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有八个字,明明什么语气都听不出来,但足够童安鱼轻盈一整天。
她靠在飞机座椅上,反复回味他说这八个字时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东西照着她的眼睛,比灯光亮。
她仔细看,天边一轮明月,莹黄色,既照她的眼,也照他的窗。
落地檀香山,她和心情和天气一道变得温热,清新。
她在长长的队伍后探头探脑,只为等待那款网红冰淇淋,阳光攻击她的遮阳帽,她的汗一点一滴打透T恤。
冰淇淋球塞进甜筒里,她刚要啃上一大口,突然从身边伸来一指晒黑的爪子,拉过她的胳膊把冰淇淋叼走了。
童安鱼怒发冲冠:“姜斯沅!你是海鸥吗?”
“别生气别生气,哥哥给你钱再买一个。”姜斯沅抱着冲浪板,带着一身沙子嬉皮笑脸。
“郁明哥!”童安鱼直跺脚,指着姜斯沅,“你看他!”
季郁明和姜斯沅是一对双胞胎,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季郁明稳重内敛,姜斯沅没个正经。
俩人都比童安鱼大十岁,但童安鱼从小就深刻的感知到靠谱和离谱的区别,所以面对季郁明她恭恭敬敬叫哥,对待姜斯沅就直呼其名。
季郁明小时候也没少被姜斯沅欺负,见状只能低嗔道:“你都多大了,别闹她。”
姜斯沅故意逗她:“小丫头片子,又告状,又告状,从小到大就知道告状嗯?”
“你才就知道告状,跟你拼了!”童安鱼冰淇淋也不要了,抓起一把沙子朝姜斯沅冲了过去。
“诶诶诶追不着追不着。”姜斯沅仗着身高腿长,冲浪板一扔,缩着脖子往海滩跑。
司煦从海中出来,拨开滴水的卷毛,见状立马朝姜斯沅飞扑过去,用力抱住他的腰,冲童安鱼喊:“小鱼快来,亲哥帮你!”
童安鱼狞笑着扑上去,把姜斯沅按在沙滩上,埋沙子。
姜斯沅被司煦压得动弹不得,只好向季郁明求救:“季郁明,她亲哥帮她,我亲哥呢?”
季郁明无奈笑笑:“你活该。”
童安鱼:“欺负我?”
司煦:“欺负我妹?”
姜斯沅终于告饶:“错了错了,大小姐,小小姐。”
司煦在他胸肌上用力拍了一掌:“滚。”
姜斯沅从沙子里狼狈爬起来,唉声叹气:“唉,都没大没小。”
他们在这边闹着,季郁明已经买了新的冰淇淋球回来了,当然是四人一人一个。
童安鱼闹累了,枕在沙滩椅上,手里有季郁明买的冰淇淋,有司煦抱来的椰子,还有姜斯沅拎给她的沙滩巾。
两家的父母在遮阳伞底下聊天,也不管他们如何闹。
被爱簇拥对她来说是如此平常的事情。
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她趁其他人都去夹菜,靠过身子问喝扎啤的姜瑶:“小姨,你说我将来要是喜欢一个就是跟几个哥哥都不一样的,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但又很好的人怎么办?”
姜瑶:“中央制冷器?”
童安鱼猛摇头:“不是,他可能是有原因的,比如家庭原因什么的就很难靠近。”
姜瑶深有体会,想法激进:“难又怎么了,喜欢就追啊,管那么多干什么,就算得不到也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你,想起你就头疼!”
童安鱼颇为受教,欣慰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一旁剥虾的季院长抬眼,听进耳朵里,也只是温和笑笑。
“瑶瑶,没有头疼。”
夏威夷一连几天都是晴天朗日。
童安鱼参观了珍珠港,开吉普车游览了植物园,还在牧场骑了马,转眼就到了新年夜。
她掐着京市时间给林淮叙发信息——
【新年快乐!小童祝你身体健康,学业顺利,早谈恋爱~】
最后一句当然是她的私心,敲下的时候脸已经红了,发出去后嘴角就没放下过。
但等待回复的时间她又开始东猜西想,会不会他看了最后一句就不想回了?
算了算了新年祝福就该真诚一点。
她刚打算撤回这条消息,底下突然弹出了回复——
【新年快乐。】
回了?
他居然回了!
看来赶上除夕这个好日子,就连林淮叙也变温和了。
林淮叙放下手机,垂了垂眸,转身回了卫生间,在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沾满泡沫的头发。
随后——叮!
他深吸气,直起腰,将毛巾搭在头顶再次走出去。
【给你看看猫!Cooper今晚吃了小鱼干拌水果,你吃什么啦?】
头发淌的水已经打湿了T恤,连同没冲干净的洗发露。
林淮叙眯着眼,擦干净手指,简单敲了几个字——
【家属区煎饼果子。】
回完,他就感觉眼睛传来一阵不适,于是摸着墙冲回卫生间,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溅湿了一半的衣服。
他最后干脆抓着后领将T恤扯了下来,露出精悍瘦削的上半身。
有病。
他骂自己。
有病才会在洗头的时候回消息。
童安鱼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盯着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
他居然没回家?这可是过年啊!
那个五官被戾气扭曲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还有他挥来的巴掌。
是他不让林淮叙回家过年吗,还是已经不算家了?
夏威夷的郁绿和浓蓝逐渐褪色,她终于记起她的家乡还是零下十度,枝叶枯着,天空阴着,春运带走拥挤热烈的人潮,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某个人。
林淮叙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肯定不会看春晚的,那种合家欢的节目,满眼的红色,笑容和祝福,会和现实形成巨大的落差。
人的心怎么能弥补这么大的落差呢。
有华人在海边放烟花,庆祝ChineseNewYear,或许京市也会放烟花,他会听到的。
童安鱼开始讨厌这些杂七杂八的庆祝仪式。
大年初三,她的度假终于结束了。
飞机落地京市是下午三点,家里阿姨特意包了三鲜馅的蒸饺,为他们补上错过的年味。
饺子皮薄馅大油少,充分贯彻了童淼的健康理念,但又做的很香。
童安鱼盯着笼屉里饱满诱人的饺子,掌心发烫,心跳加速。
趁阿姨不注意,她飞快拎出六个饺子放进玻璃食盒里,顾不得手指被烫的通红,啪的一声将食盒扣死,然后鬼鬼祟祟溜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阿姨:“欸?”
童安鱼心提到嗓子眼儿。
好在阿姨除了欸一声外什么都没说。
晚上吃饭,童安鱼吃个饺子就瞄一眼时间,着急的恨不得把饺子喝进去。
时针滑到六点,爸妈总算离开大厅上楼了,童安鱼套好羽绒服,将食盒藏在衣服里面,冲楼上喊了一声:“我出门找朱晏玩!”
还不等爸妈回话,她已经拎着棉鞋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她带着一股脑的热情冲向学校,觉得自己像踩了风火轮的哪吒,连四海龙王都拦不住她前进的步伐。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新年跑出租的司机,饺子还热着!
她挺着肚子站在南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跟林淮叙联系。
她太冲动了,根本压制不住那种冲动,顾不得想别的,只想给他补足那巨大落差的一角。
她想让他也能有人陪着过年。
他不是说早点回来吗?那应该也是愿意见她的吧?
【林淮叙,Cooper想你了,问你现在在哪儿?】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林淮叙刚与元晴坐在青花食堂里不久。
对面的元晴捧着杯热咖啡暖手,热气腾上来落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黑色小裙装并不能完全挡住寒气,她的手指节到现在也是通红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了见林淮叙忍耐。
元晴意外:“怎么把手机铃声调出来了,你不是一向静音的吗?”
她太熟悉林淮叙了,林淮叙骨子里其实是很强势的,他执行力很强,也非常讲究秩序,他安排好的事情就不允许任何破坏,所以如果他在忙,不想沟通,那么谁的电话他都是不接的。
虽然有时她会因此急躁,但就是这种极强的目的性让她相信,他们的复仇是可以实现的。
只要有林淮叙。
但他居然把这种能够打扰到自己的铃声放出来了。
林淮叙扫向手机,看清之后拿了起来,顺便回元晴的话:“最近有项目要做。”
解释的挺敷衍,什么项目,要联系谁,为什么重要,通通没有明说。
当然元晴也没有可以刨根问底的名分。
【谁问的,想好再说。】
他笑着回童安鱼。
元晴抽空看了一眼林淮叙的铅灰色T恤。
绝不是纯棉的,他曾经哪穿过这种档次的衣服,之前都是导购将限量品送到家里来。
他们的生活都乱套了。
【小童问的。】狗屁的下不为例。
【你不是让我早点回来嘛?】
【也没让你这么早。】才初三。
【所以你在哪儿呢?】完了完了,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食堂。】
【你去食堂了!】
【那吃晚餐了吗?】
【能不能别吃了。】
【我给你带了惊喜!】
惊喜?
林淮叙眉毛抬了一下,他对她的情商不是很有信心,但仍然细细回想夏威夷有什么特产值得背回来。
很多年前去过一次,不记得了。
元晴推了推面前的外卖盒,眼神俏皮,是等待夸奖的神态:“你快吃啊,我大早上去买的,特意从海市给你带过来,梅园的四喜烤麸,蛋饺,你不是最爱吃它家这两道小菜吗。”
烤麸吃了一半,蛋饺也吃了一半,林淮叙说:“你也吃啊,费劲过来一趟。”
元晴心里暖暖的,林淮叙的体贴和绅士都在细微处,比如知道她折腾不容易,会给她留一半。
“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话音刚落,就听食堂门口响起嘹亮的一声:“林淮叙!”
童安鱼露出洁白的小牙,两腮挂着恰到好处的红晕,莽撞又兴奋地跑过来,眼睛黑亮的像月光点了墨。
她怎么来了?元晴记得她只是林淮叙的校友。
林淮叙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谨慎地抬起来,戒备她随时可能掏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怪东西。
然后她开始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林淮叙:“”
她从肚子上取出一个食盒,大言不惭地向他炫耀:“果然还温着,我家阿姨包的特好吃!”
她把食盒递到他面前,羽绒服还敞着,里面是毛茸茸的白毛衣,紧贴着她粉白的脖颈。
“林淮叙,你以后要是也不回家过年,我会记得给你带饺子的。”
她天生爱笑,情商又低,无厘头的操作后又跟着热烈莽撞的赤诚,她根本不知道这有多锋利。
刺入心脏,就再也取不出了。
噗嗤。
元晴忍不住笑了,根根分明的睫毛切割她发凉的目光,她遗憾地对童安鱼说:“妹妹,只有你们北方人过年才吃饺子这种东西,我们海市人是不吃的,而且林淮叙唯一喜欢的面食就是烤麸,你面前的这个品牌。”
童安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当然感知不到元晴的排斥,还当这是她无可奈何的提醒。
她其实知道海市不吃的,但头脑一热就给忘了。
她难得有点局促,因为这是份不受欢迎的食物,也就算不得惊喜了。
唉。唉。
在追人这方面她果然没有天赋,看来真像姜瑶小姨说的,她只能让林淮叙想起她来就头疼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多委屈,或者心意被浪费什么的,她就没那么敏感。
“那好吧。”难道煎饼果子就不算面食吗?
她刚想将食盒取走,林淮叙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腕:“没那么讲究。”
童安鱼赶紧说:“没事啊,你不喜欢可以不吃的。”
“”
林淮叙掌心又压了压:“别动。”
元晴讶异地看着林淮叙。
林淮叙掀开食盒,筷子夹起蒸饺,果断干脆地塞进口中,咀嚼片刻,他微微一顿。
没熟。
至少没完全熟。
林淮叙喉结一滑,面无表情的将饺子吞下去,吞药似的。
童安鱼猫腰,贴近问他:“你喜欢吗?”
“”
元晴明显看出来林淮叙不太喜欢。
可以了,有礼貌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
元晴打算帮林淮叙把人赶走:“多谢你大老远送过来了,可惜阿叙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还是带回去吧。”
童安鱼也看到桌上吃掉一半的蛋饺和烤麸了,于是热情邀请元晴:“你也一起吃啊。”
元晴立刻:“我不吃。”
童安鱼:“那我帮忙吃一个吧。”
林淮叙真的很匪夷所思,她来之前就没尝过饺子熟没熟?
她捏着两根手指刚要下手,林淮叙立刻扣住了食盒。
童安鱼:“?”
林淮叙:“我喜欢,你别吃了。”
第16章 宿敌春心荡漾今天她就要做出一个违背……
“不像你啊。”元晴以老朋友的姿态打趣,“往常遇到这种目的不纯的,你都很烦,我记得之前在洛杉矶,你们比完赛,有个女生想趁着庆祝那股劲头拥吻你,你不是毫不留情把她推开了?”
后来那个女生气不过,写小作文编排林淮叙,说他自作多情,不尊重女性,粗鲁,人品极差。
当初林淮叙到了北美不久就在PDF上榜上有名,还是恶名。
当然,这件事没能发酵太久,林淮叙听说后脸色沉了沉,然后只做了一件事。
他请那女生的闺蜜喝了杯咖啡。
其余的什么都没说,结果没过多久那女生就和闺蜜撕起来了,闺蜜气不过,曝光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全是那女生对林淮叙污言秽语的脑补,以及破防后盘算着将他搞臭的手段。
这幢笑话在留学圈流传还挺广,足够让人几年抬不起头。
元晴发现他对陌生人其实挺狠心,只有在他身边呆久了的,才能得到他微不可察的体贴和纵容。
他明明有无数种办法赶走童安鱼这种横冲直撞的麻烦,如果这真的被他认为是麻烦的话。
“她太小了。”林淮叙眼前缭绕着白雾,校园内本就稀少的灯光递次暗了下去,他转而切入正题,“我让你做的调查问卷怎么样了?”
元晴做是做了,但对这事颇有微词:“为什么要关注国外那些底层男女喜欢玩什么,还要给他们钱。”统计上来的问卷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尽量扩大样本,钱不够我转给你。”林淮叙掸掸烟灰,铅灰色T恤松垮地挂在他身上,烟头微弱的光映亮他浓沉的眸。
“为什么不在国内做,和司氏再打一场擂台,将量子颗粒彻底扫出手游市场,一雪前耻。”元晴恨道。
林淮叙偏头看了她一眼:“爽文看多了?我设计的卡牌玩法能在国内做?”
“就算国外监管松,那玩法也太难堪了,你可是”元晴想说他是斯坦福的高材生,将来应该进谷歌,微软,或者其他大厂做尖端研发,然后像很多福布斯榜有名的大佬一样,携技术出走,创立独角兽公司,在硅谷或西雅图站稳脚跟。
他怎么也不该给那些底层混日子的设计庸俗游戏,这很让人失望。
“谁的起步不难堪。”林淮叙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眼神冷淡地看着她,“科林动游是怎么被搞死的,到底在清高什么?”
元晴沉默了。
腾出手来,林淮叙招呼驶来的专车,语气放平:“做不到跟对手一样利用规则漏洞,谈什么让人付出代价。”
车刹停在面前,元晴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拉开车门,依依不舍地转回头,问:“那她有多小?”
林淮叙皱眉,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元晴看了一眼他在手中攥了很久,就连吸烟也没舍得放下的食盒说:“你说过现在没资格谈恋爱。”
她矮身,车门关上,开走了。
林淮叙隐了隐情绪,转回身,将食盒腾了手,快步往药店走。
到了里面他随便指了一盒胃药,付了款,塞进羽绒服兜里。
也不知道吃没熟的饺子会怎么样,有备无患吧。
他刚一回到食堂,童安鱼就凑了过来,无精打采,郁闷不已:“怎么聊了这么久,食堂就剩我自己了。”
林淮叙心道,还不是为了买胃药。
真够可以的,大过年的也没忘记给他千里送毒。
“接下来送你,走吧。”林淮叙说着就要用手机打车。
“哎。”童安鱼捏住他的手机,不让他下单,“我不着急走。”
林淮叙端着手机看她:“那你想干嘛?”
童安鱼内心拉锯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你猜,一个长得很帅但是不谈恋爱的男大学生,有没有可能和他发小在一起?”
“”林淮叙已经能够平静接受她瑰奇的提问方式了。
他提起食盒,抵住她的下巴,一寸寸上抬,让她扬头看着自己。
“我是你闺蜜?”
“你在这儿跟我分享新编的八卦呢?”
童安鱼的眼睛是栗棕色的,睫毛一抖一抖地看着他:“我反正不会跟发小在一起,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谁这么做连兔子都不如,是吧?”
今天挺有勇气,她还威胁上了。
“手。”林淮叙说。
“嗯?”童安鱼不解,抬起手掌给他看。
“伸我兜里。”
童安鱼眼睛往下瞄,他有好几个兜呢,羽绒服左右各一个大的,T恤胸口一个假的,还有牛仔裤前面紧贴鼠蹊部位的两个平兜。
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后,这伸进去不好吧?
太近了,太近了,不小心可能会碰到,林淮叙可是朵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
今天她就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将这朵花拉回凡间。
童安鱼探出手指,逐渐靠近。
林淮叙看她手指要往下探,及时警告道:“羽绒服。”
“”童安鱼的手指中途拐了弯,塞进他羽绒服兜里。
那兜很大,把她的袖子也裹进去了,她在里面摸摸碰碰,发现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
她疑惑不解,满脸问号,粉白的脸颊像托在食盒上的糯米糍。
林淮叙一仰下巴,示意她取出来。
童安鱼抽出来一看,苓通健胃胶囊。
“看到了,没吃窝边草,去给药店送钱了。”林淮叙顺手抽走食盒。
“为什么买胃药?”童安鱼追问,“你这体质不会又生病了吧?”还真是林黛玉啊。
林淮叙凉凉睨她:“饺子没熟。”
“???”
“”
“对不起!!!”
童安鱼羞愧难当,懊悔不迭,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她真的挺难过的。
她一腔热血,春心荡漾,旌旗猎猎,锣鼓声声,给自己换来了超绝大减分。
林淮叙挂着脸把她从食堂拖了出去,最后实在拖不动了,伸手擒住她的后颈,将她拎起来:“憋回去。”
童安鱼泪眼婆娑,眉毛委屈的耷拉着:“我离当你女朋友是不是更远了。”
“我不知道阿姨还没蒸熟,我偷出来的。”
“早知道你只吃发小的蛋饺就好了。”
可真够出息的,饺子都偷。
哪家的奇葩富二代。
“行了。”林淮叙松开她。
“咦,那你吃第一个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童安鱼逻辑上线。
他是不是还说喜欢来着?
“你做的博客网站呢,实在闲就发给我,教你美化UI。”林淮叙及时打断。
“哦,我用Coolors重建了色彩体系,可以吗?”童安鱼工科脑上线。
“嗯,我看看。”
寒假教学楼也关了不少,教室不是那么好找,最后就在宿舍楼下的停车棚里,林淮叙打开电脑。
童安鱼侧着身子凑过去看,看到了他摆在桌面上的寒假实习项目。
“你在接外包吗?”
“学校老师的项目。”
“什么项目?”
“三月份路易威登艺术展互动式数字展示。”
那不就是开学后不久?
“时间这么短?”
“我接触的时候已经快收尾了。”应该是春节人不够,教授才从校内找打杂的。
“那你会到现场去吗?”
“嗯,看看效果,及时调整。”艺术展一共三天,他们会作为技术人员到现场解决突发状况。
她的博客网站还没有被搜索引擎收录,所以林淮叙交给她自己开。
等她把网站打开,林淮叙:“”
当时是为了转移话题,忘了她给网站起名叫《童安鱼的爱情作业》了。
美化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个荒谬的名字改掉。
童安鱼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眼睁睁看着他改掉了。
寒假转瞬即逝。
三月初正式开学,玉兰花开的正旺,京市总算褪去了寒,吹来了春雨。
童安鱼,一款从小勤俭节约,对奢侈品没概念的新型富二代,第一次对司湛提出要求。
“爸,我想要路易威登艺术展的邀请函,你给小童要一张呗。”
司湛从来不控制儿女花钱,对他来说赚钱就是给家人花的。
但是童淼会管着,她是普通人家出身,看不惯那股纨绔奢靡的习气。
司湛嗔笑:“好说,喜欢上哪个明星了,想跟谁偶遇?”
他知道童安鱼会追些明星,去看展无外乎是见这些人。
童安鱼现在连那些爱豆的脸都快忘了,但她不敢说是去追人的。
“左西洋。”随便扯了个不太红的小演员。
司湛根本没听过这人,也懒得问,发消息交代助理去办,然后说:“想好以后要学什么方向吗?”
她在少年班的课程都是偏硬核数学的,将来往哪个方向都好转。
童安鱼鬼使神差说:“最近对Python还挺感兴趣的。”
司湛有点意外,童安鱼虽然天赋极佳,但从小就没什么爱好,她什么都学得快,可什么都不热爱,无论是小提琴,书法,绘画,马术,高尔夫,网球只要说不让她学了,她绝不带留恋的。
“基因觉醒了?”司湛拍她脑袋。
当年他也是搞编程出身。
“嗯!”
那句‘你再不老实学,以后也亲不到了’反复在脑子里绕。
“不如做芯片设计方向吧。”司湛摆正脸色,认真说,“出国读博,到那边半导体大厂转两年,然后回国来接手核芯科技。”
他清楚,以他女儿的智商,不管学什么专业,将来都会是这个行业的中流砥柱。
而当前国内缺口最大的就是芯片人才,他有预感,这行业会掀起极为激烈的全球竞争。
“芯片?”童安鱼倒真没怎么关心过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司湛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现在最好的EDA供应商在加州,最好的光刻系统供应商在荷兰,最好的晶圆厂是台积电,三星,英特尔,而一台极紫外光刻机80%的核心专利由德美日顶尖公司提供,这个技术壁垒不打破闯进去,以后就没咱们国家什么事儿了。”
“这么严重?”童安鱼惊呆了。
“整个设计生产链条就是个巨大的护城河,你知道蔡司单给阿斯麦设计个反射镜就用了多少年吗?”司湛哼笑着说,“这两年量子颗粒在手游市场赚的钱一点没剩,全砸进核芯科技了,预计还要这么砸十年,只希望能撬动一点这个护城河。”
司湛现在已经不*太管各子公司的运营,他只负责给整个集团定方向,做预判,然后下面的人想办法执行,达成。
“那好啊,我就学芯片。”童安鱼轻松答应。
反正微电子和计算机不分家。
邀请函不日送到,是超级VIP。
童安鱼周末在家翻箱倒柜试衣服。
她在学校懒得可以,每天起不来床,早上洗一把脸就冲向教室,衣服鞋子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没有臭美意识。
毕竟在认识林淮叙前,她情窦那扇门是关死了。
好在姜瑶小姨是开影视公司的,这些年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姜瑶送她的衣服越来越时尚,精致,亮眼。
她以前还不爱试,姜瑶笑说:“什么时候开窍就好了。”
在套了三十多套礼裙把自己累的想死后,童安鱼意识到,这窍是开得太过了。
最后在一位明星御用造型师的指导下,她选了一条符合她年龄的,又有点俏皮性感的粉白礼裙。
露肩,束腰,薄纱裙摆搭在膝盖以上,左手腕缠着一圈粉紫色钉珠。
头发临时烫出弯,又复杂地盘了起来,最后在脸上涂涂涂,亮粉唇釉收尾。
“可以,小姑娘皮肤好,淡妆就行了。”
童安鱼拎起裙子,顾不得欣赏自己,就面容扭曲地冲向卫生间:“小姑娘实在憋不住了!”
尿频尿急这些年没在考试里体会的紧张情绪全在今晚找回来了。
解决之后,她一口水不敢喝,硬生生挺到晚上六点艺术展开始。
展区附近的广场早就被红绳围起来了,百余名保镖守在红绳外,警惕那些围堵的明星粉丝闯进来。
棚里铺了红毯,立了签名墙,每个受邀贵宾都要从这儿一走一过。
当然,最后能发出新闻广泛传阅的,还是那些明星。
童安鱼没嚣张到觉得自己比那些明星漂亮,但凭良心讲,这张脸还是很生动耐看的,至少在今天琳琅满目的美艳面孔中不会黯然失色。
出发之前,她假意给林淮叙发微信。
【在?怎么没来图书馆,我有个问题】
林淮叙果然回了。
【跑项目。】
童安鱼放下手机,嘴角上翘,一切尽在掌握中。
然而没几秒,她就冻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缩回车里。
三月中旬太太太冷了!谁想不开穿纱裙啊!
展会后台。
林淮叙穿一身正装,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身份牌,正在盯数字系统。
“应该没啥大事,你也去前面转转啊,这种艺术展可很难进。”一起来的校友说。
林淮叙笑笑没说话。
这类活动他参加过很多,不过以前是以嘉宾的身份看展,现在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服务。
“哎,明星们开始走红毯了,你不去看看?这可是离这些红人最近的一次了。”校友又怂恿他。
林淮叙倒是对明星没兴趣,但他想出去吸根烟透透气,于是应了声:“嗯,那麻烦你盯会儿。”
说完他将火机藏在掌心,从侧门出去。
天色刚昏,广场上已经亮满了灯,林淮叙站在大楼一角,斜倚着墙,刚好能看见红毯上人来人往。
他前面是一排摄影师,正整装待发,而他因为个子高,并不觉得遮挡。
来的明星有些他能对上号,有些脸生,但摄影师们不管那些,逮着人就是一顿拍,快门声此起彼伏,反正一个人就十几秒的时间。
林淮叙咬着一支烟,侧身子挡风,拨动打火机。
火苗刚要靠近烟丝,红毯飘上一抹粉白。
林淮叙的火机停在原处。
她明显不太会那些明星的拍照姿势,几乎是有些木讷地站在红毯上,手指紧张地攥着裙边,眼睛却朝周遭的工作人员乱瞟。
可她偏又那么年轻,脱俗,睫毛一颤,整个红毯都流动了。
林淮叙远远看着她,眼眸渐浓渐深。
皮肤莹白,锁骨起伏,腰肢纤细,双腿直长,嘴唇像润了水似的。
他忘了口中的烟,火苗在指间熄灭,直到她走入内场,他才意味深长地低笑一声,拍了拍西装上的夜雾。
她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小。
童安鱼装模作样的欣赏那些根本看不懂的现代艺术,实则绕着展厅前前后后兜了一大圈。
没找见人。
这一整天都白干了。
人呢人呢?
林淮叙跑哪儿去了?
童安鱼挠着手腕,那串钉珠给她勒出一圈印子。
打扮可真累,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她避开人,拉开手提包,掏出手机发消息——
【你真去跑项目了吗?】
【去哪儿跑项目了?】
“看回来了?”校友问。
“嗯,换你去吧,我看会儿。”
林淮叙透过后台观看展厅的监控,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回【怎么?】
【没事啊,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问题放着,我回去看。】
【???你已经走了?】
【你不是着急?】
童安鱼刚才是假着急,现在成真着急了。
她好不容易折腾的盛装打扮,可不能白做了啊!
但红毯还在进行中,外面都是保镖和明星粉丝,她又不好叫司机来提前离场。
最后她放下手机,颓然站在一支玫瑰图片前,发呆。
好不容易熬完一个小时,那些顶流们陆续都撤了,童安鱼才火急火燎往外赶。
她刚走出展厅,还没来得及穿过红毯棚,就看见萧条的签名墙边站着一道身影。
西裤,皮带,微褶的白衬衫,晃荡的挂牌。
不是什么大品牌,没有任何造型装饰,但就是比那些男明星都耀眼。
他不需要镁光灯,他自己就是光源。
童安鱼猛吞口水,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
“过来。”林淮叙朝她招手。
童安鱼踩着高跟鞋,把自己挪过去了。
本来也是想被发现的。
“图书馆搬这儿来了?”他问,眼睛打量她垂在耳边的一绺弯发。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观展?”
“不冷?”
他今天话好像很多,超级多。
原来让他多说话也不是那么难啊
林淮叙板了板脸,仗着身高优势,垂眼:“不是说下不为例?”
她深吸气:“那怎么办?”
林淮叙觉得她眼睛真亮,快要把月亮比下去了。
被这种景色望着,足以宽容一切。
“不怎么办。”他将打火机在手中掂了掂,递给她,再次咬住那根烟,眼中藏着笑,“风大,帮我点着。”
她抬起那只戴钉珠的手,效仿他之前那样,特别帅气地拨弄钢轮。
一下,两下,没打着,只有钉珠在晃。
她面红耳赤的强撑:“不是我的问题,风太大,你等等。”
林淮叙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然后慢条斯理抬手,拢起手掌,遮在她手后面。
刚才明明四面八方都是风,现在又好像一点风都没有了。
大冷的天,童安鱼却觉得热,手臂抖抖抖,好几次都撞到了他掌心里,碰到他被玻璃划伤的那道疤。
然后,随着“锵”一声响,摇摇晃晃的火苗猝不及防腾了起来,两人之间漫出一团温软胭红的光晕。
林淮叙把特意脱掉的西服外套遮在她光|裸的肩上。
稍后赶来的校友都惊呆了。
路易威登特邀的Svip小公主,居然给他那个临时工学弟点烟。
第17章 宿敌为我蹲身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冰凉……
童安鱼曾经听说,如果对一个人是生理性喜欢,那么就会觉得他身上有种独特的迷人的味道。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偏头轻嗅肩头的西服了。
是清泉水加上烟草未点燃时包装盒里的味道,有点上瘾。
“林淮叙,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啊?”也不是讨厌吸烟,只是她身边吸烟的人很少,她爸也在她妈的胁迫下把烟戒了。
这毕竟不健康,她有点担心他年纪轻轻的肺。
“两年前吧。”轻描淡写的。
“为什么?”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展现好奇心。
她好像知道自己今天披着战甲,手握兵刃,占据上风,于是一鼓作气攻城略地。
“压力大。”林淮叙果真随了她的意,不紧不慢地偏头,将烟雾吐向远离她的方向,待到没味道了,才正对着她。
“你这种大神也会压力大?”童安鱼挺惊讶,因为他明显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技术水平,而且他总是胸有成竹的,目的明确的,好像每一步都算准了,未来注定会按他预判的方向走。
她完全不担心他有解决不了的棘手事。
“你以为高考很容易?”林淮叙好笑道。
当时他别无选择,国内只认高考一条铁律,没人会因为他曾经被斯坦福录取过而给他任何优待。
他从高中开始接受国际教育,走的完全是另一套考核体系,高考对他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东西,他必须面对有可能从世界一流大学跌落国内三流大学的现实。
不想接受现实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把时间做到效率最大化。
他查了国内的高考政策,发现顶尖大学为了吸引理工科人才,推出了强基计划,只要数学物理能拿满分,就有资格参加面试,获得提前录取的资格。
每一步都很难,但能够走得通。
英语他不需要学,语文全靠初中基础,化学生物草草略过,他用一年时间消化了三年的物理数学考点,然后开始海量刷题,尽可能提高满分的概率。
这期间还要面对家里破产后来自各方的压力。
几乎没什么睡觉时间,也分不清黑天白夜,到最后习惯性神经痛,心律失常,他不得不想办法缓解压力。
童安鱼又想起蒋晓英说的,他家里破产,断供回国,重新参加高考,还因为父亲曾经开过公司,母亲留在国外申请不到奖学金。
大概是林淮叙表现得太情绪稳定,她从没仔细思考过这到底有多难。
这么一想,他的人生其实因此耽搁了三年。
而且一个不慎,他就可能与T大失之交臂,那耽搁的或许就不止三年,而是整个人生。
童安鱼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心动魄,他几乎连停下来消化伤感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一刻不停的,救自己于水火。
“那你什么时候会不吸烟了呢?”童安鱼问。
或者说什么时候,他会认为自己已经脱离水火了?
“不喜欢?”林淮叙打量她在橘光中担忧且探寻的眼睛,开始思考吸烟的重要性。
他现在买不起上档次的烟,味道大概率不会很好闻。
她这样的,可能出生十七年都没机会闻到这类烟味。
“不是,感觉你身体比较弱。”那么容易就感冒,也不注意买几件厚实的衣服,每天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似的,兼职赚的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简直集齐了早年猝死的所有必备条件。
“我,身体,比较弱?”林淮叙音量些许升高,眉眼冷厉。
“”
本来嘛,还不愿意承认。
童安鱼决定不跟他计较。
“是我不喜欢。”她违心承认。
这张冷淡薄情的脸此刻也特别好看,脸型流畅到米开朗基罗都不敢这么雕,而且童安鱼想不出他神似哪个男明星,他是款独树一帜的,高级的英俊。
林淮叙看出来她明显在装,根本就是觉得他体弱多病。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让她试试。
“等办完一件事,就不吸了。”他偏向展厅右方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声音有些低。
国贸地区的写字楼寸土寸金,量子颗粒刚好就坐落在那栋写字楼里。
“你经常去图书馆就是在忙这件事吗?”
“偶尔。”大部分时间是在赚钱,他至少得活下去。
“是不是不做完这件事,你就不可能考虑谈恋爱啊。”童安鱼的眼睛和嘴角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耷拉下去。
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现在压力依旧很大,所以依赖香烟,有这个目标摆在前面,他不可能分精力给其他事。
林淮叙没答。
刚刚那一瞬间,她举着火机凑上来,手背轻撞在他掌心,带来的愉悦超过了尼古丁漫入肺腔。
“大概多久能办完呢?”她好奇问。
“一年内。”
这回答他没有告诉林德,也没告诉元晴他们,偏偏说给无关的她听了。
大概是很想给她一个准确的期限。
“你已经有思路了?”童安鱼猛地抬头,又是那种看到希望两眼放光的样子。
“嗯。”
童安鱼严肃说:“那你到时可不可以抄送我个通知,我不想被别人截胡了。”
“”
林淮叙:“用不用跟你同步下进度,随时对其颗粒度?”
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当他是定时抢购的商品呢。
“阿嚏!”
童安鱼揉了揉鼻子,把他的西装裹得更紧了点,原本清新动人的礼裙只露出下面蓬起的薄纱。
高跟鞋真硬真累啊,她前脚掌已经麻了,而且这个天露着腿在外面,还是有点凉,不知道热胀冷缩,会不会显得腿更细一点啊?
展厅里的嘉宾还没全部走掉,只是超级VIP就剩下她一个人,现在里面是一些媒体记者,是要帮品牌拍照出通稿的。
林淮叙暂时还走不开,而她是不想走。
“你回展厅里,找个椅子坐。”林淮叙将烟捻灭,却并没有说她可以走。
“你在哪儿工作啊?”她问。
“后台控制室。”
“那你带我去看看呗。”高跟鞋足有七厘米,她换着脚着力,身子摇摇欲坠,小腿绷得很紧。
“没地方,你去展厅。”林淮叙扫了一眼她冻得发红的膝盖,皱眉拒绝。
控制室是临时腾出来的,里面还堆着很多杂物,又乱又狭小,没窗不通风。
“我不,现代艺术我不感兴趣,我想看看你们编的程序。”
本来也不是为了看展来的,怎么可能舍本逐末,放着人不看。
很少有人直白否决他提供的方案,林淮叙眯着眼,对上她明显另有所图的眼神。
算了。
明明也想她跟着来。
校友师兄眼睁睁看着林淮叙带Svip小公主从侧门进去,到他们狭小可怜的控制室。
“淮叙,这是”校友跟上去,瞥了瞥盛装打扮,清丽脱俗的童安鱼,又看看朴素衬衫,随手插兜的林淮叙。
“我们校友,数学系的”林淮叙话音一卡,脸色僵了僵,才一脸木然说,“大三学姐。”
“原来是同校的!”那校友也热情,连忙上来跟童安鱼握手,“你好你好学姐,学姐看起来很显小啊,我是计算机大二的。”
童安鱼努力憋笑,倍感得意。
当初某人那么严肃地说“能不能别叫学弟”,现在却不得不尊重现实,介绍她是学姐。
“学弟好。”童安鱼用力握住了计算机系校友的手,然后朝林淮叙扬了扬下巴。
林淮叙看着她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嗔笑了一声。
不愧是情商都点在智商上的小公主。
怎么那么容易得意。
林淮叙兀自走到一角,从桌子后面拎出一张吧台椅,摆到童安鱼身边:“坐着。”
这种椅子靠背矮,座位窄,还挺高,其实并不很舒服,但显得优雅,很适合展示腿型体态。
控制室只有这种椅子,大约是从隔壁商场里搬来的。
童安鱼到底没有经过训练,没有女明星刻苦耐劳的精神,她早就站不住了,忙不迭坐在了椅子上,也顾不得这件裙子价值多少。
屋里很暖,但她舍不得将西服还给林淮叙。
“学姐,你是特意来这里看春夏新品还是对展会主题感兴趣?”校友是个钢铁直男,不了解女生的想法,他跟这个项目下来,实在没明白奢侈品吸引人的点在哪儿。
“唔”童安鱼边揉小腿边眼神乱飞。
她哪个都不是啊,她是来制造偶遇的。
林淮叙瞅着她,想看她怎么回答。
“来看一个长得很好看但还没有谈恋爱的帅哥,虽然还没有追上,但初步对齐了一下颗粒度。”说完去瞄林淮叙。
林淮叙想问她害羞能有十分钟吗?
刚刚举着火机发颤脸红的人好像下线了。
校友也是单纯:“什么人啊,明星吗?”
“明星哪有他难追啊,物理系的老师我都快比他熟了。”童安鱼声若蚊蚋,吐槽,但不明显。
林淮叙:“”
校友终于反应过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啊哈哈,兄弟,可以可以。”他拍拍林淮叙的肩,找个借口溜出去了,不打扰童安鱼千辛万苦追人。
控制室只剩两个人。
童安鱼磕头机一样晃啊晃,坐着也不老实,高跟鞋实在是精美的刑具,将骨骼约束成极其为难的姿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痛苦才能展示美丽。
但她又不舍得放下林淮叙,跑到车里彻底解脱。
疼疼疼,脚踝下面好像磨破了,刚刚太激动没发现。
但这椅子这么高,也不方便看一眼。
她刚打算调换个坐着的姿势,林淮叙突然蹲下身。
嗯?
他怎么了,怎么蹲下了,是她蹭了什么脏东西还是指甲涂得不好看?
谁都受不了心仪对象这种近距离的审视,童安鱼大气不敢喘,下意识想藏。
“别动。”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脚踝。
不愧有一八七,他的手真的修长,能把她严丝合缝握住。
童安鱼觉得那块皮肤被电着,麻着,酥着,一瞬间不听大脑皮层指挥,只听他口中的指令。
他虽然蹲着,但姿态非常松弛自如,半点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反而像仍控制着一切。
然后他像是有天赋似的,快速研究懂她这复杂的高跟鞋,轻松将环扣解开了。
一下子束缚没有了,轻松了,解脱了。
不对,还没完全解脱,脚踝还在他手里攥着。
高跟鞋落在地上,露出的皮肤有一块发红,几乎磨破了。
林淮叙用拇指压了一下,童安鱼紧张地蜷起脚趾。
白炽灯的光从房顶漏下来,落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她明显没吃过任何苦,些许的擦红都足以弄疼她。
她就这么站了一晚。
林淮叙很快将手指松开了,如法炮制,将另一只高跟鞋也解下来。
然后他站起身,将高跟鞋拎到一边,问:“带备用的鞋了吗?”
童安鱼缩了缩腿:“没有。”
“你的车呢?”
童安鱼眼睛溜圆,像某种很无辜的小动物:“什么车?没有车。”
林淮叙闻言轻抬眉梢,看她良久,然后笑了一声:“那你就悬着吧。”
他不是没参加过这种活动,走红毯前嘉宾一般都等在车里,或者是自家的保姆车,或者是主办方帮忙安排的,有专门承接接送和安保的公司。
“哎哎哎别”她情急之下拉住了林淮叙的袖子,腿一落,脚趾点在他刷洗干净的白鞋上,“让我放一下,就一下。”
她这个举动,让林淮叙明显一顿。
粉润的脚趾踩着他的鞋尖,不是很用力,像漪澜堂的腊梅落向冰面,然后春江水暖,从此拥有了举重若轻的分量。
“童安鱼。”他叫她的名字。
她很自觉,把腿又抬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下不为例。”
不让放那她就交替搭着脚背,办法总比困难多。
林淮叙看着骤然离开的脚趾,心中生出燥热的火,不知餍足的欲望像春水蔓延,逐渐失控。
他在理智的监视下纵容欲望,重新按下了她的膝盖。
“不用,以后都没有下不为例了。”
第18章 宿敌送我回家“小鱼,你太单纯,玩不……
童安鱼披了好久的西装被要回去了,因为,他居然,是租的!
租的你怎么好意思穿这么好看?
她咬牙,揪着一根袖子,暗暗使劲儿:“看看在你让我落脚的份上,我给你买了还不行吗!”
林淮叙气定神闲,掰开她不甘心的手指:“店家只租不卖。”
哪来的店家这么不会做生意?
童安鱼眼睁睁看他把西装拽回去了,出租车将她放在别墅小区门口,后面一直有辆黑车苦哈哈跟着,是她家的司机。
“那我交打车钱。”童安鱼躬腰就要扫出租车的二维码,林淮叙把她拦住了。
“学校给报销。”
“”
临走之前,林淮叙再次向这个小区瞥了一眼,她说她家离门口不远,而且这里的安保很严格,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次上了出租车,林淮叙对司机说:“去T大南门。”
司机:“喲,那可挺远啊,你这绕一大圈路。”
车掉头,沿原路返回,后面那辆黑车终于没跟着了,而是沿大门驶进别墅区。
司机:“卧槽,我都没敢跟你们说,后边有个车跟着,吓屁了我都,好在它不跟了。”
林淮叙:“那是她家车,护送她回来的。”
司机没懂:“啊,那你俩怎么不去坐她家车?”
林淮叙笑笑没答。
大约一小时,终于开到T大,司机说:“还是你们顶级学府强,打车都给学生报销。”
林淮叙扫码交了钱,云淡风轻:“没有报销。”
学校的确派了车接送他和另一位校友,但车路线是固定的,把童安鱼送回家显然不能再坐那台车了。
他没让司机一直开到宿舍,在校门口下了车,一路沿着小道走回去。
草长莺飞,校园里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路上,接到元晴那边的消息:“新的调查问卷我汇总后发给你,账户里现在没钱了。”
“知道。”他点击接收文件,又给元晴打过去五万块钱。
“阿叙,这么做真的能赚钱吗?你投入的这些钱不会打水漂?我看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你先把T大读下来,到时候肯定能找到个年薪很高的工作”
“为了打工我当初为什么不读完斯坦福?”林淮叙反问。
元晴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把留学机会让给——”
“不是,别多想。”林淮叙打断她,语气过分冷静,“我看好国内的市场,所以需要提前回来搭建人脉。”
“嗯。”元晴强忍哽咽,又怕自己失态,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想起自己当初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起自己呼吸中毒被紧急送往医院,看到父母憔悴担忧的脸。
当时几家人都在病房,科林动游破产后,他们已经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了。
她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什么都不说,她放不下留学生活,朋友圈子,也无法接受现实。
她清楚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站在了天平的两端,此消彼长。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自欺欺人,她只是没说话,并没有逼迫他放弃,这不能算她的过错。
可当林淮叙一脸平静地说“让她继续在美国读书吧,我回来参加高考”时,她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林淮叙仍然愿意用善意的谎言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这样好的人,她怎么能不喜欢。
挂断电话,林淮叙握着手机,目光落向刚刚被她披了一路的西服外套。
此时衣服上已经没了半点烟草味,而是沾染了她身上的尼罗河花园,尾调悠长而温暖。
被宁静的春夜蛊惑着,他果断联系网购平台上的卖家,报损,然后买下了这套西装。
周一回到学校,童安鱼又恢复了日常的打扮,早上用精华水拍了拍脸,来不及梳头,她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教务系统开放,刷新别人退报或取消的微电子选修课。
既然答应了她爸学芯片,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申博士,至少她得有基础知识,并且拿到课程教授强有力的推荐信。
至于文章只能在最后一年半努努力了。
她正刷新,朱晏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手里抱了一堆晾干的衣服。
“怎么样,追人有进展吗?”
童安鱼使在林淮叙身上的每一分心思她们宿舍都知道。
童安鱼重重点头:“迈出了跨世纪的一步。”
朱晏眼前一亮:“有这好事儿?”
童安鱼骄傲挺胸:“我现在给他发微信他都会回了!”
朱晏微笑:“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孙晗翻身下床,一边脱睡衣一边说:“小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我之前把你用Python做的博客网站发给我导师看了,我导师说你有前瞻性,Python将来是大势所趋。”
童安鱼捧腮腼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坏消息是,林淮叙寒假跟我导师跑项目,我导师把你的作品给他看了,让他好好学习,他答应了。”
童安鱼:“”
很好,破案了。
她总算知道林淮叙是如何识破她撒谎的了。
蒋晓英已经打算去食堂吃早餐了,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了车钥匙,叹气转头:“小鱼,我劝你不要盲目喜欢他吧。”
几人同时看向她,童安鱼一脸不解。
孙晗坏笑:“你不会是还惦记着林淮叙,不想小鱼追上吧。”
“我没那么无聊。”蒋晓英翻了个白眼,“上学期我不是报了《物理学前沿导论》这门课吗,班级群我一直没退,然后前几天看到群里发的消息,你们知道青蓝杯大赛今年开始报名了吗?官方给出的初赛题目是[基于硬件安全的物联网芯片加密功耗优化建模问题]。”
“青蓝杯,是那个跨国大厂举办的比赛对吧,据说一等奖奖金十万。”朱晏说。
孙晗本身是计算机系的,也涉及到报名问题:“我知道啊怎么了,现在想参加的都该组好队了吧。”
她目前就不需要参加了,一来这题目跟她将来想从事的方向关系不大,二来她大二已经拿过ACM金牌了。
蒋晓英点头,然后看向完全懵懂的童安鱼:“今年比赛要求至少五人组队参赛,虽然规定说不限学校和专业,但往年哪怕不是同专业也基本都是同校组队,林淮叙在群里发布组队信息,想在物理系找个人加进去。”
朱晏:“这题目和物理系沾不到边吧?”
当然物理系还是有很多大神愿意在各种比赛里历练的。
蒋晓英:“对啊,所以他发在物理系的群就很奇怪。”
孙晗:“以他的能力,带个队伍竞争一下初赛也不难吧?”
“听我说完。”蒋晓英抬起下巴,“我看到之后很疑惑,就去问了他,他说没指望在物理系找个多厉害的帮手,只是为了凑够人数。”
“好狂啊。”孙晗挺佩服这种狂人,有底气才能狂。
蒋晓英笑:“你知道他找的其他队友都是什么人吗?一个是富乐技术学院的大一新生,一个是康沟子大学的游戏策划硕士,还有一个是俄亥俄州立的留学生。”
“前两个学校我听都没听过,还以为是他编的野鸡学校,就他这配置,跟闹着玩一样,谁会愿意跟他组队。”
朱晏皱眉:“这也太离谱了吧,就算不找本校的,附近P大,R大也行啊。”
蒋晓英:“我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对他搭建团队的不理解,他却说这几个人必须带,他会承担绝大部分工作。”
童安鱼很快对上号,忙举手:“你说的这三个好像是他发小。”
蒋晓英:“小鱼,不管是谁,你不觉得他很公私不分吗?带着几个废物参加比赛,将青蓝杯视作儿戏吗?谁看到不觉得荒谬。”
孙晗猜测:“或许这几个是严重偏科的天才?阿斯伯格?”
蒋晓英:“得了吧,真有能力的人混得再差也不会沦落到这些学校,就算有,还一口气让他撞到两三个?”
童安鱼慢慢放下了手臂。
蒋晓英叹气:“小鱼,我现在特别庆幸自己及时止损,他家里破产,四处兼职,还要拖拽一堆负担,这说明他家不止欠了金钱债,还欠了人情债,这个人明显是大雷啊。”
童安鱼垂眼,抠着指甲:“他不是雷”
蒋晓英声音很凉:“我劝你也及时止损,现在互联网风口已经过了,他这个人现在看起来狂,家里没资产没人脉的,将来也就是颗螺丝钉,能有什么大出息,说不定找工作还要你帮忙。”
童安鱼皱眉:“晓英,我们才大学,为什么只见几面就能断定对方一生啊?”
她不理解,她昨天还去艺术展看了林淮叙做的数字展示,他说他有个目标一直在努力,一年内就会有结果。
她觉得他是有规划且执行力很强的人,而且从来没想过占她便宜,哪怕最后都追不上他,她也认可他是罕见优秀的人。
蒋晓英:“好,就算他撞大运有了点出息,你没看他发小里有个女生吗,人家十多年的情谊,身在海外都能被他关照,你又算什么,他对你有这么好吗?说过要带你拿奖吗?你追着他上了这么多晚自*习,我猜他报名比赛这事根本就没告诉过你吧。”
童安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动了动嘴,愣是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他的确没提过青蓝杯这件事,要不是蒋晓英说出来,她可能比赛结束了都不知道,毕竟林淮叙在忙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其实她根本不用他带着拿奖啊,她有能力和他一起解决难题,角逐金牌。
但没想过和她说,还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外人。
蒋晓英:“小鱼,你太单纯,玩不过他的,还是好好想想吧,我先去吃饭了。”
第19章 宿敌惹我生气哄好了。
说没有沮丧是假的。
童安鱼其实能感觉到,这两个月林淮叙对她的态度是有软化的。
比如她在朋友圈发Cooper的美照,林淮叙总是第一个点赞的,比如他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教她Python,比如艺术展那天,他蹲下身帮她脱下高跟鞋。
但蒋晓英告诉她的事,确实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让她清醒地认识到,那些都只是林淮叙作为成年人的涵养。
他的确有棱角,但绝不会让一个喜欢他的女生难堪,比如初见时她在咖啡厅误会了他,他后来也贴心的给她打了码,免于她受全校议论。
祸不单行,想选的微电子课程也没刷新出来。
她趴在桌子上难受了一阵,但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谁让她是追人的呢。
哪能一点都不难过,那不成了两情相悦了。
这天晚自习,林淮叙到的时候就看到她一手拿着吸管,一手托着腮,吸管无意识地在奶茶杯里戳来戳去,平板上的文献却一页都没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漆黑的玻璃窗映出她的侧影,林淮叙看到她斜歪着身子,明显在发呆,图书馆逐渐热起来,她的额发黏在眼尾,直和睫毛打架,但她也没兴趣管。
本来打算先拆解建模题目,拟个思路的,但现在,只好解决她胡思乱想的问题。
“童安鱼。”林淮叙欣赏了一会儿,开口打断她的发呆,“PuLP库学不学?”
“啊?”童安鱼回过神来,懵懵看他一眼,嘴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学!”
她都没反应过来PuLP库是什么,但能被他坐身边教课怎么都是好的。
给童安鱼讲课并不花费时间,这段时间下来林淮叙发现了,童安鱼的理工科天赋就像他的语言天赋一样,毫不费力就可以达到旁人数月甚至数年的成就。
但今天,讲了半个小时,童安鱼还是说:“什么?”
林淮叙撂下鼠标,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童安鱼抠手指,吞口水:“我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
林淮叙干脆往椅子上一靠,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依旧那么端详她,目光中压迫感颇强。
“我不说了,你来说。”
“我说什么?”童安鱼心虚气短,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你想说什么,憋一晚上了吧。”
“”
行吧行吧。
没有感知障碍的人就是这么厉害,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看透了。
童安鱼一鼓作气,昂首挺胸,带着Cooper给的底气,脱口而出:“我要参加青蓝杯建模大赛,我要加你的组。”
不带我,没有的事,非追上你不可。
反正你那配置,看起来那么猎奇,T大没人肯进。
听了这句话,林淮叙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坐直了身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慢慢收紧。
当然这变化童安鱼是辨别不了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他,颇有点蔺相如出使秦国的架势。
同不同意,不同意给你摔碎!
“不行。”林淮叙说。
哦豁。
毫无意外。
“为什么不行,我看了那个题目,你肯定要建立功耗函数,搭建风险模型,我就是学数学的!”
这是专业对口,他到底懂不懂。
“数学我也会,学一遍线性规划和概率论又不费事。”林淮叙凉声道。
童安鱼瞪圆眼睛:“你知道我是少年班的吗,你知道我这两科满分吗,你知道除了数学,你还有微电子,网络安全相关软件要学吗?”
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可能做得完。
只有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如虎添翼,共创辉煌。
这个道理,小林你早就该懂。
“不需要。”林淮叙不为所动,甚至是有些无情地吐出这三个字,只是膝盖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甲被压得发白。
童安鱼气得要命,偏过了头,对着黑漆漆的玻璃不看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林淮叙发脾气。
林淮叙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起身,拎椅子,坐到桌子对面,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他就像全无影响,全无波动,完全不在意童安鱼的失落和不满。
童安鱼感受到身边的温度一下子消失,再看林淮叙注意力早已在电脑上,她眼圈唰一下红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作的人,她只是气的扭开了脸,结果他就不耐烦了,不想再搭理她了。
这就是外人和发小的区别吧,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情绪,或许还觉得她生气得莫名其妙。
可能在他心里,别说女朋友了,就连朋友她都还没达到。
童安鱼望着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觉得她摆出这幅样子来真的很像笑话。
这么想着,一滴眼泪就啪嗒掉在了手背上。
她狼狈地埋下头,用电脑屏幕挡住自己,趁人不注意快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这点事就哭,也太丢脸了。
可是越憋越难受,眼睛热热的,泪水打转,怎么也止不住。
不慎掉在键盘上,她又慌忙用手蹭,蹭的键盘一片花。
林淮叙勉强写了几行代码,一检查,一堆bug。
他看到童安鱼偷偷抹眼泪了,心脏像块抹布,被狠狠拧了一下。
它还是那种潮湿的,破败的,千疮百孔的抹布,拧不干水,只能把手拧得发红。
艺术展那夜的火苗沿着尼罗河的芬芳一路烫到现在,但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此刻低垂落寞。
正因为她会,她懂,才不能。
那是他的业障,不能把她牵扯其中,她没有义务,也不可以因为他被拖累,被损耗,被依附。
他无法接受。
这事他想过了,找个与建模题目关系不大的人,不必呕心沥血,帮忙凑个名额,剩下的事他来做。
可如果是她,她会全心全意的。
林淮叙强迫自己硬下心。
童安鱼埋头一会儿,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奶茶,有点缓过劲儿了。
她突然一抬头,鼻子闷闷地说:“反正我肯定要参加的,你不带我,我就找别人组队。”
林淮叙手指一顿。
“这题目刚好涉及微电子,我家里想我读博转芯片方向,这个奖项对我有好处,我势在必得。”
林淮叙终于抬起眼:“你要出国读博?”
直博很难申请,要拿出比硕士还过硬的学术能力证明,会议,文章,比赛奖项,绩点缺一不可。
她还剩一年半,一年半就要申请,也一年半就要离开。
童安鱼:“当然,而且这可是硅谷大厂办的比赛,藤校都会认。”
“那你来吧。”
“啊?”
童安鱼懵了,她刚准备放两句狠话,却没想林淮叙转变这么快。
“明天拉群,开个线上会议。”
林淮叙走过来,居高临下托起她的下巴,看她带着泪痕的粉白脸颊,手指在那痕迹上很轻地擦了一下,“别哭了。”
“我没哭。”死不承认。
“是吗。”林淮叙伸手拂过她湿淋淋的睫毛,然后将水珠展示给她看。
童安鱼一拳向他手掌砸去,本意是将泪珠毁尸灭迹,谁想却刚好被他握住。
一想到胡同那天他挺烦被握手的,童安鱼就想将手缩回来。
林淮叙却突然抓紧了她的手指,有点强势,却也不解释,只是深深看了她很久,才放她离开。
童安鱼琢磨半天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倒是林淮叙的代码终于又能写下去了-
虽说童安鱼上次见了他的发小,并加了孔嘉树的微信,但其实后来他们并没有聊过天,她只偶尔在朋友圈看到孔嘉树的游戏战绩刷屏。
可这次线上会议再见面,孔嘉树倒很热情:“童姐好,又见面了童姐,求学霸罩。”
其实他比童安鱼还大两岁,这么叫是为了表示对童安鱼的尊重。
童安鱼觉得他胖得挺喜庆,和自己年纪也相近,对他印象不错,于是冲他笑了一下。
孔嘉树态度极好,当场表了态:“我保证不添乱,不添堵,你俩有啥想吃想喝的尽管说,有事要办也行,我这破学校逃课没事,我立马到。”
他知道这奖拿了对他很有好处,起码将来求职能被高看一眼。
和他的心无杂念相比,元晴就比较别扭。
她完全没想到林淮叙找来凑数的会是童安鱼。
虽然童安鱼今年才十七岁,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很快就和孔嘉树打成一片,但她还是很焦虑。
她注意观察林淮叙的表情,敏锐地发现林淮叙频频看向与童安鱼热聊的孔嘉树,仿佛有点不悦。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揪起了心。
“阿叙,你们俩最近很熟吗,我以为大三的已经有比赛奖项,不需要再参加了。”
童安鱼确实有奖项,不过是纯数学方面的,她以前没想好具体学什么。
她刚要张口解释,林淮叙突然说:“是我需要她帮忙。”
“你?”元晴愣住。
林淮叙:“她在数学方面比我强。”
童安鱼眨眨眼。
好奇怪啊,林淮叙突然表扬她?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就能学概率论和线性规划吗?
孔嘉树极其捧场,鼓掌道:“童姐牛牛牛,这是叙哥第一次承认别人比他强。”
童安鱼沾沾自喜,快要压不平唇角。
林淮叙看她那飘飘欲仙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连目光都柔和许多。
就这么开心,让她开心真容易。
元晴看着更难受了,就连窗外的阳光都让她觉得刺眼,可她又无话可说,她是学数字媒体的,肯定不如童安鱼对林淮叙的助力大。
一想到他们同在一个学校,还要并肩作战,元晴就难以避免地生出自卑感。
明明她跟林淮叙才是战友,一起搞垮司氏的战友。
年龄最大的冯俊达却没有孔嘉树那样的自觉,他只看到元晴因为童安鱼被怼,于是心里很不爽。
“你们俩都这么厉害,那以后可千万别麻烦我们干活。”
林淮叙和元晴同时看了他一眼,林淮叙收起笑意,元晴也皱着眉。
孔嘉树没点心眼儿,听不出阴阳怪气,还乐呵呵跟童安鱼保证:“嘿嘿,我还是想学点东西的,就是脑子太笨。”
童安鱼:“没事儿,我可以教你。”
孔嘉树一抱拳:“童姐喝奶茶吗,我请你啊。”
眼看气氛又要热烈起来,冯俊达嗤道:“你能学个屁,数学从来没及格过。”
童安鱼倒是认真替孔嘉树着想:“你可以帮忙收集数据,公开的芯片功耗数据。”
孔嘉树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回去问问我爸,让他帮我。”
冯俊达:“别折腾你爸了,他哪有功夫管你这破事。”
孔嘉树:“怎么是破事呢,拿奖了对咱们都好啊,我爸说外企认这个奖。”
冯俊达阴阳:“你别管,既然阿叙把这事儿揽了就让他做,他有的是时间。”
林淮叙听得明白,但心里全无波动,脸色半点没变。
元晴受不了了,又不想在童安鱼这个外人面前跟冯俊达吵。
“你说什么呢,阿叙最近忙死了,我们力所能及的还是要自己做。”
冯俊达皮笑肉不笑:“那不是他欠我们的吗,我又没逼他。”
童安鱼听得云里雾里。
欠?欠什么?他们不是发小吗?
“冯俊达!当年一意孤行的是林叔,跟阿叙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冯俊达为什么总是针对林淮叙。
自从家里破产,他们四人的感情就微妙的变了,元晴很心累,总是尽力周旋,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再也回不去了。
童安鱼屏息凝神。
林叔?一意孤行做什么了?
她偷偷看林淮叙,发现林淮叙无动于衷,但手背上的血管却根根绷紧,仿佛匍匐的青虫。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天气变暖,他泛白的冻纹也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没经历过那个凛冽的冬天。
冯俊达冷嗤:“阿叙读书留学当少爷花的不是林叔的钱?好意思说没关系吗?”
元晴:“你——”
“还要吵到什么时候?”林淮叙终于说话了,他直截了当将分工表格甩进群里,不等人询问,便警告道,“不想干的趁早退出,不然拿了奖对你也没任何意义,大厂HR不是傻子。”
线上会议很静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真板起脸来,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冯俊达太阳穴上青筋跳了跳,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心里很清楚,林德的失误没办法绑架林淮叙一辈子,林淮叙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带着他们,完全是顾念从小玩到大的情谊。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发小之间的矛盾,孔嘉树埋头狂发短信,接着元晴,冯俊达和林淮叙的手机就接二连三的响。
结果仨人谁也没理他。
孔嘉树:“”
隔了没两天,他自己从学校跑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他学校当地的特产。
他把大包鱿鱼仔,南果梨,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零食塞给林淮叙和童安鱼:“我不打扰你们上课,就给你们送点储备粮,反正我也闲着。”
林淮叙没接,一扬下巴:“给她。”
孔嘉树果然把全部零食都给了童安鱼。
童安鱼来者不拒,抱得满满登登,看着林淮叙:“你真不吃?那我带回去给室友吃啦。”
“嗯。”林淮叙应了一声,手机还在处理事情。
童安鱼端详他瘦削的身形,又想到他单调可怜的饮食习惯,心道这是想瘦成闪电卷死她。
她撕开一包鱿鱼仔,眼疾手快,不由分说塞进林淮叙嘴里。
林淮叙下意识后仰,嘴唇碰到鱿鱼,顿了一刻,见是她,才张开牙关,将鱿鱼咬了进去。
他以前其实从不吃包装调味的海鲜肉,但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
她还当自己奸计得逞,眉飞色舞的向后躲跑:“略略略。”
林淮叙叼着鱿鱼,忍俊不禁。
第20章 宿敌抱我入怀林淮叙才意识到他已经把……
后来林淮叙避开去接电话了,童安鱼和孔嘉树一边吃零食一边在外卖网站搜午餐。
趁人不在,童安鱼小声问:“那个冯俊达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他们俩有矛盾吗?”
她实在对他的事太好奇了。
孔嘉树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甚至觉得她这个学霸没点架子,比林淮叙还好相处,于是知无不言。
“他俩以前挺好的,小时候我们四个在外面疯玩,叙哥被玻璃片划伤了脚,血哗哗往外流,我和元晴都吓傻了,连找家长都不知道,还是冯哥把他背医院去了。”
“林淮叙疯玩?”童安鱼觉得难以置信。
她还以为林淮叙从小就是个严肃的卷王,每天都要进步一点点那种。
孔嘉树挠挠头:“叙哥六岁之前跟外公外婆住,还挺活泼的,后来就不了,我听我妈说的。”
他那时也小,跟屁虫似的追在林淮叙身后,林淮叙也不嫌弃他拖累,去哪儿玩都带着他。
曾经他最粘着林淮叙,后来他印象也模糊了。
“那现在他和冯俊达为什么变不好了?”童安鱼问。
孔嘉树:“他们在那儿吵架吓着你了吧。”
童安鱼:“没有。”
孔嘉树埋头看手机:“不是什么大事。”
童安鱼:“因为破产吗?”
“你连破产都知道?”孔嘉树惊呆了,这可真是自己人了,叙哥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这可不是林淮叙说的,而是童安鱼室友打听出来的。
“其实我见过林淮叙的爸爸来学校见他,他们关系也不好。”
说完童安鱼就蹙起眉,很担忧的样子。
“你还见过林叔?”孔嘉树更惊讶了,林淮叙和林德见面,肯定是不希望任何人围观的,因为大概率不会太愉快。
可童安鱼却在场。
“也不是关系不好吧,都是因为明姨,我爸说明姨嫌贫爱富,可叙哥向着明姨。”
“那他们还有办法和好吗?林淮叙以后是不是很难见到妈妈了?”毕竟留在了大洋彼岸。
孔嘉树说:“反正现在肯定见不着了,机票都买不起,不过叙哥和我爸他们在想办法,可能打垮了敌人,一切都好了。”
“敌人是谁?”
“敌人是——”
孔嘉树刚要脱口而出,辅导员的电话催命一样响了起来,显然已经发现他逃课了。
所谓三流学校抓纪律,一无是处的辅导员总要找点事干。
孔嘉树烦得不行,骂骂咧咧跑一边编瞎话去了。
童安鱼扭头看向林淮叙的背影,依旧是杆宁折不弯的竹,他伫立在那里,正不疾不徐地处理着什么。
为什么长辈破产了,他们却对他很苛刻呢?
他那么好-
转眼到了愚人节,组队完成了,名单报上去了,指导教师选了带林淮叙做艺术展项目的教授。
那教授听说团队里还有Python自学天才童安鱼,欣然同意,再次提醒林淮叙要好好向她学习。
童安鱼把前因后果跟室友分享后,换来蒋晓英无奈叹气:“小鱼,你太傻了,等着看吧,你早晚要后悔的。”
童安鱼钻进被窝里,把耳朵埋起来。
那她情愿当个不那么聪明的人。
童安鱼从不后悔和林淮叙并肩作战,但真的一起工作,她才发现这跟追人根本是两码事。
没有哪个队伍之间是毫无矛盾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也不例外。
T大紫花操场上,夜跑的学生乌泱泱一大群,老鹰抓小鸡似的一群接一群,操场中央,正仨一群俩一伙地坐着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左边的戏曲社,把脸一遮,眼一闭,对着高空,对着草地,引吭高歌,宛转悠扬,声声穿耳。
右边谈恋爱的小情侣,毯子一铺,席地而躺,望着黑云缭绕,没一颗星星的夜空,从人生理想谈到麻辣香锅。
而就在正中央,童安鱼盘腿坐在草地上,抬手掀开亮幽幽的电脑屏幕,颇有大将之风的向林淮叙展示她的设计。
林淮叙站着,垂眼看她的功耗模型,眉头越提越高,眉心越皱越紧,隔了片刻,他说:“解释一下。”
“P等于空闲功耗加加密运算功耗乘加密任务占比,拿到所用芯片的硬件参数,套入工具就OK了。”
林淮叙可没那么容易认。
“考虑不同加密算法对芯片续航时间的影响了吗?”
童安鱼:“可以是可以,我需要你先把网络安全需求量化。”
林淮叙:“这些加密算法都有理论破解复杂度,不需要我再计算,我现在在为数据泄露风险搭建函数。”
童安鱼皱眉:“网络安全我一窍不通,你说理论破解复杂度是什么意思?”
林淮叙:“意思是你会椭圆曲线离散对数就能把破解难度量化出来。”
童安鱼:“那你怎么不早说?”
林淮叙:“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童安鱼:“我又不是学网络安全的,一些基本知识你需要跟我对齐啊,否则我也不会在这一步耽搁。”
林淮叙不想把精力花在情绪上,于是果断过掉这一段,继续向下顺:“数据被窃听的概率和未加密损失及加密损失降低的函数你看一下。”
童安鱼眨眨眼,他们刚才那个话题聊完了吗?
但她确实被林淮叙给拐带走了,或者说函数对她更有吸引力。
“不行。”她说。
“怎么?”林淮叙问。
“感觉不对。”
“”
林淮叙将目光挪到她脸上,想确认她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童安鱼:“我认真的,我感觉不对的函数一定有问题,从小到大都这样,就像普通人类学语言有语感一样。”
普通人类。
林淮叙深吸气,很想点一支烟,旁边的戏曲社加油助威似的唱起了西厢记——
"你若不去啊,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
唱腔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夜跑这片海域的方向标,绕圈的学生每到这个位置,都会扭头观望一瞬,对当代大学生极e现象报以敬意。
然而偏有两个人不解风情。
林淮叙头都没回一下,依旧看着童安鱼:“所以?”
童安鱼摊手,很不甘心的承认:“我不懂加密算法。”
林淮叙眉心跳了跳,险些气笑:“不懂你就说有问题?”
童安鱼:“你给我时间学明白,我肯定告诉你问题在哪儿。”
林淮叙:“那不如我去把概率论再学一边。”
童安鱼美德之一——诚实。
“可你不一定有我学得快,为了节约时间,还是我去弄加密算法吧。”
林淮叙真笑了,他突然蹲身坐在了童安鱼身边,两条藏在泛白牛仔裤里的长腿就肆无忌惮支在童安鱼身体两边。
他靠得近,很近,夜灯照不全他的轮廓,他眯起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脸。
“我们分工合作呢,还是竞速PK呢?”
他说话时带着凉沉的呼吸,呼吸里是黑咖啡的味道,光线很昏,延长了暧昧。
童安鱼动弹不得,脸上的皮肤酥酥痒痒,耳朵上的绒毛都热起来了。
周遭的风花雪月,靡靡之音已经像是在另一个维度,她喉咙发紧,小声说:“分工合作。”
太近了太近了,只要她向前一歪,林淮叙根本来不及躲,她就能撞到他唇上。
黑灯瞎火的,连监控都不会为他作证的。
这种架势,还怎么让她安心搞学术啊?
林淮叙好久没说话,只呼吸,然后望着她,偶尔睫毛微不可查的动弹一下。
那童安鱼就也不动,她不知道头发被风撩起,正若有若无地扫着他的锁骨,也不知道春天的夜色里,追求者的目光有多迷人。
旁边西厢记又在唱:“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她腿盘麻了。
这很要命。
她试图挪一挪屁股,促进血液流通,结果刚一动,后背就撞到了他的膝盖。
明明隔着衣服,但童安鱼的感官就像装了雷达,仿佛连硬度和温度都能感觉到了。
躺在他腿上会是什么感觉啊?
林淮叙缓声开口:“加密算法我会解释给你听,你试着理解,记得我们不是对手,我们是一体的。”
啊?
一体的?
一体的什么?
腿麻的不行了
童安鱼摆弄双腿,一点点蹭着想要站起来,然后林淮叙的两条大长腿就像锣一样,被她前撞一下,后撞一下,撞得她晕晕乎乎,头晕目眩。
“好,你给我讲”
她打算缓一会儿,下肢只剩麻了,没感觉了。
谁料她刚满心信赖的将全身重量交给双腿,这双玩意儿就不争气的一软,然后她膝盖一跪,朝林淮叙扑了过去。
林淮叙不知道她在蛄蛹什么呢,一直挑眉在看,直到童安鱼毫无预警地朝他砸过来。
想闪已经来不及了,林淮叙下意识伸手环住她,任由她结结实实砸在自己胸口,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将他压在干燥的草坪上。
他的唇从她耳垂边擦过,跟场梦一样,微凉,然后坠入无尽的温热。
幸好有他垫着,童安鱼没一脸扎进草堆里去,但她现在的状态也没太好,她双手撑着林淮叙的肋骨,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肌,春天的薄外套挡不住触感,她能感觉到硬,那他就也能感觉到软。
旁边陶醉嘹亮的西厢记停住了,朝他们瞥了一眼,不禁吐槽:“我的妈这也太开放了。”
你嚎的跟120急救似的就不开放?!
童安鱼整个人红透了,欲与番茄试比高。
林淮叙身上还是很好闻的清泉水味儿,而且这次离脖子近,似乎还有古茶的须后水香。
这算拥抱吗?
她能感到林淮叙的双手揽着她的背,虽然并不是他主动的。
余惊之后,林淮叙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看起来身材刚好,但压着人可不轻,柔软的乌发像流水似的淌了他满脖子,两只发烫的掌心严丝合缝地按着他的肋骨。
他深呼吸,不知是被压的还是燥的。
“童安鱼,起来。”
童安鱼一闭眼:“小童腿麻了,动不了了。”
装死吧
还能多抱一会儿。
以后可没这种好机会了,她穿得最漂亮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抱她。
右边看星星的小情侣说:“哥哥你看呀,人家都亲上了。”
“我们不在外面亲,没素质,乖。”
乖你个大头鬼啊!
你俩躺一起蛐蛐人就有素质了?
童安鱼不爱吃亏,于是夹着嗓子:“哥哥你看呀,我们也躺着看乌漆嘛黑云聊麻辣香锅吧。”
旁边俩小情侣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淮叙肩膀轻颤,似乎是在忍笑,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但这反应对还趴在他身上的童安鱼来说太明确了。
他笑什么呢?
因为别人误会他们亲了,还是因为她那句反驳。
不管因为哪个,他好像没生气?
童安鱼头脑风暴,正在苦思冥想,突然觉得自己后背的手掌按得用力了一些,然后向左一翻,她顺着林淮叙的胳膊滚到了草地上,青草的嫩芽拂过她的脸颊,她嗅到了暗涌的芬芳。
童安鱼支起脖子,猛眨眼,瞅着林淮叙。
林淮叙却按着她的脑门将她压了回去。
“干嘛?”童安鱼枕在草地上问。
不聊函数了?不聊模型了?不聊加密算法了?
林淮叙保持着姿势没动,手臂摊开护在她头顶,喉结在夜色里滚动:“不是要躺着看云吗,先看吧。”
可人家是情侣才做的呀,小林估计没意识到这点。
童安鱼侥幸地牵起唇角,真的开始欣赏层层叠叠的夜色。
林淮叙偏头,看她眨着黑亮的眼睛认真观察夜空,脑袋就陷在草坪里,还没意识到要枕些什么。
她这情商倒是也能追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