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宥吟记不得洗了几次澡,中途她按住李叙随的手想把他赶出浴室。这人却一副笑脸,松开她一本正经地问,“服务得不好吗?”
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又变成了混乱的局面。
浴缸里的水在晃动,水波拍打在边缘又全部溢出,李叙随无条件地接受她的骂声。
最后,他把人抱起来放到台子上,低笑着问她,“骂了那么久,能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祝宥吟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痕迹,委屈地撇嘴,“你看我的手!”
都弄成这样了,他有什么脸让她说点好听的话。
李叙随往下看了眼,其实只是亲得重了点,这些痕迹明天就会散了。可祝宥吟不准他往脸颊和会露出来的肌肤上留痕迹,特别是手臂。
他又只能哄着,“疼?那我给你揉揉。”
他一只手揉着滑腻的肌肤,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镜子中他们的身影。祝宥吟脸颊瞬间变红,被热气笼罩着像是一只慌张的小兔子似的。
李叙随吻了吻她唇边,伸手拆开新的包装放到她手上,“你来。”
“我不会!”
“我教你。”他拢住她的手。
她是真的不会,也没个轻重。
一下子把他勒住
李叙随叹口气,捏捏她的脸颊俯身覆过来。
她看到镜子里模糊的身影,小声提醒他自己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他沉声安抚,“不会耽误,我送你。”
第二天祝宥吟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后背严密地和他的胸口贴合在一起,两人窝在床上,这样的触感和温度,让她想起一些画面后又开始脸颊发烫。
祝宥吟推开他起了床。
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感觉到□□的异样忍不住幽怨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李叙随也坐起身,被子滑在他的腰腹部,露出他结实的肌肉和一道道暧昧的抓痕。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慵懒的惬意,就这样看着她,完全不掩笑意。
祝宥吟捡起枕头砸在他身上,然后去了浴室。
正洗着脸,李叙随就穿着一条裤子走进来,从后背抱着她的腰,“有什么课?要不要请假。”
祝宥吟摇头,“不用。”
老实说,她确实想躺在床上休息,但上午的选修课她并不想错过。
“走开,我要洗脸。”
李叙随挑眉,在她发丝上吸了吸才把浴室留给她。
他到外室冲了两杯咖啡后开始收拾东西,把昨晚散落一地的枕头、衣服那些东西全部收起来。她包包也掉在了柜子下,他捡的时候里面掉出两本法语课本。
李叙随站直身子,捡起看了眼。
厚厚的一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祝宥吟洗漱完出来就看见他拿着自己的课本在看,“干嘛呢?”
李叙随把书本放进她的书包里,转过身问,“你在学法语?”
“选修课。”
祝宥吟接过包包。
李叙随环起手,凝着她整理书包的动作,“选修课?我看你笔记做得挺认真,像是法语专业的学生。”
“我所有课都很认真的好吧。”
李叙随眯眼,把热腾腾的咖啡递过去,“怎么选修课要选法语?”
“我喜欢。”
祝宥吟喝了一口,微微垂下眼睛,“而且我以后想去法国上学。”
李叙随身子不经意顿了一下,接着又捡起地上的其他东西,“挺好,我明年也申请法国的学校。”
祝宥吟顿了顿,试图纠正他的念头,“是我自己想去,没有要让你也跟着去。”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李叙随捆绑在一起,如今还有一年毕业,无论是生活和学业他们都应该有各自的目标。可他在这方面显得随意多了,也挺难沟通。
他固执地说,“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祝宥吟比他更坚定,“不需要你陪。”
李叙随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眼皮望着她。
似乎是这五个字让他品出了别的意思,他唇齿微启,语气也变得不太对劲,而后又故作轻松地笑起,“那我自己也想去,行了吧。”
祝宥吟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有自己想干的事情,你也有你自己的路。不用陪我的。”
李叙随
听完她的话,总结下来有一种这妞就是想把他一脚踹了的感觉。
什么路不路的,他的路就是和祝宥吟永远走在一起。
不过她想要离开京桉出去看看是好事,他当然无条件支持。他放低语气问,“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祝宥吟放下咖啡杯,“很早之前了。反正我不想留在京桉学琵琶,之后应该会换个专业吧,现在还没考虑清楚。”
李叙随走过去揽住她的腰,“你慢慢考虑。还有啊我本来也不打算在国内念研究生,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不让我跟你一起,至少要让我挑个离你近点的学校。”
祝宥吟应下了,但这件事情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按照家里人的想法她今后是要留下来的,考一个京大的研究生将来进入乐团工作。
未来何去何从,现阶段摆在她面前的还是未知。
回到学校,又来了个麻烦。
付岸在教学楼前拦下她,掐准时间地点,显然是有备而来。
“宥吟,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祝宥吟看了眼时间,“什么事。”
“你和李叙随……订婚宴那天,我看你们了。”
付岸顿一下,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好像很难以启齿。
祝宥吟重复,“看到我们?怎么了。”
付岸有些着急,眉头拧在一起问,“宥吟,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还是、是他威胁你的?”
沉默片刻,祝宥吟扬起个无辜的表情看着他,“是,那怎么办?”
得到答应,付岸倏地又顿住。
“你有办法帮我吗付岸。”
她逼近一步,认真问,“李叙随他真的很可恶。可是付岸,你现在斗得过他斗得过柏珩集团吗?你和我姐姐订婚以后应该会得到家里的支持吧,你能帮我什么?”
她的反问字字诛心,让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有些难以招架。付岸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语气变得很严肃,“宥吟,你不该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你和他那种人在一起会学坏的!这要是被你大伯知道,肯定会……”
祝宥吟忽然扯出一个笑容,“你先是觉得我被他欺负,后又说我不该和他纠缠在一起,怎么我被你说得做什么都不对。”
“我没有责备你。李叙随他是什么人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他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管好自己就行。”祝宥吟说完,从付岸身边越过。
“不是宥吟、祝宥吟!”
付岸叫了两声,看着她的决绝离开背影蹙起眉
十二月的最后那几天,祝卉乐结束了研究生初试。与往年不同,温度直线降到了个位数,没有一丝太阳,阴冷的氛围笼罩着城市。
跨年那天祝宥吟带上她和朋友们一起去露营。翁莉对学霸有滤镜,一个劲儿拉着她聊天直到零点放完烟花才松开手。
她们当晚住在营地里,祝宥吟和祝卉乐睡一间房子,半夜她迷糊被手机震醒,看见是李叙随给她发的消息。
她穿上衣服出门,看见了黑夜里站在汽车前男人。
小跑过去撞进他的怀里,语气带着被吵醒的娇俏,“你不是不来了吗?”
李叙随用外套裹住她的身子,唇瓣碰到她带着余温的耳垂,“对不起啊宝儿把你弄醒了。”
“你忙完了吗?”
这段时间李叙随一直在忙他们公司的事情,学业和事业两头兼顾,他难得有比祝宥吟还忙的时候。
“快了,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
祝宥吟仰起头,“那你还来,回去好好休息啊。”
“新年的第一天,我想见你。”
他轻声笑起来,亲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新年快乐老婆。”
半夜的露营地里很是安静,只有风呼啸在耳边。四周一片昏暗,忽明忽暗的夜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祝宥吟也踮脚主动吻上他的唇瓣。
交握的手掌始终没有分开,期盼着他们的岁岁年年。
新的一年,京桉的资本局势动荡不安。柏珩集团旗下子公司推出了全新物流平台和服务软件,市值在李行之的手下再次攀升。
作为柏珩新平台的竞争对手,付家备受打击。
李淮竹对这漂亮的一仗很满意,在公司年底的会议上把明年子公司的全线任务都交给了李行之,同时也把小儿子叫到了身边,准备亲自带他上手业务。
李叙随其实不太愿意跟着他老爸。他们太像了,李淮竹的行事风格和手段太过强硬,他在某些方面也如此,天天待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像。
李行之提醒他在生意上果断些是件好事,可李叙随却摊手,“我说得不是这些。”
李淮竹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专制独裁,占有欲强得不行,和胡以溪结婚后试图掌控她的生活,导致他们后来离了婚。
李叙随对他爸的一些行为不太认同,但可怕的是居然能在自己身上发现相似之处,比如每次想祝宥吟的时候,他都想直接冲到她面前,把她掠回家一个人独占。
可他告诫自己,祝宥吟不喜欢黏人的,这样会让她厌恶。
祝宥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她不愿意分享的话题和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也就忍着不去提,强装镇定。直到她主动靠近,才撕去伪装的外壳。
不过面对祝宥吟,他总是心软。尽管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也不过是在把她撞得涣散的时候,趁机侵入她无意识的领地,一边哄一边问,“宝宝你喜欢我吗?”
或者是,“说你爱我好不好。”
这种时候祝宥吟会很好说话,她断断续续地抽泣,攀着他的肩膀软声回答。
“我听不清。”
“爱。”
祝宥吟说完,一口咬上故意磨蹭的他,“快点!”
李叙随满意地笑出声,又低头亲下去。
他觉得自己最近很幸福,得到了很多关于祝宥吟的东西。
比如她的在意、她的关心、她的爱。李叙随在心中窃喜,以前哪有这些啊,他们凑在一起就是吵架,祝宥吟还挺讨厌他。
现在不一样了,祝宥吟说爱他。
她现在是他最宝贝的。
可越是这样李叙随越贪婪。他不想遮遮掩掩,他不想约会的地方只有家里和餐厅的包房,于是在学校里提出要和她手牵手。
毋庸置疑,得到的是祝宥吟的一记白眼。
李叙随站在车边耍赖,“现在又没人牵一下怎么了,再说,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他胆大,也无所谓外界的一切目光。所以一把就把祝宥吟按进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叹气,“我就想光明正大地抱一下我老婆,怎么这么难?”
祝宥吟靠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两秒,抬手搂住他的腰。
得到回应,李叙随又被哄好了。放开手,让她去考试。
京大进入寒假以后,李叙随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同时处理着一些小项目。李行之是不认可他的做法,认为没必要在这种项目上花费精力。可看到竞方负责人的个人资料后,他又瞬间明白了这个弟弟在较什么劲儿。
他提醒,“他和你女朋友的姐姐订了婚,以后是一家人。”
李叙随高跷起脚,“搞的就是他。”
现在付岸背后不仅有付家的支持,祝宥吟的父亲似乎很喜欢他,在项目上源源不断地给他资源。
李叙随冷嗤,可再怎么说祝申年都是个商人,等付岸没了利用价值,局势必定会再次发生变化。到时候祝卉乐和他的婚约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短短一个月,他不留余地直接把付岸手里的项目全砸了,因为做得太狠没给对方留退路,他还被推上了舆论高地,圈子里的人都说他们李家父子是如出一辙的心狠手辣。
李叙随不以为然,他能接受所有人难听议论与付家的谩骂,唯独不能接受祝宥吟提起这个事情。
两人在璃院见面的时候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叙随窝在沙发里,手搭在边上晃了晃,没有说话。
“我都听说了,你就是故意针对付岸的。”
李叙随扬唇,好大一会儿才问,“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
“那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项目,值不了多少钱。”
李叙随扭头,伸出手臂碰了碰她的小脸,“我有分寸,不会让他怎么的。”
付家不会因为付岸的几个项目就损失惨重,但付岸会因为失败而失去继承人争夺的权利。祝宥吟看向他,“李叙随”
李叙随耳朵不自觉动了一下。
他承认,自己介入这些项目有很大一部分是故意的,谁让付岸那个蠢货总是在她面前晃悠。所以他害怕此刻她会说出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比如为付岸求情或是让他就此收手。
于是他手臂往下按住祝宥吟的唇瓣,用直勾勾的目光注视着她,祈求不要说下去。
可祝宥吟按住他的手,扬眉一笑,“你比付岸厉害多了。”
李叙随顿住,原以为她会责备自己。
“我讨厌他。李叙随你帮我狠狠报复
他。”
祝宥吟说完,见他不说话盯着自己,那种熟悉的后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就在下一秒,李叙随整个人俯身过来捞起她的身子。
他拎开祝宥吟的一条腿,让她跨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贴得极近分毫不差。祝宥吟撑着他的胸膛,有点被吓到了,“干嘛啊!”
李叙随按着她的腰问,“祝宥吟,你会不会害怕?”
“怕什么?”
“怕我。”
祝宥吟一脸莫名其妙,“说什么呢你。”
李叙随不自觉后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其实没有自信让祝宥吟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大家对他的评价从来都不是什么正面的,听上去他好像是个很坏的家伙。
他也知道祝宥吟的脾气,她喜欢自己拿主意也不愿意别人掺和她的事。关于以后去哪儿读书这个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了,他们之间只有他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才不会走散,她的目的地就是自己的归宿。
李叙随幽幽盯着她水润的红唇,喉结滑动了动。
“那我们结婚吧。”
祝宥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完全愣住了。
李叙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致且硕大的钻戒。
他观察着祝宥吟的反应,慢慢取出来,抓起她软软的手掌送到唇边落下亲吻。
“一辈子不要分开。”
第52章 烟花抓着她的手贴在玻璃上
在李叙随眼里,爱意的最短时限是一辈子,他对祝宥吟的爱会在时间的缝隙里无限生长,仿佛只要跨越了这个时间的长度,他们就永远不会走散。
一辈子不分开是他渴望的承诺。
屋子里太过安静,祝宥吟看着他的双眸,如深潭般幽静凝重。感觉到他的气息扫在手臂上,她动了动身子,“李叙随你怎么……”
“答应我好吗?柚柚。”
紧密的距离使他们之间透不过一丝空气,压得祝宥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半分。
李叙随并不想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凑上前搂住她的后背,“求你了。”
“不是……”
祝宥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伸手推他的胸口,“现在谈论这个还太早,我们都还没毕业呢……”
李叙随感觉到她的抗拒,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他勉强撑起笑容,“只有一年就毕业了,不早了。”
祝宥吟停下挣扎,看了眼那枚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段时间。”
“收起来吧。”
李叙随倏地抬起头,“你不喜欢吗?”
“不是。”
祝宥吟摇摇头,坐在他的腿上认真地说,“我在念书期间绝对不会考虑结婚这件事情的。你说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可是未来的事情谁敢保证。”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会待在你身边。”李叙随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不会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想和你结婚。”
祝宥吟闻言拽住他的衣服,语气里都有些无奈,“结婚没那么容易的李叙随,我们俩的关系在别人眼里就是错误的。”
李叙随皱眉看着她,“谁说是错误的?是不是付岸又找你说什么了?我是和你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与别人无关。”
祝宥吟轻轻摇头,“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叙随急了,坐直身体。
“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不能。你可以和家人坦白我们的关系也会得到支持,而我不行。李叙随,我们哪里都不一样。”
祝宥吟咬起唇,克制着情绪一字一句说。
可是她也觉得委屈,眼泪莫名其妙地滑落。
和李叙随在一起以后总是他在哄自己,而她好像也无法给他一个简单的承诺。她能感觉到李叙随对自己的好,但是她的生活总是没他那么恣意,太多束缚将她限制,大多时候都必须理智地去思考问题,她现在好像无法回馈他这一份爱。
她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家人自己想做的事情和想法。
可他也会难过啊。
祝宥吟吸吸鼻子,心疼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过李叙随,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你说的什么?”
祝宥吟抬起脑袋,“我爱你。”
“我也爱你。”
李叙随终于露出笑容,摸摸她的脑袋又抹掉她下巴处的一颗泪珠。又拉起她的手,把那枚戒指推进她的指尖里,大小刚刚合适。
在祝宥吟的注视下,他妥协,“不是求婚,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和我结婚,这只是一个礼物,别有压力。”
那戒指在昏暗的室内闪出耀眼的光芒。
李叙随的指尖碰到她的脸侧,轻轻刮了一下,“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扔了,你随意处置。”
祝宥吟垂下脑袋摸了摸,抬起手仔细观察着。
就像他之前送的那条项链一样,低调内敛却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
李叙随听到她声音的鼻音,刚刚哭过的可怜模特让他心疼极了,“喜欢就好。”
出了门,李叙随帮她整理好衣服,把围巾紧紧围住。她只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像兔子似的,“快过年了,你还忙吗。”
李叙随点头,“不过能歇几天。”
祝宥吟仰着头,伸手拉了拉他的外套,“别天天只知道忙公司的事情,要注意休息。”
李叙随弯腰,贴在她的脑袋边上,“我可以一心三用,除了工作学习,还可以随时想你。”
祝宥吟打了他一下,“你今年不去滑雪?”
李叙随一直挨近她,像只毛绒动物一样扑在她身边,“过完年你陪我去吧老婆。”
祝宥吟没有拒绝。
李叙随继续哄,“那边雪山的景色很漂亮,你肯定会喜欢的。”
她耳根热热的,哎呀了一声推开他,“知道了。”
李叙随知道她松口了,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亲,“好宝儿。”
李叙随把她送到惠府,等人进院子后他才回车上。
在安静的车厢里,他把包里的另一个盒子取出来,里面是一枚男士戒指。
相比女款,男款的设计很简约,表面光滑,内里刻着他和祝宥吟名字的字母。
他抬起手,自己把戒指戴进去。
修长的指尖上多了个环,非常显眼。他从来不戴首饰,以前胡以溪给他买过不少男士的饰品,他更是一眼都没看过。
他沉思着,指尖抹过戒指边缘。
过年前的几天,卫斐又回了趟国,他给祝宥吟介绍了两个在欧洲上学和工作的朋友,给她解答了关于以后申请留学需要做的准备。
祝宥吟为了表示感谢,准备在他离开前请他吃顿饭。
李叙随知道他俩要一起吃饭后,又耍赖要跟着一起去。可惜当天他被李行之带去开会,没能在饭点赶回来
他一边幽怨地听李行之聊工作,一边在手机上订好了票,等过完年和祝宥吟一起去瑞士度假。
因为搬出了祝家,祝宥吟的生活明显惬意了许多,白天去上课、下午抽空到璃院和朋友们玩乐器,晚上又和祝卉乐一起吃晚饭。
直到春节前一天,她们才回了家。
祝申年对她们俩搬出去的事情不太赞同,但不知道蔡淑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他,见她们回来也没多问什么。
家里又换上了大红灯笼,春节在一片宁静中开始。
年三十那天祝家办了家宴,初三付家来拜年,初五她们又被带着去了付家做客。一直忙到大年初七,祝宥吟才得空休息。
李叙随打电话来非要带着她去东山公园兜风,她一周没和李叙随见面也挺想他的,于是两个人就在日落前开车上了山。
车子停在公园门口,来往的人不少,他们牵手慢悠悠晃到了观景台。
冬日的夕阳泛着橘红色,穿过薄薄的雾气洒在山坡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寒意。祝宥吟被他从后面抱住,围在栏杆前看日落。
太阳一点点掉下,四周越来越暗。
她脑袋缩在围巾里,打了个哈欠,“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啊。”
“困了?”李叙随抬手,捂住她冰冷的耳朵。
“有点,昨晚没睡好。”祝宥吟揉揉眼睛,她仰头把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李叙随身上。
“昨晚听大伯教育我们晚辈,熬到了很晚。我和祝卉乐坐在角落偷偷看了部泰国的鬼片,吓死人了,我给你发消息那会儿就是我下床上厕所的时候……”
李叙随想起她昨晚突然给自己发了一堆小表情,以为发生了什么,立马拨去电话。
祝宥吟也没接,只是打字告诉他。
【我一个人在厕所,有点害怕】
李叙随陪她聊了一会儿,等她上了床又哄她睡觉。
李叙随听她复述完故事情节,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胆那么小还敢看这些。”
“我胆不小的!是那部电影真的很吓人!”
“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胆小,下山的路祝宥吟都没拉着李叙随。
她跟在李叙随身边,发现周围人开始减少,七拐八绕,他们走到了一片漆黑的林子里。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她伸手去抓李叙随,结果被地上一个东西绊倒,吓得她一个箭步跳到了他身上,“什么东西啊!”
“不是胆子大嘛。”
李叙随笑着托住她的腿。
祝宥吟趴在他的背上又觉得后背发凉,她晃晃腿,“我要抱在前面。”
李叙随满足她,把她转到了前面双手搂着她,“搂紧了。”
祝宥吟听话地紧了紧手臂,差点没让李叙随憋死。他闷笑出声,把她往上一颠,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直到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地上,祝宥吟才放心下来。
没走错,李叙随带她来了一家民宿。
“下来吧。”
祝宥吟看到车逢也在,她就没动,继续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李叙随拍拍她的屁股,“到了。”
“不要。”她埋头,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意识到她是在撒娇,李叙随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着她进了屋子。
祝宥吟跳下来,“你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
“这是我妈之前准备开的民宿,本来要对外开放,但她没时间管理就闲置了。后面有个人工鱼塘,李行之会偶尔过来钓鱼。”
李叙随让人把火锅抬进来后就让他们下班了,他拉着祝宥吟坐在椅子上吃完了晚餐,又在室内的壁炉边打游戏。
玩了几局,祝宥吟抵不住困意放下手柄缩在沙发上睡觉。
室内开着的暖气让她感到安心,整个人像是浮在云层上舒适地睡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亮着一盏夜灯身边却空无一人。
祝宥吟坐起来,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她摸索着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都没找到李叙随。她气呼呼拿起手机要给他打电话时,人就从外面进来了。
李叙随手里提着袋子,身上笼罩着一层寒气。
看见她光脚的模样,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醒了?别踩地上。”
“你去哪里了?”
祝宥吟撇嘴,眼眶里一下子就蓄起水雾,“我醒来一个人都没有。”
她脾气上来了,声音也变得黏黏糊糊,像抬手打李叙随,却被他一下子抓住。李叙随俯身吻下来,堵住了她骂人的话。
亲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我以为你会一觉睡到明早呢。”
祝宥吟抬脚踢他,“你去干嘛了?”
“没干嘛。”
李叙随搂着她的腰,两个人在昏暗的室内相拥,时间变得缓慢凝滞,他们彼此的气息恰到好处地盈满鼻尖。李叙随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掉,扶起她的腰。“睡够了吧宝?”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时候,祝宥吟一把拉住裤腰,“想干嘛呢!”
“想*你。”
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李叙随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一些昏话。祝宥吟伸手按住他的嘴巴,却被他温热的舌尖占有。
和往常一样,她非要夺得掌控权,可这次李叙随没有如她的所愿。甚至没有怜惜地让她趴在了沙发背上,害得她膝盖被磨红。
李叙随扶着她到落地窗前,抓着她的手贴在玻璃上。
祝宥吟还来不及抗议,就看见外面同时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礼花。是他刚才准备好的。
盛大而艳丽,几乎要把黑夜染成白昼。
她雪白的皮肤更是晃得刺眼。
有了烟花的声音,四周不再静谧,她再也不加掩饰大声地哼了出来。
祝宥吟仰起头,眼底全是星星点点。李叙随伸手拨开她的发丝,“喜欢吗。”
祝宥吟说不出话了,只是软趴趴地趴在他身上。
李叙随看她粉红的皮肤,又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他亲吻着她的眼睛,“明年给你放更漂亮的烟花,好不好。”
祝宥吟抱着他的肩膀,轻轻点头。
年初九,大家陆续开始复工。翁莉的朋友开了一家小酒馆,邀请他们乐队去助演。
再次上台,他们四人没有了上次的紧张,只是享受着这一场表演。
祝宥吟坐在最后面光线昏暗的地方,能感受到一阵阵热潮袭来。
她敲响了第一个鼓点,酒馆里的人们都同时抬起了脑袋,越过人群她看见李叙随慵懒地靠在沙发里。
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随着翁莉的声音响起,她的思绪被拉回专注地投入到乐曲里。
她捏着鼓棒的手有些酸,但丝毫不影响发挥,底鼓踏板重重砸向鼓皮,她故意把双踩踏板跺得地动山摇,让汗水一点点滑落。
他们的第二次演出在一首舒缓的情歌中落下帷幕。祝宥吟看见下面乌泱泱的人,心中突然涌出失落。
就像看一部电影到了片尾时产生的空虚感。
这种感觉持续到李叙随把她送到惠府门口。
“我觉得有点奇怪。”她说。
“没玩儿尽兴?”
祝宥吟点头,“没尽兴是一方面,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李叙随搂着她,“我也有这种感觉,明明上一秒还在看你演出,这会儿就已经结束了,像做梦一样。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宝贝。”
“也是。”她抿唇。
李叙随撩起她耳后的发丝,亲昵黏腻地摸着她的耳垂。“开心点,过几天还可以出去玩呢。”
她点头扬起笑容,“我进去了你快回去吧。到家跟我说。”
寒风凛冽,两个人道了别。祝宥吟转身进院子,踩着轻盈的步伐往前走。院子里昏暗,她看见屋子里亮着暖色灯光,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扯着心角。
她只当是戒断反应。
脚步一深一浅地节奏,让她又想起了今晚的表演。回忆中那热烈的氛围和律动使她的步子越来越慢。周围寂静地环境也变得不同寻常。
直到她拉开门迈脚走到屋子里。
“姐姐,我回来”
话语突然停滞,她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人后忽然停下了动作。
“爸爸?”
自从她们搬到惠府以后,祝申年一次都没来过这里。
今晚他突然来访,定是有特殊原因,只见他脸上的表情阴郁不明,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
他冷声开口,“玩够了?”
这让祝宥吟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今夜那些愉悦和失落的情绪在瞬间消失。室内被一股巨大而静默的低气压阴影所包围,气氛可以说很糟糕。
她见旁边还有几个人,祝申年的助理、今天来做饭的苏阿姨和一脸紧张的祝卉乐。再收回目光,父亲已经站起身连续发问,“我问你,你最近在做什么?”
祝宥吟突然被定住了一般没有回答,接着听见他厉声叫了自己的名字。
“说话!刚刚去哪里了?跟谁在一块儿?”
她下意识地将拇指抵在了中指处,摸到戒指的金属质感。
再抬头对上了祝申年晦暗的视线,她心尖一颤。那是他发怒的信号,像小时候一样准备对她进行问责和惩罚。
祝申年“啪”地将一
个牛皮袋子砸在桌上,吓得旁人抖了抖。
“祝宥吟,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袋子里散落出一些照片,她清楚地看到是自己第一次演出时的模样。
她坐在舞台后方,在霓虹灯下挥动着鼓棒。
第53章 逃走我有男朋友,他叫李叙随
祝宥吟初中时有一个朋友名叫崔可可,是从其他市转学过来的学生,她们放学后经常一起去吃冰淇淋,周末又到图书馆做作业,甚至暑假也时时黏在一起。祝宥吟以为她们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在暑假快结束时,她参加了一场琵琶比赛,结果不是很理想,拿了铜奖。当时祝申年很不满意她的表现,禁止了她的一切社交活动。
开学前,祝申年又突然把她的好友一家邀请来家中做客,崔可可的父母只是普通小职员,面对祝申年居高临下的审视态度显得很拘谨。而两个小孩丝毫没有察觉,愉快地吃完了这顿饭,约定好开学一起去报到。
可开学后崔可可并没有按照约定和她见面,甚至主动找老师换了座位,祝宥吟找她询问,女孩却只是沮丧着脸,“既然看不起我,那就没必要做朋友了。你们家我高攀不起。”
祝宥吟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就这样被朋友疏远了。当天晚上,祝申年带着她去了趟朋友的饭局,她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周鸢那伙人。
当时祝申年跟她说了很多“道理”。她一句没听进去,最后只记得他说崔可可不适合和她一起玩,像周鸢那样家庭的孩子才是她的朋友。
祝宥吟也没再交过朋友,直到遇到翁莉。
他们在一起玩儿是因为志同道合,无关其他任何复杂的利益,她不愿意再次被祝申年介入,很长时间里都是私下里悄悄去找他们。
可她没想到,这份宁静再次被打破。
桌子上除了照片,还有翁莉和戴艾的个人信息。霎时间,空气像是被抽走,密封的环境使她又被那种窒息的感觉包裹。
她脸颊微微发烫,迟疑着拿起桌子上的纸张。
“爸爸,你不用去调查他们的,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
祝申年的视线扫过她,语气平静,“我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去学琵琶,你倒好,天天跟这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打架子鼓?”
祝申年说着又让助理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个包包。文件是她的成绩单,他把包包倒扣过来,里面掉落出了两包未开封的香烟。
“这些是什么?”他厉声询问,“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你现在不仅撒谎还和那些人一起出去抛头露面的,这像话吗!你是祝家的女儿,别让人看了笑话!”
“你翻我的东西?”
祝宥吟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才会去打架子鼓。我喜欢这个乐器,他们也不是你口里的狐朋狗友。”
祝申年此行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一下她,可那不知这孩子居然会顶嘴反驳。他一瞬间冷下表情,“你觉得你没错?”
“没有。”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扑来一阵风,那些纸张瞬间洒落在她的脑袋上。锋利的边缘划过她的侧脸,拉出了一道不起眼的小口子。
苏阿姨和祝卉乐惊呼一声跑上前,“小姐。”
“谁都别管她!”
祝申年怒气溢出,“现在给我滚回家,好好反思一下!”
当天晚上祝宥吟被带回了祝家,房间门落锁她又被关了禁闭。
她坐在墙边看到月光透进来,长长的光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小小的祝宥吟会因为顶嘴不想练琴被关进房间,她坐在有光亮的地方撑着眼皮不敢睡去,因为害怕自己被黑夜吞噬。
到夜深她会听见蔡淑和祝申年的争执声音,她把期望寄托于妈妈,可最后只听见沉重可怕的声响,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没有人能救她出来,她只能一遍遍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等进入梦乡,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不同的是以前她会害怕,而现在她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身子被笼罩在月光里,她竟然觉得有些寒冷。
错在她的某个行为忤逆了父亲,错在她没有严格遵守家里对她的要求和标准?都不是,错在她一直墨守这些莫名其妙的规训。
禁闭的时候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电子设备,能见到的人只有来送饭的阿姨。
第二天阿姨把饭送进来,她故意留个窗户留了个口子。坐在桌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咽下去,然后喝掉汤。胃里有了食物,身上也渐渐热乎起来。
午餐后,窗户玻璃被敲响,她走过去把窗户向上拉起来。
祝卉乐的头探了进来,关切地问,“还好吗?”
“没事。”祝宥吟一屁股坐到窗台边上。
祝卉乐把一部备用手机塞进来说,“妈妈今早给我打电话了但我没跟她说。”
蔡淑这几日到其他城市办展览,正是忙的时候。
“别让她知道。”
祝宥吟赞同她的做法,撑起手臂接过手机。
祝卉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告诉她,“我打听到了,那些照片是韩恩荣他妈给爸爸的!”
“韩家的人?”祝宥吟蹙眉,从旁边摸出个小盒子,当着她的面取了一支烟送进嘴里。
打火机轻响,烟雾笼起很快又消散在空气里。
她白皙的指尖夹着烟,双脚一晃一晃的。突然就明白了昨晚祝申年说得“别让人看笑话”的意思。
交朋友、打架子鼓这些事情原本没那么严重,可问题就出在他是从韩家人口中得知的,这就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祝家最禁忌“家丑”外扬。
“小、小心被发现。”
祝卉乐看见她清冷的表情,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涌上心头,此时的祝宥吟太陌生了,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淡淡的薄荷味率先冲进鼻腔,祝宥吟吸了口小的。
“他们都已经发现了。”
她说着捏起烟看了眼,明明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玩意儿,怎么还会被他们翻出来?
下午,祝宥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阳光的痕迹,从墙壁到角落,时间在悄悄地行走。她发现自己没有小时候的耐心,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待到开门的前一刻。
她拿出手机,给李叙随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提前出发吧】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再次爬上桌子打开了窗户,身子压到最极限的折叠姿态,她忍着疼痛把手挤出栅栏,脚尖率先踩到花台的边缘,着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滑下去。
她拽着铁杆子扶腰站起身,擦了擦折腾出的一身汗。
回头看向这间屋子,她有那么一丝想笑。
以她小时候的体型应该更容易翻出来。
但她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要逃。
她揉揉发紧的手臂,趁四周没人便偷偷溜出了祝家。
毫无计划的逃跑从这一刻开始,祝宥吟以为自己会紧张,可事实上,直到她上了李叙随的车后心里只有隐隐地激动。
因为没有护照,他们临时订了去北方的机票,她什么也没有,连棉服都是在机场买的。
换好衣服出来,李叙随又帮她系好围巾。
他一直没问祝宥吟为什么会决定临时出发,只是全程配合她,这会儿动作轻柔得不像话,直到指尖碰到她脸颊上的小伤口,他再也忍不住,“要出去玩了开心吗?”
祝宥吟抬起脑
袋,朝他露出笑容,“开心。”
“开心那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
“发生了什么?”李叙随找人要来了创可贴。
“唔也没什么,我打架子鼓的事情被我爸发现了。”祝宥吟被弄得有点疼,往后缩缩脖子。
李叙随顿了一顿,指尖发颤却又不敢用力,把边缘粘合在她的皮肤上。“这里是他弄的?”
“纸划的。”祝宥吟摸摸创口贴边缘,“不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我陪你回去。”
祝宥吟牵起他的手,“不聊这些,好好享受旅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这个季节的街道落满白雪,世界银装素裹。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行走在小路上,她时不时去捡点雪玩,脸团子被冻得通红,李叙随见状伸出胳膊把她圈进怀里。
“李叙随,给你捏了个爱心。”
她仰着小脸,手里捧着心形的雪。一双盈着水雾的眸子让他觉得可爱得紧,握着她的手低头吻下去。
温热的气息驱散寒冷,雪团掉落砸在两个人的脚边。
这次出来得临时,李叙随也没打算去滑雪,就在各个景区里闲逛。第二天坐缆车上山的那段路祝宥吟异常兴奋,她趴在边上看着外面无尽的白皑皑,丝毫没有察觉身侧那道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
李叙随默默看着她,见她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爱心,于是也伸出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又从后背抱住她,“这也是送我的吗?”
雾气成了水珠,顺着爱心的边缘滑落。祝宥吟靠在他怀里点头,“送你。”
李叙随在旁边也画了个大爱心,“这是我的。”
上到山顶已经是傍晚,大部分游客都已经开始返程。
祝宥吟在夕阳下拉着李叙随跑了一大段路,两个人气喘吁吁站在了观景台上。
“你看!”祝宥吟指着远处的余晖,兴奋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李叙随拉了拉她的帽子,把她的小脸严严实实挡住。
“好看。”
“别看我。”祝宥吟噘嘴,往前靠在撑着栏杆边。
“你好看。”
他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撑起一个笑容,“好玩吗?”
“好玩!”祝宥吟扬起头,目光看见远处的一群飞禽,翅膀大张盘旋在空中。她拉住李叙随的手,“我想去更远的地方。”
“哪儿?”
“比这更远更漂亮的地方。”
李叙随嗅到祝宥吟发丝间的香味,轻轻动了动喉结,“去哪儿都行。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有到过呢。”
“你想去哪儿就尽管去,别把我落下就行。”
祝宥吟回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有吗?”
他觉得还不够好。
李叙随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如果够好,就该让她因为任何事情而伤心。
日落的雪山变得逐渐寂寥,昏黄的光线晕染着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相拥的爱人会为了此刻盛大的落幕而流泪,他们相互依偎彼此温存着炽热的心。
第四天,他们返回了京桉。随着飞机落地,温度也升高了几度。就像是那天演出结束,祝宥吟再次被落寞的情绪笼罩。
进家门前李叙随拉住她,“要是不开心,就别回去。”
她顿了一会儿,睫毛垂了下来,“这几天我很开心。”
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
李叙随盯着她,“我陪你?”
祝宥吟后退一步,站在台阶上朝他摇头,“好啦不会有问题的,我进去了。”
她挥手转身,慢悠悠走向祝宅。
傍晚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纤细的腿一步步迈向更暗的大门。月光落了一地,朦胧的夜晚像是被镀了一层银白薄雾。
李叙随看着她逐渐远去,走得很慢又坚定,好像再也不会回头似的。
祝宥吟一路越过明亮的前院,手机震动了几下。
李叙随发来消息【我在外面】
她没有回复,熄灭了手机的屏幕在黑暗伸手擦了一下脸颊。今天才发现,李叙随的关心会让自己变成爱哭的胆小鬼。
走进院子里,她准备好迎接新一轮的问责,可家里却异常安静。穿过客厅遇到了端着水果的祝卉乐。
“宥、宥吟?”
祝卉乐神色一紧,快步走过来小声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两天。”祝宥吟笑笑。
祝卉乐有好多话要说,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能提醒,“韩家那夫妻俩来吃晚饭,爸爸心情不太好,你小心点。”
祝宥吟跟着她走进餐厅才发现不只韩家夫妇,大伯也在。他们坐在长桌上交谈着。祝申年见她进来,扬起一个不深的笑容语气带着宠溺,“宥吟回来了。叫人啊,这孩子。”
祝宥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听着饭桌上的大人们侃侃而谈,话题皆是围绕着自己和韩恩荣。直到听见大伯说要选订婚的日子,她终于抬起脑袋。
“我好像没答应要和他订婚。”
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祝宥吟。
她放下餐具。
怪不得没有责备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看向了韩太太,“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在私下调查我的生活还收集我的照片。如果是想给您儿子未来的另一半做背调,那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这话说的,宥吟啊阿姨是为你好,你们年轻人的社交圈鱼龙混杂,我怕你学坏了。”
韩太太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说,“我这么做也是想提醒你,你弹得一手好琵琶,将来和恩荣结婚以后再进乐团,还有机会做首席。可不能因为那些小毛病坏了前途。”
“韩太太,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祝宥吟站起身,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会和你儿子结婚。”
“宥吟,说什么呢?”祝东泰语气沉下,不悦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
祝申年立刻冷呵斥一声,“你要不胡闹”
“我有男朋友,并且和他已经交往了很久。”
此话一出,餐桌上的众人纷纷顿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旁边的祝卉乐更是紧张得不敢大口呼吸。
祝宥吟环起手,“韩太太你调查我私生活的时候,难道没查到我有男朋友吗?”
韩家两夫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祝东泰只能出来打圆场,可这顿晚饭的局面逐渐失控,已经无法再继续。
长辈用眼神警告着祝宥吟然后迅速将客人送走。
人走后,祝申年返回客厅,只剩下自家人在场。祝宥吟见到他难堪的脸色又一次开口,“不好奇我这几天去哪里了吗?爸爸,我就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去玩了。”
她说着扫过餐厅里的人,只有祝卉乐担忧地在一个劲儿悄悄摇头。祝宥吟扯起笑容,“对了,我男朋友你们也认识。大伯,他叫李叙随,你应该很熟吧。”
祝东泰听到这三个字,神色立即变了变,眉毛高蹙起盯着这个从小听话乖巧的侄女。
“祝宥吟你!”
祝申年闻言发出了一声怒吼,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祝宥吟看着他,丝毫不畏惧,“我不会和韩恩荣订婚,我有男朋友,他叫李叙随。”
祝申年见她三番五次冲撞自己,眼神里满布怒意,他将手高高扬起,没有一丝犹豫地往下,“你——”
“不要!”
祝卉乐眼看那巴掌要打上去,猛然向前想护住她。祝宥吟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她却没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睁开眼,看见是蔡淑回来了。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祝宥吟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不受控制地发颤。
蔡淑甩开了男人的手冷声,“祝申年,你想干嘛!”
第54章 自由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蔡淑刚下飞机就听司机说家里来客人了,一问才知道是韩家的人,她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看到了令她愤怒的一幕。
祝申年是一个非常会伪装情绪的人,在众人面前是优秀的企业家、体贴的丈夫,实际上,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孩子他都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外人以为他是心疼妻子工作劳累才让蔡淑离开公司,为她开了一家美术馆,可他这样做是在剥夺她的事业、掌控她的生活。
他以前就会对家人动手,严重的时候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伤痕。蔡淑是个成年人有能力去避免受伤,可祝宥吟那时候还小,她不懂也不敢反抗这个被称为“父亲”的人。
每当祝申年的巴掌要落下的时候,蔡淑都会先一步把祝宥吟扯走,只要自己严厉地批评、教育她,祝申年便会消气。可她也只能在这方面护着孩子,家里的大事她完全做不了主,在两个女儿最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也无能为力。
从祝卉乐到现在祝宥吟的婚约,眼看着丈夫把女儿如同物品一般交易出去,她越来越愤怒。
这些年她努力奋斗事业,想站稳脚跟让自己在这个家里有能说话的一席之地,可现实是她依旧被忽视,甚至今天韩家人都已经上门了她还是那个被通知的对象。
“祝申年,祝宥吟是我的女儿,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就随便安排她的事情。你算个什么老东西!”蔡淑怒吼出来。
“你才是发什么疯,你们母女俩今晚都反了是吧?!”
祝申年被她的话激怒,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蔡淑瞬间被遏制住,脸色变得苍白。
“妈妈!”
祝宥吟见状立马上前,她用力推搡着祝申年。祝卉乐已经被吓哭了,脸上糊着眼泪也在拼命地捶打男人。
“走开!”
餐厅的几人顿时乱作一团。
“住手!”
一直在旁边不作声的祝东泰见场面失控,终于出声。他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申年,干什么呢你!”
祝申年停下动作,瞪了一眼蔡淑松开手把她甩到了一边。
蔡淑捂着脖子大口呼吸,两个女儿立马扶住她。祝宥吟一边安抚一边抬起头,见祝东泰正看着自己。
“看看你们一家,怎么闹成这样,还好现在没有外人在场。”
他全程仿佛置身事外,转念又想起什么,语调变得有些不满,“祝宥吟我问你,你和李家小儿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祝宥吟冷着语调,“很早之前。”
“胡闹!”
祝东泰倏地丧下脸,拍了拍桌子,“祝家对你不薄,也没有亏欠你任何,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呢?”
祝宥吟挺直腰板直视他,“我是和他是正常交往。”
“还敢顶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可现在你是想让我们祝家因为你而蒙羞。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男人抬手指着她。
“你想让她报答什么?”
蔡淑缓过气,站到了前面挡住两个孩子。
祝东泰看向她,冷声说,“弟妹,你今天状态不好,让人带你去休息吧。”
祝申年在旁边搭腔,把苏阿姨叫了进来,“把太太带下去。正好,这段时间休整一下,美术馆的事情我会找人接手。”
苏阿姨没动。
蔡淑冷嗤道,“美术馆、还有这两个孩子的事情谁都接手不了。”
听到这样的威胁,她在心中庆幸自己这些年没有放弃,成为美术馆无可替代的主理人。现在谁都不能随意剥夺她的事业。
“对于你们祝家来说她是个养女,但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亲女儿。祝申年你们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再安排她们!”
她说罢,毅然拉着两个女人离开了餐厅。
祝申年还想追出去,被祝东泰阻止了。他坐在木椅上淡然地说,“这事儿由不得她们。几个女人也闹不起来的。”
旁边的苏阿姨听见这话,悄悄呸了他一口。
接下来的几天祝申年让人看住了母女三人,严禁她们外出。蔡淑和祝宥吟沉得住气也习以为常,都坦然地面对这次软禁。可祝卉乐不一样,她回到祝家不过四年,曾以为美好的家只是个牢笼,这让她感到非常不安。祝宥吟不知如何安抚,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看书。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她们一起去了蔡淑的房间。她和祝申年很早之前就已经分房住了,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们可以随意进出。
蔡淑刚打完一通工作电话,脸色是难得一见的轻松。
她递给了祝宥吟一个文件袋,里面厚厚一沓材料是关于她的身份所有材料。
沉甸甸的是她通往自由的凭证。她错愕地抬起眼看到母亲眼里的情绪是一种真诚地恳切,眼眸流转间流出含蓄而缠绵的丝线,钩织成深沉的期盼。
蔡淑无比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去重新开始。
“柚柚,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现在你无论作出什么选择,妈妈都支持你。”
祝宥吟看着她,重重点头。
李家庄园。
今夜灯火通明,壁炉里燃着的火苗在左右摇晃。顾伯端着茶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留下轮廓相似的一对父子在房间里静默着。
李淮竹手里盘着珠串,快速转动着发出微弱的声响。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副执拗的模样站在书桌边。
他沉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的感情生活我和你妈从来没有过问过,你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解决,但为什么是她?”
李叙随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李淮竹闭闭眼,语气缓下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叙随垂下手,看着自己的父亲,“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会和她结婚,我可以让她的家人接受我,也有办法保护她。”
李淮竹听见他这番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李叙随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是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他当年也是义无反顾地和胡以溪在一起,结婚生子,可结局都一样,他们还是分开了。
“你的办法就是把韩家搞垮?”他轻笑一声,对儿子的这个做法不太赞同,“要给我们和祝家之间那么多年的纠缠做个了解不是件难事,但你以为结婚就是拯救她吗?阿随,你该成熟一点,你身后不止有她,她也不是非你不可。”
李叙随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不能否认,他年少的傲气与态度与家庭有小部分关系,家里给了他很多便利。但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去保护爱的人。
祝宥吟就是非他不可。
他们在相爱,不是吗?
“我只要她。”
李淮竹一直都知道小儿子对公司的事情不太感冒,但最近这一年里他跟了很多项目,给自己设定了很多目标,改了以前的脾气不再那么散漫。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姑娘。
李淮竹看在眼里,也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你哥那边会帮你解决的。”
李叙随出了书房看见李行之抱手盯着自己。
他走过去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还没走?”
李行之沉默片刻,“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李叙随抬起眼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李行之笑了一声,“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连声抱歉、谢谢都不说。”
“你不是我哥吗?”李叙随理所应当地说。
“你他妈叫过我哥?”李行之睨他一眼。
家里人都宠着,自己也没法和这个弟弟生气,李行之沉沉叹息,提醒他,“祝家那边我可以帮你处理,但是阿随,用这种方法和她在一起,你和她的家人没什么区别。”
“你别说得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李叙随问。
他默了片刻反问,“她会愿意吗?”
李叙随垂下手,往后靠到沙发上,“你们都觉得她不愿意。可我只是想保护她。”
“我并没有质疑你们感情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现在还太小。”
李叙随不想继续听下去。
从父亲到哥哥都在提醒着他一个可怕而又让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考虑了很多,他不愿意再看到祝宥吟在祝家受到委屈,也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她的家人把她往各种对象身边推,因此他出手解决了韩家这个小麻烦,也让李行之在生意上协助他与祝家谈和。
祝家今年需要新港的项目,他完全可以拱手让出,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同意祝宥吟和他在一起。
他当然知道祝宥吟不会愿意和
他结婚,他不会着急这些事情,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逃离那个窒息的家庭,而解释他这一切行为的理由就是:
“我爱她。”
他丢出三个字,站起身迈着大步子离开了庄园
被软禁的第四天,祝东泰再次来了祝宅,点名让祝宥吟去见了他。
这些天里她很少和外界联系,她在逼着自己做一个选择,关乎着未来的选择。她并不知晓家里人的决策,但也终于在此刻听到大伯的话后下定了决心。
祝东泰说,“新港的项目是集团的重点工程,此前一直被李家压着,如果拿不下这个项目,我和你爸爸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就白费。”
祝宥吟不明所以地看着大伯。
他缓和了语气继续,“现在李家有意来示好,我们和李家联姻也算是强强联合。和李家争了那么多年,不就是想超越他们。宥吟,我看得出那小子的诚意,如果……”
“大伯。”
祝宥吟打断他,双眉紧紧拧在了一块,她强撑情绪逼着自己不要颤抖,“你们,是想让我和李家联姻?”
祝东泰点头,“你和李叙随不是背着我们交往了那么久吗?现在我们也不会阻止你们。”
祝宥吟看着面前的人,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可以为了利益不计前嫌。明明那天还因为她和李叙随在一起而咒骂她不知廉耻,现在转头又将她推了出去。
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皆大欢喜。
“大伯,要让你失望了。”
祝东泰正眼看她,脸上流出疑惑。
她扬起久违的笑容,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和李叙随分手了。更不可能会和他结婚。”
其实她一直有要离开京桉、离开祝家的念头,以为会是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是明年出去国外读研也或许是工作以后。但没想到下定决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现在就要走,再也不回头。
她和大伯翻了脸,不可避免地遭到父亲的咒骂,可她不再会去害怕。
第二周,在蔡淑的安排下祝宥吟去了一趟原城,准备和亲生母亲董芳见面。可等她下了车,最先见到的是李叙随。
他穿着白卫衣黑夹克,帽子歪在肩头。似乎和上次见面时穿了一样的外套。他的眼睛狭长睫毛浓密纤长,眉弓明显眼窝深邃那种,整张脸总是显出一种淡漠的疏离感。
就站在董芳家楼下的一棵树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嘴角抿起一点笑容,柔声开口,“老婆。”
祝宥吟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想以前她会在家人面前装模作样,这李叙随很看不惯,所以他们总是吵架。有一次李叙随在深夜里来到原城找到她,发了脾气问她这有什么意义。
她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李叙随稳住气息,走上前伸手紧紧抱住她。
他们好久没见,她好像又瘦了,抱在怀里的感觉和之前一点儿也不一样,后背的蝴蝶谷很硌手,气息微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在她面颊上吻了吻轻声问,“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可不可以先跟我说一声。”
祝宥吟察觉到温暖的气息,抬手揽上他的窄腰,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味。
柚子。
总是一股柚子的味道。
感受到她的动作,李叙随松口气,也逐渐放松下来。
可还没下一步的动作就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祝宥吟扯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却说出了最最冰冷的话。“你别来找我了。”
李叙随微微蹙眉,手悬在半空,“你说什么呢。”
祝宥吟后退一步,彻底离开了他的怀抱,“不管我在哪里都别来找我了。”
李叙随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拉,“为什么,祝宥吟你说清楚。”
祝宥吟扭了扭生疼的手腕,“你听懂了。”
“我没懂。”
“对不起。”
李叙随听见她的道歉,一瞬间失控死死拽着她。“你道什么歉?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做了决定,祝宥吟你为什么要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不适合。”她平静地说。
“不适合?哪里不适合?”李叙随忍着脾气,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微微颤着声音询问,“是你家里人对吧?没关系的宝贝我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李叙随你还是不明白。”
祝宥吟掰开他冰冷的手掌,“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公开了、取得家里人的同意就能解决的。我说过了所有问题都出在我身上,只有我自己能解决。”
李叙随又一次被她推开,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扬起一点笑容,“所以祝宥吟,我一直积极在处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而你!早就已经做好决定不要我了,你他妈要丢下我一个人。”
被他们说对了。
祝宥吟不是非他不可,她也根本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眯起眼睛,自嘲一笑,“问题确实出在你身上,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对吗?”
第55章 离开他们之间不会就这么结束
把新港工程交给祝家之前,李叙随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完成,尽管连轴一两周没休息,但他认为只要顺利把祝家搞定,再辛苦也值得。
因此他好久没有和祝宥吟见面。
他们通常会保持联络,可这一忙有好久没有在睡觉前听到她的声音,隐约觉得不安,联系了祝卉乐后才得知祝宥吟和家人起了冲突,而他被分手了。
他知道祝宥吟随时会舍弃他,于是立刻启程在原城拦下了她。
做了那么多却换来一句别再找她了。
“被我说对了是吧祝宥吟,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笑容很淡,连语气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祝宥吟摇头,“我知道你想帮我,可这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现在你们家的人不再会阻止你,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啊。”李叙随语气微微起伏,他伸手按住女孩的肩膀,力气大到手掌开始有些发颤。
“那是你以为的解决了。”
祝宥吟仰起脑袋,眼眸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语调也逐渐上扬,“我说了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不愿意就这样妥协,你明白吗?”
李叙随看到她红了的眼眶,顷刻间如鲠在喉。
“李叙随,这样的解决办法对于我来说更可怕。”祝宥吟抬手抹了一下眼角,顺势伸出手掌把指尖的戒指扬起到他面前。
“你知道吗,上次你拿出戒指跟我说结婚的时候,我虽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其实心里是很开心的。我也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啊李叙随,可是我的人生不能就此停止。”
李叙随看到那枚戒指,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被触动。他捏了捏眉心解释,“我不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束缚你,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你的任何发展。”
“对,是不会。但你不会知道,当我得知我的家人把我当作筹码和你们家交易的时候有多难过。”祝宥吟摇晃着脑袋,眼泪珠子也断了线,一滴滴砸落下来。
“一切的问题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我只是祝家的养女。他们可以随便决定我的人生、操控我的一切。就算我们现在不结婚,那将来呢?我总是要妥协于他们吗?”
李叙随僵硬在原地,听着这样的哭腔,他比谁都难过。
弯腰用手指抹掉她下
巴处的水珠。他最怕听到祝宥吟提起自己身份的话题,这会让他想到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祝宥吟是过的是何种生活,他会恨自己来得太晚,也恨他们祝家人这样对待自己心爱的人。
“柚柚。”
他抚住她的脸颊,坚定地告诉她,“我从来不在乎你的身份,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可是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顶着这个的身份和你在一起。”
祝家养女这个身份让她丧失了一切选择的机会。从小父亲就告诉她要听话、懂事,她身为一个领养来的孩子,努力朝着家人期许的方向前进就是为了不被抛弃。如今她是他们口中优秀的孩子,却连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都被附加了条件。
“只要我还在祝家一天,和你交往的就不是我祝宥吟,是祝家的养女。他们今天会因为你、你们李家的让步而成全我,将来就会提更过分的要求。我永远逃不出去,永远是被困住、被掌控的那一个!”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薄薄的眼皮变得红润。
李叙随的心一瞬间沉底,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住蹂躏,最后生出疼意。因为她足够坚强,他很少见她有哭得那么伤心的时候。
他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她能不再受到祝家的约束,希望她开心不是吗?可现在她哭得好难过。
他拇指碰上她冰冷的脸颊,轻轻地滑过那些泪痕。
祝宥吟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深吸气很快调整好情绪,然后再次看向他,“所以李叙随,我要离开祝家。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李叙随捏起手掌,那温热的泪珠子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温度逐渐消失,只剩下寒冷将他包裹。
他晦涩地开口,喉咙里吸进了一股冷气。
“那你就不要我了吗?”
祝宥吟垂下睫毛,“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李叙随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姑娘,良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滴眼泪都重重砸在他心口。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不是还要跟一起去滑雪吗?马上他就要过生日了,她还没有陪他庆祝过生日。
祝宥吟说,“你就当我讨厌你吧。”
她讨厌李叙随。
从一开始就讨厌得不行。遇见他,自己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会理智地计算着自己走的每一步。可在他面前她任性得像是个小孩,老发脾气。
他总是一针见血地看出她的脆弱,可也只有他最会关心她,只有他会找到自己。也是因为他,才让自己决定离开。
祝宥吟绝对不想留恋这里的一切。她决定要走的时候,第一个就要把他扔下。
她狠下心后退一步,转身往楼栋里走。
李叙随看着她离开的动作,扬声叫住她。
“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会恨你的。”
说完,他看见祝宥吟的背影停顿了一下,接着就转了头。
他就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
可她没再靠近,而是说,“我刚跟你说的我要离开的事情,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家人?就当是你帮我的最后一个忙吧。”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李叙随一个人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影埋在了暗处,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骗子,祝宥吟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
来原城是蔡淑早就安排好的行程。
早在十几年前她便有计划和祝申年离婚,可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她见到了被关在小屋子里接受惩罚的祝宥吟。
小小的、懵懂的。
她想如果真的一走了之,这个家里就没有人再去保护这个小孩了。于是她又留下来了,也决心以后让祝宥吟离开祝家,因此联系上了她的亲生母亲董芳。
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做亲子鉴定好把祝宥吟的户口迁回董家。她准备出国读书,需要合理的手续。
回京桉,在祝申年不知情的情况下,祝宥吟提前了离开的计划,注册了语言课程,同时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开学后她依旧每天乖乖在家做好孩子。
祝申年非常满意她的表现,也对外宣布了和李家的合作。
这消息一出,在京桉引起不小的轰动,毕竟两家的关系在此之前非常糟糕。伴随着合作的推进,有人爆料两家孩子私下里一直交往的小道消息,一时间又把事件推向了高潮。
最先听见传闻的是李叙随的朋友,霍启彦第一个在学校堵住了他,质问他关于和祝宥吟的绯闻。
李叙随没有否认,只是冷着一张脸反问,“哪儿听来的?”
“到处都在说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霍启彦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愤怒,“你他妈的不够仗义,偷摸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们!”
李叙随懒得解释,拉开车门,
“不是,你来真的啊?”
霍启年冲着他的车屁股喊了一声,“我靠!”
李叙随去公司找到李行之,这边已经拿到消息,他和祝宥吟交往的事情是祝家人自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稳住李家,拿下项目。
这家人似乎根本不在意祝宥吟说过他们两人已经分手了这件事,只当她在闹脾气。又或者说,即便他们分手了,只要祝家需要这个合作的机会,祝宥吟就必须乖乖和他复合。
他们从来不会在乎祝宥吟的任何情绪和诉求。
开完会,车逢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头看见情绪不大对劲的人,小心地问,“李少,都搞定了还不开心吗?”
李叙随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手里的平板。
车逢又道,“以祝家的德行,说不定还会拿祝小姐做更多的牺牲。不如早点把您俩的事情定下,让他们不再插手。”
他缓缓扬起脑袋,靠在椅背上转到了窗边。
祝宥吟在祝家的处境令人无奈,这是连车逢都看出的事实。
他握起手掌淡声说,“再等等。”
车逢没明白他的话,附和点头,“也不急,你们都没毕业呢。”
六月,祝卉乐毕业了。她因为偷偷考了研究生决定留在国内,这事被祝申年知道后又在家里掀起了小风波。
而祝宥吟拿到了法国b1的成绩,在董芳和蔡淑的陪同下向学校申请了退学,所有繁琐的手续直到秋天才办理好,八月份也顺利申请到了语言学校,一切超乎预期的顺利。
在这几个月里她谁也没见过,因为见了她会不舍和犹豫。
决定要走,就不想回头。
年底,翁莉得知她要离开的消息,在电话那头大骂,“真要走?那我们呢,我们的乐队少一个人怎么办?”
可过了良久她又叹气,“我们都支持你。”
祝宥吟听见她的哭腔,心想自己真是个狠心的人。
和李叙随最后一次见面是秋天。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头发长了一点,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锋利的眉毛,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看见祝宥吟他神色很淡,“我帮你瞒了那么久,总要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吧?”
祝宥吟看向他,“谢谢。”
她觉得自己不仅心狠,也是个坏人。
这半年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的事情,是李叙随在帮她,让两家以一种和谐的状态在相处合作,为她争取了很多时间。而她则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帮助。
“你觉得我是想来听你说谢谢的?”
李叙随笑得非常讽刺,眼底完全是陌生的情绪。
“去法国。”她回答。
李叙随突然冷嗤一声,睨着她道,“祝宥吟,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暂时分开这种说法,你走了我们就是永远分手再也不见。”
祝宥吟抬起脸,在他漫长的注视下点头,“好。”
之后李叙随没再来找过她,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一次次在她这儿低头呢。
时间转瞬即逝。
当她真的坐上飞机离开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恍惚不已。
祝宥吟再次检查了所有证
件,把手机卡取下来以后,顺手摘下了指尖的那枚戒指。上面的光泽依旧,因为从没取下来过,她这会儿才发现了圈内的两个名字的字母缩写。
听见飞机里提示的广播,她慢慢闭着眼睛。
不要留念,不要舍不得。
飞机划过天际,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上升,变成像星星一样的点点,消失在了视线中。
……
当祝家的人得知祝宥吟离开的消息时,她的飞机已经启程。祝申年来不及去问责,因为紧接着李家那边就接连取消了新港项目的合作,撤出资金链。
两家之所以能够不计前嫌而合作是因为祝宥吟和李家小儿子在交往,可作为“筹码”的她不告而别,祝、李氏仅维持了半年的合作就以一种草率的方式收尾,留下的烂摊子足够他们收拾很长一段时间。
所有人都觉得是祝宥吟耍了他们。
车逢也不知情,只当自家少爷被女朋友甩了。
“折腾了这么久,小李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给祝家那么多好处,结果祝小姐抛下他就走了。”
李行之闻言淡笑,安排人处理后续的收尾工作。
他太了解弟弟的脾气,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他对车逢说,“他要是不乐意,谁能折腾他?”
李叙随在当天下午收到李行之发来的合同款项消息。
他没细看,只回【一切损失我会负责】
他收起手机提起水管往柚子树下浇水,一张英挺冷峻的脸庞沉寂在冷雾之中,神色不明。
柚子树又长大了,园丁阿姨说明年兴许会结果子。
李叙随看着那蔫黄的树叶,并不期待。
真狠心呐祝宥吟。
还真走了,把他当旧玩具一样扔了。
水溅湿他的裤腿,冷风也将他的头发高高吹起,他看到被水流湿润的泥土,小树的根茎在拼命吸收水分。
他扬起脑袋,盯着着天空中的一缕白痕。
可如果这是她打开乌托邦的钥匙,那么他愿意交付,新世界能让她成为真正的自己,他也会放手让她离开。
她当然可以大胆地往前走,不必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但李叙随觉得他们之间太不公平,从来都是他非祝宥吟不可。他想自己爱的比祝宥吟多,恨的也该比她多。要亲口告诉她,他有多痛恨她才行。
所以。
他们之间不会就这么结束。
第56章 记忆里我和她怎么可能分手了?
刚到巴黎的这一年祝宥吟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当初她从京大退学后就准备重读本科,上课考试又报名面试,九月她终于拿到录取通知书,重新成为大学生。
进入全新的领域使她的生活忙碌而疲惫,她住在学校宿舍,学业的压力让她长胖了不少,又因为生了场病而瘦了回来。
假期里,留学生们会结伴到欧洲各国旅行,而祝宥吟哪儿也不去。蔡淑给过她一笔钱,但被她拒绝了。她有自己的小金库并且可以保持优异的成绩拿到奖学金,以此来减轻生活的负担。
她也没歇下来过,有蔡淑的期盼和托举她要过好这些日子。
本科第一年她几乎每晚都失眠,焦虑使她无法入睡。第二年她已经适应了这边的节奏,在学业上也逐渐稳定下来。第三年…她尝试打开紧绷的自己出去社交,也开始有了新的生活。
她比同学们年纪都大几岁,但人生才像是刚刚开始一般,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三年本科毕业后她申请到英国的硕士,攻读一年文产相关的专业,也从学生宿舍搬到了公寓。她已经可以独立面对每个突发情况,倒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没有安全感而睡不着。
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就会发现人生议题不只是寻求认可与被爱,她更不会去执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和身份,活在当下就满足了。
硕士第二学期结束,在同系师姐的介绍下她进了一家音乐剧经纪公司实习。
她的mentor是一位亚裔,姓乔名姗,明明会说中文却总端着一口伦敦腔和她讲述自己优渥愉快的童年生活。
在乔姗手下干活不容易,祝宥吟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实习生。又是一个傍晚,她收到对接演出的负责人发来的确认函。
这次演出地点在中国,乔珊专门负责亚洲区演出,作为实习助理祝宥吟其实不必跟着一起去,但看到演出城市是京桉,她便主动申请随同团队一起出发。
结束工作回到公寓已经过了晚饭点,她准备吃点面条。
等烧水的功夫她忽然想起出国的第一年因为不会做饭,连续吃了几顿干巴的面包,那时候才能理解祝卉乐当时说吃不惯京桉菜的感受。饿了几天她撸起袖子逼自己学会了做饭。
吃完饭,她钻进浴室洗了个澡。
睡前看见公司发来的机票信息和保险详情。
她看了眼日历,出发时间是八月中旬,就在下周,而返程回来她正好结束实习,到学校准备毕业的事宜。
确定好行程便把这消息发给了翁莉,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她的回复。
点开语音,是她激动的声音:“四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她放下手机。
居然已经四年多了
日子总要过,对于李叙随来说难熬好熬都撑得过去。
祝宥吟重读本科的第一年,他也到了美国的学校开始读研,那里的计算机科学专业是全球顶尖,也是李行之的母校。
他完全没有过渡期就适应了新生活。
他到处是朋友,在哪儿都差不多。
霍谷彦毕业后没继续读书,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李叙随研究生毕业那年,他和兆格耐不住无聊一起去了加拿大,三人在滑雪场碰头。
许久未见,霍谷彦盯着李叙随看了几圈。
他被加州的阳光晒黑了点,看上去比以前沉稳很多,只是那脸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当着他们的面点了根烟。
看到他被烟雾笼罩着的脸,兆格笑笑,“回来记得提前说一声,给你接风庆祝。”
李叙随吸了最后一口,把烟扔进垃圾桶里。
“还不一定回来。”
“别啊,您还真打算留在美国了啊?”
霍谷彦咂嘴,“别被资本主义蒙蔽双眼。”
李叙随懒懒笑了一声,抓起自己的雪板离开了吸烟室。
雪场人不多,滑了两趟后兆格和霍谷彦都跟不上了,他便独自往前。
滑雪板切过蓬松的雪地,正午阳光穿透镜片,将整片雪原染成刺目的银白。转过小弧形弯道,他的右膝下突然传来异样震动。
隐藏在新雪下的断木突然撬动,滑雪板前刃猝不及防撞上障碍物,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做调整,后脑撞在岩层上,沉闷的响声在头盔内荡开。
那瞬间视野里炸开的不是疼痛,而是无数旋转的彩色光斑,他干脆躺在冰雪上大口喘息着。
“阿随?!”
好友很快滑了过来,帮他取下了厚重的头盔。
李叙随缓缓坐起来,看起来没什么事情。
兆格松口气,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运动相机,“先缓一下,有没有哪里疼?”
李叙随摇头摘下手套,呼出一口热气,解锁手机打开微信,下意识想打开某个聊天界面。
可置顶处却什么都没有。
他点开搜索输入“老婆”二字,无果。
再输入“宝贝”,依然没这号人。
“干嘛呢?”
兆格看他一坐起来就捣鼓手机,以为有什么急事。救援摩托也在这时候抵达,工作人员下来查看了他的身体。
李叙随手搭在腿上,抬起脑袋,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
他问兆格,“祝宥吟呢?”
祝宥吟呢?
这问题成功把兆格梗住了。
李叙随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把身体撑起来一点,后背疼起来才后知后觉骂了句脏话,“她怎么把我微信删了?她在哪呢?”
兆格把相机对准他,“阿随,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
李叙随想不起来,又问,“我们吵架了?”
他说完看向旁边工作人员,“稍等,我需要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霍谷彦慢吞吞滑下来,听见工作人员说李叙随可能磕到脑袋了,赶紧弯腰按住他,“阿随,你还记得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瑞士啊。”李叙随回答,“我女朋友呢?”
兆格在旁边问,“你女朋友是谁?”
李叙随只是重复地说,“她没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
得。
这是摔失忆了。
李叙随被救援摩托拉到了山下的医务室,他坐在长椅上,不断地给祝宥吟的号码打过去电话,都是空号。
他不死心发去消息。
【我刚摔了,疼死了老婆】
【不过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我有点记不清楚事情,他们说我可能摔到头了】
【老婆我记不得了】
【我们吵架了吗?】
【对不起宝宝】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
什么记不清楚
柚柚你在哪里?
发了数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又回头再次问,“现在是哪年?我女朋友呢?”
兆格耐心地说,“阿随你们已经分手了。”
闻言,李叙随觉得后脑勺有点发烫,他眉头皱得很深,空白的记忆让他莫名不安,“怎么可能,现在是哪年?”
兆格再次回答,“你先别想了,什么都别想,车来我们去医院。”
直到坐上车,李叙随的记忆还是一片混乱的。他记得自己才看完祝宥吟的演出没多久啊,不是说好一起到瑞士滑雪的吗?为什么兆格说他们是在加拿大,并且他已经念完硕士毕业了?
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嘶——
脑袋一片混乱。
短暂的失忆让心里无比空虚,如同踩在了悬崖边上,马上会掉入万丈深渊。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字,一条接着一条发送。
他们说我们分手了。
老婆,我惹你生气了吗?
想不起来了。
他们是骗我的对吧。
我记不得了。
忘了。
什么都想不起了。
头疼死了。
我好想你。
等李叙随被推进去做检查,兆格才长长叹息,“别摔傻了。”
“摔傻了也不会忘记那女的。”
霍谷彦无奈靠在墙边讽刺。
说实话,关于李叙随和祝宥吟在一起过这事情他没多大的实感,毕竟当初他俩一直瞒着大家伙儿。
这几年里李叙随也没提过她的事情。他们在一过的痕迹被一场小雪就覆盖了,雪一停,只剩白皑皑一片。
就像他们从未在一起过似的。
直到亲眼看见好兄弟刚才的反应,霍启言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是多么不一般。
李叙随只是轻微脑震荡导致短暂性失忆,在医院住的那晚一直抱着手机,第二天晚上李行之也赶到了加拿大。
他又问,“祝宥吟没来吗?”
兆格无奈解释,“从摔了以后就一直再问。”
李行之抿唇,安排了人送李叙随的朋友们离开。
病房安静下来,他走过床边一把抽出了弟弟的手机。
“干什么?!”李叙随蹙眉,想伸手去抢。
李行之高举手机,瞥了眼上面的内容才看向他,“你们分手了。”
李叙随情绪突然开始激动,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为什么都说我们分手了?怎么可能分手呢?”
“冷静一点。”
李行之用力按住他,“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想起来就好了。”
“我想不起来啊!脑袋疼死了。我不就是滑了个雪,怎么就他妈的分手了呢?”李叙随按着脑袋,痛感令人发躁,伸手把旁边的花瓶猛地砸出去发泄。
“阿随你别激动。现在在加拿大,你撞到脑袋短暂性失忆了,很快就能恢复的。”
李叙随甩开他,“李行之我是在问你,我和她怎么可能分手了?”
李行之没有回答。
到了下午弟弟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可天黑那会儿他开口,语调很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
李行之看到他那双上扬的桃花眼里居然充斥着红血丝,这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
这些年里他从未提过祝宥吟,他也越来越成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散漫随性的小儿子。大家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感情都能成为过往,一切都在向前走。
可这一刻,他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终于袒露那些埋藏的情绪,他好像永远被困在了那段时光里。
他在乞求,“你帮我联系一下她吧,我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都不理我。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眼神太难过,让李行之无法直视。
他坐在床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一滴泪珠滚落到鼻梁上悄悄砸在地面上。
“我好想她。”
在医院住了两天,李叙随的记忆慢慢全部恢复了。
朋友来看他的时候,他终于没有一直盯着手机等回复,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
李行之准备回国那天,安静了好几天的李叙随突然说自己梦见祝宥吟来看他了。李行之沉默了一会儿,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里面有她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李叙随没碰那个袋子,浅浅扯起笑容眼底是一片寂寥,“梦里她是来和我道别的。我有什么理由去见她。”
后来,谁也没提过这回事,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李叙随毕业的第一年没回国,和校友言昆等人一起注册了一家科技公司。几人都是有过经验的佼佼者,在第二年公司就上市了全新的线上产品,同时决定再等一年便回国成立分公司。
但因为言昆母亲过生日的契机,李叙随又提前了回国的计划。
八月份,京桉最炎热的那天下午他们的航班平稳落地。
在这个全国最忙碌的机场里,无数平行的航旅再次交汇,另一架跨越重洋的航班也打开了舱门。
所有时间都在这一刻精准地拨向了同一个交点。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祝宥吟情绪比想象中平稳,她闭上眼睛感受温度和阳光。
前面的同事在抱怨炎热的天气,回头催促着她。祝宥吟睁开眼,迈出大步伐。
“来啦。”
第57章 再重逢几年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
祝宥吟原本的计划是等完成全部学业后再回京桉,可今年五月份过自己生日的时候,她忽然有冲动回去看看。
这些年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大多时候是独来独往,朋友同学们也不会过度打探她的私生活,时间一长,没人提及的时候她自己都忘了很多事情。
只是那天看到蜡烛燃烧的火光,让她无端开始回忆起过往。
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揣着对新生活的期望离开了家乡,如今在异国他乡为二十六岁的自己庆祝生日,这些年的时光似梦一般。
以前在生日这天她总是在聚光灯下,会被很多人祝福,但有一个人总是在安静的角落等着自己,拉着她离开喧嚣送她新的礼物。
他们偷偷在墙外接吻,第二年在车里拥吻,他搂着自己时的潮热黏腻至今都忘不了。一岁岁长大,她也一天天在思念。
她很少哭,但那天晚上还是掉了眼泪。
想回家。不是具体的房子、温暖的家,而是想念一种归属感,想回到令自己安心的地方。
所以她决定趁这次实习回去看看。
飞行十一小时祝宥吟终于站在京桉的土地上,热风吹在脸上,果然像翁莉说的那样,这里没什么变化。
听到周围全是熟悉的中文,她心中开始澎湃,全身血液都在快速涌动。
不过眼下她还有很多工作,音乐剧演出就在周六,来不及和老朋友们见面叙旧,马不停蹄和同事忙碌地筹备起来。
祝宥吟在的这家公司经常会对接一些国内的演出,同事之间氛围挺好,大家非常喜爱中国文化,因此现在公司里最受欢迎的就是她这位刚来没多久的亚洲面孔的实习生。
她有一双狭长的眉眼,脸庞轮廓柔和带着东方的韵味,一头黑发长及腰间,清冷的五官给人淡如晨雾的感觉,再仔细看却是一抹笑颜。加上性格友好,大家都
喜欢和她待在一块儿。
公司里今年刚来的音乐剧演员Mark杨对她尤为感兴趣。他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高中之前都是在中国生活,见到祝宥吟感觉非常亲切。
落地第二天,团队演员开始演出前的彩排。Mark结束排练后跑去邀请祝宥吟共进晚餐,结果被拒绝了。他没有懊恼,像祝宥吟这样的女孩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不介意多试几次。
他又问,“可以给我推荐一下餐馆吗yoyo,这里是你的家乡,我觉得你应该会比较熟悉。”
在上学期间,老师同学通常直呼祝宥吟的姓氏“Zhu”,她也有正式的英文名,不过工作之后大家都习惯亲昵地叫她Yoyo。
祝宥吟挑眉,“其实我也有快五年没回来过了。我可以推荐几家以前经常吃的店给你,但需要你自己查一下还有没有在营业。”
Mark连连点头,“谢谢。”
“小事儿。”
祝宥吟笑着打开手机,“都是特色,火锅类我就不给你推荐了,马上要演出可别吃坏肚子。”
看她如此贴心,Mark更不想放弃邀约她一起吃饭的计划。
难得下午没有工作安排,祝宥吟向领导报备了一声便离开剧院,打车前往和祝卉乐约定好的餐厅,六点钟碰上下班高峰期,迟了几分钟才到达餐厅。
祝卉乐一看见她进门就大力挥手,“这里宥吟!”
祝宥吟扬起笑容,小跑着过去和她抱在一起。
“姐姐,好久不见啦!”
祝卉乐激动地抱着她,“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我跟妈妈还打算国庆假期过去找你呢。”
蔡淑在三年前带着祝卉乐搬出了祝家同时正式和祝申年起诉离婚。离婚后又全面接手美术馆。去年年初她正好到伯明翰出差,祝卉乐也顺便请了个年假飞到了英国和祝宥吟见了一面。
有一年多没见,祝卉乐看着眼前的女孩,再次感叹她的变化。
她今天穿着最简单的短衫,方形领口露出白皙的碎骨,牛仔短裙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清冷的五官随着年龄而变得柔和,皮肤被外面的太阳晒得微微透出一丝红晕,倒是又添了抹娇媚。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她比以前更漂亮成熟了。
蔡淑这段时间在外出差,没办法和祝宥吟见面,等上菜的间隙三人打了个视频。她在电话那头反复确认祝宥吟的回程时间,有些惋惜。
“要是能多待几天就好了。”
“这次也是临时起意没跟你们提前说,没事的妈妈,我年底就回来了。”祝宥吟安慰屏幕里的女人,一想到马上可以毕业回国她还是充满期待。
蔡淑又和她聊了几句,等她们的菜上齐才依依不舍挂了视频。
祝卉乐在京桉的一家媒体单位工作,两姐妹又聊起各自的近况,都忍不住一起吐槽起工作。
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准备放下筷子时忽然听见一声略微熟悉的“悠~悠”。
她们一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处满脸兴奋的Mark。
“谁啊?”祝卉乐也看见了那位金发碧眼的人。
祝宥吟回答,“同事。”
男人大步走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我们好有缘分!刚好在你给我推荐的餐厅相遇。这家店也太热门了我排了很久。”
他看到桌边的另一个女人又礼貌询问,“这是你的朋友吗?”
“我的姐姐。”
“哇唔,你们长得很像。”Mark说。
祝卉乐笑了一声,“这个点排队估计要一两个小时,你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吧。”
Mark的目光又溢出期待,看向了祝宥吟,“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坐吧。”祝宥吟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Mark愉快地落座,又下单了几道特色菜还顺便把她们的账单结算了。他拿出刚才在另一家店买的甜品给两人,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分享自己在中国发生的趣事。
他年轻幽默,把祝卉乐逗得哈哈大笑。
这家老字号的餐厅里食客络绎不绝,中式的装潢风格把每一桌都单独隔在了绿植之间,确保了私密性也留足了舒适性。
最里侧的大包厢里出来两个人,为首的男人身着黑衬衫,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歪头用肩膀夹着电话。
那头在说着什么,他神色略带一些不耐烦地把西服外套抬起,将双手撑进衣服里。
“我27号的飞机,就三天时间,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说完他挂断电话,单手扯着领带。
“又是霖以集团那帮老家伙?”言昆走上前,打开烟盒推给他。
李叙随扶正领带,慢条斯理地把烟塞进嘴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打火机,“嚓”一声点燃香烟而后给言昆递了火,“他们要是想诚心合作三天时间足够了,产品的质检报告你看过吗?”
“赵律师那边在把控着呢。”
他们这次回来还准备和国内的企业合作,把新的一套算法模型运用在汽车产品上。言昆三两口吸完烟,往包厢里看了一眼,“我妈吃得差不多,待会儿我陪她去逛逛,你什么安排?”
“回家,李行之催得紧。”
言昆轻笑,“你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差不多。”
“你好好陪家人,明天我带着我妈去剧院就行了。”言昆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薄荷糖。
“可别。”
李叙随单手插在兜里,夹着烟的手漫不经心地捶了一下他胸口,“你妈可是我们的大股东,我得把人哄开心了。”
“得。”
言昆扬起嘴角。
二人站在门口聊了两句,回包房的时候李叙随忽然听见一声不远不近地叫唤。
他停下脚步,神色也随之定住。
屏息的瞬间,再次清楚地听见了那一声“youyou”。
他缓慢地回头,视线巡视在偌大的餐厅里。到处都是人,每一桌都坐满人。不是幻听,他在吵闹的环境里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声。
重重地砸在他的心里,随心跳共振。
就在几秒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角落的那一桌上。
绿植挡住了大半的人影,从他现在的角度能看到一个女孩的笑颜,而她对面则是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
其他的,他再也看不清楚。
李叙随眯起眸子,视线停留在那道身影上。
“怎么了?”
言昆扫了眼他目光停留的方向,是一男一女,“你认识啊?”
李叙随慢悠悠嗯了一声。
言昆抬手,“要打个招呼?”
李叙随看见祝卉乐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激动地和对面的人说着话。
他收起视线,进了包厢
演出前一切都非常顺利,可第二天上台前有一位演员因为水土不服一直在呕吐,而扮演男配角的M
ark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演出服正面被钩坏了。
此时剧院已经开始有观众在门口候场,乔姗看到这状况百出的场面当即就对着实习生发了火。
“昨天就让你把所有流程检查好,你去干嘛了?!亲爱的祝小姐,你是来工作的,不是回家旅行的,明白吗??!”
道具老师见状紧急联系了附近的演出服装公司,但都没有类似的款式。
祝宥吟回忆起这附近有一家裁缝店,她打开地图找到店铺的联系方式,确认能缝补以后便抓起衣服,跑出了剧院。
乔姗气得直捏眉心,看见Mark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她又痛斥一声,“你进去化妆啊,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
接着,她又在后台训斥了团队的每一个工作人员。
夏天的京桉非常炎热,好在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祝宥吟跑得很急,工牌在胸前摇摇晃晃,她跟着导航穿过车流找到了那家店。
一来一回用了半小时,跑回剧院的时候她顺手把披着的长发扎起来,站稳脚把衣服拿给道具组的老师后,祝宥吟才大口喘息,用手轻扇着脸颊的热气。
Mark一直在门口等她,看见完整的服装一下子激动起来,“yoyo,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祝宥吟摆手大口喘着气,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男人一把抱在怀里。
他声音都在颤抖,拥抱也只是在真心地表达感激。
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她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没事,你快去准备上台吧。”
Mark离开以后她也赶紧擦擦汗转身进了室内工作,全然没有发现在人群中那道悠长缄默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同事处理完其他事情悄悄走过来,让她赶紧去吃饭。
祝宥吟也确实饿了,她洗了个手,把剩下的最后一份盒饭拿起,到走廊外的角落里,扯了块干净的垫子席地而坐。
盒饭是统一订的,为了照顾大部分人的口味,比较清淡。祝宥吟吃了两口胡萝卜,又捶了捶酸痛的肩膀。
吃完她把饭盒放在一旁,屈腿靠在墙壁上玩了会儿手机。
等歇够了,她才站起身捡起餐盒。
一站稳,血液汇聚到了下肢,她感觉眼前一黑,晕得她想吐。
这点工作强度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以前边熬夜赶ddl边完成工作的时候可比现在累多了。只是昨晚没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昨夜都是睁眼到天亮。
她刚缓过气,乔姗突然走过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训斥她,“前台都乱成一团了你还有心思吃饭呢?”
“抱歉,乔。不过我的工作已经暂时完成了,这是我今天的第一顿饭。”她解释。
乔姗扬起鼻孔,抱起手对她这几天的表现情况进行了一番点评。心情不好讲话也格外难听,用了很多粗俗的单词。
直到祝宥吟抬着饭盒的手开始发酸,这位大波□□士才结束批斗,踩着高跟鞋离开之前还不忘给她安排新工作。
祝宥吟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低下脑袋揉了揉胸口。
心脏不太对劲,她发誓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早睡。
楼梯间里光线很暗,电梯井深处传来钢索绞动的声响,周围太过安静,让祝宥吟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把餐盒扔进垃圾桶,转身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暗处站着个男人。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垂在腿边,修长的指尖里夹着一个燃着的烟。衬衫开了两个领口,露出他若隐若现的锁骨。长腿被包裹在裤管里,没有一丝褶皱。
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眼神交汇地瞬间,她久违地感觉到了一股酸涩的扯痛感。
几年没见,李叙随也变了。
体型比以前更高更壮,头发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垂在额前,看上去更成熟了。
而那张脸青涩全无,轮廓变得深邃,面色紧绷眼神锐利如刀。他懒懒掀起眼皮,幽暗的眼底隐藏着不明的情绪。
祝宥吟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像是失去了知觉,只能感受到胸腔中的心跳,嗓子干涩发紧,连离开的脚步都迈不出去。
而李叙随先有了动作,他将眉梢微抬,清冷的脸庞因为表情漠然而显得疏离。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身上,最后落在了她抚着胸口的手。
祝宥吟垂下手,站直腰板。
她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与他重逢。
而男人似乎没什么惊愕,把香烟扔进垃圾桶里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掀起一阵清香,他连身上的味道都变了。一股浓烈的雪松香味,比他这个人还要冷冽。
楼道里的灯光暗下又亮起。
他走了。
祝宥吟欲言又止却还是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甚至无法叫住对方。她矗立在原地直到忽然听见一声淡笑。
她缓缓回头,不意外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没走,只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李叙随的眼神里像是有戏谑,当然更多的是讽刺。他嘴角扬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依旧是那样欠揍的语气。
“几年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轻嗤一声,一点儿也不客气也毫不掩饰情绪,像是要把刻薄发挥到极致,“这就是你非要扔下我去过的日子啊祝宥吟。”
第58章 嫉妒心“都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楼道内很安静气氛也微妙,楼梯口那头是一片昏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下一秒就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李叙随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现在的发型有点乱了,发丝零散地垂在脸颊边上,衬得她尖细的下巴更加小巧。而纤细的腰板挺得很直,T恤扎进了牛仔裤里,胯部的骨头撑起她笔直的双腿。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她抿着唇瓣没说话,垂下手望向他,腕骨突出,手掌紧握。眸子里有疲惫但又似乎含着一股劲儿。
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瘦得连肩胛都是单薄的一片。
李叙随忽然很想笑,心事因为看见她这副模样而逐渐变得潮湿。本以为再次见面会看到比以前更加张扬的她。
她在后台忙碌穿梭、坐在地上吃盒饭、被领导批评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吗?隐忍而又可怜。想到这些,让李叙随不自觉紧绷起脸色。
不是要自由、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离开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是过得那么憋屈。
“你来看演出吗?”
祝宥吟终于说话了,没回答他那些质问,只是寒暄般地扯起一抹轻松的笑。“快进去吧,好像已经快结束了。”
李叙随盯着她,“你是在提醒我离开吗?”
祝宥吟微微耸肩,“我是怕你错过演出。”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他们的重逢。甚至刚才他都要离开了,也不愿意开口叫住他或是和他说话。而自己总是那么没出息,如同在阴暗处的怪物不停想要去窥探她的模样。
看着她消瘦的脸,李叙随此时此刻只想反复确认一件事情,离开他,她是不是过得也没有那么好。
他轻讽,“还有心思操心我?你的工作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顺利。”
祝宥吟知道他指的是刚才被批评的事情。可领导折磨不就是每个打工人都该经历的事情。她淡然地扬起眉眼,“都是小问题。今天的演出是我们公司最出名的一场,很多时候都一票难求,你要是错过就可惜了。”
李叙随低下脑袋,用沙哑的声音问,“那你呢,错过了你会觉得可惜?”
在光影的暗处,祝宥吟其实不太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确实也把她愣住了。他们都没有出声,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蔓延如藤蔓缠绕上她。
李叙随又突然地笑了一声,语气很淡没有带任何情绪,“错过就错过。我今天也只是陪着别人来而已。”
祝宥吟抿唇,“这样啊”
欲再次开口,身后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紧接着有阵阵喧闹声传出来,她看了眼时间,演出准时结束了。
“yoyo!yoyo!”
李叙随率先扭头,看见了一个外国男人。
是在餐厅里看见的那个男人,也是演出前和祝宥吟激动相拥在一起的人。
看上去年龄不大,带着异国韵味的五官让人很有记忆点。李叙随从刚才就牢牢记住了他的模样。他身上还是演出时的
华丽戏服,正抱着拖地的衣服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而李叙随的目光又再次落在祝宥吟身上,静静注视着她在这一刻的所有表情。
从那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过来和她打招呼,到说起某个员工在后台呕吐,最后再到两个人准备离开前,她的视线好像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一分一秒。
过了那么多年他们都长大了。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也没有立场让她的视线只在自己身上停留。
李叙随默不作声地握起手掌,眼皮微微耷拉下一点,掩盖住眼底那一缕偏执的怒意。
“李叙随。”
祝宥吟突然叫了他一声。
李叙随抬起脑袋,盯着她红润的薄唇。她的声音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好听,清脆温柔,叫着他名字的尾调是微微上扬的。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走了。”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
在走廊的分岔口她一股脑往左边冲,那个该死的家伙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向了右边然后小跑着一起离开了。
人影消失在了李叙随的视线里。
他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也恍若未闻。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昆举着手机出现在外面。
“阿随怎么不接电话?”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站在暗处的好友,挂断了正在呼叫的电话。
李叙随回头,脸色阴郁不宁。
“怎么了?”
“机票退掉,我不走了。”他迈腿往前走。
“啊?”
言昆摸不着头脑。
演出结束后,祝宥吟打车把那位水土不服的演员同事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等人挂完吊水折腾回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疲惫地躺到大床上,翻出手机给同事发了一些用药的英文注意事项,对方也许是睡着了也没回复她。她收起手机,闭眼放空了脑袋。
回国这几天她完全没有时间休息倒时差,基本上每天都在高强度地工作。这会儿她才闭上眼睛,困意就袭来将她带入了梦乡。
在最疲惫的这天,她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那双上挑的眉眼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的情绪,全是嘲笑。李叙随靠近她,掐着她的下颌如魔鬼一般,“几年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可怜。”
她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抚着脖子想让他放开自己,可对方无动于衷,那双大手比以前更有力,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推不开。
“!”
早晨七点,祝宥吟被惊醒了。
她缓着气,坐起身摸索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屋子里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整个室内又闷又潮,睡衣黏在身上的感觉很难受,她干脆把衣服都脱下来去浴室洗了个澡。
站在花洒下,温暖的水流冲刷过身体的时候她倏地睁开眼睛。
可恶。
那么久不见面,他开口第一句话居然就是嘲讽自己。
祝宥吟想到这里愤愤关掉花洒,抓起柚子味沐浴露往身上涂抹。
她收拾完就去看望了那位演员,好在对方平时身体素质不错,睡了一晚上也好得差不多,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接下来两天的演出。
最后一天收官结束,考虑到团队在明天便要返程回英国,乔姗组织了一场庆功宴,带着所有同事去尝试了中国地道的烧烤夜宵。祝宥吟对此不太感兴趣,便找借口溜走了。
祝宥吟等车的时候接到了翁莉的电话,对面在问,“来了吗来了吗?”
祝宥吟听见她催促的声音心头一阵悸动,就像是以前她催自己去璃院工作室练习时候的语气。
时隔几年,她依旧满怀期待地去赴约。
打车到了璃院,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口等她的人。
“柚!”翁莉蹦了起来,冲过去和她抱作一团。
顾川直原本还在低头看手机,听见声音后迅速回头也露出笑。等她俩抱够后他才张开了双手,“欢迎回家,好久不见。”
祝宥吟忽然有些泪目,“咱俩也没多久吧。”
年初,顾川直被他们公司派到伦敦出差,祝宥吟和他见了几面。
“也挺久的了。”他摊手
“戴艾去学习还没回来吗?”
“嗯,他还有半个月左右。”
祝宥吟哦了一声,“这家伙要成按摩大师了啊。”
三人一进工作室就开始聊天,和以前一样,翁莉酒量不好,喝了几口啤酒就开始掉眼泪,“祝宥吟,你整整四年都没回来过,你太狠心了。呜呜机票贵签证那么难办,我根本没办法去找你。”
祝宥吟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也跟着掉眼泪。
翁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妆都花了,“才回来见了一面,明天就又要走了呜呜呜。”
俩女生哇的一声抱头痛哭,顾川直深吸口气看着她们,默默掏出手机把这窘样拍下来。尽管他们四个完全是不同性格的人,也从来没有矫情地表达过对彼此的感情,但他们就是拆不散地好朋友。
翁莉喝得太多,突然指着另一头的屋子说,“这几年璃院只有我们三个人,那个李……那个房东早就没住这里了。但是好奇怪,前几天我看到有搬家公司进来,好像又搬了很多东西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应该是,我前两天碰到他了。”
“什么?!”翁莉一个激灵,醉意也挡不住八卦的心,她小声询问,“你和他是和平分手的吗?我当时听到好多人说是你甩了”
“翁莉。”
顾川直按住翁莉的嘴巴,“你喝醉了。”
“没事的。”祝宥吟挥手,坦白说,“是我提的分手。”
翁莉挣扎着甩开顾川直,开始胡言乱语,“怪不得,你刚走的时候他看见我们都没有好脸色的,估计是恨屋及乌了。”
恨?
祝宥吟听见这个词微微怔了一瞬。
顾川直离开后,祝宥吟把意识模糊的翁莉扶到了房间安顿好,给她擦擦脸盖上被子,才一个人回到客厅里坐了下来。
她凝着外面的院子,视线从花园的一草一木移向那边的屋子。
什么都没变。要不是柚子树现在长得结实又茂盛,她差点以为这院里的时间都静止了呢。
正盯着窗外,璃院的大门忽然发出动静,从外面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辆崭新黑色的跑车驶进来,随意地停在了空地上。车灯熄灭,前排下来两个人。
祝宥吟稍抬视线,看见是一对男女。
裴妍芝踩着高跟鞋,手里提着一件男士西服外套,嘴里念叨着,“怎么喝了那么多,真是的。晚饭也没吃,很伤胃的。”
霍启彦扶着车门,弯腰把后排高大的男人扶出来。
“慢点慢点。”
“阿随,是不是胃不舒服,要不我给你买点暖胃的东西去?”裴妍芝绕到了左边去扶他。
李叙随没回答,站直身体避开了左右两边的人,他随意地扯开领带,视线撩过那亮着微弱灯光的玻璃屋,而后道,“你们回去吧。”
那声音低沉,也不容拒绝,伸手拿过裴妍芝手上的东西就转身往屋子里走。
“诶等”
裴妍芝想去追他,却被霍启彦阻止。
院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坐在沙发上的祝宥吟这才站起身,她把毯子扔到了一旁准备进屋睡觉。
刚把灯关了,就听见院子里又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那个女人又返回来了,并且还一边走一边叫着“阿随”两个字,让他给自己开门。
李叙随的家人和朋友都习惯叫他阿随,祝宥吟却没这样称呼过他,一直都是习惯性地直呼其名。
女人细柔的声音让她莫名烦躁。
祝宥吟还记得她。
是祝卉乐和付岸订婚宴那天,在顶楼见过的人。
也许是四周太过寂静,祝宥吟的听觉变得尤为敏锐。开门、交谈、脚步声她干脆捂起耳朵屏蔽他们的所有声音。
好大一会儿,确保没动静了以后她才垂下手。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沉闷的叩叩声。她在昏暗的屋子里左右看看,最后才发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有人在敲门。
她迟疑了两秒,走过去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随着屋外的一阵夜风扑面,她也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里。
门口的男人半张脸藏在暗处,身上是松松垮垮没有系顶端扣子的黑色衬衫,一条腿屈起站得也不直,姿态显得极为慵懒。
仰着头与他近距离对视的瞬间。
祝宥吟的心
脏忽然砰砰了两下。
前两天匆匆一见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他好像又高了好多,肉眼看估计都快要接近一米九了。他以前就坚持锻炼,现在更是结实,就算是被衬衫包裹着,也能看出他臂膀上的肌肉线条。
祝宥吟鼻尖嗅到一股酒味,立即收起打量的视线。
“找谁?”她没好气地问。
“找谁都可以。”李叙随慢悠悠往前一步,用身影压迫着她。“你们屋里有解酒药么?”
祝宥吟摇头,“没有。”
李叙随抬手捏了捏眉心,有点遗憾地说,“那打扰了。”
再次抬起眼,眼底全是一片红血丝,脸颊上也氲起了薄薄的粉红,鼻尖覆着细汗,锋利地眉峰紧紧拧在一起,很难受的样子。
“等一下。”
祝宥吟叫住他,移开视线,“我去找找。”
李叙随松开眉眼,沉着嗓子问,“能进去等吗?”
祝宥吟后退一步,“翁莉已经休息了,稍微小声点。”
李叙随扯起嘴角,跟着她进到了昏暗的屋子里。
祝宥吟先是去开了小灯又到柜子前,翻到一包解酒糖果。转头,看见李叙随随意地靠坐在桌子边上睨着自己。
她走过去,把药递给他。
李叙随当着她的面撕开小药包,把一粒糖果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刺激着他的神经。
见他突出的喉结滑动了几下,祝宥吟便道,“我要休息了。”
又赶他。
李叙随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长腿依旧杵着没动。
“我说我要休息了,你也”
“祝宥吟。”李叙随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么几年没见,都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祝宥吟看到他的眼睛,“没有。”
他不意外这个答案,沉沉笑了一下,“我倒是有挺多想跟你聊的。”
祝宥吟也学着他,皮笑肉不笑,“想聊什么?”
李叙随眼神上下扫视她两秒,“聊聊你在国外的生活,不过看样子…这些年你也没什么长进。”
又来了。
回国才见了他两面,每次都是阴阳怪气的。祝宥吟忍着一口气,这混蛋,亏自己还总是想着他。
他倒好,一如既往地烦人。
她凑近一步,“其实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李叙随捏玩着塑料壳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这些年我很开心,外面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要不是这次回来,很多人和事我都忘了。李叙随,你别老惦记着我过得好不好,你喝多了,没事就回去早点睡觉。”
李叙随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立刻眯起眼睛。
这些年很开心?
开心。她怎么敢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说丢下他以后的日子是开心的?尽管面色无常,但李叙随气得忍不住咬住了后槽牙。
所以她真的够狠心。
想起她给其他男人的笑和拥抱。他的胸腔里就翻涌起一股的怒火,不知道是恨还是嫉妒,但这些情绪永远只会被祝宥吟勾起。
“还是胃不舒服?”
祝宥吟一脸关心他的样子,浅笑着说,“别看着我,我又不是你朋友,给他们打电话送点吃的来啊。阿随,你朋友最多了不是吗?”
小没良心的。
李叙随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把她的脸抬起来,“尖牙利嘴的,在国外就学会这些?”
第59章 被她咬“那你告诉我,你想我吗?”……
裴妍芝顶着凉风跨出璃院的大门回到车上,她拉起安全带长舒一口气。霍启彦把烟灰抖掉,启动了汽车后随口问,“拿给他了?”
“给了。”
裴妍芝咂咂嘴,“他看来是真醉了,手机没在身上都没发现。”
霍启彦点头,“今晚红白混着喝,估计够呛。”
裴妍芝不满地说,“你们今天过分了,阿随都没吃晚饭还灌他那么多酒。”
“哎哟我说裴大小姐,你没看到吗?是他自己非要喝的,我劝都来不及。”
裴妍芝没说什么了,可突然嗅到一股烟味忍不住捂住鼻子,又用尖细的嗓音开始控诉他,“阿随都已经戒烟了,你还抽呢,臭死了。”
“他戒他的,我抽我的啊。”
霍启彦嫌她烦了,瞥了眼导航挑了一条近道送她回家。
“好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说要戒烟啊?明明前两天还”裴妍芝越想越觉得不解。
霍启彦哼笑了一声,“因为什么学会抽烟就因为什么而戒掉呗。裴小姐我建议你呢别在阿随身上费功夫了,你看他这几年身边有过女人吗?”
裴妍芝转转眼珠子,“他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吧?”
“哪个?”霍启彦明知故问。
“就之前听说的那个,祝家以前的女儿,现在在国外那位。”裴妍芝神色纠结,最后叹口气,“是她吧。”
霍启彦不置可否,踩下油门,汽车的轰鸣声响彻空旷的街道。
以前那档子事在圈子里传得到处都是,特别是他们分手以后大家都说李叙随被人耍了,接着为情所困才选择出国读书。李家也没人出面压这些风声,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才逐渐淡忘了这个八卦。
朋友之间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霍启彦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后很应激,他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祝宥吟甩了自己的好朋友。
而他想不到的是,那位让他气得牙痒痒的姑娘,此刻就被好友禁锢在怀里。
李叙随在安静的室内捏住她的下巴。
阿随?叫得可真好听。
这几年在心里头总是惦记着她,但都是又看不见摸不着的,这会儿好不容易碰到她,也就不自觉用了点力气,惹得她蹙起了一点点秀丽的眉毛。
祝宥吟听见他的声音,吃痛地掰开李叙随的手掌,“是啊,我在国外学得可多了。”
“学得太多,所以就忘了以前的人和事?”
李叙随环起双手,垂眼凝着她。
“是啊!”
祝宥吟提起音量的一瞬间想起屋子里有其他人在休息,于是又抬起手小声地说。“我要记着以前的事情做什么?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忘了不是更好吗?”
李叙随扬起了脑袋,看着天花板的小吊灯忍不住发出一声嗤。胸骨处生出了细密的痛感,是这些年里他常有的感觉。他习惯了也喜欢感受这样的疼。仿佛只有这种时候才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对你来说,忘记真的那么简单?”
李叙随站直身子,往前一步靠近她问。
“很简单。”
祝宥吟今晚是打定主意跟他唱反调,于是又说,“去到外面的世界,我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很美好。所以李叙随你不用瞎操心,这些年我过得很开心。”
“你不必一直跟我强调。”李叙随又一步步往前,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箱上。他将人圈在自己的身影下,“你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我能看出来。但是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
祝宥吟抬手挡住他坚硬的胸膛,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你说话就说话,别往前。”
“你怕什么?”
李叙随扯起嘴角,手按在了她腰后的冰箱上俯身看着她,“谁允许你就这么忘记以前的事情?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开心。”
“不需要谁允许。这都过去那么多年
了。我有新的生活,你、你我们身边都有新的人,为什么还要、要执着于过去呢。”
祝宥吟说到最后都把自己气得结巴了。她眼眶里蓄起热意,看着李叙随却又像是在询问自己一般地小声嗫嚅,“你说,对不对。”
李叙随冷眼回呛她,“对什么对啊祝宥吟,我说你这几年没长进说对了吧。这种蠢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祝宥吟伸手想去推他。
李叙随顺势就抓住她的手腕,扣在了身体的两侧。祝宥吟不想让他如愿,便一直在挣扎着,两个人的动静不小。
“你松开我!”她气得咬牙切齿,用脚去踢他。
最后李叙随膝盖一撑,用蛮力压制住了她。
她身上都没多少肉,细细的骨头更是像马上会被折断似的。他不敢使出全部的力气,听见她不满的呻.吟只是用拇指摩挲着她手腕内侧那块儿最柔软细腻的皮肤。
“你确实有了新生活新的人,你现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幸福,幸福到甚至可以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可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李叙随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而因为怒气而绷紧的下颌和脖子上凸起的经脉还是出卖了他。
祝宥吟停下挣扎,她微微吸了一下鼻子轻声说,“我不想和你吵架的。”
李叙随顿住手,接着就松开了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身,背对着沉声开口,“祝宥吟。你讨厌我恨我骂我都可以,但别把我说得跟你一样狼心狗肺。”
他说罢,甩下手离开。
困在过去的只有他罢了,说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对于祝宥吟来说确实改忘掉以前的一切,她走的那天就是要去拥抱新生活。
祝宥吟忽然在背后叫住他。
李叙随的双腿就这样不听使唤停了下来。
没出息。
他自嘲。
祝宥吟绕到前面,瞧着这个面容深邃英挺的男人,一口气不停歇地说,“我看是你恨我才对吧,明明就是你发神经,一见面就要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是不是想看我笑话?我过得不好你就满意了?”
“我阴阳怪气?”
李叙随反问,又歪头冷笑一声,“那不然呢,我不能恨你?祝宥吟是你不要我的,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哄着你,跪着和你说话啊。”
祝宥吟被他冰冷的语气噎住,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冰锥扎进自己的心里。争吵让他们都变得不理智,长时间的思念化成了怨念,把情绪和矛盾都无限放大。
可尽管如此,李叙随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混蛋!
她挂在眼角处的泪珠子猝不及防地滑了下来。
她站在玄关处指着他,“好啊!你恨我,我也讨厌你。你有那么多朋友,为什么大半夜还要来敲我的门,怎么不让刚才那个女人帮你醒醒酒?烦死了你!”
“谁敲你门了,这屋子你他妈几年没回来过啊?怎么又变成你的了,你是不是认为”
李叙随说着说着,忽然看见她下巴处那颗摇摇欲坠的眼泪,胸口蓦地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及时停下所有蛮狠和无理,沉默片刻后才干巴巴解释,“我喝多。”
语气依旧十分不善。
祝宥吟不依不饶,“喝多了对着我发酒疯?”
她伸手拽住李叙随的衣领,猛地靠近他。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里的恍惚和情愫,像是以前年轻的时候他们靠近的每一个瞬间,他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失焦。
祝宥吟气消了,忽然觉得有趣。
她扬脑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她放轻了声音喃喃问,“我们怎么老是吵架呢?”
李叙随配合着她低下脑袋,但眉头还是拧在了一起,“我没跟你吵架,是你非要——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祝宥吟踮脚咬上了他喋喋不休的薄唇。听见他闷哼的一声,她便更加用力地撕咬他。
唇齿相碰,激烈的气息瞬间点燃着本就紧绷的气氛。唇边的肆虐使血液很快就弥漫开来,淡淡的血腥味染在两人贴合的唇瓣边上。
祝宥吟松开唇,往后一退。
看着他沾了血迹的模样,心满意足地扯起笑容,“抱歉,我也喝多了。”
李叙随闻言看向她,嘴边的刺痛感再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被咬了。
李叙随用手背抹去那一点点血,用舌头扫过唇腔内部。这让人心烦意乱的时刻,他居然在庆幸自己这几天都没抽过烟。
于是他抬起眉眼,长臂一捞,把想要逃走的女人卷到了自己的怀里。他发狠似的紧紧含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面还有刚才留下的痕迹。
这日思夜想的味道果然一点没变。
感觉到她的挣扎,他加大力道扣住她的腰肢。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把舌头送进她的口中,汲取着她的一切美好与甘甜。
空气在浮动翻涌,他们都没有忘记刚才的争执,彼此都不愿意占下风。黏腻的汗水,交缠的手臂,祝宥吟终究是没他力气大,她被掐着腰抵在了墙边,像是暴风雨般打翻的小船她颤抖着。
汗珠从脖子上滑落,她用力推着男人的胸膛。
“唔”
咬人这件事,李叙随可比她在行多了。
去他妈的新生活。
他紧紧吻着她,毫无节奏侵略她的思绪。
“李、李叙随,你唔给我滚!”
她断断续续发出声音,红润的面部覆上了一层水光似的。
李叙随抵着她的额头,粗重的喘息声勾起欲望。他捏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笑着问,“不是你先招的我吗。”
祝宥吟嘴巴疼得不行,小声骂他,“恶心!”
李叙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点在她红肿的唇瓣上。
这几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缓解,他建立起来的那些戒备也随之崩塌。原来他的自尊心可以被祝宥吟随意践踏。
“呵,还能比这更恶心。”
祝宥吟有点缺氧,脑袋晕乎乎地。不过她怎么能让李叙随得逞,她伸手勾住李叙随的脖子,把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你现在的样子,很有趣。”
轻柔的声音勾着他的耳膜,他清楚地看到祝宥吟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于是不动声色,紧紧地盯着她。
她身上掀起一阵阵的香气,是柚子味的。不算浓烈,但被热气氲得更加甜腻。
祝宥吟贴着他的鼻尖,唇瓣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
暖意升起,李叙随完全不受控制地去寻找她最柔软的那块领地。
就在要吻上的时候,祝宥吟又一点儿也不怜惜地扯住他的头发,“想要亲我?”
李叙随没说话。
他想他是真的喝多了。
“那你告诉我,你想我吗?”祝宥吟的手指碰到他的耳垂,不经意地划了一下,“说话。”
“不想。”李叙随睨着她。
祝宥吟笑了一下,“看出来了。”
她不准李叙随动却又吊着他,如魅魔般的语气窜入他的耳边,“既然我们都闹成这样了,你干脆多恨我一些好了。”
说罢,她仰头主动吻上去。
和刚才激烈的吻不一样,她轻柔引导着他。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只是祝宥吟有些费劲,还要踮着脚尖。李叙随腰也弯得难受,于是托起她的双腿将
她抱了起来,像树袋熊似的搂在一起。
“去我那边。”李叙随低声说。
“不要。”
稍微分开,李叙随看到了她脸上细致的绒毛,呼吸又在一瞬间变得灼热。她的眼里雾蒙蒙的,比以前更会勾人。脸上泛了潮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渍,唇瓣微微张清纯而夹杂着妩媚。
李叙随不自觉滑动喉结。
她长大了。
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她小口喘气,抱着李叙随的脑袋说,“就在这里。”
在这里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李叙随不着急,只是又抱着她贴了上去。
最后跌落在柔软的沙发,他一直紧紧搂着怀里的姑娘。她主动亲吻回应,刚才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消散了。
分开的这些年,他真的不好受。所以他一刻都不愿意放手,温柔地把她视若神明呵护。
今夜他在酒局时喝得确实挺多,但一路上意识也算清醒。回到璃院看见这边的灯开着,就忍不住过来试探。
果然,开门的是她。
结果又是争吵。太久没见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好好说话。直到她掉眼泪他才停下来,觉得自己真该死。
就在她咬上来的时候,李叙随认为自己醉了。
那狂热的躁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就这样沉沦再沉沦,对她说不出更狠的话,只是想求她再多给自己一点爱。
李叙随紧紧搂着她的腰,眼角的温热也在沙哑的声音中滑落到鼻尖。
“老婆”
他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他忘记这一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睁开的双眼。下意识地去动手臂,却什么都没摸到。
李叙随猛地坐起身,扶着眩晕的额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在工作室的沙发上。
昨天不是梦。
他身上的衬衫和裤子因为昨晚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而变得皱巴巴的,他环视四周,没看到祝宥吟。又站起身,“柚柚?”
无人回应。
静默吞噬他的思绪,让人感到不安。
他再次开口,“祝宥吟?”
“咔嚓——”内室的门被打开。
翁莉从里面走出来瞥了一眼矗立在客厅里的男人,“醒了?桌上有早晨和解酒药。”
“她呢?”李叙随皱眉问。
“祝宥吟吗?”
翁莉喝了一口热水,懒洋洋耸肩,“走了啊。”
“…去哪儿了?”他嗓音低沉。
“她今天的飞机回英国啊。”翁莉语气淡淡,古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啊?”
回英国?
李叙随眯起双眸,浑身浅浅散发出不爽的气息。
他迅速集中思绪想起昨夜的种种,要不是嘴巴上隐隐的痛感,他一定会认为只是梦。可那又如何呢,她就这么走了,所有的对峙和温存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泡沫。
最后他低咒一声,头痛欲裂,不得不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跳动的位置。
他怎么会知道她还要走。
艹!
他只知道自己又被祝宥吟玩弄了。
第60章 挽着手得罪了李叙随她一定会被狠狠报……
与公司大部队会合后,祝宥吟又在候机室处理起乔姗刚交代的工作。
她一边打字,一边扭动着酸胀的肩颈。Mark中途过来问候也被她几句话打发走。不出意外,这会是她实习期间的最后一个工作任务,回到伦敦她就可以拿着实习证明离开。
想到这里她稍微有了一些干劲,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
在登机前她终于处理完了所有的表格,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舒一口气。
昨晚几乎是一夜的浅眠,工作室的沙发上太窄,八月的天气里被人拥着睡觉实在是太难受。今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镶嵌在对方怀里,坐起身又觉得腰酸背痛。
祝宥吟掏出镜子看了眼自己嘴角的红痕,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在一瞬间回忆起昨天晚上混乱又荒唐的一幕。
她拿起手机给翁莉发了条消息【你今天还好吗?】
翁莉今天休息,很快就直接打电话过来,“宿醉真的很难受,我倒还好啦,你待会儿还要坐飞机,能撑得住吗?”
“没事,我昨晚也没喝多少。”
祝宥吟靠到椅子上,开始收拾起东西。
“那个李叙随早上醒来就在找你。”
翁莉语气有点像是在憋笑,“昨晚你俩干啥了,我看他一副冷着脸的模样。”
“没干啥,就是和他吵了一架。”
“吵一架然后你俩在沙发睡了一晚?”
“嗯”
“啧啧。”翁莉咂嘴,“你没告诉他你还要回英国?”
“没说。谁让他惹我生气,气得我都忘记说了。”祝宥吟抿唇,提起挎包和电脑,“解酒药他吃了吗?”
“没吃。”
祝宥吟蹙眉,“早餐呢?”
“没有,他听到你走了以后脸色就不太好,然后又问了我你飞机的时间就走了。我的老天,工作室的门都差点被他砸坏了。柚柚,我感觉他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祝宥吟叹息,看了眼时间后就结束了和翁莉的对话,登机前给祝卉乐和蔡淑发去消息,最后才点进最新添加的对话框。
昨晚迷迷糊糊靠在李叙随怀里的时候,他突然问她要手机,把两人的微信添加了回来还置顶了聊天框。接着放下手机在她发丝边留下一个吻。
一整个晚上,他也就那会儿稍微温柔听话一些。
祝宥吟的指尖停留在键盘上,但迟迟未按下。
机舱内提示着乘客们飞行注意事项,身边的同事正在叽叽喳喳分享着这次在京桉购买的伴手礼。她扭头看眼窗外的天空,依旧晴朗。
可此时伦敦的天气似乎不太好。
最终,祝宥吟删掉了所有的文字。
准备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26日伦敦气温18摄氏度,最低温15摄氏度;降雨量60%。带伞,穿外套。】
几行小文字是人工编写的。
在这些年里,她持续收到过这样的消息。前三年是巴黎的天气播报,最近一年是伦敦的天气播报。
她当初怕自己会想念,所以狠心把他的微信删了,可李叙随总有办法找到她,他们短信记录里基本全是这样的内容。尽管她没有回复过,但这样的消息从来没断过。时间久了她也习惯性地查看他的气温提示。
祝宥吟收起手机,眼眶里充盈起热意。
为了不被同事发现,她只能将整个脑袋都转过去,用手背擦掉泪珠。
明明这次回来是想告诉李叙随,自己很想很想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她就无端地升起怒意,所以听着他刻薄的话也忍不住和他互掐。
都怪他,就不能让让她吗?!
讨厌。
在起飞前,她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回去上学了,要乖乖等我毕业】
对面还在生气呢,等她下飞机也没回复。但在之后也照旧发来了每日天气预报。
这家伙还有小脾气了,短信内容变得极其简短:
【21度,带伞】
祝宥吟整个九月几乎都是泡在公寓和图书馆里度过的,论文占据了她一大半的生活。十月,给她介绍实习工作的学姐薄岁飞来伦敦找她,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公司。
薄岁前年毕业后就回了国,今年在京桉开起一家传媒公司,主要负责艺人统筹和经纪运营。公司里的艺人主要都是一些歌手,也有几个小演员。规模不算大,但也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因为两人之前在学校共同合作过项目,除了是同门的关系以外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初创公司现在非常缺人手,而祝宥吟正好也准备在国内找工作,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在回国之前,祝宥吟的事儿还不少。
学校的事情处理完她见到了Mark。这个外国男人从她实习结束后就坚持不懈
地想和她约会,祝宥吟一次都没有赴约,他便直接来到了她的学校。
“yoyo,好久不见。”Mark扬起手挥了挥。
他今天穿着米色的长大衣,头发用发胶打理过,深邃的五官溢出笑容。Mark长得高,样貌是欧洲人最喜欢的那一款,出现在学校门口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见祝宥吟手里抱着一叠稿件,又绅士地帮她分担了一部分。
“Mark,你怎么来了?”
“我这几天休假。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吃一顿晚饭?”
人都来了祝宥吟也不好再拒绝。
“附近有家中餐,味道特别好。上次我和发小一起来吃麻辣水煮肉片,辣得他那一晚上都坐在马桶上。”
他夸张的语气,让祝宥吟笑出声。
年轻的男女说说笑笑,并肩离开了学校。
伦敦的秋冬默然而浪漫,枫叶在风中悠悠飘落。小雨在傍晚又落了下来,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冰凉的水珠砸在鞋面上。
坏天气沉甸甸坠着心脏,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车逢适时地撑着雨伞上前,“需要我改签机票吗?您好不容易来一趟,会议也全部结束了,多待几天吧。”
李叙随收回目光,淡然地摆手,“回京桉。”
吃完饭的时候,祝宥吟明确地拒绝了Mark。
她不想拖泥带水地处理事情,在对方询问原因的时候她直接拿出手机,找出新闻上有关李叙随的一篇报道,点开他的照片递给了Mark。
“他是我的爱人。”
Mark非常惊讶,仔细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因为一些原因我和他分开了一段时间。上次我跟你们一起回国就是因为想去见他。”
“那你们现在和好了?”
“还没,但快了。”祝宥吟扬起笑容。
Mark无奈摊手,“你们挺般配的。”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非常成熟,但不同于旁边的其他企业家,他身子是往后靠在椅子上的,一双长腿交叠,尖头皮鞋自然地抬起。目光炯炯注视着镜头,似乎带了笑意又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Mark看不懂报道的标题,可从男人的位置与状态上能看出他一定是有很大社会地位的某类人。
“希望你能幸福,以后我去中国的时候可以找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她笑着点头。
十一月初祝宥吟准备回国前,公司看上了一个小歌手想把他签下。那人名叫孙炜,是她的校友并且互相认识。
孙炜前段时间参加了一个国内的综艺,小有名气风头正盛,薄岁怕他回国后会被各个经纪公司争抢,于是紧急给祝宥吟call了电话让她多留一段时间,以校友的身份和对方接触接触。
孙炜是北城人,从高中开始就一个人在英国生活,家境优渥,听说是孙氏地产的大少爷。
平时在学校他就挺特立独行,完全是纨绔子弟的作风。祝宥吟跟了他一个星期,这大少爷整日就带着她去泡吧不说,一提起工作他就蹙眉,“学姐,这种时候就别聊工作了。”
一开始祝宥吟还苦口婆心劝他应该把握住这次事业的上升期,可几天之后她发现这人有逆反心理,越说越不耐烦。
祝宥吟也没耐心跟他耗下去,给薄岁打去电话说明情况,两人一合计这人光有天赋不努力,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于是准备放弃这号人。可公司的大股东不同意,坚持认为孙炜会是将来的紫薇星。
祝宥吟不做反驳,只是默默订了回国的机票,把这个任务转交给了公司更专业的经纪人团队。
没想到,她一段时间没去打扰孙炜,这大少爷居然还主动找到她。
“听说你要回国了?”
“是啊。”祝宥吟正在整理行李箱。
“学姐,你们公司不想和我签约了?”孙炜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藏不住情绪,有点生气地问她,“坚持就是胜利,贵公司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孙炜。”
祝宥吟握着手机站起身,“我本来月初就要回国的,是接了任务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这一个月我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但你还是没有松口,可能是我业务能力不行,毕竟我也没签过艺人在这方面经验不足,所以公司那边会重新派人和你对接。”
孙炜慢悠悠哦了一声,“我觉得你的工作能力还行啊。”
祝宥吟没说话,开了免提继续收拾东西。
孙炜,“别生气嘛学姐,签公司是大事,我肯定要考虑清楚啊。”
祝宥吟停下动作,“我不是逼你的意思。你还年轻,我也知道有很多公司在和你联系,你好好考虑吧。反正我后天回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诶等等!”
孙炜叫住她,“你们公司的合同我都看过了,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祝宥吟觉得这小孩说话太磨叽,直接问,“那你跟不跟我们签?”
“签。”
祝宥吟扬起嘴角,可下一秒又听见他磨蹭的声音,“姐,签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过几天我姥爷生日,你陪我一起去参加呗。”
孙氏地产的创始人是孙炜的姥爷,他因此也随了母姓。老人性格严肃,对子女要求严格,他极力反对外孙搞音乐,只希望能赶紧回国成家立业。可孙炜也是个叛逆的性子,参加综艺不说,还直接签下了经纪公司。
祝宥吟答应了他的请求,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陪他参加老人的寿辰宴会。
这种场合她以前在祝家参加过很多次,进场前都没有什么感觉,可直到她挽着孙炜的胳膊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原本平缓运行的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偌大的宴会厅里乌泱泱全是人,到场的居然也有京桉一些老熟人。祝宥吟绷紧背脊低声询问,“生日搞那么隆重?不是普通家宴吗。”
“不知道啊。”
孙炜骂了句脏话,然后僵硬地露出笑容,“我都脸盲了,我爷在哪里?”
两个人都被这盛大的阵仗吓了一跳,一边低声议论一边往里走。
不出意外地,他们成为人群的焦点。有人率先认出孙炜,是孙氏常年在国外念书的大外孙。接着就发现他身边挽着一个漂亮姑娘,再仔细一看,眼尖的人发现她是祝家以前的那个养女。
“姥爷!”
孙炜发现了最前方的人,挥着手走过去。
“小炜回来了?”老人露出笑容,目光自然也落到了他身边那个陌生的面孔身上,“这位是?”
孙炜歪头看着女孩,脸上扬起一个深深的笑容,开口朝众人介绍道。
“我女朋友。祝宥吟。”
老人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将祝宥吟细细看了一圈满意地点头。
宴会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家都对眼前的两个男女议论纷纷。
“靠!”
远处的霍谷彦重重砸下高脚杯,双眉竖起露出恼怒的表情。
他怎么都没想到,再重逢,祝宥吟居然会是挽着男友的手出现在自己好友面前!心里愤愤着,又悄悄瞥了眼身边正在通电话的李叙随。
只见他面无表情,似乎不意外。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很多,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李叙随抬起酒杯抿了一口红色的液体,微凉的视线正紧盯着人群对面。
女人今天穿着浅色连衣裙,一侧耳后别着柔软的黑发,耳垂晶莹饱满,发丝随着她的笑微微摇晃。
身边的男人低头和她说话,手臂相贴。
直到挂断电话,李叙随才收起目光。
一旁的霍谷彦察觉不出他的情绪,沉声说,“那位是孙总的外孙,刚从英国回来……旁边那位,他说是他的女朋友。”
在场的一些人都听说过当年的风波,京桉的祝、李两家一直互相不对
付,但后来又因为祝家的养女和李家小儿子在交往而和解,同时也达成了新港的合作。
事情发展得很突然,大家都对这个事情津津乐道。那不知就在他们即将订婚的消息传出时,女方甩了李叙随出了国,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祝家的人。这样的荒唐事引起很多人议论。
如今两个当事人同时出现在这聚会上,大家认为,得罪了李家的小儿子,她一定会被狠狠报复。
包括李叙随也是这么想的。
他神色凛然,不经意扫过他们相挽的手臂后嘴角扯起讽刺的笑。
她又骗了自己。只不过几个月而已,她的新生活又比以前更丰富了。
先是那个国外男人现在又是孙家的外孙。之后呢?还有多少个人排在他前面。
李叙随捏着酒杯晃了晃,迈开长腿朝他们走去。
霍谷彦眼皮一跳跟上去,“阿随。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李叙随的视线停留在女人漾着暖意的脸庞上,眼底浮出一丝笑,“见到熟人,不得去打个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