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不了几日, 攸宁就从宜妃处得知了最新消息,她家亲戚里头去巴结太子,哄着太子玩儿的那几个子弟, 都因为跟着太子“胡闹”而不知劝说, 受了不同程度的板子被赶回去了。
幸而命还在。
宜妃说这话时也是十分后怕的,谁能知道皇上会因着这个发这么大火, 若非那日在宁妃这里醒悟过来,那些子弟恐怕就要被撺掇着去揭发带坏太子的那些人了。
然而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跟着太子胡闹的人固然可恶,可是那些混在太子跟前,受着他恩典, 明知有些事情不好,不及时制止巴结媚上就罢了, 还想以此图谋算计,踩着太子立功的人最是该死!
这场风波里头, 有几个被生生打死了的子弟,原先就同宜妃母妃家的人相熟,那边什么算计,宜妃不说是一清二楚, 也是有所猜测的。
不过是打着跟他们一样的主意,想要借着告发此事立功,又生怕立功太小,所以慢慢火上浇了几回油。
谁知道皇上一下令彻查, 他们的心思立时就瞒不住了。
皇上平日里待臣子宽厚,到该狠厉的时候也是能下得了手的,哪怕那些人没有过那样的想法,可经此一事后, 看哪个还敢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算计太子呢?
攸宁此时也恍然,怪不得赫舍里氏送进宫来的那位贵人,这几日也不来跟她讨教什么膳食了。
这位赫贵人许是听了家人叮嘱,素来只对皇上和太子上心,从前皇上不大管的,这回忽然不叫赫贵人接近太子,估摸着就跟这次的事情相关。
宜妃点头:“赫贵人愈发年长,她跟皇后又是隔了房的,跟太子太近了也不好。”
攸宁深以为然,有些事情就算隔墙没耳,也最好不要放在明面上说,只好两个人互相对了个眼神,知晓对方明了了自己的意思。
毕竟赫舍里氏得势,得了最大好处的是主支,可是主支里头还分三六九等,好处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怎么能叫别人不眼红?
把前头这个挤下去,后头不就有人能上位了,反正大家都姓一个赫嘛,只要有太子在,家族就倒不了,皇上也不会叫他家倒下的。
就着这个话题,攸宁又跟宜妃八卦了好一阵子。
议论熟人的八卦可比生人的有意思多了,尤其是有过接触还不大看得惯的人,赫舍里家不知道哪一支的一位老太太,刚好就属于这类人。
大约是身上血脉跟皇室有些相近,好些宴会上攸宁都能见到此人,风评在京里是不大好的,最爱嗟磨家里的庶子庶女,儿媳妇孙媳妇,可巧这一回被问罪的赫舍里氏家的人,就有她的丈夫和娘家人。
宜妃不由得感叹道:“当家人被赶回家去闭门思过了,想来也没时间再寻花问柳,只盼着那位老太太把折磨人的心思都用在他身上,放过别人吧。”
攸宁点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有个年过六旬还花心风流的丈夫?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格外看不得府里头的庶子庶女,也看不得儿媳们不庄重跟儿子走得太近,连带着,更是厌恶她家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儿媳。
按说攸宁本该连带着老太太一块儿可怜,毕竟她也是遇人不淑,但得知她在府里头如何作威作福时,就半点可怜不起来了。
“闭门思过又能有多久,只怕用不了几日就出来了。”
攸宁对这等人只有厌恶。
宜妃顿了顿道:“朝中早就下令裁乐户,禁娼妓,这一回皇上又命人严查,总分安分些日子吧?”
攸宁淡淡道:“大约吧。”
总之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这玩意儿上头都不是认真要禁,下面执行成什么样子,就更不必再说了。
提到这个,她就没了谈兴,哪怕知道宜妃这话,暗指的是有人拿这些去带坏太子,也没了八卦的兴趣。
宜妃何等机敏,自然察觉出来,也不再提别的,只感慨一句:“那些女子想来也是可怜人。”
攸宁只心中微叹,这时候如宜妃一般,提起来道一声可怜的,都可以说是十分慈悲了,大多数人是连提都嫌脏了嘴巴的。
不过宜妃是好心过来,跟她分享情报的,攸宁也不会扫了她的兴致,转而打听起钮祜禄家那位法喀公爷的事情来。
钮祜禄法喀作为勋贵子弟里头名头最大,最会吃喝玩乐之人,在同龄人当中自然是极受欢迎,被众人恭维着的那一位,整日大肆宣扬自己过往的壮举,就被太子身边的人给听了进去。
这人也是大胆,不考虑考虑太子如今年岁几何,又或许是太子本就到了对这些稍感兴趣的时候,总归,就过于好奇了些,然后一个不慎叫人给知道了。
这才惹得皇上勃然大怒,遂连过去太子身边的人,不管跟这事儿有关系没关系,都被查了个底儿掉,这才查出了事情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法喀,到底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没受皮肉伤,只是被革了身上的官职,扔回公府去闭门思过了。
但这也只是个开始,往常法喀仗着自己袭了爵位,是公府的正经主子,没少帮着自家额娘,挤兑遏必隆正儿八经的嫡妻和嫡子。
这回他失了颜面被处罚,那头嫡额娘和弟弟自然会动心思的。
听到这里,剧情居然跟自己脑海中所知的历史对上了,这让攸宁颇有些奇怪的兴奋感,不必宜妃再暗示,接下来恐怕就是兄弟阋墙的精彩戏码了。
在攸宁所不知道的地方,事情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
模样清俊的少年对着上座的伯父拱手,正直又为难地讲出了自己兄长做出的不堪言说的事情,临了请求长辈能代亡父劝说兄长,不至让兄长堕了一等公府的名头,也不要污了已逝阿玛的名声。
而本就怒其不争,看不惯法喀作风的长辈,长叹一声后点头应允。
兄弟相争说出去固然不好听,可总不能眼看着法喀把爵位给作没吧!
此事经过层层上报到了皇上这里,而另一边,贵妃也从自家额娘嘴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她慌不择路地叫人去请梁九功,得到的却是和从前不一样的敷衍面孔,自己先把自己给吓了个半死。
另一边,梁九功也颇有些无奈,前两日被皇上一脚踢出门外,这才刚将养好,哪敢为了贵妃再去触皇上霉头?
不用脑子他也知道,贵妃就是为了那位公爷求情来的,他但凡敢对着贵妃应一声,明儿这个乾清宫大太监的名头指定就没了。
而攸宁对此一无所知,宫里生活没什么意思,除了八卦就是养娃,连繁体字她这几年都认了不少,毛笔字也写得勉强能看了,好容易遇到一件自己能说得上话的外面的事情,免不了想要多问几次牛痘的进度。
起初还有些惴惴不安,怕皇上觉得她多管闲事儿,幸而并没有,只要她问了,皇上还是会耐心告诉她的。
——自然,事实也可能是颠倒过来的,皇上闲了才会叫人伴驾,跟她聊聊这个,也纯属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顺便过一把指点人的瘾。
攸宁也懒得去细想,总之她的目的是达成了,而且她确实也好奇,到时候牛痘研究成功,该怎么逐步推广到各地区呢?
为了理清楚如今的行政区规划,她得了皇上允许,跑去书架上翻全国地图。
皇帝看着她兴冲冲的身影,也颇有兴致,极少见女子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
而且他也知道宁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读书写字进度,她素日除了戏本子之外别的书都不爱看,自然明白她并非是对那些枯燥的道理有兴趣,而是真的在思考如何把牛痘推广出去,为了这个,才愿意去看了解其他的。
这时,门外梁九功悄没声地一步一挪跪行过来了,垂首道:“贵妃正候在外头。”
皇帝脸色微冷,他不会因为外面的事情,就迁怒宫中嫔妃,可这会儿还是有些不悦,再加上旁边有个胸襟开阔的人对比,更是连见一见人的想法都没有。
想到案头上那一摞告法喀罪状的折子,他捏着扳指沉声道:“把法喀的罪名一项一项抄录下来,拿去给贵妃看,问问她知不知道她的好弟弟做下这些孽来?问她知道后又有何感受,想清了,写明了,再一并呈上来!”
听了这话,梁九功的头又低了些,诺诺连声。
皇上说了要写明了呈上去,那自然就不是简单写点东西就能送过来的,只怕是要让贵妃用上宝印。
宝印一旦动用,是要留下记录的,何时动用,为了何事,旁的什么万寿节千秋节作贺表就罢了,又偏偏是用在这样不体面的事情上,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这回贵妃可是丢脸丢大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打卡第七十二天
贵妃这次是真的闭门不出了。
她虽然起先并没有想得太多, 只是不愿意阿灵阿和嫡母他们趁虚而入,可得了皇上训斥之后,看了法喀的罪状, 就明白这事儿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
贵妃自幼在自己额娘身边长大, 未及年长阿玛便已经去了,受到的教育自然不比前头的姐姐, 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前头的事儿皇上轻易不会告诉嫔妃,这次直接让她看了法喀的罪状,定然不是出于对钮祜禄氏的维护,而是那些罪状已经是板上钉钉,马上要论罪了, 不日便会公开,自然也可以给她看。
看了条条罪状心惊之余, 贵妃纵然再想维护自己的哥哥,也没办法了, 谁叫他这次是真的被皇上所厌恶,且阿灵阿他们是说动了数个伯父,联合给皇上上奏的,上头的话语有理有据, 谁也反驳不得。
贵妃自个儿都被皇上的训斥吓了半死,等了几日感觉皇上不会再为此事怪罪,才缓过神来,事已至此, 她没什么好说,只能暗暗期盼自己的额娘和法喀能记住教训,同嫡母和阿灵阿亲近些,不要再闹得太僵。
若是法喀能知道悔改, 洗心革面,哪怕只是做出个样子来,时间久了,皇上看在她和姐姐的面子上,也会对他改观的。
然而如今暂时不敢与宫外联系的贵妃哪里能想到,法喀袭爵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又听了自己额娘的话,想着定要早些把阿灵阿打压下去,以绝后患。
谁承想打压不成,自己先叫阿灵阿给告了状,心里不服气得紧,又想着自己亲妹子在宫中,一心想着要重新夺回爵位,哪里会有悔改的意思呢?
更何况,法喀在京中得罪的人家多,人家都巴不得他落到泥里被人踩到脚底,自然要使些小手段激一激他,令他永无翻身之日。
*
攸宁则更没有时间去关注贵妃了,谁叫她本身在宫里的存在感也不大高,或者说,跟她从不是一路的人,若无法喀找麻烦的那事儿,她对贵妃本也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攸宁操心的事情就是身边桂英和兰英这两个宫女出宫的事儿。
她同这两个姑娘相处了也有三四年,关系融洽不说,这两个在她身边做事也极可靠,攸宁私心想问问她们出宫后的打算,日后也还能关照一二。
这两个姑娘年岁不算大,如今也只是二十出头,不过在这会儿已经是出嫁的年纪,攸宁问过她们各自的想法,得了她们允许,便让自己周围的人给她们找,满意的人家。
时下各宫宫里的大宫女,只要是跟主子关系不错的,都会得到这样的照拂,毕竟出宫以后自己嫁人,就只能找与自己家世差不多的。
而能忍心送女儿进宫伺候的人家,家境都不会太好。
反而是主子给指的人家,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些。
桂英和兰英自然是愿意的。
二人出宫的那一日,目送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中,攸宁看着,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角似的。
这几年时光倏忽而过,不知不觉间,桂英居然也陪伴了她这么久。
正有些怅惘,只听得旁边一声啜泣,扭过头去,正是一左一右陪伴着她的两个宫女,柳英和玉英。
她们也很舍不得这两个教导过她们的大姐姐。
攸宁看着身边熟悉的人,心里却莫名安心了些。
再看着身后面送别二人的一众宫女,也个个面露不舍,她只好自己活跃气氛,笑眯眯地说:“都瞧见今儿我给她们收拾的嫁妆了没?日后你们两个嫁人,也照那个给你们准备,怎么样?”
玉英霎时羞红了脸,柳英晃了晃她的衣袖,不大好意思道:“您这是有意拿我们打趣儿呢!”
身后有好些宫女也是柳英教导过来的,这会儿都发出阵阵善意的笑。
柳英这时候有些撑不住了,拉着玉英的手一一瞪回去:“可不许笑了,日后有你们这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笑你们!”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的脸上却仍是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意。
院里的气氛这才慢慢好些,总不似先前那般沉寂了。
这事过后,攸宁的心神便放在了牛痘上面。
她起先以为只要研究出来了牛痘,就诸事皆宜,打败天花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的时机近在眼前了。
毕竟牛痘的成本,可比种人痘的成本要低多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成本低这上头。
时下京中的贵族阶层都有个相当简单粗暴的想法,贵的就是好的,种人痘多精细啊,成本多高啊,不见连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种人痘吗?
于是在皇上的强制号召下,大家观望一时后,都热情地去种人痘,并且强烈推荐给别人。
等到牛痘研究出来,却没几个人感兴趣了。
原因也简单,先前皇上推广人痘,设立了专门的机构让旗人去种痘,到这会儿没有种痘的人就已经是少数了,剩下的人连人身上的痘种都不敢用,更遑论是畜生身上的?
这还罢了,攸宁本来也不大关心这些富贵人家,富贵人家在天花来临时保命的法子多了去了,以前没种痘的法子时,大家都机灵地跟着皇家往外跑躲痘疫呢。
攸宁想要推广牛痘,想到的就是贫苦人家,是占据天底下人数最多的普通人们。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更没有拯救天下万民那么伟大的想法,只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然而,牛痘的成本低,是相对于富贵人家的,可人家根本不屑;可对于真正的底层民众,成本似乎又有些高了。
这年头吃不起饭,穿不起衣对普通人来说是常态,可种牛痘,首先是得有,或是接触到一头牛
即便有皇上背书,可以强令各地官员推广下去,但是真正能惠及最底层民众的又有多少?
而到了这里,就只是攸宁一个人的问题了。
毕竟对于官府而言,能在各地人多的城镇成功推广牛痘,使人们不受天花之苦,就是十分能称道的政绩。
再往下,只能看当地官员的良心了。
谁让这年头的医学落后,疾病却多,再加上各地来往十分不便利,往往是几个村子的人全都因为疫病死光了,再往外扩送的时候,当地官府才能知道,若是不够严重,那等到消息再送回京城,起码就有月余了。
道一句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尚且不为过。
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干涉的范畴了。
哪怕有几位太医和民间的大夫深觉牛痘之神奇,下定决心要联合弟子门生,将其推广至各地,造福民间,攸宁也不抱太大希望,不过还是让瑚家给了资金上的支持。
于是攸宁开始日常问候自己的打卡系统。
跟系统和谐相处了几年下来,系统的功能已经被攸宁全都摸索清楚了,只靠着打卡日常任务,她居然也攒下了将近两千两的银子,几十两金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不过系统对她而言,最大的收获——除了神奇的灵液之外,不是外物,而是每天积极生活逐渐改善的精神状态。
因此,她对系统的态度也渐渐有了转变,从最开始的不得不依赖但防备,到后来习以为常,然后又逐渐增加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感谢。
——虽然她时常觉得,自己是被系统背后的神秘势力成功洗脑了,但不可否认,神奇的系统,是她现在还能健康快乐活着的支柱之一。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攸宁逐渐养成了每天问候系统的习惯。
及至她呼唤出系统的“客服”时,时间悄然过去了将近三年。
此时已经是康熙二十四年。
皇上于去年进行了第一次南巡,主要是为了视察水患成灾的黄河,以及几处重要的堤岸,顺带安抚南方士族和百姓,体察民情,整饬吏治等等。
让攸宁稍稍有些感动的是,经过几年的推广,牛痘总算在几次天花病疫中起到了不错的作用,就算有人一开始忌讳这是畜生身上的痘种,为了活命也只得勉强种了。
牛痘之法,一传十,十传百,名声总算在民间传开了一些。
攸宁不知具体的情况,但既然当地官员敢在皇上面前奏报报喜,想来是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的。
而她对牛痘的上心,康熙自然再清楚不过,得知消息之后,便让人誊抄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报内容在家信中,给她寄到了京城。
随信而来的,除了阖宫都有的各地特产之外,还有一个专给攸宁送来的特殊礼物。
一个小小的木制雕像,小人面容模糊,造型倒有几分菩萨般的样子,正端庄盘坐在一头牛身上。
皇上寄来的信中说,当地人听说提出牛痘之法的是一位娘娘,为了感念娘娘的恩德,才特意做出来了一尊娘娘像,还专为娘娘像盖了座庙,竟还颇有几分香火。
而就在攸宁看着娘娘像那慈悲的双目,心中正不知作何感想之时,系统忽然间肯搭理她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打卡第七十三天
【积极生活打卡系统更新中】
面前突兀弹出来一行半透明字体, 攸宁立刻精神一振,借口小憩把身边的人全都赶了出去,专心致志等待着系统的更新。
要知道自从她吃喝不愁之后, 系统就跟跑路了似地, 不再发布任何新的任务,要不是她每天还能通过打卡任务获得奖励, 偶尔把攒起来的任务一次领取也能获得物品,她都要怀疑所谓的系统其实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
等了没多久,提示更新的字幕缓缓散去,攸宁迫不及待打开系统一看,界面仍然是先前的界面没错, 只有任务一栏增加了个长期任务。
内容如下:
【长期任务:推广牛痘】
【前置任务:研制牛痘(已完成)(请点击)】
【开启长期任务道具:具有信仰之力的任务者雕像(已获得)(请点击)】
【任务提示:具有信仰之力的雕像之间具有微弱的相互感知能力,可以为每一个见到此雕像的人, 下达“推广牛痘”的微小暗示。】
(注:雕像之间的联系系于任务者一身,任务者身死, 木雕自毁,联系消失,任务失败。)
(注:雕像下达暗示之后,受到暗示之人是否会付出行动, 取决于此人的性情,职业,家世等综合因素。)
(注:若任务者开启【一键管理】【任务资金适量投入】,受到暗示之人会付出行动的概率将有适当提升。)
攸宁已然一字一句看明白了, 她似有所悟,先点开了系统提示点击的两个已完成任务。
研制牛痘的任务奖励出场很是不凡,放着漫天的金光,仿佛是一件稀世珍宝。
当金光散去时, 一行正在不断滚动着的数据出现在她面前,令她小小吃了一惊。
【16579/16579】
前者是在天花中,种了牛痘受益成功存活的人数,后者则是按照人数一比一获得的银两。
至于银两来源,攸宁想到先前系统描述信仰雕像时屡次提及的‘微弱’‘微小’等字样,就知道系统比自己要谨慎得多。
攸宁思考过后,又点开任务者雕像的提示红点,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则提示,要她将这尊任务道具,也是主雕像随身携带,限定范围是三千米。
也就是说在宫中的时候,她不需要随身携带这么个雕像,如果有事要出去,最好还是带着比较好。至于木雕的安全,倒是不需要她考虑,毕竟系统早就提示了,只有她死了,木雕才会自毁。
攸宁开启了这个任务的一键托管和任务资金投入。
愿望获得满足之后,她对系统的谨慎程度还还有些无奈,列了这么一长串的任务和提示,其实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还真是颇为符合这个系统的名字——积极生活打卡系统。
至于得到木雕之后,那短短一瞬间浮现出来的些许担忧和紧张,早就在看到目前整个大清只存在零星三五个雕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准她现在手里头的雕像,都是底下人不知从哪儿淘换来,想着向上巴结的时候到了皇上手里的。
而皇上家信里头所说的香火不错,八成也是底下人看在她对牛痘那么上心的份儿上,故意往好了说,甚至弄出个假象来哄她和皇上的。
毕竟就连贵妃那前一等公的弟弟,以前在京城贵夫人们嘴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他出身宗室的嫡妻早早过世后,续娶的还是先仁孝皇后的亲妹妹。
现如今被夺了爵,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忽然就为人所知了,人人都说是个糊涂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云云,反衬得新袭爵的阿灵阿是朵淤泥里长出来的好莲花,皇上也对其颇为赞赏。
对于这些事,攸宁也只当个八卦听了。
启祥宫骤然多了个木雕,最近酷爱在各处寻宝的胤禩很快就发现了。
现年虚岁五岁的胤禩,再过一年就要跟一众哥哥一起,过上天天早起摸黑念书的苦日子了,一想到这个,攸宁有一半期待,一半不舍,最近对他态度和和缓了许多,倒让胤禩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随着他逐渐长大,攸宁对他就愈发严厉了。
谁叫他是从小被宠爱到大的呢,上到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下到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大家似乎都没什么溺爱孩子的认知。
小阿哥想要这个?给他!小阿哥想要那个?给他!小阿哥生病了也想吃这个?哄他!小阿哥摔了东西?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宫里多得是呢,使劲摔!
唯一能值得称道的,就是在攸宁的看管之下,他没养成动辄打人骂人摔东西的坏习惯,没变成对谁都不讲道理的大魔王。
——虽然这讲道理,仅限于他的额娘阿妈长辈们,以及亲近的宫女姐姐。
在发现身边最喜欢的一个宫女姐姐,每日都要来额娘的小佛堂里拜一拜时,感到好奇的胤禩很快就偷偷跟了进来。
然后发现上面摆着一个丑丑的木雕。
以往这种粗陋的东西自然是入不了胤禩的眼的,别看他人小,也还是分得清楚美丑的,雕像自然是像旁边用玉石做的才好看,摸上去滑滑的,颜色也白生生,或者红艳艳的,或者绿油油的的。
就算是木头做的东西,也是要弄出好看的光泽,雕刻出活灵活现的人物才算好看。
因此,在年仅五岁的胤禩看来,这个雕像不知道是哪个奴才不慎遗失在这儿的小玩意儿。
这么想着,他伸手就想拿起来扔掉,可凑近了一看,他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犹豫,这个雕像看起来真有点像额娘。
宫女察觉有人靠近,连忙起了身,再一看是小主子正凑近了要拿雕像,连忙拦在了中间。
她小心翼翼哄着胤禩:“阿哥来这儿做什么?我带你出去吧,这里头味儿重得很。”
胤禩指着木雕:"我要那个!"
宫女看清他指的方向,没忍住“呀”了一声,露出一种胤禩看不懂,但似乎经常看到的表情,然后她摇了摇头。
攸宁正是循着声音找过来的,看到胤禩在为了木雕闹宫女,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为普通的东西跟胤禩讲道理,是很难的,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懂个什么?大人稍稍动动脑筋,把人忽悠过去也就算了。
但胤禩这小子,却依仗着大家都疼爱他,对他几乎无所不应,早早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东西都没他重要。
因此,但凡他想要的,不过分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不过,自己的孩子攸宁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跟他讲他的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只会把所有人拉进自己的小孩儿思维,在小孩儿思维里面,胤禩自己就是绝对的胜者。
毕竟,谁歪理能有他多呢?
攸宁对他嘴巴里吐出的一连串道理置若罔闻,而是神神秘秘地讲起了小故事,以解释雕像的来由。
给胤禩灌输了一通助人为乐的故事,看着胤禩小脑瓜子随着她的故事转啊转,攸宁不禁感受到小小的得意,这也能算作是寓教于乐吧。
至于故事也简单,就是这些宫女也有在外的家人,作为启祥宫的人,她们早早听闻了牛痘,又在攸宁的卖力推荐下让家人试用了,还真有些从痘疫里捡回命来的。
这些宫女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感念的。而能亲眼看到身边人因此受益,攸宁也感触良多。
听完故事,胤禩兴奋地举起双手:“额娘,我也要有人帮我做雕像!”
他并不是特别能理解额娘故事中的意思,但是已经从额娘和宫女对木雕珍重的态度中明白了,这丑丑的木雕一定是一种极少,极特殊的玩意儿!
而他从来没有过来历这么特殊的东西!
额娘说要想有这样的东西,应该怎么做来着?
胤禩陷入了思考。
胤禩回忆起了故事的内容,和额娘的鼓励。
胤禩开始行动了。
这一日,启祥宫的大宫女柳英正在检查这一批新送来的宫女规矩学得如何。
不知不觉她也到了即将出宫的年纪,相关发的事宜攸宁早问过了她的意思,一切都准备好了,深感主子恩德的柳英,自然打算为启祥宫更加用心的教导新宫女。
当她检查出有几个宫女偷懒,并打算一一惩罚时,就见启祥宫的小主子,人人都疼爱的八阿哥小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为这几个宫女求情。
柳英顿时懵了。
相似的事件在短短几日内发生了好几起,启祥宫里头的人只以为这是小主子心血来潮,没怎么当回事儿。
直到后来,胤禩跑去别的兄弟那儿多管闲事儿,最先受不了的大阿哥去给惠妃告了一状,攸宁才知道儿子为了有人给他做木雕,跑去到处乱帮受罚的宫女太监的始末。
——还真是,宫里能有多少人需要帮助?胤禩小脑瓜子里所理解的帮助,也只是他开口让人免于惩罚后,旁人感激涕零的给他磕头道谢。
也是经此事后,攸宁这里有个木雕,以及这木雕的来历就被传开了,众嫔妃都有些稀奇地来看了一眼。
忙于教导胤禩“帮助他人”是什么的攸宁,没有把众妃的观光当回事儿。
而后再有一日,宜妃过来道谢,说老家里有位老太太在她好说歹说劝说下,种上了牛痘,要不是有这出,就险些被身边伺候的人给传染痘疫了。
攸宁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本就有意跟她交好的宜妃,也被这雕像给影响了。
这还不算,在宜妃的大力支持下,郭络罗氏的女眷们也开始在京里给人推广牛痘。
这玩意儿起先出来的时候,大家自然是都看不上的,不过有了郭络罗家那位老夫人的例子,再加上宜妃的大力宣传,又偏偏今年是痘疫盛行的一年,年纪有些大又种不得人痘的老爷子老夫人们,就开始有些意动了。
只是攸宁没想到,这居然还间接促成了自己三妹妹的一桩好事儿。
这两年攸宁最底下的妹妹,三妞妞也逐渐到了相看的年纪了,她是个沉默温和的性子,纵然这几年家中境况称得上是骤然富贵了,在周围人恭维吹捧下也不曾移了性情,反倒越发喜欢看书了。
倒没有旁人嘴里吹捧得才女那么厉害,但在现在的瑚家,学识就算是一等一的了。
因此,攸宁和和安这个嫂子也对她的婚事上了心,不说要找个与她多么两情相悦的,起码也得是个能识字会读书的,好歹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去。
和安听罢,忽而有些激动道:“我可想出来一个人了,这人家世为人俱是好的,说出来你一定也知道!”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个人我敢打包票,三妹妹也一定喜欢!”
攸宁表示自己愿闻其详,而后就被这个人选给雷到了。
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纳兰明珠之子,家家争唱饮水词,刚升了一等侍卫,目前随皇帝出巡的纳兰性德。
此时纳兰明珠作为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是能在前朝和索额图分庭抗礼的重臣与宠臣,其三字三女的婚事自然也被大家所关注着。
长女叶赫那拉氏嫁的是汉军勋贵,次子没人问,是因为皇帝有意赐婚他与跟皇室有密切关系的耿格格;对于这个母亲早亡的外甥女,皇上还是比较疼爱的。
而攸宁只记得这纳兰性德似乎是个短寿的,而且一心只有自己的亡妻。
若光看才华,攸宁自然觉得这人极好,但是儿女婚嫁上面,就有点不大合适了。
攸宁缓缓道:“我记得纳兰性德对他的亡妻至今仍念念不忘。”
和安和她想的却并不一样,只道纳兰的额娘也算是她的姑母,给她透了个底儿,说给纳兰这一次续娶,什么都不问,只要纳兰自个儿喜欢便好。
言下之意,家世这一块儿倒不算是三妹妹的短板了。
话说得不好听,和安自然也不会原话转述,只不过明珠自个儿有点妻管严的意思,以至于纵得她那位姑母脾性越发大了,不少人冲着纳兰容若的名头去,却又被未来婆婆的性子给吓得止步了。
这一回,恐怕是看着纳兰容若迟迟不续娶着急了,所以才放出话来,颇有点只要儿子喜欢,她就别的一概不管的意思。
而和安不说还好,她一说,攸宁就也回忆起来纳兰容若的额娘爱新觉罗氏的做派来,心里着实有些替三妞妞担心。
但和安的话也是她需要考虑的,这几年来三妞妞相处最多,得到教导最多的恐怕就是和安这个长嫂。
时间一过就是数年,攸宁记忆中,原身对三妞妞的了解也早就过了时。
既然和安今日来找她提起纳兰性德,那肯定也不是无的放矢,八成是三妞妞自己心里也有点这个意思。
攸宁思前想后,只要一想到纳兰性德有个深爱的亡妻,有个不好应付的额娘,还有个未来八成会暴雷的阿玛,就不是那么情愿了。
和安看她面上神色淡淡,就知道她八成是不赞同,而且不是一般的不赞同,是非常的不赞同,遂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也预备回去跟三妞妞通个气儿,娘娘看起来是不大赞同的意思,务必叫她趁这会儿没有情根深种打消了想法,方不至于后面太过失落。
等到她临走时,攸宁却还是犹豫了。
好不容易有个亲妹子心悦的人,就这么粗暴拆散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了?
好歹她先问问三妞妞自己的意思再说。
要是她对纳兰性德这个偶像喜欢得不得了,谁劝都听不进,那就算是嫁了又如何呢?
日后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和离再嫁嘛,只要有她支持,瑚家肯定没人会反对的。
还没等攸宁把三妞妞叫到身边问问她的想法,就在太皇太后宫里见到了纳兰性德的母亲觉罗氏。
太皇太后好给人做媒,觉罗氏进宫来为的什么,攸宁心里已经猜到了。
只是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戏份,更没想到这个觉罗氏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三妞妞的才名来,颇有些试探是真是假的意思。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攸宁不好拂袖而去,只不过脸还是有些黑的,不轻不重给顶了回去,心里更对和安所说的有所收敛有了不少的怀疑。
要是这才是觉罗氏收敛之后的样子,那她之前得狂成什么样儿?
怪道太皇太后那么爱做媒,纳兰性德也是皇上跟前的宠臣,这么些年也没人给他赐个婚什么的,原来太皇太后也知道这纳兰性德是个火坑啊。
看着挺好,跳进去才知道烫人得很。
此事过后,攸宁把三妞妞叫进宫来,还没说话三妞妞就连忙摇头否认了。再一问,得,纳兰性德在南边还有个爱妾,据说是个名声很大的才女。
这消息近来才传入京中,对于旁人而言是风流韵事,但对于笃信纳兰痴情,并为之深深感动的万千京城少女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偶像再度有了真爱,少女们只好默默祝福,感动,却是再不提要嫁给纳兰这回事儿了。
如今跟着攸宁取了大名,改叫攸然的三妞妞,正如这个名字一般,十分从容的接受了偶像的新恋情。
恰在这时,就有人来攸宁面前毛遂自荐了,还是一位跟瑚家有所渊源,但没怎么来往过的老太太。
贵妃的嫡母,如今钮祜禄一等公府正儿八经的老夫人,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阿灵阿的婚事而来的。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打卡第七十四天
这日恰是皇贵妃生辰, 难得她肯赏面儿,叫人摆了宴席,邀了各宫嫔妃前去贺礼。
自两年前贵妃小产之后, 她的身子就愈发不虞了, 轻易不肯见人,宫里一些杂事儿也就托付到了四妃的头上。
因此这时候, 旁人都觉着贵妃是身子见好了,攸宁和惠荣宜却并不客观,原因也简单,近来皇贵妃分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虽说有太医叫她静心养病的原因, 但也足见她的身子没有好转。
攸宁同皇贵妃的交情没多少,平日里的来往, 更是少之又少,但能摊上这么个没脾气, 处事也公正的上司,本身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因此对皇贵妃的整体观感也不错,也盼着她能早日好转。
其余三妃跟她的想法也大差不差。
更不存在什么只要皇贵妃下去了, 上头就空缺下一个位置,好让自己上位的心思。
在利益没有冲突,也没有人性格奇葩的情况下,一块儿生活这么久, 大家相处得还是很和谐的。
至于说因为男人吃醋之类的情况有没有,那就见仁见智了,总之大家都是体面人,就算有也不会露出来让人看笑话。
——从前的宜妃除外, 她毕竟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四妃的位置自然与旁人不同,与贵妃的一块儿摆在了内殿皇贵妃的下首。
要说贵妃,这几年下来,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看着稳重了不少,虽不知心里是什么想头,总归面儿上都跟大家和好了,偶尔还拿以前不懂事时候的事情开开玩笑。
四妃自然也一样,顺着贵妃的意思感叹了几句。
无论她过去有什么不好,现在人家自个儿都意识到了,委婉道了不是,那四妃也就没资格再揪着不放了。
底下人心思各异,上头皇贵妃一概不去管,又或许是没有心力再关注,只淡淡笑着,也随着大家说笑。
宴毕,众人正要各自散去时,皇贵妃忽然开口将攸宁留下来了。
贵妃面上笑意不减,回到自己宫里时,才卸下了一直保持着的虚假笑容。
皇贵妃要同宁妃商量什么,贵妃想了一路心里也早有了数,此时不由得有些懊悔当初没有拦住自己的额娘。
然而再一想,自己若是能狠下心不管额娘和法喀,也不至于放任他们到这地步。
事情还得从阿灵阿的婚事说起。
阿灵阿今年已有十五岁,身上又有个一等公的爵位,虽说前几年兄弟相争的事情多少影响了钮祜禄家在外的形象,但他的婚事受影响却并不大。
阿灵阿自己是个有主意的,摸着良心说,其为人也比法喀出色不少,自他袭爵以来,府里乱了的规矩被整顿不少,如今后院以阿灵阿的额娘巴雅拉氏为尊,但也并未过分苛责贵妃的额娘舒舒觉罗氏,对法喀这个兄长,阿灵阿也一贯尊重。
只是对于早就习惯了在府中呼风唤雨,压着嫡室那一头的舒舒觉罗氏和法喀而言,这种日子简直难以忍受。
舒舒觉罗氏在贵妃面前不过分掩饰,时常抱怨自己在府中受了多少委屈,言语间很有要跟巴拉雅氏平起平坐的意思。
而贵妃在法喀夺爵一事上,彻底明白了自己的额娘有多会夸大其词,并不把这当回事儿。
谁料舒舒觉罗氏不肯善罢甘休,多少也是依仗着贵妃吧,在一次入宫的时候,竟是当着巴拉雅氏的面儿,就提起了阿灵阿的婚事。
贵妃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多少也是存了借着这个拿捏阿灵阿母子的心思,又或许,在额娘向她抱怨的时候,她其实也听进去了,并为阿灵阿母子的行为而恼怒。
不,与其说是被阿灵阿母子激怒,倒不如说是,被额娘那一句“他们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便是不把你也放在眼里,若你姐姐还在”给戳中了心中最不想提及的事情。
下意识的,她不愿叫人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尴尬处境,更不想让以往一直不和的阿灵阿母子看出她的外强中干,便是不能应也只得应下了。
却不曾想,自己还没想到什么法子跟皇上举荐,这边阿灵阿母子竟然搭上了皇贵妃。
是了,她一直没有把•彦珠这个弟弟看在眼里过,他的额娘是谁都没人知道,在府里也没什么人搭理他,不知道怎么就娶了佟家的女儿,还是皇贵妃的亲妹妹。
婚事一传出来,她还格外留心了几分,但后来佟家没有因为此事照拂过他,贵妃便没了关注的兴趣。
佟佳氏能嫁给彦珠,估摸着也不是得家中重视的女儿。
以皇贵妃的年岁,早早进宫,估计也并不大认识这么个妹子。
这一回,想必皇贵妃也是看在一等公府的面子上,才应下来替阿灵阿做媒。
阿灵阿的年岁说起来也有点小,京里身份相当又符合年岁的没有几个。
这小子如今是铁了心在皇上跟前钻营,普通的贵女只怕他是瞧不上的,只对着跟皇上亲近的人家动心。
宁妃的妹子,跟阿灵阿倒是年纪相仿。
*
阿灵阿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正被贵妃念叨着。
四年前对长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其上书,以至于兄长被夺爵,自己袭爵的时候,心里是充满着得意快活的,只觉得自己真的扬眉吐气了,曾经法喀袭爵,是因为他有个皇后姐姐。
如今自己袭爵,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夺回来的。
但他也并未得意太久,读了几年书,年岁渐大以后,见识愈广以后,他心里有了个疑问。
法喀没了皇后姐姐,却还有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姐姐,饶是这样还是惹了皇上不高兴,没了爵位。
而自己能袭爵,不过是仗着年岁大些的兄长没有据理力争,还有长辈们相助罢了。
自己要是哪天消息不灵通,也惹了皇上不高兴,那这爵位不就是说丢就丢了?
有了这个念头以后,法喀再看长辈们想给自己说的亲事,就不是那么满意了。
他自己的贵妃姐姐是不指望了,不给他帮倒忙他就叩谢皇恩了。
那能不能指望未来的夫人有个贵妃姐姐呢?
原先他是看中了佟佳氏的,恰好自己的四哥取了宫里皇贵妃的亲妹妹,他也娶一个,兄弟连襟岂不是更好?
奈何佟家这会儿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儿,他的四嫂嫂已经是佟家年纪最小的一位格格啦。
依着这个思路找下去,他很快选中了一户人家,正是如今宫中宁妃娘娘的母家妹子,年纪合适,名声也好。他家的娘娘他可是听说过一二的,瑚家就是靠着娘娘发迹的,一定是位极有本事,也极得宠爱的娘娘。
倒不似法喀的贵妃姐姐一般,时常被舒舒觉罗氏和法喀合起伙来糊弄。
只是不知道瑚家的格格能不能瞧得上他这种随时有可能被夺爵,家道中落的勋贵子弟。
而且如今的一等公府,在外头绝对是欺凌百姓,家门不幸,兄弟阋墙,家风不正的典型代表。
就连舒舒觉罗氏和自己额娘不和的这种后宅之事,都被法喀喝醉了酒全抖落出去了。
估摸着如今不管谁家的格格都对一等公府避之不及。
如今的法喀,是他活不了,别人也都别活的想法,阿灵阿自然不会任由他再作下去。
毕竟若是将来法喀拿回了爵位,以他的性子,自己绝对会比以前还要过得惨千倍万倍。
正是因为如此,他得想尽办法把法喀摁下去,叫他一辈子抬不起头,也祸害不了一等公府。
刚刚完成功课的阿灵阿,坐在堆积成山的书本面前,细致地思索着,忽然抬头看到了自己的额娘。
以及她小心翼翼不敢假手于人捧着的一堆诗书。
巴拉雅氏笑眯眯地:"瑚家的格格素有才名,额娘叫人打听过了,满京城里啊,最有才的就数纳兰大人家的那位大公子了,这些诗你都好好看看,不会作诗也要会念两句嘛,到时候人家才高看你两眼。"
*
对于这门婚事,攸宁其实还不大满意,钮祜禄家自己家里乱成那样,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阿灵阿再有能力,也不能把府里那位舒舒觉罗氏老太太怎么样,谁叫那是贵妃和先皇后的亲娘。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和安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是瑚家现在的富贵都是虚的。
别看和安的亲哥哥是铁帽子王,但是下一代袭爵的是她侄子,关系就远了几分;而且和安的这个郡主称号,也不能够世袭,换而言之,瑚大和和安将来的孩子起点就比勋贵子弟低。
若是子弟不成器,那后面再有起色就更难了。
而三妹攸然的婚事,若是不考虑瑚家的未来,选择范围自然大,但若是考虑能袭爵,或是本身有出息,且跟宗室有关系的子弟,选择范围就很小很小了。
瑚大是小时候穷怕了,被欺负怕了,现在对爵位有种异常的渴望。
为着这个,现在的瑚大很盼望着朝廷能跟哪儿来一场大战,战争永远是获取军功爵位最迅速的方式。
就算他真的遭遇不测,好歹也能得个世职,到时候给了最小的弟弟费扬古也是不错的。
三妹攸然自然而然,受到了家里这种氛围的影响。
毕竟在这个时候的人眼里,爵位就是铁饭碗,哪怕只能袭个一两代,那也是极好的。
更别提钮祜禄家那个一等公的吸引力了,那可是足足能承袭二十五代的爵位。
攸宁心里算了下,也就是说只要钮祜禄家的人中间不犯大错,后代能一直享受世袭爵位到大清灭亡的那一天。
长达三百年的铁饭碗。
攸宁见攸然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睛都发着亮光,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打卡第七十五天
攸然的婚事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 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合适人选,皇上也只道他会注意着些。
攸宁此次提起,本以为他还要思衬些时日, 毕竟阿灵阿是他妻弟, 虽然不是朝中重要的大臣,但也好歹是个一等公呢, 说不准皇帝也想照拂一下宗室女什么的。
不料他一口便应下了。
赐婚的旨意发出去,自然又有人去瑚家奉承,口口声声都是她家的娘娘真是得宠,这话叫和安听了去,专来宫里说给了她听。
攸宁犹自有些恍惚, 自己今儿居然也能在外头得个宠妃的称呼了?
恍惚过后,她便按照一贯的做法, 叮嘱自己宫里人不要张狂,也叮嘱外头的瑚家谨言慎行。
如今的生活她很是满意, 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她老觉得自己就像天上的一轮月亮,慢慢地从一轮残月变为了满月, 保持现状对她而言就是最美好的。
若要再往前一步,便总有身在悬崖,摇摇欲坠的感觉。
和安从前敬佩她是个能端得住的人,如今也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毕竟过去她总以为自己这宁妃姐姐是用这话来提醒自个儿, 算是一面伪装的自己。
——不怪她这么想,不说宫里的女人待久了,就是王府后院里的女人,稍有些颜色和头脑的, 都会有这么一面。
直到如今,终于攒够了资本可以放肆行事的时候,宁妃还是这样谨慎谦逊,可见其本性如此,倒真是如孩童般真挚,她可从来只在书里见过这样的人物。
成婚这样的大喜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得完的,虽然远远轮不到攸宁自己操持,只不过听人家传个信儿罢了,她也仍然是牵肠挂肚,隔了老远也要操心,没个空闲时候。
炎炎夏日里,皇上照例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去行宫避暑旅游。
作为“宠妃”,攸宁自然是要随行的。
从前地位低的时候,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往外跑,如今她居然隐隐有些懂了。
就拿侍寝这回事儿来说吧,翻牌子什么的倒无所谓,皇帝又不是只召见嫔妃要翻牌子,召见官员也要,因此后世人眼里有着暧昧信息的牌子,其实它仅仅就是个牌子而已。
再比如后世人传的什么脱光了裹紧被子送到龙床上的规矩,也完全不存在。
但与之相似的,就是去乾清宫必得由那边的人侍候沐浴——大约是怕后妃藏着什么利器刺杀皇帝。
夜里,虽然没有太监不识趣地等在外面,一遍又一遍提醒皇帝不要沉迷女色,但是宫里居然还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
敬事房没这胆子让人把皇帝喊起来,但是祖宗——虽然满人入主不过两代也不知哪来的祖宗,总之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在。皇帝不好明言废了规矩,就不能不让敬事房管这事儿的太监不在那儿杵着。
虽然杵着也没事儿,但有这么个人在,总是不够痛快的。
——嗯,这是她慢慢跟皇帝混熟了之后才知道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攸宁也觉着膈应起来了。
大概是以前地位低,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哪敢提要求,所以她也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些。
但自打地位上来了,跟前伺候的人全都是熟悉的,偶尔去趟乾清宫就得由着别人给她洗澡,给她讲规矩她就不适应了。
这种淡淡的不适应,其实放在平时完全没什么,攸宁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忍。
但大约是皇帝先跟她说了那一茬,再加上宫里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如意,以至于这么点小小的不适也变成了大大的不适,鱼水之欢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发出什么奇怪声音了,事后更是吐槽一番。
而皇帝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事物,非但不劝慰,还故意勾引她腻歪一番,事后拍着床哈哈大笑。
攸宁遂明白,他就是故意把这些事儿挑明了说的,分明就是人人都懂的侍寝,练了几年她早就习惯了忽视了,他再提出来,便有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感觉。
攸宁感觉膈应的,就是宫里这些时时存在,碍着皇上独揽大权不敢明加涉,但又偏偏立在那儿提醒你的规矩。
她十分确定皇帝自己也膈应,只是时间长了已经学会在一丝丝微微的苦中作乐。
——附:虽然之后,她还是没能在乾清宫让自己的人伺候洗澡,但以前轮流来的人手,后头就变成了一套固定班子,所谓陌生感不适感也就没有了。
——再附:后来她才知道,拥有固定班子的除了她也有别人,之所以她最晚有,是因为旁人觉得不舒服就只说了,底下人自然照办,只有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忍忍人善被人欺啊
而到了行宫里面,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攸宁开始天天叫攸然来陪自己住,事无巨细过问她的婚后生活,以及和阿灵阿的相处感受,本来感情不算太深的姊妹俩经过一番八卦,愣是熟稔起来了。
以前虽然也有和安和瑚老夫人会来看她,但一个是嫂子兼半个友人/皇帝的族姐还是族妹,一个是长辈,有些话说了就不合适。
以前攸然是小孩子,自然也不好掺和的。
如今她也已经成婚,讨论一些后宅八卦就没什么了,再者,她也担心贵妃那额娘和哥哥干出点儿什么来。
不过好在阿灵阿完全地跟她一条心,纵然攸然自己脾性好,但是她身边有跟她一条战线的婆母,也有攸宁特地给的宫里的嬷嬷,保管她们十次有八次见不着正主,更遑论起冲突了。
皇帝喜好打猎,身边常带着太子跟大阿哥,再就是前呼后拥的侍卫们,好些亲近的王公大臣们。
以往这种场面是阿灵阿想凑都凑不上去的,这会儿倒是轮着他了,不仅轮着了,皇上还能记得他,叫到跟前来说了几句话。
大阿哥跟太子有点不耐烦这些人,马头一转,带着自己的随从们走了另外一条道儿。
大阿哥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不好轻易议论自己阿玛的后宫,更何况宁妃位份之尊跟自己亲额娘没两样,议论妃母更是不好。
可近来耳朵跟前听多了瑚家的事儿,没忍住就道:“看阿灵阿那得意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了个公主回去。”
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这两年要选秀,人人都在忙着给家里的女孩儿们打听消息,有门路的更是找到了各宫嫔妃的头上,他这个尚未成婚的大阿哥也算是个香饽饽了,惠妃光是挑人就有些眼花缭乱。
可到头来,惠妃自己娘家的女孩儿连个着落也没有。
倒不是没人肯娶,是高不成,低不就,条件一般的都是冲着惠妃娘家来的,条件稍好的人家反而不大看重这个,更关心女孩儿的品貌,还有娘家父兄的前程。
偏偏这两样都没有。
——但凡是家里男丁愿意出来做事,也有点能力的,皇上早就看在惠妃面子上把人拉拔起来了,还至于等到这会儿?
道理大阿哥都知道,但是眼瞅着阿灵阿一个一等公眼巴巴娶瑚家的女孩儿,就觉得他实在太不争气了!
太子听罢,马鞭点点大阿哥身边一个随从,笑得有些揶揄。
大阿哥脸一下子涨红了,难得地没说出话来。
原因无他,他身边那个随从,正是他新得的第一个妾的兄长,因为那个妾很得他的喜欢,家里境况又不大好,因此他多次照拂了她娘家。
又因这个妾乃宫女出身,家里也有个年纪仿佛的妹子下年要参加内务府选秀,她不想让妹子进来受这份苦,大阿哥还替人在自己的随从亲属里面寻了个不错的夫婿,虽是续娶,但是远比她家自己找的人要好出许多来。
被太子这么一打岔,大阿哥心思全都到了别的地方,把阿灵阿给忘在了脑后。
这头,被大阿哥记挂了一下的阿灵阿狠狠打了个喷嚏,倒惹来许多人的笑。
他年纪在这里算是比较轻的,摆不起架子来,被人一看自己也笑了笑,一甩袖子跟旁边的人解释:“许是昨儿夜里开了窗,被风吹了一下。”
身边的人朝他挤眉弄眼:“怎么你夫人不伺候你不成?”
阿灵阿拿马鞭子戳他,示意他不要胡说,不过自己心里倒是念上了,他与夫人新婚燕尔的,感情正是浓时,说好来了行宫,夫妻俩好好逛一逛在这边的大院子。
谁承想宫里的娘娘天天把人叫进去,看着架势,都恨不得把人留在身边住了。
人家姊妹两个感情好,他本来该高兴的,可自个儿身边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也高兴不太起来。
正低头想着,听到前面有人叫他,他连策马过去跟在皇上身侧。
只听皇上道:“太皇太后过些日子要住进汤泉行宫,那里已有两年没去了,也不知有何处要提前修葺,你替朕去跑一趟吧。”
阿灵阿有些惊喜,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晚上宴罢,回去的路上他骑在马上倒是越想越高兴了,汤泉行宫那是个好地方,他家在那边也有独门宅院,既然带了女眷出来,没有挪窝儿的时候不带着人一块儿去的道理,这下可终于又能见到夫人了。
他把这话告诉给攸然,却见她比自己还要高兴,心里更喜欢了,只以为她心里想的跟自己完全一样。
这叫什么,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攸然应付着自己夫君忽如其来的热情,心里到底悄悄松了口气。
她原先还以为姐姐召她去是为了排解心思,担忧她在宫里过得不好,又或是失宠了,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可后面悄悄问了她身边宫女,似乎也不是这样。
今天离开时,她还听到有个太监玩笑似地说她去姐姐那太频繁了,那时候她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姐姐既然愿意,又有这太监什么事儿?
可回到家,一听阿灵阿说他被派出去了,才忽然回过味来,怕不是有人觉得她占了姐姐太多时间,那太监才敢这么说的。
至于那人是谁
攸然摇摇头,不再细想下去,纵然是私底下,也不好揣测皇上的意思啊。
只是心里仍然有些惊喜,原来皇上如此喜爱姐姐,只盼着这份喜欢长长久久的才好。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打卡第七十六天
行宫虽大, 可能逛的地方也有限,年年都来,攸宁最初那点儿新鲜感就不剩多少了。
比起顶着日头坐在轿子里闷着, 她更喜欢待在凉快清爽的屋子里。
胤禩已经五岁多, 再过一年就要去上书房读书,过个两年估计就得搬去阿哥所单独住了。
攸宁本来养孩子养得有点儿烦, 得知这个之后看儿子都不腻了,写个大字都要把人放在跟前看一看。
胤禩很不愿意这样,小孩子都是一样的,被亲娘管得多了,就格外渴望自由, 哪怕攸宁自认自己绝不约束孩子,胤禩还是整天喊着要自由。
在他看来, 去读书=娘管不了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自己喜欢的,搬去上书房自然也是同理。
攸宁呵呵, 遂交代周围人都别告诉他上书房读书的皇子都是几天起床的。
眼瞧着儿子屁股坐在凳子上,左扭右扭,就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攸宁看见了也只当没瞧见, 谁让这是他亲爹布置下来的任务,说不为他学到什么,就为了明年他进了上书房能坐得住,算是提前练习了。
所以当外间一传来通报声, 胤禩就先跑出去了。
攸宁随后迎出去,就见这小子扯着皇上的袖子不肯松手。
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会不会把孩子教坏,都说宫里的孩子早熟,这个年纪也懂事儿了, 胤禩却全然是孩子脾气。
不过看皇上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她也就不再提。
这孩子啊,太聪明了她担心,可是太傻白甜也让人担忧。
夜里,皇上又憧憬着想让她生个公主的了。
攸宁养了一个已经够头疼,闻言蹙眉道:“若再生个跟胤禩一般的泥猴儿,我非得操心死不可!”
她现在也是胆子大了,若放在以前哪敢说这种话,必得半是娇羞半是感激地应下来,然后一同期望自己能早日有孕。
皇上闻言也不恼,前些年的时候他的子嗣不丰,更担心自己也会像阿玛一样英年早逝,留下几个年幼的孩子,届时朝廷又有一番动荡。
如今六年过去,他的身体依然康健,眼看太子也在长大,对于子嗣就没过去那么渴求了。
也是正因为这样,宁妃这几年来没有身孕他也毫不在意,若是放在以前,不管他再怎么宠爱她,也是要以子嗣为先的。
攸宁也知道他的心结已解,因此也并不在意。
最要紧的是,她用过系统给的灵液,不光身体倍儿好,似乎还有些排斥怀孕这种伤害身体的事情。
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兴许跟灵液是玄幻世界的东西有关吧,修仙者不就很难怀孕?
要不然凭着两个人健康的生育能力,还没有有用的避孕措施,孩子估计都能生一窝了
攸宁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可是想到到时候她屋子里跑出去一窝小孩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皇帝低头有些爱怜地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愈发娇艳的面容,几乎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皇帝却有些舍不得就这样入睡。他独自睁着眼,身边拥着喜爱的女子,想到自己一个个正在健康成长的子嗣,寄予厚望也未曾让他失望的太子,终于可以不再为他操心,安心静养的玛嬷,以及他从汗阿玛那里继承来的江山,终于被他一手缔造成为如今繁荣安定的模样。
想到遥远的万里之外的漠北草原,喀尔喀三部又生乱象,准格尔部的噶尔丹狼子野心,定会趁机作乱,
只是眼下北边的沙俄尚未清理出去,若要再度开战,必得休养生息个一二年了。
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却丝毫不惧,他早已经能够熟练得当地处理好庞大帝国的几乎一切事物。
早在亲政之时,他就对自己说过,在有生之年缔造一个盛世,然在年老之时安安稳稳地将它递交在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手中。
不过如今,距离那时候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这一年初秋,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康熙接到前线来报,俄军已经被切断来援,困守城中,所剩至多不过百余人。沙俄的摄政王索菲亚派出使节请求撤围,要去朝廷议定两国边界。
至此,沙俄自入关之始就屡次派兵侵扰,劫掠边境的历史已成过去。
对于城内苟延残喘的俄兵,皇帝也并未让人赶尽杀绝,而是下令使其自由出入。
既然是自家战胜,又即将和谈,那必然是要摆出大国气度来,若是赶尽杀绝,难免失了气度,再者也会刺激沙俄那边的情绪,若是影响了和谈便不好了。
纵然和谈不成还能再打,然沙俄国土辽阔,并非小国,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就同他们空耗着,平白添上更多人力物力和将士们的性命。
虽然早已不需太皇太后操心这些,皇帝还是将这些朝政上的事情说给了太后听。
其实距离太皇太后完全不再操心朝政已经有几年了,但皇帝发现,自从太皇太后放下了肩上的担子,身体却并未养好,而是一日比一日差了。
拿太皇太后自己的话来说,她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操心命,年轻时候给儿子操心,老了以后给孙子操心,累是累了些,可是看着儿孙成器,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以她如今的年岁,着实是享福享得够久了!
皇帝不免动容,他知道玛嬷这番话是在劝他宽心,可听到玛嬷话里话外都是告诉他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又如何宽心得了呢?
太皇太后本是这么一说,大约是人老了就容易有这样的感慨,可一瞧皇帝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就知道这话不该说,徒惹了他担心。
于是转而又说起旁的事情来:“我又想起你刚刚亲政的那会儿,可真是少年心性,半点儿委屈都受不得了,如今可长进太多了。”
皇帝也是一笑:“孙儿那个时候也是年纪小,容易冲动。”
若是今日之事放在他那个年纪,这些可有可无的俄兵,他自然是和前线的将领们一个想法,杀!
若是和谈不成呢,那就继续杀!
总会有把敌人杀服了的那一日的。
少年人总是会这么想。
若是把如今的他放在那个时候,皇帝是绝对会让自己忍一忍的,为了一时的意气的,为国家和朝廷造成了更大的损失这样的事情,不划算。
哪怕最后他依然成功解决了鳌拜,平定了三藩。
可前头那件事儿是玛嬷告诉他一定要安抚老臣,后一件事,则是用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的平定的,足足五年的风雨飘摇,多么惨重的代价。
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当皇帝回过头去看,才意识到那时候有多么惊险。
然而也是那五年,他成长良多,一举坐稳了皇位。
哪怕动乱一开始由他引爆,可现在也没人敢提这个了,平三藩已经成为了巩固他皇位的功绩之一。
太皇太后笑容里有欣慰也有怀念:“你做得很好!”
天气转入秋凉,而后渐至寒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是禁不住冬日的,太皇太后因此常驻温泉行宫,皇上更放心不下,时时出宫前去探望。
也亏得他年轻力壮才经得起这么奔波,为此,皇帝还很是得意。
然而,太皇太后的身体还是如风中残烛般,日复一日地衰落下去。
皇上前朝事务终究繁忙,不可能把全部心思用来侍奉太皇太后,自然就是后宫中几个有名有姓的嫔妃去代劳了。
大家领着孩子们去她跟前说说话,盼着她老人家能早些好起来,然而太皇太后一向不忌讳这些个,加之疾病缠身,脾气再好的人也有暴躁的时候,有时候不愿意喝药,还要跟人急,说:你们自撒手不要管,叫我痛痛快快地去了又如何呢?好过如今躺在榻上连个好觉都睡不得了!
这话自没人敢转述给皇帝,但皇帝如何能不清楚玛嬷的脾性。
叫他不管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只好叮嘱嫔妃多担待一二。
在这样略显压抑苦闷的氛围中,胤禩搬出了启祥宫,搬入阿哥所,也进了上书房读书。
攸宁把能做的都做了,系统多给的灵液也早就分批次让他服用下去,只要他身体健康不生大病,其余的她也不担心。
再者,如今太皇太后需要人陪侍的时候越来越多,胤禩呢,越长越大,有了自己的脾气,她两头也照顾不过来。
也许是因为身上常年带着系统给的取暖/降温神器,以及具有各种能安神啊,使人心情好的熏香身体乳之类的——她自己用久了也习惯了这种味道,陪侍太皇太后的时候,她明显也觉着舒服了许多,因此她待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间也更长了。
皇帝不是个迷信的人,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念叨起了这个,早在几年前太皇太后就病重过一次,那时候宁妃也是在场的!
他鬼使神差的,背着太皇太后把她以前惯用的那些喇嘛们召进宫,悄悄给了他们两个生辰,叫他们好好算。
算出来的结果也果然如他所想,宁妃的命格对太皇太后是有好处的。
她的命格越好,越能旺太皇太后。
一个人的命格要怎么再好?对于后宫嫔妃而言,自然是位份高低了,最高莫不过皇后的凤命。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罢了。他也知道,这些喇嘛们能认出来太皇太后的生辰,另一个多半也是能猜出来的,说的自然都是好听的话。若这话管用了,将来举荐之人登上高位,兴许会给他们些好处呢?毕竟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而皇太后对于这些个并不算热衷。
但当下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想再立贵妃,令她日夜陪伴在太皇太后左右,为她祈福。
太皇太后难得的清醒时分,听罢这话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命数自有天定,岂可为人力所改?你尚且没有法子,再立个贵妃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撒手去了,你还要治她的罪不成?”
皇帝双目含泪,听到此话摇头否认,封贵妃本就是他的想法,怎么会为此迁怒宁妃。
数日前他曾步行至天坛祭祀,请求上天将他的寿命分给太皇太后增寿,最后却无功而返。
也只有宁妃日夜陪伴,能让太皇太后稍微好受些。
这让他如何不多想呢?
太皇太后看出来皇帝这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自然不会答允此事,令他平添希望又再度失望,也是不想刺激他太过。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打卡第七十七天
康熙二十六年冬末, 太皇太后于慈宁宫崩逝。
攸宁几乎是有些麻木地跟着指引的女官行礼,磕头。
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日子里,她日夜陪侍, 耗费的心思也比旁人多许多, 常年以来好好锻炼的身体自是比别的嫔妃强了许多,这才撑着没倒下, 饶是如此,在太皇太后的葬礼上也累得不轻。
说来也是好笑,攸宁一直算是嫔妃中相较得宠的,晋了妃位后更是能厚着脸皮说声宠妃,可她跟皇上接触最频繁的时候居然是太皇太后病重的这些日子。
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自然更容易窥见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而攸宁在这些日子里,看到的皇上最多的一面就是——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她是不大相信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古代皇帝会拥有如此之多的眼泪。
并且通常为了不让病重的太皇太后担心, 他哭的时候都是躲起来悄悄哭。
攸宁开始还帮着劝慰,后面知道无济于事,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只能躲着人给他递帕子, 递毛巾,递冷敷的东西加按摩。
到现在太皇太后过世,皇上更是要守孝三年,朝臣们好说劝了有几天, 大概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让他改口以日代月。
现如今,这会儿他还住在乾清门外临时搭的帐篷里头。
虽说皇帝的帐篷不比一般的帐篷,但这么冷的冬天, 该受冻还是要受冻。
这会子,是谁也劝不了他了。
暖轿在隆宗门前停下,再往前是歪朝,攸宁就不方便去了。
早有一个眼熟的年青太监候在此处,从富贵手里接过食盒,不要钱似地掏出一大堆的好听话来。
对于这些太监们的口才,攸宁早已熟悉了,也不怎么当回事儿,食盒送到,略叮嘱两句,她连轿子都未下就折返了。
许是因为前段时日她侍奉太皇太后和皇上十分勤勉的缘故,御前的人看她都格外有几分尊敬。送吃食这回事儿,以往没有皇上准话他们哪敢这么主动?
也就是前些日子习惯了,这几日皇上没说停,攸宁也就照例送着。
——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皇上还只是见天儿抹泪,如今折腾得饭也吃不下去了。
先前皇贵妃就拖着病体去劝过,后来红着眼睛出来了,估计又是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攸宁还是希望皇帝早些恢复正常,这寒冬腊月的,可别冻出个好歹来,她暂时还不太想做太妃。
对于太皇太后,她毕竟没有皇上那么深厚的感情,不过倒也可以体谅,这毕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长辈了,还是自小把他抚养长大的那种。
——相比起来,皇上跟太后之前的感情反而没有那么深,更多的是一种皇帝对于嫡母的形式感。但即便是形式感,也是尽善尽美的。
攸宁靠在暖轿里昏昏沉沉地想。
轿子忽地停住了,前方远远传来一阵喧哗。
“哪有你们这般不讲道理的?不过一个手炉,又能用得着多少炭火?”
值房门外,一个太监正冲着两个低位嫔妃点头哈腰,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
“回小主的话,咱们这儿的炭火本就是有定数的,这是上头主子们定下来的数儿,您说这一回两回的倒也罢了,奴才们各处匀一匀也够使的,可多了奴才们是真拿不出来,您不信,您进去瞧瞧去?”
宫里一向觉得太监低贱,有那稍自矜些的嫔妃,连自己宫里的太监都不乐意亲自吩咐,要身边宫女代为转达。
如今日这般,嫔妃亲自上阵跟太监吵架的实属少见。
原因倒也简单,太皇太后的丧礼一连好些日子,宫里的嫔妃全都要去灵前守着,等级高些的或是有歇息的地儿,或是装备齐全,身边宫人手炉带得足足的,纵然是受冻程度也极为有限。
如面前这两个女子一般的答应常在们就惨了,身上没有好料子,来的时候手炉是暖的,可炭火不经烧,没多久就凉了,带多了没地儿放,带少了又不够,只好硬熬着,就是冻病了,主位尚且没有称病,她们哪里有这个胆子?
幸而上头也体谅她们,交代下来放一批炭火在伙房,自有太监们按着品级给主子们的手炉添炭,得闲时候还能喝上一盏热茶。
不过宫里的事儿,一旦沾上了银钱,就离不开上下克扣,层层剥利。
攸宁才令富贵去前头问话,后脚那管事太监就跑出来了,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给那两个嫔妃补足了炭火,又当着富贵的面儿责打了那太监几下。
富贵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阴阳怪气了那太监几句,又好声好气请了两个嫔妃到轿子前来。
攸宁这才看清这两个嫔妃的模样,一个并不出众,自称是万琉哈氏,另一个却是面容姣好,自称觉禅氏。
见她们冻得脸色发白,身后的宫女们肩头更是落了薄薄一层雪,步履蹒跚的,更是可怜,攸宁干脆请了她们先就近去启祥宫歇会儿。
紫禁城真论起后宫的区域,其实也不算特别大,就是最远从东六宫走来最西边的慈宁宫,也可以当做是锻炼身体。
不过这也就是平日里了,大冬天在外头跪几个时辰,还要靠着双脚走那么远的路,谁也受不住。
目送着这一行人远去,方才那挨了打的太监撇撇嘴:“嗬,张爷爷您瞧,这架势真够大的,管事儿都管到您头上来了!”
张总管拢着袖子缩了缩脖子,斜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位主子虽然不管事儿,可一向乐善好施,名声在宫里头是这个!人家想要个好名声,咱干什么跟她过不去啊?她在主子爷跟前儿说句话,别说你爷爷我了,你爷爷的爷爷也讨不了好儿!这几天你们都给我消停着些!”
那太监忙点头哈腰地应和着。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打卡第七十八天
这日, 皇贵妃翻着内务府呈上来的账册,到最后忽地一笑:“这倒是稀奇,我记着往常炭火这一项损耗总有许多。”
旁边宫女接过册子放到一边, 听了这话也笑:“内务府的人什么秉性, 主子您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治他们呢!”
说着便将几日前的事情一一道来。
皇贵妃听罢沉默了半晌。
内务府的人跟宫里的太监还不大一样,太监不过是奴才, 顶了天做到乾清宫总管,那便是一辈子的荣耀,但也是朝不保夕,皇上不喜欢就能赶出去,那时候命就到头了, 因此他们能弯得下腰讨好人,曲意逢迎, 阿谀奉承。
内务府的人就是官了,要打要杀都得捏住把柄才行, 有那硬气些的,对着她这个皇贵妃都公事公办,话里话外离不了祖宗规矩,她也懒得跟他们打机锋, 不是要紧的事儿糊弄糊弄也就罢了。
那些常在答应所用的炭火多少倒是小事,可内务府的人素来是雁过拔毛,越是对着没份量的可怜人越克扣,这会儿倒叫宁妃一句话给吓破胆儿了不成?
那自是不可能的。
皇贵妃身边的人都是能人, 以往是她无意,底下人自然不会拿些许小事来烦扰她,这会儿她问起来,很快就得知了缘由。
前些日子宁妃膳房里有些东西, 被查出来是内务府以次充好,内务府管着这事儿的一个小官先被处置了,后来皇一问,又连着从重处置了不少人。
皇贵妃恍然,太皇太后病重的时日里头,宁妃重操旧业用了几次慈宁宫的膳房,估摸着就是那会儿觉出不对来的。
这也是她出身不好,没见识过好东西,身边得用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也都是圈在宫里头的人,哪里能认清这里面的门道,才这么轻易被哄了过去。
皇贵妃自己初进宫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事儿,也是等了许久叫人拿了那管事的把柄,然后一状告到了皇上面前,再那之后内务府负责承乾宫的几个管事全都换成了佟家的人,是专为照顾她的。
再后来,孝昭皇后崩逝,宫权移交到了她手里,佟家内务府的人在她的授意之下一步步发展,也是为着她能用得顺手些。
这些年下来,因着皇贵妃自己的偏袒,佟家的人早不知挤走了多少所谓的内务府世家,那些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估计都恨死她和佟家了。
不过,这些内务府世家还不就是皇家的奴才。
旁边的小宫女还在疑惑:“那启祥宫不是得罪了内务府那么多人?”
皇贵妃笑了,只觉得她傻得可爱。
那些人这会子只怕也是恨死了宁妃,不过只要她得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哪日她不得宠了,皇上也会念着旧情去看她,哪怕没有皇上,还有八阿哥,还有庄亲王府,还有个一等公阿灵阿。
皇贵妃笑着也有些感慨,宁妃从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宫女,到如今慢慢也有了根基,一路走来竟比她还要顺风顺水,可见做人运道有多重要。
对于自己被人糊弄了的事儿,攸宁倒也没多生气,反正贪污的也不是她的东西,顶了天就是有些感慨,本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经够奢侈了,没成想内务府的人比她还更会享受,皇帝的东西都敢截。
但她不生气,不代表就能大发慈悲原谅了这些人,毕竟人善被人欺,今天她圣母一次,明天遇到类似的事情不大发慈悲,反而成了她的错处。
别小瞧了底下这些人的头脑,略软弱些的,哪怕是主子也会被他们治得死死的,略强硬些,他们底下又是另一番说辞,就算是皇上,也照样敢私下嘀咕。
攸宁也是现在才跟皇上学到了那么一两招,做事既要学会恩威并施,更要善于甩锅。
简单来说,就是好事儿都是自己做的,错事儿坏事儿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当然皇上没有那么没良心,说甩锅就真的甩出去一口黑锅把人家弄死,那久太不讲道理了。
甩锅也是有技巧的,要么各得所需,要么事后给人家补偿,找个时间找个由头再把人提拔上来。
这样旁人既不会看你和善就来欺负你,也不会待下严厉,传出去严苛不容人的名声。
而被甩锅的那个人,还会觉得自己替主子背了黑锅,说明自己是得用的人,等以后提拔他他更加会感恩戴德。
——以上乃皇上亲口所言,
攸宁很给面子的鼓了掌,背地里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被皇上这么坑过吧。
荣获此黑锅之人,是内务府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官,不过皇上提前给她透了底,这人说起来还是瑚大从军时候的同袍,反正两人关系极好,让他先进内务府当个慎刑司主事,把前任遗留下来的案件迅速处理干净,从重处罚了,过后皇上再回复一连串来求情的折子,以他处事太过严苛为由罢免,再让他做关防衙门的内管领。
顺带一提,慎刑司的主事正六品,内管领则是正五品。
攸宁极少听皇上这么分析过正经事儿,上辈子是这些繁琐事儿根本查不到资料,这辈子是她生活在后宫,身边有的是要给她办事的宫女太监,而宫女的生活环境相对来说更简单,太监接触到的更多,她倒是想听,他们估计也不敢讲这些肮脏手段,因此听得还算有兴趣。
皇上不是第一回遇到对这些杂事儿有兴趣的嫔妃,但他发现,宁妃是头一个意识到里面问题的人。
比如内务府选官这么不规范,为什么不考试统一选拔呢?
——攸宁这一次被人克扣东西,案件之所以一查就破,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关键人证物证,而是克扣她东西的那个内管领,人家连假账都懒得做。采买回来的寻常物件食物,他不碰,因为还瞧不上这些,专挑珍贵的贡品。因为贡品都是分着季节的,一次来一大堆,记账又难又复杂,账本儿上头的人也都懒得看,因此他干脆都不改一下,只是上面问起来,便以路上的损耗搪塞过去了。
而攸宁自己是个懒得计较的,不会专盯着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三个妃子的贡品,斤斤计较自己是比她们多了还是少了,她只知道自己的日常用度剩余已经够多了,完全没想过这是被人克扣过的数量。
中饱私囊这人自然是被当场罢了官流放了,他的上司也没好多少,他不怎么看账本的原因也简单,他根本就看不懂,平素都是专请了人帮他看的,而他请来的那人几年前另投别家了,于是一直没补上新人。
再一问这人是怎么当上这官的,是他阿玛传给他的,至于他阿玛是怎么当上的,大约也是他阿玛传给他的。
皇上对内务府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指了指册子上这人名字道:“论起来这人的祖父还是先帝的奶公,如今老爷子还活着呢,逢年过节都上折子请安,想这个官职,还是他家老太太去世前给求了个恩典,轻易也不好撤啊。”
攸宁瞬间明白了,就算是皇帝,也逃不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熟人魔咒。
倒不是不能处罚,只是谁家祖上没个“小时候奶过皇上/先帝”“看着皇上/先帝长大”“我给大清立过功”的祖宗呢,罚轻了不管用,罚重了,到时候一群脸熟的老头老太太扎着堆跪在地上请罪,皇上要是收回成命,那很不妥当,但一点儿情面也不讲,未免太无情。
因此,只要不是大事儿,皇上还是很乐意给个面子的,大不了就是攒上几次给人罚俸,降职之类的。
攸宁明白这话的潜在意思,如果是旁人,他可能就嫌麻烦干脆像以前那样处置了,如今愿意麻烦些,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攸宁心里虽然有些吐槽这也值得拿出来炫耀,但还是感动得投怀送抱了一次。
对于皇帝来说,钱财,官职什么的都不算回事儿,给多少也不心疼,随时可以收回来,耗费的时间则不一样了,世上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长的,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对于他拥有的所有而言,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和精力了。
哪怕终有一日宠爱到头了,他不再珍惜眼前人,也会珍惜自己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而世人将其称之为情分。
末了,攸宁抚着他微皱的眉头,笑眯眯悄声道:“你还年轻,等过个几年这些长辈们都寿终正寝了,就不用看他们的面子了。到时候没能力的就滚蛋,有才干的自然就冒出来啦,不愁没人用。”
皇上难得见她这么促狭,也有些讶然她的眼光之敏锐,便也跟着笑了。并不生气她如此议论那些人,事实上,那些都是先帝跟前的人,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情分,如今这样,也不过是身为主子的义务所在,总不好放任先帝跟前得用的人到了晚年艰难。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打卡第七十九章
太皇太后的去世, 对于皇上而言虽然是莫大的打击,但时间总是能够抚平一切,更何况对于皇上而言, 有太多太多比他自己的情绪更加重要的事情。
只是令他失落的是, 似乎自己的人生正在不断攀登直至更高的山峰,可身边的人却再无法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
这个人正是他的表妹, 他的亲人以及爱侣,哪怕二者之间的男女之情其实远远逊色于亲情,他这时候仍然坚持着这个称呼,就在昨日,他终于下旨册封了佟佳氏为皇后。
皇贵妃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这些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如今也已然接受了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实, 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这时候,她的神情难得轻快了起来, 思及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几乎有一半都是在宫里度过的,面前的男人,是皇上, 也是她的表哥,丈夫,自己曾经憧憬过,钦慕过, 甚至在心底里怨恨过,到后来也都全部看开了。
千言万语到最终也只汇成一句话:“表哥,我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摇头,到了这步田地, 曾经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表妹说到底也没有做过什么过激的事情,愿意拿一个皇后的名头来安抚她,其实已经很能够代表他的态度了。
皇贵妃的视线开始涣散,她似乎在皇帝身侧寻找着什么,皇帝心知她放心不下胤禛,正要招手让人去叫,却听她喊出来的是一个“娘”字。
正微怔着,旁边的舅母赫舍里氏便整个儿地扑了上来,神情哀痛,满脸都是泪水。
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带着愧疚扭过身去,有些不忍心再看。
也是这一扭头,才看到窗外僵立在原地的胤禛,走进了一瞧,这孩子红着眼睛,早已泣不成声。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额娘她入宫十余年,不能日日得见家人,她也想自己的额娘了。”
四阿哥胤禛这会儿已经伤心得听不进去旁人说话,听了也只胡乱点着头。
相较于太皇太后去世,对于孝懿皇后的去世,皇帝接受度明显更高一些。
后宫的日子还是照着从前一样的过,皇上并没有将宫权移交给钮祜禄贵妃的意思,那位倒也乖觉,并不闹腾什么,至于底下的四妃以及未经正式册封,但也有了妃位的宣妃,平妃,皇上也只是令她们各自约束位下的嫔妃。
经过这么些年,皇上后宫的主位嫔妃,细数起来竟也有不少人。如今打头的便是储秀宫的钮祜禄贵妃,妃位足足有六人,惠荣宜宁宣平,底下嫔位数量多了些,可大多数没有经过册封,只是因为生育有功而提了待遇。
攸宁从前还和她们中的几位打过交道,不过后来位份高了,做事也随意些,大多数时候在宴会上见到打个招呼便算是尽足了礼数。
因此,对于孝懿皇后去世后,后宫新一波的人心变动,她实在是没什么感觉。
谁叫这会儿的宫斗顶了天不过是大家互相练练嘴皮子,使唤底下的宫女太监去找对方麻烦,什么下毒堕胎之类的事情想都不敢想,消息不灵通些的,兴许人家孩子都生了,才知道宫里又多出来一个嫔妃。
攸宁的消息当然是灵通的,毕竟整个启祥宫都是她的人,可她基本上也不关心这些个,宫里又冒出来几个孩子几个嫔妃,只要不住在她宫里,那就不关她的事情。
——以上这些事情,她确实有些听腻了。
她现在反而更期待听到外面的事情,消息来源总共就两个,一个是在上书房读书的胤禩,作为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前头的阿哥们都还算待见他,经常有什么新鲜事儿都愿意讲给他听,他再回过头来讲给攸宁听。
另一个就是皇上了,在给太皇太后侍疾的时候,攸宁也算是见识到了他真性情的一面,渐渐地也有些放开了心扉,从前不敢表现出来的兴趣也敢表现出来了。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什么“真爱”之类的,反正绝对跟爱情挂不上钩,纯粹是在这位皇上跟前,完全没有女人干政的可能性。
就像是假如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站在攸宁面前对她宣告,她要竞选当上华国主席,这件事的可笑程度和攸宁现在对着皇上宣告她要当武则天是一样的。
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说出来,那也不过是玩笑话。
更何况攸宁不过是好奇皇帝御驾出征相关的事情,反正她没有给自己家里人谋个官儿什么的意思,相信经过这么多年相处,皇上对她的秉性也是知道的。
皇帝听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从“军营里不许有女人,所以皇上亲征的时候会不会带宫女服侍”的好奇,到“原来皇上你所说的亲征也只是从京城到直隶,而不是真的上前线”的失望和松了一口气,对此,皇帝颇觉无语。
也就是她了,彼此相伴十余载春秋,皇帝对宁妃的脾气性情也算是了如指掌,她是个极普通也极不普通的女子。说她普通,倒不是什么贬义词,只是她大多时候也同一般的贵族女子一样,心地善良,相夫教子,为人孝顺。她不爱理会俗物,也并不过分在意那些,素日里只好琢磨吃喝打扮,对于旁的嫔妃并不嫉妒,但也并不深交,喜欢听些八卦,越是离奇的越是能引起她的兴趣,对于孩子经常狠不下心来,还要托他训斥惩罚,对于外头的事情,更是半点都不了解。
说她极不普通,便是她有时候又对寻常女子不感兴趣的东西感兴趣,有时候眼界却比一般男子都宽广些。问她,她也只说是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她并未读过几本书,可竟也耐得下性子自学写字,还要了他的字帖拿去学,虽说练了许多年也没有太大效果,可能够坚持一件事情这么久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着实有些欣赏她的坚持,对于一切的坚持。荣华富贵并没有腐蚀她的本性,反而成为她的陪衬,使她变为一个更加夺目动人的宝物。
不过,皇帝之所以能够容忍她这么问东问西的,也不全然是因为她这么问显得极可爱,也是因为皇上再清楚不过,一个连武英殿大学士是几品官儿都不大清楚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权力欲。
既然如此,她不过是对这些东西好奇,那说给她听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打卡第八十天
皇帝要御驾亲征, 这在后宫里是一件大事。
对于读过书知道些历史的人来说,御驾亲征安然无恙回来就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 一世英名能毁掉一大半儿。
哪怕是不识得几个字的嫔妃也极担心, 对她们而言,亲征不就是要上战场么,
要是人出个什么事儿,自己不就成了寡妇?
然而皇上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谁敢在这个时候预设他出去一定会战败?连皇太后,也只是旁敲侧击地关心了下他出行的事情。
还是皇帝知道皇太后的担心,多加解释了一番, 安了老太太的心。
对于后宫嫔妃,他就没有这份闲心思了, 但攸宁好奇的时候,他还是详细给她解释了, 顺带着便叮嘱她去劝嫔妃们不必担心。
攸宁于是尽职尽责将这话转述给了在坐的贵妃,以及跟她同品级的惠妃,荣妃,宜妃, 以及宣妃和平妃。
话刚说完,屋里几人神态各异,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攸宁哪还能感觉不到。
贵妃不必说了, 皇上对她的宠爱与看重程度都极为有限,论看重,以前有孝懿皇后在她前头,论宠爱, 更是不及四妃。哪怕去年她终于得了个心心念念的小阿哥,也仍然是如此。
初进宫时对于四妃的看轻和不屑,也早磨得干干净净。她知道宁妃这几年来愈发得宠,因此也并不意外。
只是这样的事情倒要叫她来告诉自己,心里难免不舒服。
荣妃听罢念了一声佛,惠妃却对此事早有预料般,笑眯眯道:“皇上心中自然有成算的,要是早些年三藩刚乱的时候亲征,那才吓人呢。”
宜妃心情不错,看了眼攸宁见她也面露疑惑,倒也愿意捧这个场:“那可是老黄历了,那会儿我都没进宫,只听人说南边儿乱的很呐。”
于是话题便从皇上亲征的事情,陡然一转转到了十多年前。
待到最后人都走得差不多,启祥宫宫门一关,攸宁才真正放松下来,换了身衣裳跟宜妃挪到暖阁里说话。
这几年她们和惠妃荣妃之间的关系,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以前大家都是按资历排着顺序,惠妃荣妃有宠爱,有资历,有子嗣,她们二位顶在前头,底下的自然是心服口服。
如今却不同了。
论资历惠荣二妃还排在前头,论及宠爱,却是一日日的走了下坡路。
皇上再怎么念旧情,也只是不至于叫她们见不着他人影罢了。
像亲征这类型的话题,攸宁敢提,也是仗着自己还有宠爱,容貌不说是嫔妃中最出色的,可经过系统提升也丝毫不逊色给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光有这一项在,也不怕一个不慎皇上不高兴了,日后他再也不来启祥宫。
——人人都爱美色,便是攸宁自己,没事儿干的时候也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欣赏个不停。
相比起来,惠妃与荣妃难免就谨慎些了。
而宫廷生活就是这么现实,谁伴驾多,近水楼台得赏赐的机会就多,也更得宠,内务府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自然也是愿意送给能时常陪伴圣驾的人。
以往凡是得个什么南边的好布料好首饰,都是按着排位一个个领的,以皇上的脾性,自然是不会缺了谁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惠妃和荣妃就开始自谦了,那些颜色鲜亮的料子也都给了攸宁和宜妃。
一次,两次,渐渐地,便成了习惯了。
虽说大体上没什么,到了惠妃和荣妃这个位置,难不成还能缺这点布料?然而从前有的,现今却因为宠爱渐渐失去,还要做出一副识大体的样子来,甘居人下,这滋味到谁身上都不好受。
日子一长,纵然是关系再好的人也难免不自在起来,更何况最初的四妃本就是同事关系。
谈及这个,宜妃也颇有感触,这两年攸宁逐渐得宠,连她也逊色几分,不过她没这个精力在意这些了,光是五阿哥跟九阿哥就足够她忙。
再者,兴许是年轻时在意过了,如今年长居然也慢慢想开了,皇上喜欢谁,宠爱谁,本来也由不得她。
彼此情浓时,拈酸吃醋也不过是小把戏,过了那个时候,就是不识趣了。
她也不再往深了,人要是活得太明白了,反而没了意趣。难道要为了皇上,就要把自己好好的后半辈子搭上就不成?到时候自讨没趣不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了。
这也忒不值了。
因此,她嘴里说着丧气话,面上却没有叹息之意,只是颇有些感慨道:“现如今是她二人,再过个三五年,便轮到我了。”
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岁,比攸宁大了三岁,可是宫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日日保养,瞧着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攸宁本来想说不至于,可想想其实惠妃和荣妃今年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下去不说了。
要怪,也只能怪皇上眼光忒挑剔,分明他自己跟荣妃和惠妃就是同龄人,自个儿都蓄起了胡子,如今倒是嫌弃起人家来了。
当然,这些话就是宜妃也不好跟她说的,只能自己心里想想罢了。
攸宁只是思考了一会儿,设身处地想了想,将来自己年龄大了估计也要自谦,把一些鲜亮又难得的好布料让给新人,这倒是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时下什么年纪穿什么料子,大家心里都是有成算的,即便非把料子抢过来,难道四十岁的她还好意思天天穿着嫩粉色出吗?
让个料子,不侍寝,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者她无所谓,后者似乎也可以接受,毕竟她不想当什么高龄孕妇。
唯一让她有些耿耿于怀的,是她居然一到三十五岁就会被皇帝给嫌弃,也不想想那时候皇帝自己都有四十了!
这个想法一旦起来,就有些摁不下去了。
皇帝自然察觉到了,毕竟他印象中,攸宁是个相当心大的人,她几乎从不拈酸吃醋,大度得让人惊讶,甚至让人有些郁闷。
这还是她头一次露出这种有些怨念的神情来。
皇帝心里好笑,可也好奇,想了一圈,自己从玛嬷去世后就没往后宫里挑人,又因为孝懿去世,乾清宫有些宫女子也至今没有挪出来过,这几年来的最多的莫过于她的启祥宫。
他如此想着,便也这么问出来了。
被人轻易看穿就是这点不好,不过攸宁跟他的相处方式一直是这样的,与其伪装自己的真实意图,说点儿不咸不淡没意思的话,倒不如有话就直说,自己心里也痛快。
——当然动不动就吐槽大清两百多年后要亡,甚至时常在心里算距离大清灭亡还有多少年多少天这种话是决不能说的。
攸宁于是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没有明言惠妃荣妃她们,但这么浅显的意思谁都可以领会得到。
至于吐槽皇帝自己跟她们是同龄人这点,她闭口不言,可皇帝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他刚开始蓄须的时候,她就有些嫌弃来着,只是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他瞪了她一眼。
攸宁忙坐到他身边去,殷勤地给他喂茶捏肩,冲他讨好的笑着。
皇帝自是欣然接受,小臂一揽把人圈在身边,似乎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这与她们的年纪并没有关系,只是她们早前生育有了损伤,到了这个年纪很该好好保养,不宜再有妊了。”
攸宁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反应了一下,又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很符合皇帝的人设,森严的宫规之下也是有人情存在的。
虽说嫔妃本就是为了繁衍子嗣,皇后才是不可缺的一国之母,可是总不能真把嫔妃当工具人用,从年轻一直生到老,这也忒吓人了些。
再退一步来说,宫里有的是嫔妃,要生孩子也没必要一直逮着那几个嫔妃薅吧。
那就不能不生?
攸宁自己默默摇头,谁叫人家家里真的有皇位和爵位要继承?
好吧,这个世道从来就不讲道理。
能在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世道,遇到一个还算是讲道理的皇帝,运气已经很好了!
心里的疑惑有了解答,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十年之内下岗,攸宁就放心了。
她当然希望自己得宠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成为旧人的时间就短了,最理想的状况莫过于是她老了,皇帝也老了,力不从心就只能每天找旧人谈心了。
——比皇帝年轻就是这点儿好!
谈个十来年的心,两人双双寿终正寝,打出完美结局。
至于等皇帝没了做太妃,再跟一群太妃挤在一起住大通铺什么的,她一点儿也不期待。
皇宫里的寡妇也是寡妇啊,丈夫死了,登基的不是自己儿子,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攸宁看着皇帝的胡子都没那么不顺眼了,显老就显老呗,总寿命长就行了。
有个历史上有名的长寿帝王丈夫,晚年也并没有变得多昏聩,动不动杀女人和孩子,对她而言简直是安全感满满。
皇帝看着她神情变来变去,不知想到了什么,顿觉好笑。再一看,她居然还主动要来帮他梳理恨不得全拔光的胡须,忙警觉起来,伸手按住她道:“这还是我叫人来吧!”
上回她如此主动过后,不知怎么,他总觉着胡须掉得频繁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力道太大了些。
这还不好说,毕竟他不想为着这么点事儿让她不愉快,但是从此下定了决心不再劳烦她。
攸宁只好略带遗憾地罢手,心道,早知道上回就该偷偷用些脱毛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