皱的手推开门,她和富江走了出去,才发现外面和来的时候彻底不同了。

    原本现代化的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传统院落,庭院内山水俱全,木制亭台被长廊串联起来,红色的纸灯笼沿途挂着照明,穿行在路上的行人都身着古服,从黑暗里冒出,又不知道走向何处。

    “请您跟我来。”老人在前面带路。

    富江新鲜劲没过,抱住她胳膊,低头问她怎么知道克苏鲁的故事的,他眉眼低垂,红色的烛火光,随着她们的走动明灭,光影在他惑人的脸上跳动,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看人的目光格外深情。

    白川雾心跳加速,却不可避免地想到刚刚和系统的谈话,自己被富江影响了吗?自己是出于本心喜欢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被他的能力影响到了呢?又或者自己根本没摆脱漩涡的影响,只是自己无法察觉故而没有意识到。

    情感上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富江为了她可是死了好几次,她也正是因此才被感动,决定好要和他一起离开的,自己怎么能这样怀疑她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呢?

    可理智却在悄悄提醒她,她的质疑都是有可能的,只不过是可信度高低的问题而已。再多想一点,对自己没坏处的。她的成长和生存环境就决定了,她在面对事关自身安危的事情时,总是格外敏感多疑。

    眼下她神色如常,只说是以前听异乡人讲过。

    富江当时倒也没多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和她吐槽这里见到的都是些丑八怪。

    其实富江一向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连黑衣美少年在他嘴里都只能得到一句“丑的没那么奇怪”的评价,所以他的点评一般仅供他本人参考,不过这次他确实没说错。

    白川雾用余光扫过去一看,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老僵尸了,一个两个都和刚刚从停尸间、解剖台上刷新出来的一样,几个凑在一起都拼不起来一个完整的人。

    不能再看,太伤眼睛了,她收回目光专心走路。

    老人将他们带到庭院尽头,还没进去,热腾的水蒸气就从里面蔓延出来,不少影子在院内若隐若现。

    老人伸手示意道:“早川舞小姐,请您独自进去。”

    她还没说什么,富江先炸了,他睨着眼,嘴角向下,口吻坚决:“不行,我要和她一起去。”

    老人迟疑着微微抬头又立马低下,眼神躲闪,似乎不敢看他,只是摇头道:“主人说,您不需要进去,这里对您而言用处不大。”

    富江脸上最后一丝表情都没有了,精致非凡的脸上只剩下冰山一样的寒意,凌然冷冽又带着阴森的鬼气,他一字一句道:“我就要和她一起进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川雾好久没看到富江这样,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和不安,她扯扯富江的手,还没开口劝说,老人猛地伏地跪下,额头贴紧地面,道歉道:“还请您原谅小人的失礼,主人说您随意。”

    老人干瘦的皮囊轻微颤抖着,语气里不仅仅是对主人的服从,还有隐隐对面前人的恐惧,白川雾顿觉狐疑。

    她之所以没管邀请函上所说不能带其他人的要求,是出于富江其实并不算人类的考量,富江作为有智慧的异常生物,在这种地方反而会游刃有余,因为他不属于人类会更加安全。

    当她们进门后,面对龟井的质疑,老人视若无睹的态度,让白川雾以为非人类在这里确实受限较少,起码行动自由,不过现在看他对富江的反应,又有点微妙的区别。

    和漩涡、操纵亡灵之类的强势能力比起来,富江的能力并不算特别出众,单体影响力只针对普通人类;面对其他污染物时,自保没问题,但是要正面对抗就要看具体情况,面对漩涡这类精神污染物,需要增殖自身血肉才能抵消其影响力,而面对物理攻击,基本上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只不过不会真正死亡,几乎无限再生。

    这个老人算是地狱汤主人的传话筒,他对待富江的态度,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主人的看法,难道富江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身份?

    想到这里,白川雾发现自己似乎没想过富江的来历,她面对接二连三不断出现的污染物,一直疲于应付活命,却没怎么想过它们的由来,它们是如何产生的,又怎样衍生成现在的样子。

    她心里升起一点微光,为自己指出现在应该前行的方向,探寻这些污染物的来源,会更好的帮助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也许更能接近世界的核心。

    只是富江他

    “我们进去吧,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老不死的真讨厌,还想要分开我们。”介于青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富江,尤其喜欢用他清冽而有磁性的嗓音,一本正经地当面说人坏话,并且丝毫不会有半分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

    白川雾赶紧拉着他进去,避免这位不知道到底活了多久仍在打工的老人,继续受到富江的毒舌攻击,也许这应该算工伤。

    在门外看到的影影绰绰的客人,步入院落后,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潮热的水汽。

    院子里被做成了一个大型浴池的形状,圆形浴池内贴满了白色凸起的装饰,排布得规整有序,她们凑近一看才发现,莹润透光的白色装饰品,是打磨好的骨头,形状分明属于人类。

    汤池里的水呈暗色,看不清到底是黑色还是其他颜色,站在池边朝下看,无法判断到底有多深。

    随着白川雾她们的靠近,池水咕噜噜冒泡,翻滚近似沸腾,在泡泡不断地破裂声中,她听到了来自地下无间地狱的低语:

    来吧,成为地狱的一部分,迎接你渴望的吧,无需担心现在的一切烦恼

    白川雾现在对这类声音已经免疫,但是她用力量扫视过这池水,看到了足以令普通人精神失常的一幕:

    类似血液的暗红色水里,翻腾的是一张张人脸,扭曲变形无意义地呐喊尖叫,泡沫破裂溅起更多灵魂。从边缘至中心处,水位越来越深,到最中间只剩下一处圆形深渊,通往另一个世界。

    就在她凝望深渊时,来自深渊的客人也凝望着她,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黑影从中心处冒出,在离开水池时,又消散看不见踪迹,唯有地上不断出现又被覆盖的脚印,证明它们确实存在,只是和她不在一个维度。

    富江脸色难看,显然他也能看到这些东西,他烦躁地绕着院子内看了一圈,然后扭头对白川雾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走吧,这个池子不知道有多脏,碰一下都会玷污身体的。”

    白川雾对于这一池明显散发着污染气息的液体,态度也是敬而远之,她想她明白其他两个人为什么要接受这个邀请。如果获胜的是那个男人,那么他多半会选择下去,接受地狱力量的洗礼,届时一定能摆脱梦境的力量,解决身体半死不活的异化,不过嘛,多半从此被打上地狱烙印,哪怕能离开,死后灵魂一定还是会回归这里。

    于是她和富江退了出去,对于她们没有泡汤池就离开的行为,老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恭敬地带她们离开。

    老人将她们送至房间门口,白川雾先把富江支去洗澡,几步追上还没走出院落的老人。

    “等等,你认识他?”她指着富江所在的方向问道。

    老人僵在原地,没有动作,片刻后回答道:“我从前并没有见过那位。”

    白川雾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笃定道:“那就是你的主人认识他。”

    老人的腰弯得更低,头深深埋下看不见面容,“请恕小人失礼,小人实在不知道。”

    他这副做派,倒叫她明白,是那个主人不愿意说。

    于是她好奇地问道:“你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老人几乎要给她跪下,颤颤巍巍道:“主人即为主人,不可冒犯,小人实在不能说。”

    白川雾看他这个样子,更加好奇,眼珠一转说道:“什么都不能说,那你说说你吧,难道你也不能提?”

    枯瘦近乎干柴的老人连忙点头道:“小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说起来正是主人赐予小人这份荣光,让小人在此界行走”

    他说得很简略,大体上就是,他从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听到异界的召唤,那个声音告诉他要在自家屋内向下挖掘,他听从了声音的安排,挖出了一口温泉,并且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把家里改成了旅馆,专门接待异界来客。他死后这里也被主人其他的代理人接手,改建成更现代化的旅舍,人类、非人类都会接待。至于他还是留在这里,只在夜间出没服务各种客人。

    看他说话渐渐放松,白川雾冷不丁又提起:“所以你主人给你说他是什么身份?”

    老人原本抬起的腰杆又弯了下去,明明死人不会流汗,可他怎么觉得有些背部透着寒意,他把头埋到贴着地面,片刻后像是得到什么允许后,才忙不迭道:“您只用知道主人现在在另一个领域,是至高无上的领主即可。其他的,您别再为难小人了。屋内那位大人的事,您不如自己去问吧。”

    眼看他要跑掉,白川雾只好放弃在午夜时分为难这个百岁老人,啊不对,是百岁老鬼。但是她最后叫住他,低声吩咐了一些事,这回老人没有拒绝,痛快答应后,腿脚飞快得离开了,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白川雾摸摸下巴,感慨原来被别人忌惮这么爽,虽然她有点狐假虎威,不过这感觉真不赖。

    屋内富江洗完澡出来,在屋内没找到人,已经开始喊她。

    她压下心头异样的酸涩,恢复平常的表情答应道:“来了来了,别喊啦。”

    第38章 那个男人,下跪

    第二天早上,白川雾和富江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地狱汤,在车上,她透过后视镜看越来越远的建筑物,心想自己还会回来的。

    接下来几天倒是没再遇上什么怪事,她们就像一对正常的恋人一样,开车到处逛逛,游览风景,吃吃喝喝。

    白川雾有直接问过富江他的来历,但他只说他自己也不清楚,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这样生活的,其他的他也不清楚,她也只好作罢。因为她自己的来历和行迹也很可疑,先前胡乱编的什么家庭背景可信度也不高,而对于自己莫名变强了这件事,富江也没有任何反应,自然得像是和她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种种疑虑堆积在心里,又寻求不到答案,加上任务的事情,让她面对富江时难免有些焦虑,又无处发泄,对富江的态度有时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疏离。

    这天,在吃完饭后,她们沿途散步,路过一家唱片店,富江非要拉着她进去,说墙上展示的是某某某的绝版珍藏专辑,价值连城。

    她听不懂这种曲高和寡的古典乐,只是在一旁陪着他,店主得意展示完后,又神神秘秘地暗示富江,说自己有一张举世无双的中古唱片,全世界仅此一张,号称去世女歌唱家波拉贝儿的临终遗作,其中的曲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天籁之音,再也没有人可以复刻得出来。

    店老板献宝似的讨好富江,想邀请他去内间单独听唱片。

    富江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我就要在这里听。”他态度依旧倨傲,却笃定店老板会听从他的话。

    果然店老板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他咬牙答应了下来,随后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张唱片开始播放。

    曲子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人声吟唱。

    “啦~啦啦啦~嗯~”

    “哼哼哼哼~哒啦~~~”

    白川雾捕捉到悠扬的哼唱中还夹杂着些许叹息,听上去像是人类即将断气时,拼命吸气却用不上力,只能将体内的最后一点气息,尽可能慢地留下,直至无力再吐气的死亡叹息。

    还留在唱片店里的人都沉浸在这绝妙的嗓音里,每个人听得如痴如醉,忘了自己是何人,身在何处,只想一直听下去。

    白川雾抬了抬眼皮,亡灵之歌,确实很特别,但是对自己没有效果,既然富江喜欢,他肯定会想办法拿到的,随他吧。

    她想了想,对富江说:“我出去透透气,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你。”

    富江本想和她一起,但是这张唱片对他的诱惑力确实挺大,倒不是说他也被歌声迷住,而是看中了这张唱片的价值。

    他一向追求奢华有格调的生活,如今跟着白川雾到处旅游没有固定的住处,其实是不符合他的生活要求的,更别说没有那些他喜欢的豪车名表、金银钻石、名牌奢侈品。他想要的话随便找人颐指气使,对方就能把全副身家拱手奉上,但是对他来说一是不方便携带,二是会惹麻烦,万一小雾因此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今天倒是难得遇到这样,符合他心意的好东西,既珍贵非凡又能满足他能炫耀的虚荣心,更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很方便带走。

    于是他乖巧地对白川雾点点头,嘱咐道:“别走远,我一会儿就出来找你。”转脸收起好说话的表情,眉眼张扬肆意,看着那张还在播放的中古唱片,俨然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白川雾推开门,外面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已经这么冷了吗?

    算一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变化,自己也像天上的候鸟,忙着迁徙寻找合适的栖息地。

    她环顾四周,看到街尾有家咖啡店,去买了杯热咖啡暖手,往回走的时候,路过转角却被路人撞上,咖啡洒了一身。

    虽然隔着一层衣物,咖啡也不算太烫,但是遇到这种事让人很恼火,更别说她此刻心情不算很好,她很想揪住对方,痛斥对方为什么不好好看路,要赔偿她洗衣的费用,但是她的责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撞到她的男人,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街下跪,姿势极其标准地朝她行了跪拜大礼,头碰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伴随着男人诚恳无比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罪该万死,请您原谅我的过失,我愿意赔偿您的所有损失,只希望您不要生气。”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而且,眼前这个表现得彷佛犯下十恶不赦罪行,哽咽流泪悔过,诚心悔过的男人,看上去很眼熟啊!

    在哪儿见过来着,对了,那个公园里陷入两女争抢风波,坚定站在异变的女朋友旁边的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她已经忘记了。

    这里是大街上,她看到有人已经注意到这里,立马甩头发离开原地,只丢下一句:“原谅你了,你走吧。”

    那男人像没听见似的,立刻爬起来紧随其后,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地继续道歉。

    白川雾没理他,他还越发来劲,不停地述说自己的歉意,祈求白川雾的真心原谅。

    走到下个路口时,白川雾往里面拐了进去,男人继续跟着她,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眼看没人了,白川雾转身就是一个侧踹加低扫腿,让男人仰面躺在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居高临下一脚踩在男人胸口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开始她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男的像是神经病,只自说自话地道歉,压根不看场合和方式。

    因为现在她对任何精神污染都有着绝对免疫,反而一时没察觉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但是男人站起来后还接连不断道歉,她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她用能力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男的可真有意思。

    单从外表上看,这人和之前见到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带着细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修身外衣,是普通男性常见的打扮。

    然而,在他不停弯腰道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黑气,试图缠绕到她的身上,这股黑气她也很熟悉,之前那个丑陋的女人身上到处都是这股黑气,当时她以为是那个女人有问题,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这个男人。

    这个古怪的男人被她用脚一踩,不仅没有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猛地喘息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上一副难耐的表情,貌似深情地看着她说:“抱歉美丽的小姐,我只是想向您道歉而已,希望您能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您打我可以出气,那么请再用力地踩我吧!”

    白川雾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这人怪恶心的。

    本来发现了新的污染源,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应该去试着探寻污染物的相关信息,但是这个男的这股黏糊劲儿,让她感觉光脚踩死了癞蛤蟆一样,不是什么致命伤害,就是对心理上会造成负担。

    她立刻收回了脚,居高临下冷冷剜了他一眼,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的表演,警告他:“收起你无聊的把戏,这招对我不管用,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白川雾厌恶地甩头就走,刚走了一步,还是觉得不解气,转身又使劲朝他的大腿处踹了一脚,才快步离开。

    等到白川雾的身影从巷子里消失,躺在地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从捂着嘴的低声笑,到满地打滚的放肆大笑,眼泪都笑得止不住。

    他回味着女人踩在自己胸口处的感觉,以及最后那一下的踢踹,感觉到灵魂涌起前所未有的高/潮,让他身体上的疼痛都演化成连绵不断的快感,提供给他从身到心的愉悦。

    那个女人干净又美丽,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中了她,用来献祭给恶魔大人再合适不过了。原先在那个镇子上,他腾不出手来错过了她,还觉得很遗憾,刚刚他远远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定是恶魔大人降下的暗示。

    不愧是恶魔大人看中的祭品,刚刚他那么卖力的道歉,想要感染她的大脑,污染她的身体,她居然毫无反应。

    她的身份也许是圣女之类的,属于该死的光明派吗?他倒是听说了最近南部兴起了阿卡什么教派来着,听说领袖就是个一头金发的圣女。

    想远了,不管她是谁,他都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像狗一样嗅闻着身上的咖啡香气,满足的叹息,却被小女孩嘲讽的声音打断。

    “哎呀,我说哥哥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又找到新的猎物了呀,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能得手。”一个梳着齐刘海短发的大头小女孩,不怀好意地从角落里露头出来,“哥哥你现在真像一条狗呀~”

    男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眼神无奈地警告道:“千云,不可以这样说哥哥,要不是你跑出来,哥哥到处找你,才不会撞到那位小姐。”

    头大身子小的女孩,眼睛大得不可思议,大片的白色眼球里,黑色瞳孔只有一点点,她叉着腰朝男人翻了个白眼:“又怪我,随便你,我只要吃脑浆,你快点给我弄到脑浆!”

    男人整理好身上,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去找那位亲爱的圣女小姐,明明前几分钟才分开,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她了。

    第39章 那个男人,茶艺

    等白川雾处理好自己身上的狼藉,再回去唱片店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

    刚刚播放的亡灵之歌,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在门口,他们陶醉在另一个世界的音乐中无法自拔,一曲终了,老板要将唱片收起,却被路人阻拦。

    有不少人询问老板开价多少,老板都不耐烦地挥手说不买,被吸引进来的路人又看到富江坐在一旁,顿时被迷了心窍,不由自主地搭讪美人。

    结果一来二去,场面变得越发混乱起来,有人不死心依旧想买下唱片,有人被富江甩了冷脸后,锲而不舍地围着他打转。

    刚刚富江轻描淡写地甩下一句话:“谁买下唱片送给我,谁就有资格和我讲话。”

    这就彻底引爆了神志不清的众人,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接二连三的就都开始打起来了,富江独自坐在高脚椅上,欣赏这久违的混乱现场表演,由他造成的争抢、杀戮、掠夺,人与人的欲望交织而成的舞台剧,取悦了他的灵魂。

    不论过了多久,他果然还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白川雾站在一街之隔的对面,透过落地窗看到里面的情况,一片混乱中,只有富江怡然自得地欣赏着人类闹剧,看上去对此颇为满意。

    她早知道富江的本性如何,对于他之前种种,她都不在意,只要他一直是自己认识的,付出一切保护自己的富江,其他的恶劣行径她可以当作没看见。

    说到底,她并不是很在乎和她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在这个混乱的无秩序世界,没有富江,他们迟早也会被其他污染物影响。

    只是她的脚步停在原地,垂眸思考起富江的来历,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让她面对富江时,很难再以全然信任的姿态去看他。

    其实她只是害怕,怕富江和其他人一样,有别样的目的接近自己。自己确实敏感多疑,但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喜欢确实是真的,怀疑也是。

    摆在她和富江之间的,不仅是滋长的负面情绪,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她不确定能不能把富江带出这个世界。

    在没有看到离开的希望时,带他离开这个想法只停留在理论,可现在她和任务局接触后,体会到任务局传达出的信息,这个世界的水可比自己想的深,届时真到了离开的时候,真的可以带走富江吗?

    应该说,任务局会同意自己将污染物带离原生世界吗?

    迷惘笼罩在心头,惆怅的心绪让她短暂地陷入困惑,如同其他为爱情困扰的普通人。

    不过她还没在这股酸涩的情绪里沉浸多久,一个讨人厌又格外耳熟的声音,就把她拉回到残酷的现实。

    “小姐,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抱歉,请你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吗?我叫阿泽夕马,我愿意付出一切弥补给你带来的不便,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阴魂不散的男人又跟了上来。

    顿时,白川雾就没有了伤春悲秋的心情,她的手隐隐发痒,只想给这个装模做样,且故作姿态的人两耳光。

    原因无他,她虽然心思细腻,作风却向来直接,阿泽夕马的表演太矫揉造作了,她实在看不惯他那副低眉垂眼,装得逆来顺受迷惑别人,却又暗地里用下作手段以取人性命的下三滥招数。

    而且和其他污染物不同,他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却依旧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简而言之,就是她觉得这人贱到骨子里了。

    她很想现在就用精神力改写他的意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但是她并不了解这人是怎么做到使用那股异常力量的,为了安全起见,她暂时没有这么做。

    白川雾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吐出一个字:“滚。”

    四周现在没有车辆经过,她快步通过马路,走到唱片店门口敲了敲玻璃窗,眉眼间写着生人勿近,想示意富江一起离开。

    富江手里把玩着唱片的包装盒,用它在手指尖转圈,他正玩得起劲,脚下还有两个人为了靠近他而厮打,一时没有留意到白川雾的动静。

    里面没有人出来,阿泽夕马自觉是自己上场的大好机会,急忙凑到白川雾的身边说些茶言茶语:“小姐要找谁呢,不会是男朋友吧,那他可太不称职了,怎么会让这样美丽的小姐独自在寒风中等待,小姐要不要考虑我,我保证会做得比他好”

    这话要是让富江听到,恐怕会气到当场分裂出好几个来,白川雾扭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记得是叫秋奈吧。”

    阿泽夕马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对她说道:“秋奈得了怪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他话锋一转:“小姐你当时装作听不见,也是不想卷进麻烦里吧。我也是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你不用担心这一点,我保证没有任何麻烦,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一定是把全身心都奉献给你的!”

    说这话时,他一脸真挚,看向她的眼神不像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倒像是什么粉丝看追了多年的偶像,满眼都是对她的憧憬。

    白川雾一阵恶寒,鉴定这人是表演型人格,她回绝道:“不用了,我没有换男朋友的打算。我最后说一次,快滚,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攥紧拳头比划了一下警告他,然后快步走开。

    唱片店里面鸡飞狗跳,眼看富江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白川雾只好推门进去,地上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机器停止工作,酒水饮料还有血迹将地上糊成一团,还站着的只有两三个,互相敌视,地上躺着的人多半只有干瞪着的力气了。

    富江看到白川雾回来,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晃了晃手里的唱片,眼神既得意又带了一点讨好,“小雾你看,现在是我们的了。等久了吗,那我们回去吧。”

    他看也没看地上挽留他的人。

    “你骗我?唱片已经给你了,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颓然靠着桌角,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男人,一边吐着血一边愤恨地朝富江吼叫。

    富江根本没理他,灵巧地避开地上的污秽往外走。

    还站着的人立马想要拦住他,不管是为了唱片还是为了人,都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三个人立马朝富江扑过来,眼神极度凶残,如果被他们抓到,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小雾!帮帮我!”

    富江灵活地朝白川雾身后一躲,回头得意地看向他们,眼神里意味很明显:我有人保护,你们有本事就过来啊!

    为首的男人把脸上还在流血的伤疤一抹,骂了一句脏话,抄起一旁的装饰金属台灯就要砸过去,这个两面三刀的漂亮贱人不知死活愚弄了他们,现在居然又躲在一个女的背后,他现在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川雾拽着富江躲了过去,皱眉道:“够了,你有些过分了。”

    富江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小雾快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用你那个,控制他们。”他用手指比划着。

    她轻飘飘回他:“我说的是你。”

    富江就没吭声了,但是觉得有点委屈,自己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唱片而已,这些人就算都死了又有什么要紧,小雾干嘛要说自己。

    白川雾没空管他,三个人已经站到自己面前,拎着武器砸下来时,她伸出手,五指张开轻轻一推,三人的动作僵停在原处,随后眼皮一沉昏睡了过去。

    她微微吐气,闭眼展开能力,将店里所有人笼罩进来,抹去他们今天的记忆。

    片刻后,她结束睁眼,看向富江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会避免影响普通人,不主动找麻烦。”

    富江斜靠着门框,侧脸对她,嘴唇抿起,辩解道:“我本来只想拿到唱片就走的,但是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惹我生气了,我就想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

    他神情倔强里带着一丝落寞,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被心爱的人质疑,浑身散发着忧郁不安。

    白川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能怎么样呢,一个怪物愿意压抑自己的本性陪着她,难道她还要对他再苛求什么吗?

    她在心里无声叹气,只要富江纯粹爱着她,她就没法真的对他说什么重话。

    但是她不说话,有人说。

    阿泽夕马贱嗖嗖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冒出,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富江说:“哎呀,小雾你男朋友居然是这样美丽的男子,真是不得了呢。怪不得一群人为他争风吃醋,想必日常生活里一定很困扰吧?”

    富江刷的一下扭头打量说话的家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路人甲罢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不爽道:“小雾也是你能叫的吗?你谁啊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又立马回头盯着白川雾,指着阿泽夕马说:“他是谁,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还叫你叫的这么亲热?”

    白川雾先诧异道:“你怎么还在,刚刚我不是让你滚了吗?”

    阿泽夕马脸上眉头紧蹙,嘴角向下,低头道:“因为我很担心小雾的安全呀,你男朋友不像能保护好你的样子,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怎么反而还要小雾来保护他,真正的男人应该站在女人前面才对。”

    “哪里来的丑八怪居然当面就离间我和小雾的感情,闭嘴啊,不准你再这样叫她!”富江看准了一巴掌扇在阿泽夕马的脸上,还用力揪住他脸上的皮肤一扯,指甲划出血淋淋的印子。

    白川雾抓住富江的手,阻止他继续,“好了,别做多余的事,走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被阿泽夕马的三言两语挑拨,她对这个莫名缠上来的人抱有很大的警惕,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能力,所以只好先避免和他正面交锋。

    富江不像自己,可以对相当多污染物免疫,如果对方能力强劲,他难免不会吃亏,所以她急于制止他的行为,对这个有意激怒富江的男人,现在还是漠视比较好。

    白川雾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右手紧紧抓着富江的手腕,脸朝向阿泽夕马:“我和你不熟,我叫白川雾,不要再叫我小雾,不然我男朋友会很不高兴。另外我和男朋友之间的事,就不劳烦阿泽先生操心,别再说这种话,也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阿泽夕马捂着脸朝富江弯腰道歉:“实在是抱歉,我的话让您感到不舒服了吗?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请您原谅我吧!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我嘴笨,让您产生了误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富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白川雾用眼神制止,只好憋着一股气扭头不看这个惺惺作态的贱人。

    阿泽夕马流着血还疯狂给富江鞠躬道歉,白川雾随手掏出一包纸巾扔到他面前,留下一句“这是最后一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了。”然后拉着富江就走。

    她没有再回头,自然就没有看到,阿泽夕马捡起纸巾,用纸巾盖住刚刚的伤口,嘴角咧开低声笑着,挑衅地舔了舔带有香味的纸巾,而后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富江不死心回头,将他的举动收入眼底。

    第40章 欢乐死亡演出

    富丽堂皇的酒店内,富江独自快步走进电梯,他一言不发靠在一边,白川雾拿着他塞给她的唱片无奈地跟了进来。

    电梯里明亮的镜子倒映出他朝下的嘴角,那双锐利上扬的眼角没有丝毫笑意,显得冷若冰霜,精美的不似真人的脸上只有近乎死人的寒气,和平时的黏糊撒娇的样子判若两人,更接近于还在黑涡镇时不加掩饰的怪物。

    “你在和我闹脾气?为什么?”

    他没回答,头微微低下看她。

    她脸上写满了质疑,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白川雾确实不明白,至于吗?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包容富江了。她第一次谈恋爱,努力学着怎样处理好两人的关系,生活里处处顺着他,几乎没有拒绝过他什么。

    就算有时候富江骨子里的劣性作祟,就像今天唱片店里那样,她都主动帮他处理善后,只要他不过分惹事,哪怕她觉得有些不情愿,她都会告诉自己:富江救过你,报恩是应该的。

    今天的事在她看来就是个小插曲,所以她是真的不明白富江为什么被自己拉走后,突然就冷着一张脸,她把前因后果解释给他听,像以往那样哄着他,他也不说话,这下她哪怕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琥珀色的眼珠瞪着他,里面装着对他的情绪,她还不知道她最近看他的眼神里,参杂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他都看得到,但是他没去深思背后的原因,以他在人类中生活的经验和传承的记忆来说,他觉得多半是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沉默依旧持续在两人中间。

    白川雾气笑了,从他们确定情侣关系以后,她还头一回生这么大气,也许这只是导火索,将她心里对富江的种种不好的情绪一起点燃。

    她这回先迈出电梯,拿房卡刷开房间后,富江默不作声站在门外不肯进,她生气道:“你要是还这样,干脆我们分开住,你下去重新开一间。”说完她关上了门。

    白川雾心里闷气无处发,干脆拿着东西进了洗漱间,打开音乐花洒,用热水冲刷着自己,缓解情绪和疲惫。

    不知道播放了几首歌,她感觉稍微平静一些,能和富江心平气和地沟通了,才收拾好出去开门,但走廊里空荡荡,富江不知所踪。

    她头发还在滴水,很快在门口形成一小片水滩,斜对面房间有人出来,她转身砰得一声把门关上,隔绝了对方异样的探究。

    白川雾回到房间吹头发,等到吹干后,屋内只有电视声,她往床上一躺,把头埋进枕头里,胸腔里酸酸涩涩的,好像把柠檬切开生吃一样,嘴里都泛着苦,眼睛被酸楚刺激到只能闭着,睁开一秒都会痛到流泪。

    她闷闷地想,你最好主动回来找我,不然我就就怎么样呢,她还没想好。

    反正要给他教训,不能再惯着他,他有作为非人类生活的一套准则,她也有作为人类的底线,有些事情不能全都依着他来。

    她给他一天时间考虑清楚,如果还想和她继续下去,就来主动说清楚。

    但是翌日白天富江并没出现,她独自坐在阳台边看楼下的车水马龙,黄昏余光将要落下,熟悉的人还是没出现。

    白川雾强忍着委屈下楼独自用餐,食不知味地戳着盘里的菜,浅浅吃了几口,无视了旁边看不懂脸色要来搭讪的男人,她回房间一股气洗漱完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里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猛地掀开被子,随手抓起一条长裙套好,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她受不了这种折磨了。

    她要找富江问个清楚,不管怎样,都要有个结果才好,不能这样给她玩失踪吧。他要是有本事抛下她独自走了,那就算她倒霉,识人不清,错信了以人类取乐的怪物,她都能接受。

    只是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掉。

    大城市里灯光亮起,刚刚入夜,人头攒动,许多人都出来寻找独属于夜间的快乐。

    周围全是嘈杂和喧嚣,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她找了好几个富江可能会在地方,都没有看见他。

    白川雾走到小巷路口,也顾不上保留实力,直接以她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将精神力向外扩散,捕捉着富江的气息。

    她这会儿在城市中心位置,发散着能量不停地探寻,没过多久就有了发现,可是这发现让她感觉很迷惑,因为有两处类似的能量波动同时存在。

    距离她较近的那个能量微弱,还掺杂着别的东西,并不纯粹,只单单一点停留在原地,附近没有别的人。距离较远的那个能量强烈,周围聚拢着越来越多的人类,而且,似乎有人在那周围死亡。

    权衡一下后,白川雾立马前往较远的那一处,她回到车上凭感觉朝那边开,越开越远,快要到城郊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移动帐篷外面的彩灯闪耀着光,中间灯光招牌闪烁着几个字:巴比鲁斯大马戏团。

    她缓了缓收回能力,这样大规模远距离的使用精神力,还是给她带来了一定的负担。

    白川雾下车边走边看,听见有几个人互相催促着抱怨道:

    “都怪你,害得我们来迟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这也没迟多久,肯定没到蕾莉娅登场的时候。”

    “好了别吵了,快走吧,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们口中的蕾莉娅有多好看。”

    白川雾跟着他们走进了马戏团,门口居然没有人卖票,观众想进就能进,真奇怪。

    不过这会儿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快点找到富江,这里人多,他不会又被什么爱慕者追杀吧?

    她一边想一边在观众席上来回观察,奇怪,怎么全是男的观众。她顾得上往台上看,刚刚只粗瞥一眼,似乎正在表演球技,那种人踩在大球上保持平衡的节目,她没兴趣看这个。

    观众席上没有富江,难道他在舞台后方?

    她把目光移到台上,本来只是一瞥,却看到,表演走大球的人身体一歪从一米高的球上摔了下来,本应该没什么事情的,但是也不知道他们表演用的是什么球,极其违反常理地从摔下来的人身上碾压了过去,那人惨叫一声,一大滩血迹立刻从球下出现。

    白川雾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这一幕,发生了这么大的舞台事故,演出肯定要喊停了吧。

    巨大幕布边站着的老板打扮的胖乎乎男人,站了出来,笑眯眯指挥着旁边的员工把尸体拖下去,再快速把舞台打扫出来。

    看样子胖男人应该是马戏团团长,他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说:“刚刚又发生了点小意外呢,哈哈哈,不过不要紧,我们团里还有其他精彩的节目等着各位呢。下面请欣赏叠罗汉钢丝漫步!”

    白川雾抬头,在舞台上方,距离地面7、8米的地方,有三个男人已经准备好,叠在一起,最下面的男人手拿平衡杆,一脸自信地朝对面平台打招呼。

    她顺着看过去,正对面一个大概十五六岁容貌清纯靓丽的纤弱少年,正在捂脸哭泣,他穿着华服,像是被困在高楼上无法飞翔的金丝雀,徒劳地望着将要表演的人。

    少年不停地摇头,对对面的人示意,不要继续下去,但是对面的人意气风发无视了他的哭泣,随着团长一声令下,走钢丝表演正式开始。

    三个男人在高空上竭力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走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最下面的男人咬着牙,手里的平衡杆不停地晃动着,钢丝浮动带着上面的人要不停调整重心。

    全场的观众都盯着他们三个,心都提了起来,他们走到快到一半的时候,最下面的男人大叫一声,失去了平衡,连带其他两个人一起从钢丝上落下。

    白川雾移开眼睛,随着重重的几声,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在表演开始前找了一圈,发现空中没有保护网,地上也没有缓冲垫,那三个人身上也没有保护绳,一旦从高空掉落下去,落到这坚硬的水泥地上必死无疑。

    场内观众鸦雀无声,片刻后才有窃窃私语,讨论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团长又上场指挥着小丑把尸体处理掉,他往聚光灯下一站,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没有借助话筒,他的声音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请各位忘记刚刚的失误吧,都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才给各位献丑了。”他目光在台下逡巡,继续道:“接下来是从其他剧团专程来到我们团里,只为博得蕾莉娅一笑的传奇快刀手杰西,为大家带来蒙眼飞刀!”

    他自顾自鼓掌表示欢迎,台下居然也有人附和他,稀稀拉拉的掌声从看台四面八方响起来,夹杂着几声叫好和欢呼,随后大部分人都加入了欢呼鼓掌的行列。

    白川雾将观众的神情收入眼中,她推了推一旁卖力鼓掌的男人,指着高台上的少年问道:“蕾莉娅是那个穿着蓝白色衣服的人吗?”

    男人不耐烦地看她一眼说:“除了他还能有谁,大家可都是奔着他才来看演出的。”他又有些奇怪地打量她,“你一个女人,也是来看蕾莉娅的?”

    白川雾回过味来,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看蕾莉亚?”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点点头说:“能看能看,你是拉拉嘛!我懂,不过你肯定争不过大老爷们,你也就看看得了,早点回去找个男朋友才是正事。”

    白川雾一挥手打断了男人的话,他瞬间晕死栽倒在地,站在阴影处的团长敏锐地看向这里,和她对视一眼后,露出虚伪夸张的笑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快刀手杰西。

    台上表演已经准备好,巨大的木板上绑着一个小丑打扮的人,嘴里塞着夸张的红球,杰西蒙着眼手里拿着三把刀比划着。

    她知道自己一定误入了污染物的猎场,如果想走自己现在应该也能悄悄走掉,但是,富江,你在这里吗?
图片
新书推荐: 名门淑媛 妖孽美男太多多 替罪新娘 清宫宛妃传 一曲定江山 痞女军王 狂纵 医见钟情 总裁别再玩了 豪门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