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毛巾一甩:“走了。”
“哎!月阑!”柳星砚赶紧拦住,“你冒这么大雨过来,就为了跟我骂两句顾曜吗?”
柳月阑毫不客气地说:“那当然不是,我还为了骂你几句!顾曜脑子不正常,你脑子也不正常。”
柳星砚不想跟他争这个,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回答起先前的问题:“顾曜把你的卡带过来了,说你不要,还说……你要移民。”
柳月阑脸都气绿了。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气得像在发抖。
他差不多冷静了十分钟,中间还按掉了两个顾曜的来电,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对柳星砚说:“卡拿来。最近学校事情多,我没空看。等有空了我去看看里面有多少钱。还有——”
柳月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别听顾曜乱说,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自说自话。我没打算移民,也不去澳洲,我就待在这儿。别的呢,他还说别的了吗?”
顾曜当然还说了别的,但柳星砚不想多说,只含糊地应了一声:“拢共待了不到十分钟,没说别的。”
他起身去衣柜翻出一件睡衣丢给柳月阑,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换件衣服吧。”
柳月阑看着那睡衣上印着的小狗图案,忍了又忍才没说什么,一扬手脱下了湿漉漉的短袖,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但不管怎么说,柳月阑居然冒着大雨跑过来跟他解释,这件事让柳星砚有种隐秘的快乐——明明一通电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
柳星砚总不至于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却要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起身给柳月阑倒了杯温水。
……柳月阑面露难色。
“我说,柳星砚,”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满屋子的狗,能不能去了?”
他指指这个小狗造型的杯子,无语地说:“我的好哥哥,你都快三十岁了,你幼稚不幼稚啊?”
柳星砚眨眨眼:“很可爱啊。”
柳月阑:“我真服了你了。一条杂毛狗,你也能念念不忘十年。”
他这么说,柳星砚可不爱听。他抓起床头的胖星星,轻轻拍了一下柳月阑的脑袋。
“乱说。”柳星砚轻声说。
柳月阑看来心情还不错,既不躲也没张嘴骂人,只哼了一声。
两个人难得有这样安静不争吵的时候,柳星砚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蹬掉拖鞋,干脆也盘腿坐到床上,用膝盖碰了碰柳月阑,说:“哎,提起野哥……你还记得它吗?”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只是表情实在带着太过明显的期待。
柳月阑可太了解他了,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说柳星砚啊,我说你有病,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妄想症?你这副表情提起你的狗又是几个意思?”
柳月阑说着说着都乐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觉得你的狗变成人回来找你了。”
柳星砚嗓子一堵。他尴尬地清清嗓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柳月阑睨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天天神叨叨的。”
好吧,柳星砚又无法反驳了。
早些年还在医院养病的时候,他确实老念叨着野哥说要回来找他的话。
想到这里,柳星砚更尴尬了,简直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他换了个姿势,两手抱着膝盖,屁股往一边蹭着,离柳月阑远了一点。
柳月阑就眯着眼睛看他的动作,也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顾曜又打电话来了——刚响一秒,柳月阑就按掉了。
他给顾曜发语音:【顾曜,别挑战我的耐心。】
也不避着柳星砚。
柳星砚那一点好心情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这两人的关系,也是他们兄弟俩时常争吵的原因之一。
出于……一些愧疚和自责,柳星砚并不时常提起这些事,只是偶尔看柳月阑气得不行才会主动开口安慰几句。
比如现在。
“月阑,那个……”柳星砚斟酌再三,慢慢开口,“既然你没打算跟顾曜一起走,那他是什么意思呢?是他要移民吗?”
柳月阑淡淡吐槽:“他本来就不是中国国籍,早移走了。”
“哦,哦。那……”柳星砚其实已经后悔了,他能够预料到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场面会怎样失控,但话题已经挑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要不,你们不要在一起了吧……”
柳月阑没立刻回答。他两只手向后一张,撑在床上,侧着脸看着柳星砚,老半天才笑了一声。
“柳星砚,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少管我。”柳月阑用舌头抵了抵嘴唇,说,“哥啊,你要不也去找个男人吧,行不行?你要不再找个狗也行。分散分散你那注意力,别老盯着我。”
他想起柳星砚刚刚说的话,恍然大悟道:“哦就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就他吧,让他做你的狗吧,好吗?”
柳星砚有点生气了:“月阑,我在好好跟你说话。”
“我也在好好跟你说话。”柳月阑声音都拔高了,“这么关心你弟弟的私生活,那要不要把我和顾曜上床的细节也告诉你啊?哦刚好有新鲜的题材,出门之前我们才做过——”
柳星砚一个没拦住,嘴快的柳月阑已经叭叭叭开始描述一些细节了。从脱衣服到洗澡,从亲吻到舔舐,就差把最后一步也讲清楚了。
回过神来的柳星砚立刻从床上站起。他抄起枕头砸在柳月阑背上,高声怒道:“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柳月阑一直没躲,只在最后那一下时伸手拦了一把。
他扯过枕头,还想说些什么,抬头看见柳星砚微红的脸,又忍下了。
柳星砚气得快要发疯。
他可以不管弟弟跟谁在一起。顾曜虽然傲慢又偏执,胜在还算有些真心。
他也可以不管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柳月阑是有些真本领在身上的,哪怕没有顾曜,单靠他自己,也绝不会过得太差。
他什么都可以不管,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他,或许所有事情都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但他唯独不能不管柳月阑说这些自暴自弃贬低自己的话。
他的胸口不停起伏,连早就结疤的伤口都跟着隐隐作痛。
“月阑,你——”
才一张口,又被顾曜的电话打断了。
柳月阑依然不想接,手都按到拒接上了。但大概是为了缓解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接了。
他的手机开的免提,电话一接起,顾曜的声音迅速占领了这间小房子。
“阑阑,我再给你最后五分钟时间。”顾曜的声音平稳,甚至称得上平淡如水,但说出的话无异于丢下了一颗炸弹,“五分钟之后,你如果还不下楼,我就把这栋楼炸了。”
他停顿了半秒钟,又说:“阑阑,别惹我发火。”
柳月阑神情一紧,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窗边——
顾曜的豪车又把小区的路堵死了。
而小区门口,赫然停着两辆卡车!
“……”柳月阑反倒平静了,“知道了,催什么。我跟我哥说几句话也不行?你大晚上跑过来恐吓他,我不能安慰几句吗?”
顾曜说:“阑阑,四分半。”
“……”柳月阑咬牙切齿,“来了。”
挂断电话后,柳月阑换下了睡衣。
他摸摸自己那件衣服的下摆,还有些湿润。
换好衣服后,他飞快地对柳星砚说:“以后我会看着他,不让他过来骚扰你。但我不可能24小时盯着他。他如果再来找你,你别让他进门。”
他弄了弄领口,看向柳星砚,郑重地说:“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只会动动嘴皮子。但他嘴巴厉害得很,你不要被他唬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别的,你别管,你也管不了。最近期末周,学校里事情很多,我也没什么时间,就不过来了。你的钱我收到了,以后不用再打,自己留着吧。”
说完这些,他就离开了。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卡车轰隆轰隆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雨也停了。
彻底安静了。
一个晚上而已,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柳星砚竟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好几年。
他倒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胖星星,心下一片哀戚。
他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缓解不了眼眶的酸涩。
他赶紧眨了眨眼睛,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眨掉那点酸楚。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更用力地蜷缩起身体,弯得好像一只小虾。
夜深了。
柳星砚觉得很累,但心里翻江倒海没有半点困意。
他也不想动,连薄被都懒得拿出来盖好。
雨后的凉气从大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得他连牙齿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星砚也不清楚现在几点,只觉得应该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手机忽然响了。
……陆昭野弹了个视频过来。
柳星砚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了接听!
“哎——”陆昭野自言自语道,“怎么点成视频了?手滑手滑,本来是想弹个语音的。”
柳星砚完全没想好接起视频要说些什么——他人都还没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屏幕对着的还是天花板。
但听到这话还是笑了。
真是,好拙劣的谎话。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靠在床头,也不去拿手机,就让屏幕继续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好吧,手滑的陆先生,”柳星砚轻声说,“请问,这么晚手滑,是有什么事吗?”
陆昭野像是才洗过澡,短短的头发还带着点湿气。他单手撑着下巴,只有半张脸入镜,说:“有点失眠,想跟你说说话。”
又飞快地改了口:“不是,是想跟你说说话,所以睡不着——”
他原本带着明显的笑意,姿态也很放松。但当柳星砚的脸终于出现在画面里时,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陆昭野面无表情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凶:“谁惹你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