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给菜园子浇水完了,谢明珠反而没了什么事情。
水田已是万事俱备,只等秧苗下地。
旱地这边,菜苗也都还小,没到分株移栽的时候。
可现在还凉快,不出去做点什么,她总觉得实在浪费了这时间。
缝衣裳还是选着太阳大的时候,坐在凉台上慢慢来,反正也不着急。
所以当目光落到自己篱笆下茂盛的蜀葵,立即就有了想法。
眼下虽然家里才得了一张床,但月之羡接下来也有空,能将家里的家具给一一完善起来,窗帘也都挂上了,这院子自己也要收拾出来。
家禽已经确定了关在后院里,那里宽敞,平日里就是那些小鸡仔在那一片活动,晚上和鸭鹅一起关到窝里,也好打理。
到时候也不怕味道太大。
但为了提高环境卫生,谢明珠还是挖了些本地常见的鼠尾草来种在后院,大片的鼠尾草就种在窗下的空地上,紫蓝色花穗虽不大,但是成片的开起来,观赏价值也不低。
又有些芦荟科的植物,她叫不上名字来,反正在苎麻林往海边走的礁石边上有不少。
但只有这些植物点缀肯定是不够。
因此沙婶得知她这两日在收拾后院,便又给了她两根小石榴苗。
顺道还与她提,“等这秧苗下田后,阿羡多半也能得些空闲,叫他早些给孩子们挖了生根树来种下,也不要种哪里,我看你家那后院就很好。”
谢明珠头一次听到生根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要一人一棵么?”
“那是自然。”沙婶说着,见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一时也埋怨起月之羡,“这阿羡也是,我近来才觉得他是个能成事的,怎么这样大的事情,也没和你提过一回。”
随后也是给谢明珠解释起来,何为生根树。
原来这银月滩的人,每一个孩子,都会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亲自种下,好生爱护。
而这棵树就好比他们自己一样,以后有什么灾难,这树自然会替他们挡去。
谢明珠听了,多少是有些点封建迷信,但寓意是好的,这些树能替孩子们挡灾挡病,就冲这她必须种。
连忙朝沙婶道谢,“好,回头我与他提,叫他多上心些。”
沙婶其实说完后,就有些后悔,尤其是才发生了卢婉婉这样的事情,她就不该说月之羡的不是,应该多夸夸才对。
于是赶紧扭转话锋,“不过,想来这事儿也不怪阿羡,他这一阵子也忙,叫疍人们一耽搁,就那么久,眼下又要烧窑打家具。”
这点谢明珠深以为然,“是啊,他还不放心我们去海边,自己夜里还要赶着退潮的时候去海边。”他这般辛劳,家里那鱼虾也总是不断。
别说是小时那丫头胖了一圈,连她自己好像都胖了些。
沙婶听着,心里是有些心疼月之羡的,但又觉得他能考虑到媳妇孩子们去海边不安全,也觉得算是有些担当。
尤其是上次自己带他们第一次去海边,就遇着了那样大的浪,多半也是被吓着了。
随后又想起采椰棕花的事儿,“再有个把月,要准备去花棕岛,到时候少不得要去给十来天,阿羡还没去过,需要准备不少东西,你就多辛苦些。”
又是岛上?“去作甚?”何况月之羡不是不能出海么?他又没个亲儿子。
“砍椰棕花呀,咱银月滩吃糖,一年就指望着这一回,也亏得是老天爷馈赠,在大海上留下了这样一个全是椰棕的岛屿。”当然如果只是去砍椰棕花的话,肯定要不了这么多天,主要是砍了的同时,还要种下些椰棕苗,以及清理一下花棕岛上野草等等。
谢明珠一脸震惊,她上次煮糖水的时候,就想问月之羡家里的糖哪里来的?明明自己也观察过了,这银月滩的椰树林是多,一片连一片的,但是却没有合适熬糖的椰棕。
感情是这海上有专门长满了椰棕的小岛。
这时候沙婶又说,“其实听咱们老祖宗以前讲,在凤凰山上住的时候,咱们吃的都是崖蜜,那个才是真的甜呢!也不知怎么熬这椰棕糖。可七十年前那一场雷击引发的山火,咱被迫从山里出来了,就没法在回去,如今往里走一步,那瘴气就能要命。”
虽然她出生在这银月滩,但大抵骨子里流着蓝月人的血脉,对于崇山峻岭,还是充满了向往之心。
谢明珠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被云雾缭绕包裹着的凤凰山,倒吸了口冷气,不说里面的瘴气如何?就那险峻的山峰,恐高的她已是退避三舍。“椰棕糖也挺好吃的。”未必就非得吃崖蜜了。
不过说起这崖蜜吃不上,那吃点蜂蜜总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不说银月滩这一片耕地少,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就是这常年不断的椰花,都够蜂蜜们吃个脑圆肚肥,那是不是可以考虑,弄个蜂桶?
但是她对这个养蜂一窍不通 ,真的只弄个蜂桶就能引来蜜蜂安家么?
心里想着,回头问一问月之羡,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引蜜蜂来安家,届时就养在后院的椰树上。
又与沙婶坐了片刻,方拿着石榴树苗回家了。
却发现家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宴哥儿一直都是跟在月之羡身边的,想来这会儿在海神庙干活,小晴她们几个姐妹在村里也有相熟的小伙伴。
现在她担心的是,她们要是没看好小时,又溜去了冷广凤家,那可如何是好?
要不说,到底是母女连心,她这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这小丫头片子又去招人家娃儿哭。
晚些小晴领着妹妹们回来,就见着小时身上灰扑扑的,两个花苞头也有些散乱。
虽然现在他们对村子熟悉了,每天出去疯玩,但是也没搞这么脏过。
谢明珠皱起眉头来,还没等她问,作为姐姐的小晴立即就先心虚开口,“娘,都是我的错,我没看住小时,让她和小野又碰面了,谁知道今天小野发狠了。”
那孩子终于知道反抗了,然后两个扭打起来。
小晴她们三姐妹发现小时不在身边时,就立即朝冷广凤家那边赶过去,果然见小时在,正和一边哭唧唧的小野扭打在一起。
也是如此,才弄得如此狼狈。
小暖小晚也都垂着头,等着谢明珠的巴掌教育。
但是等了半响,没得动静,胆子便也逐渐大起来,悄悄抬起头。
那小暖更是仗着谢明珠是亲娘,直接问:“娘,您不揍我们么?”。
这一阵子,谢明珠没少揍小时,以至于那温柔娘亲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是一去不复返。
所以这回来的路上,都忐忑不安,怀疑今天可能她们三也要和小时一样挨打了。
“我打你们作甚?”谢明珠心说自己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女魔头,为何会叫她们觉得自己会动手?一面示意都散了,就留下小时。
然后巴掌往屁股上招呼去。
但是效果并不大,这一阵子小时总挨打,已经有些免疫了。
此刻她在不断复盘,为什么没把小野按在地上狠狠捶一顿,肯定是自己个头太小,没他壮,以后要多吃些,吃壮壮的,最后一拳就将他打趴下。
“知道错了没?”谢明珠见挨打的小时一脸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有些无力。
这娃儿有点不好教啊。
但这肯定不怪她,她又不会做娘,头一次做肯定做不好。算了,就给自己定一个能把他们养活的目标就好,其他的暂时别要求那么多了。
这样想,心里也就没那么郁闷了。
没曾想,小时竟然一脸认真地点着头,“错了。”
可还没等谢明珠欣慰一下,觉得她这顿打不白挨的时候,小时忽然又说,“我不应该和他正面动手,我应该背后偷袭。不过这是现在,等我以后长大了,力气足够了,直接一拳就给他撂倒。”
谢明珠听到这话,都要给气笑了,“你志向倒是不错。”可惜了,镇远侯死了,不然真要感慨一句将门虎女!
一旁的三个姐姐声音都不敢出,悄咪咪摸走,见着什么活儿也不挑,赶紧做起来。
等着娘一会儿发怒,肯定就不会波及她们了。
不过这次谢明珠没有继续动手了,她仔细考虑了一下,虽然这么小的孩子讲道理她不肯听,但这一味的打屁股,好像也不顶用。
而且真下力大了,自己又心疼,所以她决定不管了,这个烂摊子到时候扔给月之羡吧。
所以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我是管不了你。”
小时见她就这样放了自己,半信半疑,等了半天,见娘果然去了后院种树,没理会自己,这才长松了口气,然后高高兴兴继续玩儿。
晚上月之羡带着宴哥儿回来,今天窑封了,他们这两天捏打的器皿都放了进去,那窑要烧个三天左右。
不过两人回来时,柴火已经添够了,明早去加柴火就好。
不但如此,白日里还在那旁边的木工房里,做了一张厨房里谢明珠点名要的置物架。
谢明珠用来堆放些锅瓢碗盏的,所以也要多精巧,主打就一个简约风。
所以打完了这个架子后,还做了一把小椅子,两个床脚凳。
这扛回来后,头一件事情,也是在院子里刷桐油。
一个晚上,家里内外全都是桐油味与蒿草烟熏味重合在一起。
谢明珠看着往窗柩里安装海月贝的月之羡,提起生根树的事情,谁知道月之羡竟然早就有谱了。
“我早就挑了几棵马尾松,原本早前是想找祭婆婆挑个好日子,给挖回来种下的。”但这不是遇着了卢婉婉那事儿么。
因着这一件事情,海神庙里连课都没继续上了。
所以他也就暂时没去找祭婆婆。
谢明珠心头升起一丝感动,没想到人家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谢谢你。”这声爹看来孩子们没白叫。
“本就是我的份内事。”月之羡有些不好意思,快速地转过话题,“后天窑就好了,但要凉个两三天才冷开,这几天里,我抓紧把家具都打出来,到时间插秧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好。”
他知道谢明珠怕水里的水蛭,如此就不要让她下水了。
而且他的计划,按理床铺家里的孩子一人一张,毕竟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小晴她们还小,四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
谁也不想离开谁,所以他的想法是先打四张出来,他们正房一张,宴哥儿屋子里一张,剩下的两张就都放在小晴的屋子里,这样四姐妹还能继续睡。
而现在才得了一张,剩余的三张,这几天肯定能做出来。
席子自己也编得差不多了,眼下就是缺枕头。
原本他们这海边睡床的话,枕头也都是竹编藤编的,可是白天他听宴哥儿说,他们在京都用的枕头是软的。
这个月之羡也晓得,里面放的不是棉花就是锦布碎片。
可岭南没有棉花这个东西,碎步片的话,家里是有些,但媳妇说,想试着学做布鞋,那肯定是不用的。
所以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回头去找些决明子,虽不够柔软,但透气对睡眠还有好处。
当下也是和谢明珠提起枕头一事来,“等插完秧后,我和长殷他们去山谷里,找些决明子给你们做枕头用。”
谢明珠本来以为,这插秧后应该能叫他休息一阵子,毕竟自打自己一家子来了后,他也没好好休息过一回,谁知道他还要去山谷里。
不说到时候要穿过有瘴气的林子,危机四伏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都不考虑一下,休息一回么?
于是只连忙劝着:“也不急,我看现在大家睡吊床也都习惯了。”
而她这话月之羡听在耳朵里,心里大喜,媳妇这肯定是心疼自己了。
这次还倒是真猜中了。
毕竟牛马也不能这样不分日夜使吧?谢明珠也害怕他年纪轻轻的,就被熬死掉,回头自己又成了寡妇。
过了两日,村里的男人们又要出海去了。
他们家的窑也熄了火,就等着温度降下来后,便可以开封。
而月之羡也如同他计划的那般,一头扎进木工房里。
谢明珠看着自己撒下的菜苗,也可以分株移栽,还有那辣椒苗跟着黄瓜苗,也能栽种了。
几个小丫头也知道今天的农活能帮得上忙,没像是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就往村子里窜。
连着小时,也因她那破土而出的豆苗芽而变得积极不已。
可惜她太小,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明珠先将辣椒苗和黄瓜给移栽好,这两样苗少,物以稀为贵,所以她自己动手,没叫孩子们沾边。末了还担心太阳出来被晒到,便往上头搭了两根椰树枝挡着。
然后才开始大面积移栽其他的菜苗。
生菜萝卜白菜花菜等,大约五六种。
这些菜里,有的吃根茎有的吃花朵,还有的吃叶子,但好在这种植方法都大同小异。
坑是她昨天傍晚阴凉时候就来挖好的,现在苗分出来,她在前头用椰壳绑着竹竿做的粪瓢往坑里浇洒湿漉漉的粪肥土。
这粪肥土都是家里平日的生活垃圾沤的肥和灶里的灰用水拌在一起的。
因为是头一次实践,比例怎样她拿不定主意,所以宁少不可多,生怕到时候适得其反,把这些菜根给烧掉了,所以每个椰壳瓢里的粪肥土,基本她都分六个坑。
她在前面分粪肥土,七岁的小晴就在跟在她身后带着妹妹们往坑里放菜苗。
这菜苗又嫩又娇弱,小孩子的身高正好,不用弯腰放进坑里也不怕砸断。
所以回头谢明珠拿了从沙婶家借来的小锄头,一手将菜苗扶正,一手拿着小锄头挖土给栽种起来。
小姑娘们有没闲着,继续跟在后面浇水。
谢明珠一个人的栽种速度,还有些赶不上她们。
加上她早就将这些地分成一垅一垅的,小孩子们走在中间的空隙上,也不怕踩坏了菜苗。
方便得很。
以后也完全可也将浇水这活儿教给她们来做,免得每天都闲着到处疯玩。
其实村子里随便玩谢明珠是无所谓的,主要是听着这些小丫头,竟然想去爬苎麻林那边的礁石山。
爬了礁石山,偷偷去海边还远么?
所以自然是要找些事情给她们做。
人多力量大,谢明珠的菜苗一个早上没用,就全部移栽好了,余下的那些只要正常浇水便也能茁壮成长。
下午没得空,现在新衣裳都缝了出来,她便将早前流放时候的旧衣裳都给拆了,准备学着做鞋子。
虽然这海边常穿的是草鞋,凉爽又透气,要么就是木屐。
可谢明珠实在害怕踩到蛇虫鼠蚁什么的,没得安全感,尤其是早前还被四脚蛇爬过脚背,她就更害怕了。
那冰凉凉的感觉,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但她不会做,所以拿着找苏雨柔。
卢婉婉这些天身体虽然逐渐好起来,但还是得多休息,所以谢明珠便没去打扰她。
没想到到了苏雨柔家这边,阿丹也在。
小野看到谢明珠后,更是一脸紧张,好在发现谢明珠身后没人,方松了口气。
阿丹如今搬了回来,没了偏心婆婆和阴郁小叔子,现在她男人随着船队出海,公公还继续去田里,她便带着针线到隔壁来找苏雨柔。
见着儿子那一脸表情变化,没个好气地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她对孩子的耐心,早在儿子那一天又一天的哭声里,给磨没了。
小野不敢吱声,趁着大人们说话,偷摸溜了出去。
三个女人坐着聊天,一边做针线,自没发现。
等着小野那哭声从村子里传来的时候,谢明珠与阿丹面面相觑。
谢明珠一脸的无奈,心想这次可不怨自己了。
她可没把小时带来,是小野自己偷偷找上去的。
苏雨柔在一旁忍着笑,“没事,我以前的奶嬷嬷还说,小孩子就要多哭才健康。”这话是否有依据,她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说肯定能缓解尴尬。
阿丹匆匆起身,很快就将小野给揪回来了,谢明珠和苏雨柔跑到楼下一看。
唉哟,被打得好像有点惨,脸都肿了,谢明珠更是紧张,“大的没动手吧?”按理,她家那几个大的不会跟着动手。
可是这小野看着着实有些惨。
阿丹恨铁不成钢,“没,他自己技不如人,不怪哪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反正他们年幼时候就这么长大的,所以阿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谢明珠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以往逗人家哭就算了,上次打架也不算太严重,可是这次把人脸都打肿了。
当下也是和苏雨柔阿丹两人告辞回家,顺便沿途寻找自家娃儿,一并喊回去。
这次不等她开口问,小时就自己坦白了,“我一看他贼眉鼠眼跑来,肯定就是想揍我,我当然不可能站着给他打。”
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
不但如此,她在动手的时候语言分散小野的注意力,骗他说天上有大鸟飞过。
小野一听有大鸟,连忙抬头看,就这功夫,小时一个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去。
他那脸就这么肿起来。
谢明珠听完她的复盘,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没好气地反问:“那这次觉得自己发挥得怎么样?”
谁知道小时还当真了,沉吟片刻,“比上次好些,但是进步不大。”
一旁的姐姐们拼命地给她使眼色,娘这头上都快冒火了,她咋还看不见?
但于事无补,小时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应该给他一次打趴下,以后他才会老实,不然闹来和我炫耀家里有啥啥的。”
可是谢明珠没记错的话,是她先跟人家炫耀有哥哥姐姐。
谢明珠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觉得还是得讲道理,“还打趴下?人家脸都给你打肿了,适可而止啊崽,你要是真将人打出个好歹,回头咱家还得带东西上门赔礼道歉。”
她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苦口婆心好好劝一劝这个娃不要这么暴力。
谁知道小时一听到要赔东西,一双杏眼立马就瞪得圆溜溜的,“那以后我见着他就躲远远的。”号阴险的小子,差点上了当,没准故意来招惹自己,就是想让自己打他,打惨了回头他就来讨要赔偿。
那小子最想要的就是哥哥姐姐,要是他狮子大开口,要喊让拿哥哥姐姐作赔偿,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而眼下她如此爽快表决,谢明珠也是有些傻眼了,自己准备了一大箩筐话还没说呢!
一面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当真?”
“当真!我现在是看出来了,他就是个烂心烂肝的,肯定故意让我打,回头好找咱家要东西。”小时现在已经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小野就是那种人。
额……谢明珠想说不是哪个小孩都这么多心思的。
但话到嘴边,心想算了,反正小时已经不招惹他了。
第37章 雷击山火
接下来几天,小时果然绕着小野走,也真没听到小野的哭声了。
谢明珠很欣慰,看来教育娃娃这事儿,也不用麻烦月之羡了。
家里窗户上,月之羡忙里偷闲的,终于是将海月贝全都安装上了,这下就算是来了大雨,也不怕吹进屋子里了。
不然又得和以前一样,急劳劳地拿芭蕉叶去挡。
这几日里,他忙着家具,窑也没开,正好又赶上沙老头他们出海回来,用骡子去海边驮海货,所以也就暂时封着。
今天谢明珠又去捡了些他们不要的烂鱼烂虾回来埋地里肥土,月之羡便把沙老头的骡子借去驮这些坛坛罐罐的。
谢明珠没跟着一起去,这几日床铺和各样小家具一一搬进来,屋子越发像样,她早上去给池塘里的鸭鹅扔些果子碎末时,又采了不少睡莲回来。
用来插花的海螺肯定是有多余的,就是没有足够的榕树根底座。
她正寻思着,叫孩子们在村里到处玩的时候,给自己找几个。
反正这村子四周,也有不少老榕树,刨几坨树根而已。
谁知道骡子驮着一堆盆盆罐罐回来的时候,谢明珠发现一群孩子怀里,竟然还抱着花瓶。
花瓶这种东西,在银月滩几乎都看不到,只怕是到了广茂县,也有财主老爷家里才能瞧见,所以谢明珠第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确定。
谁知道小时抱着个小小的花瓶,辕门一开,她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上楼来,献宝一样将手里的小花瓶递给谢明珠,“娘,爹说这种小的,可以用来插几株茉莉。”
所以,不是她看花眼了,是月之羡在这百忙之中,还真做了这些花瓶。
这一瞬的谢明珠是感动的。
其实说起来,他这些日子,做了许多让人感动的事情,比如那夜里赶着退潮的时候去赶海,或是为了和疍人兑换物资,整整一天都在那满是瘴气的林子里砍树。
他做的太多太多了。
多到谢明珠对他已经心生了愧疚感。
细节上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可那些,都是为了让他们能吃饱穿好。
唯独这花瓶一事,这是生存之外的闲情逸致,她不知道月之羡是怎样想的,可是这一刻看着花瓶,谢明珠忽然有种热泪盈眶又遗憾的感觉。
如果,自己再年轻些,必然会和他这样好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风花雪月的恋爱。
哪怕他不爱自己,自己也会试着去追求他。
又或许,他在年长些,那么就糊里糊涂做对真夫妻。
可是,没有可是啊。
她有五个孩子,哪怕不全都是亲生的,可这五个孩子这辈子和自己都是解不开的关系。
他们除了自己,没有了别的亲人了。
出于责任,就像是月之羡对他们的照顾是责任,自己对这些孩子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自己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
而月之羡,他年纪偏偏又还那样小。
“娘,您怎么了?”小时疑惑,方才娘明明满是错愕的眼神里,是很开心的,为什么忽然又红了眼圈。
谢明珠听到女儿的声音,忙收回了思绪,扯出个笑容来,“没有,娘很开心,回头你替娘好好谢谢爹。”
她将小花瓶收下,随即看着孩子们小心翼翼搬上来的各类坛坛罐罐,安排他们都给放到厨房里去。
月之羡还忙着去驮第二回,还有几口大缸。
所以将东西卸在院子里,便继续去海神庙那边了。
也是这会儿,谢明珠将东西都清点了一下,可以和面的陶盆,能炖汤的带两耳鼎罐,坛子罐子更是不在少数。
还有自己要用来做过滤水的陶锥。
以及那些大小不一的花瓶。
月之羡驮着第二趟大缸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将那些睡莲醒花,插入花瓶中了。
瓶身上没有什么装饰花纹,古朴简单,和这些睡莲,的确很搭配。
有一口水缸是专门用来装粮食的,因此也都全放到了厨房里去。
也亏得这厨房足够大,这些日子七七八八添置了不少东西,看起来越发像是一回事了。
月之羡将水缸搬进厨房,谢明珠见他又要走,“不是没了么?你不歇会儿?”
“方才遇到阿香婶,她说明日就去秧田里拔秧,明天还要指望骡子干活,我先给沙老头送过去。”叫他赶紧好吃好喝养着,不然这骡子明天哪里来的力气干活?
谢明珠听得这话,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块绿莹莹水灵灵的小白菜,涨势太快了,明日自己早点起来,给沙婶家和苏雨柔家都摘些送过去。
当下只叮嘱他,“早些回来。”
第二天,果然是全村出动,先去村里共有的秧田苗里拔秧,捆扎好便用村里的骡子送到椰树林的水田里。
谢明珠家这边,也送了不少来。
月之羡下午回来,也没歇息一下,说是怕秧苗被晒着,就开始插秧。
谢明珠打算一起,如今自己也穿上裤裙,方便得很。
但是她想太多了,种田好像没种地那样简单,她将秧苗分株塞进泥水里,可转头就漂了起来,在浑浊的水面晃晃荡荡的。
宴哥儿都比她要出息些,虽没月之羡插的秧那样整齐排列,但最起码没有像是她这样漂起来。
所以劝着,“娘,要不你上去吧,我和爹很快就干完了。而且你不是怕水蛭,你看那是什么?”
谢明珠原本还想再试试,可听到宴哥儿的话,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不远处因为他们没涉足,而还显得清亮的水里,一个肥硕的水蛭正准备伸展,朝这边游过来。
她当时吓得汗毛竖起,原本在泥水里步履艰难,顷刻间是变得健步如飞,立即就冲上了田埂。
然后赶紧检查自己的腿上,是否黏了水蛭,一面去溪边洗洗。
算了,这活儿她是干不了,还不如去看看自己中午弄好的过滤器。
那个倒锥形的陶瓮,现在就扣在水缸上,瓮里最底层,她放了一层山上冲下来的透气石头。
不知道是什么石,反正没毒,垫在在这最底层刚好,以免上头的沙土漏下去。
而且那吸附杂质的效果也不错。
这些石头上面,是一层粗砂,然后是细砂和木炭。
在最上面,又铺上了一层石子,如此一来,往里倒水也不用担心冲击到里面的木炭和细砂。
这层层过滤之下,即便是没有棉花,但谢明珠觉得就当下这条件来看,已经不错了。
眼下看着那一大瓮水都从这沙漏型的小口里渗透完了,继续将旁边桶里的水添在里面。
现在家里的基础设施,暂时算是完善了,粮食也不少,还晒了不少贝干和鲍鱼干,也不知月之羡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个个肥得不像话。
这绝对不是村里人常赶海那片沙滩上能捡到的。
但月之羡都是晚上去,这也没个手电什么的,她实在怕踩到什么恐怖玩意儿,所以一直没敢跟着去。
最近一次宴哥儿倒是跟着去了一次,回来一脸的兴奋,只说那夜里的大海是多么的神秘漂亮。
插秧的事宜大约也是忙了三四天,正巧又与出海的日子接上。
虽然还不知道海神娘娘那里的圣杯是否能如愿,但谢明珠发现这样安排下来,这村子里的人还挺忙碌的,压根就不像是自己早前以为的那样过得轻松。
最起码到现在,她还没看到鼓楼里载歌载舞什么的。
倒是准备插秧的那天早上,她去海神庙看了一会儿祭农神,祭婆婆披着一张满是海鸟羽毛的披风,头上也戴着贝壳和海鸟毛做的帽子,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唱唱跳跳的。
作为她接班人的卢婉婉,哪怕身体还没完全好,现在已经在旁边帮忙,递香撒米酒等事宜。
这祭农神是每次插秧之前,都要准备的。
村里各家也敬献了不少物资。
当然,神灵可吃不了这么多,这些其实大多是用来供养祭婆婆。
现在多了个卢婉婉,所以大家也将原本的物资多准备了些。
谢明珠起先不知道,摘了小白菜只想着既然沙婶和苏雨柔那里都送了,也给卢婉婉送些。
不能厚此薄彼。
没想到刚好遇到这场祭祀。
不过村里一年种三回稻谷,所以一年三次祭农神,他们早就习惯了,并没有留下观赏,早往田里去了。
谢明珠拿着小白菜来时,卢婉婉一脸疑惑,“你男人已经送了不少,你怎还拿来?”
谢明珠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村里各种祭祀,各家都要给物资,而她此前一次没留意过,却不知月之羡早就提前送了海货来。
后来她问起月之羡,怎么不同自己说一声?
月之羡只道了一句,这是小事儿,怕她麻烦。
反正自己赶海回来,绕过去送些就成,犯不着叫谢明珠专门跑一趟。
但现在知道了,谢明珠地里那菜也疯长,连蒜苗小葱都能吃了,所以今天日暮时候,又给海神庙那边送了些蔬菜过去。
村里眼下就她一个人种旱地,这些东西算是独一份。
卢婉婉气色好了许多,可见那一场劫难,算是成功度过了。
瞧见了谢明珠送来的这些绿色蔬菜,也很欢喜,“这边野菜种类虽多,可是这些葱啊蒜的,许久不吃,都快忘记是什么味了。”而且这边吃得普遍有些清淡,时间久了,还真有些挂念那些重味的菜系。
不过这银月滩物资稀缺,可不敢想那么多了。
有这些内陆常见的蔬菜,她已是心满意足,一面给了谢明珠几个香包,“我自己缝的。”一面将声音压低了些,凑在谢明珠耳边悄悄说,“我师父说可以防脏东西。”
说完她就笑了,不是她不敬畏神灵。
而是想,如果真有神灵和恶鬼的话,那怎么自己坠落深渊的时候,没有神灵来救呢!
谢明珠也不想封建迷信,但是见她笑,也没个好气,“可别叫你师父瞧见,虔诚些。”拿神灵做信仰,也将就。
她过去的时候,天还算是凉爽的。
只不过回来才吃了晚饭,天就闷热得难受,从来不娇惯的小时都开始喊热得睡不着,谢明珠只能拿了蒲扇进去,将窗户都开着,坐在蚊帐里给她扇风。
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了,她出来发现外面的凉台上,也不似以往那样凉快,好像整个村子都包裹在一个大蒸笼里一样。
也不见月之羡的身影,还以为是睡觉去了。
便也进房间休息。
他们这正房里的布置也简单,除了一开始月之羡给她做的梳妆台之外,现在还多了一张床一个柜子。
当然,月之羡的吊床也还在,他晚上就睡吊床。
谢明珠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
其实谢明珠很想叫他也下来睡的。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想占他的便宜,而是他在吊床上,居高临下的,哪怕谢明珠有蚊帐,但还是有一种自己一切举动都被他尽收眼底的感觉。
虽然他一般是背对着自己睡的。
反正就是叫人不自在。
所以进来便与他说,“你要不下来睡吧?”而且他还在发育期,天天这样睡吊床,会不会对骨骼发育不好?
天晓得她这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开口邀请对方和她同床共枕的。
谁知道屋子里静悄悄的,这时候她借着海月贝反射来的余光,才看到吊床是空的。
怔了一下,随后脑子转起来,直接去解了这吊床。
摘了正好,免得他天天居高临下就算了,而且还挡风,摘了空气流动更快,到时候风就能直接吹到床榻上来,肯定凉快多了。
她正解着,听到月之羡爬楼梯的声音,心里也不知为何,就急了起来。
因为谢明珠以为他已经睡了,所以凉台上的鱼灯已经吹了,去瀑布底下冲凉回来的月之羡见着,还以为谢明珠已经睡了,便直径推门进去。
黑暗中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我,想着,有床了,你也不必天天睡吊床,就给拆了,正好明天洗一洗。”她有点语无伦次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反正就是很心虚。
等了半响,也没听到月之羡的答复,她有些着急了,难道不同意?那算了。
估摸他也不会和自己睡,多少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于是连忙改口,“你不同意就算了。”
然而与此同时,黑暗中月之羡的声音很平静地传来,“好。”但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他的呼吸,明显都变得急促了很多。
怎么又答应了?而且还想那么久?谢明珠心中不解,不过答应了更好。
又怕他反悔,正要给他说床够大,一人一半。
可她这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忽然从头顶炸响。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听到这样骇人恐怖的雷声了,谢明珠吓得早忘记什么床不床的,急忙要往女儿们的屋子里去。
果然,她这还没出房门,就听到了被这雷声吓醒哭起来的小时。
月之羡也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可两人才出了房间门,刹那间只见整片世界都变得犹如白昼一样,便是地面上的一朵尘埃,也看得清清楚楚。
可也只是瞬息间,闪电消失,狂风骤起,轰隆隆的雷鸣继续,谢明珠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这黑暗,根据记忆朝隔壁的门框抹去。
但却摸到一个硬,或许也不算是硬,反正肌理分明,她当时一下就红了耳根子。
特么摸到月之羡的腹肌上了。
但凡自己摸到他的手臂也还能解释一二。
他该不会觉得自己这是趁乱故意占他的便宜吧?
不过现在谢明珠也顾不上多想,耳边全是小时的哭声,急死她了。
方才那声雷鸣实在恐怖,连她都被吓着了,更别说是两岁的小孩。
其他的孩子们也喊起来,在黑暗中到处摸索叫娘。
谢明珠好不容易进了屋子,身后忽然亮起一团微弱的火光,原来是月之羡点燃了鱼灯。
只不过是风太大了,哪怕他已经尽力挡着,可是火苗还是有随时熄灭风险,忽明忽暗的。
“多半要下暴雨。”他走到谢明珠跟前,把油灯递给她,“你看着小时她们,我和宴哥儿一屋子。”
宴哥儿虽觉得自己是大哥,是男子汉,可是刚才那一声雷,他平生所未见,心里也慌慌的。
这会儿听到月之羡要同自己一个屋子,心里好不感激,连忙起身来开门。
只不过此刻的月之羡却跑下楼去,他得去将鸡舍检查一遍,别到时候被这风给卷走了。
而且又是各处的窗要关好。
亏得家里的窗户都已经装上了海月贝,这下也不怕雨吹进来了。
屋子里,谢明珠已经将灯盏放到小桌上,桌子的两旁,各自摆放着一张木床,四个女儿分别睡在这两张床上。
桌上还放着一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半开的睡莲。
她将吓得不轻的小时搂在怀里,轻声哄着,“没事,就是下大雨,打雷很正常的。”
可今晚的雷注定不正常,因为后来也接二连三好几次雷鸣火闪,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一次时,谢明珠明显觉得似乎整个屋子都晃动起来了。
甚至雷声过后,她还仍旧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她心头直叫不好,这可不像是雷声,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别是什么泥石流或是地震海啸什么的?
尤其是后面还有那样一大座凤凰山。
不过害怕过后,冷静下来一想,泥石流几乎不可能,因为那凤凰山的山体为石头,而且山体表面也不是小灌木,更无人耕种,反而长满了参天蔽日的老树。
这些树木的根须如此发达,盘根交错,只怕紧抱着山体岩石呢!
所以更有可能是地震或是海啸。
而整个银月滩的人,都被这轰隆隆的声音给吓醒来,再也难以安眠。
好在接下来,便是磅礴大雨,雷鸣闪电倒没有了。
大雨在下了半个时辰左右,也逐渐小了下来,月之羡急急忙忙拿了蓑衣披上,就跑去溪对面将堵塞的沟扒开。
本来也不知道下雨,刚种下秧苗的田里,水有些少,他便将沟给堵住了。
谁知道这忽然下起了大雨,田里的水一下溢出来了,加上山上冲下来的积水,实在怕将才种下没彻底扎根的秧苗给冲起。
那就白忙活一场了。
这会儿小时早就已经恢复如此了,还和姐姐们一起讨论刚才的巨雷,谢明珠便也从屋子里出来。
站在楼上的屋檐下,听着那边传来的响动,心疼不已,这特么当农民也太难了。
她想下去帮忙,可家里才扎了一套蓑衣,她另外一套衣裳又洗了,就身上这套,可没法去折腾。
天太黑,她也看不清楚雨幕里的月之羡,只是听到半响没动静,吓得不行,甚至脑补他不会被毒蛇什么的咬了。
虽然下雨不可能有蛇出来。
但谢明珠是个悲观主义者,总在担心的时候,有这种这不好的念头冒出来。
“月之羡?”她连忙喊了一声。
没反应。
现在的雨虽不是很大,可是雨落在芭蕉叶和椰树上,捶打出来的声音却不小。
所以她提高声音又继续喊:“月之羡,月之羡?”
终于,黑暗里有声音回自己了。
“鱼尾峡那边的天,红的。”月之羡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被鱼尾峡那边火红色的天空给吸引了过去,这不对劲啊!
他回了谢明珠一句,没有回家,只是将锄头放到楼下干燥处,“我去沙老头那边一趟。”大半夜的,又下着雨,那边的天怎么又红又亮?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和月之羡一样,准备去放田水。
到了空旷之地,自然也发现了鱼尾峡那边火红色的天。
天有异象,哪里还敢枕榻安眠?
而谢明珠听到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朝那边瞧去。
果然,哪怕这里的视线不开阔,先被凉台旁边的椰树挡着,远处又有那百年老榕树的树冠遮挡,但谢明珠依旧能看到那边亮堂的天空。
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末日来临。
那画面太骇人了。
孩子们虽是在屋子里,没听到月之羡的话,但察觉到谢明珠在廊下来来回回走,一直不进屋子,实在担心。
那宴哥儿就先出来了。
然后便见着谢明珠垫着脚尖,仰着头不知在瞧什么?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也吓了一跳。
此刻的雨水又小了不少,那边的天就更亮了。
那种不同寻常的亮,给人一种血糊糊的感觉。
宴哥儿顿时也被吓到了,慌了起来,“娘,那是怎么回事?”
谢明珠一开始也被吓着,但惊恐过后,冷静下来,也猜到了些许,“只怕是雷击山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早前那轰隆隆的声音,怕也是不难猜到。
多半就是雷电击在山石上,引发了山体崩塌,而期间也引发了山火。
雷电引发的山火,并没有那么容易扑灭。
不然的话,当年的蓝月人,也不会从凤凰山上下来了。
第38章 几年难遇大丰收
现在她只担心,那山火会不会烧到这边来?
不过转而一想,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这雷击山火虽是难以扑灭,但也仅限于火源一带。
且不说才下了这样大的雨,植被山林潮湿不说,就是这鱼尾峡离银月滩之远,在正常的晴朗天气下,倘若没有风作为助力,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烧到此处。
所以有的是时间防备,完全可以挖出一道隔离带。
而且村子里小溪遍布。
于是也就没有那样担心了。
只是瞧见宴哥儿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你怎么了?”
宴哥儿的目光这会儿已经从鱼尾峡方向收回了,而是朝着村东沙老头家那边瞧去:“这夜半三更的,又是大雨滂沱,爹他们不会是想去鱼尾峡吧?”
谢明珠摇着头,“不会的,便是想要去看个究竟,那也是天亮后再去。”又有些惊讶,宴哥儿不比小时她们那些小姑娘好哄,而且又一向聪慧精明的,往昔跟在月之羡身边,多半是为了避免让月之羡觉得他们一家是累赘,所以他这个做哥哥的,能做就多做。
可是现在他这惊慌之下流露出来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来这个便宜继子,如今对月之羡这个继父,只怕也是真心敬爱了。
不过来想,月之羡这样的人,倘若不要去听那些传言,而是真心实意了解,哪个能不对他折服呢?就是自己,有时候也是忍不住心动。
可惜了,他对自己应该是没有那等想法的。
自己虽是这皮囊不差,可是月之羡他也是有过之而不及,本来这容貌自己还算是优势的,可对上他就不算了。
然后自己还有两个大硬伤,年纪差,娃多。
他是得多缺心眼啊?才会想和自己做真夫妻?不过撇开这些不说,月之羡的确是个能力极其强的室友。
年纪虽小,可是有责任有担当,自打婚书签下的那一刻,他就真的做到了护佑他们母子六人。
一旁的宴哥儿虽听她这样说了,可心里还是不放心,试探地问道:“娘,要不我过去看看,倘若他们真想去,我还能试着劝一劝。”
谢明珠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行。”雨虽没那样大了,可还未停,各处小溪里的水都溢出来了,只听着这哗哗的水声,她就能猜到现在平日里那温顺柔和的小溪,此刻应该是多么的汌急恐怖。
宴哥儿怎么说,都还是个小孩子,真运气不好,若是踩滑摔进去了,被这溪水冲走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可不敢这样冒险。
她这这不容置否的语气,让宴哥儿歇了这心思,可也没法继续安心睡觉了,一颗心始终悬挂着月之羡那边。
谢明珠又何尝不是,她比宴哥儿都想亲自过去看,也担心他们性子急,非得跑去鱼尾峡那边,若是路上再遇到雷电什么的,又到处都是大树,实在危险。
可一屋子的孩子呢!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得先顾着这帮孩子。
雨水落在叶片上的沙沙雨声逐让溪水的汌急声所取代,屋子里的几个小姑娘久不见谢明珠进去,都误以为是雨停了,壮着胆子从门里探出头来瞧,“娘,雨停了么?”
谢明珠收回眺望的目光,“还没。”不过小了许多,又或许是小溪里的水声过大,将雨声给取代了。
心里想着这雷击山火,也是百年难见的,如今雨小了,这外头也没了什么风,便朝她们招手,“想出来,就都出来瞧一瞧吧。”
几个小姑娘一听,次第出来,一字排在屋檐下,这会儿对她们来说,似乎凉台下也不安全了一般。
只是很快,几人的目光就都被鱼尾峡那边上空一片暗红吸引了过去。
这等奇观景象,何曾见过?
当下一个个都长大了嘴巴,满脸的惊恐。
“娘,娘……娘,那是是?”大些的小晴吞吞吐吐地张口问,眼里都是惊慌失措之色,这一刻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以为就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好在她话音刚落,其他几个妹妹也连忙追问,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撞了邪呢?
谢明珠本来叫她们出来看,除了这算得上是一桩奇观,更重要的是雷击山火引发的危害性质实在严重,也好跟她们严明雷电的危险之处。
这可比照本宣科那样的薄弱教育让她们更能深刻记住。
当然,也没忘记将一心挂记月之羡的宴哥儿叫过来,“以后你们若是在外面遇到这样的雷雨天,可知道如何避险?”
俗话说的好,但凡是个正常,甚至是小狗小猫,都晓得下雨了要找地方躲。
所以她这个问题问出口,一帮娃儿脸色各异,小时软糯糯的声音更是不解地开口,“娘,下雨了当然是找地方躲起来咯。”
甚至是有些担心,娘莫不是被今天的雷声吓着了吧?连忙上前抓着她的手,“娘你是不是被怕怕?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
谢明珠被小丫头这孝心笑道了,“娘不怕,娘是问你们,准备在哪里躲雨呢?”
她这般问,宴哥儿才收回思绪,方露出了些认真表情,“普通雨天,自当是找离自身最近的庇护处,树下也可。然若是这般的雷雨天,万万不可。”
谢明珠听到老大这答案,很满意,心想不愧是读过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样的雷雨天,倘若你们在外面来不及回家,的确应当远离树木,最好保持三十步以外。且当远离河流积水深等地,但也不可爬到制高点。”
前面的一帮娃倒是听懂了,就是最后一句,小姑娘们有些懵。
还是宴哥儿问出口,“娘,既然不能站在高处,那就只能躲在低洼的地方,如此一来,积水自然是深,也不安全。”
谢明珠指了指脑子,“所以要灵活用脑子啊?”低洼处也不见得全是积水。
几个小姑娘嘿嘿一笑,已没了方才的紧张害怕。
“然雷雨天,在广阔之地,别以为没了树木就安全,这个时候应当蹲下双手抱膝,头垂下来。”不然就是雷电活靶子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手里有金属赶铁器赶紧扔了。”
谢明珠这话才说完,小晚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兄妹几个听到她这话,一时都将目光聚集到她身上,“什么这样?”
小晚解释着:“以前我那个奶嬷嬷的侄儿,雷雨天在田坝里干活,被雷电烧焦,大家都说他是做了坏事,被老天爷惩罚了,全家还被赶出了村子。”
现在想来,原来是雷电落下来,他一个人站在那一望无垠的田坝里,所以雷电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且他手里还有锄头呢!
兄妹们一听,也一脸吃惊,心说这人实在是倒霉。
谢明珠则没想到,这小丫头还这样聪明,一下就能举出现成的例子,还能破除封建迷信。
很欣慰啊。
一时间,也是给他们说了几个雷雨天的小故事。
这下可好,大家都睡意全无了,越听越是精神,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坐在凉台下听故事的他们方齐齐都朝着楼下看去。
但见是月之羡回来了。
“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起身叫着,谢明珠反而被挤到了后面。
上楼来的月之羡见大人孩子都没睡,以为他们是被鱼尾峡的山火吓着,连忙安抚着:“没事的,那边的火烧不过来,你们安心休息就是。”
一面脱了蓑衣,往旁边的栏杆上晾着。
小时嘴巴就是讨人喜,一张口就说:“我们没担心山火,是担心爹爹。”
这话可听得月之羡嘴角压都快压不住了,还偷偷朝谢明珠看了一眼,她是不是也担心自己?“没事,爹是大人,这点雨不怕的。”
然后劝着他们去休息,“时间不早,你们快去睡觉,明天若是雨停了,下午我就带你们去海边。”
这样大的雨,只怕那浪都卷到礁石山那里了,而这个季节,听说前面的海里全是鱿鱼群,若是没有在这雷雨之前散去,必然都给卷到了礁石山上来。
到时不都是白捡的么?
一听得明天可能去海边,别说是一帮孩子了,就是谢明珠也颇为激动,心想那是该赶紧睡觉,明天才有精神去赶海。
当下也是催促着一帮娃娃进去休息。
月之羡见他们挨个进了房间,方同谢明珠说,“天亮后,我跟沙老头他们去鱼尾峡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山上下来的水还没退,你们先不要出院子了。”
那溪水现在汌急得很,四五十斤的石头都能冲着滚几圈。
家里这么多孩子,虽说这一阵子是养了不少肉,可真被水冲到,凶多吉少。
谢明珠连连点头,“那你快些休息。”又看了看着天,不确定下半夜是否有雷电,“我去同小时她们睡,宴哥儿那里……”说着,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早前他可说了,今晚和宴哥儿睡的。
宴哥儿就算是男孩子,可也是个小孩子,也会害怕。
月之羡被她这样一望,心头微跳,好像又犯病了!但面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喜色,这种被她需要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生愉悦,“我去和小晏挤一挤,你别担心他。”
说罢,就赶紧转身进屋子了。
不行了,他这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谢明珠没想到他跑这么快,自己那谢谢还在嘴里没说出来呢!
不过也没多想,只以为他这大半晚上都在奔波,肯定劳累疲惫不堪,实在困了。
下半夜的雨水淅淅沥沥,快到天亮的时候,彻底只剩下溪水里的哗哗声,以及后院窗台下面传来的鸡鸭叫声。
她连忙起身,动作有些急,一下把身旁的小时和小晚给惊醒了。
两个小丫头也揉着眼睛爬起来,显然昨晚睡得太晚,还没睡醒。
“快睡,娘起夜。”她胡扯了几句,将俩小丫头按下去躺着。
片刻后见她们又都睡了过去,方小心翼翼下床,出了房间。
外面已经大亮了,她压根都不用去隔壁敲门,就知道月之羡肯定早走了。
果然,才走到凉台这楼梯口,就见对面厨房里炊烟袅袅。
自不必多说,肯定是宴哥儿在煮粥了。
她也赶紧踩着湿漉漉的廊桥过去,果然见站在灶前的宴哥儿,正手握着木勺子,搅动锅里的粥。“你几时起来的,可晓得你爹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宴哥儿早听到她的脚步声,然这会儿粥也快要出锅了,旁边的案板上,是他切碎的小白菜,就等着放进去。
故而没有回头,“我睡得太沉,要不是饿了,我都知什么时候才醒来。”所以他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走的。
谢明珠却是一眼发现了那翠嫩的小白菜,心头一下紧张起来:“你过溪对面去了?”不然这小白菜怎么摘来的?
她刚才过厨房来的时候,听着那溪水还哗啦啦的,特意看了一眼,水仍旧很大。
宴哥儿知道娘担心什么,连忙解释:“不是,是爹摘来的。”想是走得急,也没顾得上挑拣,反正他醒来就堆放在露台边上的栏椅上了。
谢明珠一听,想起自打这菜园子里的菜熟了后,每日都要去采摘些来吃,还给大家科普了蔬菜的重要性。
所以月之羡这是记住了?一早起来生怕他们过溪对面去危险,还特意拔了些过来?
“难为他考虑得这样周到。”惋惜,沉痛的惋惜,这种体贴入怀且又俊美勤快的男人,这辈子还能再遇到一个么?
这会儿谢明珠真想发狠,要不假戏真做算了!反正都是签了婚书的。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宴哥儿激动等着夸赞的声音,“娘,快看我今天煮的翡翠粥,是不是比上次的要好看了?”果然放点毛毛盐,小白菜碎末就不会变色了,还翠绿绿的。
谢明珠方一个回神,被刚才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在想什么?差点就犯错误了!这放自己那个时代,特么这是未成年,自己这是在犯法!
一面收回心神,看着那陶锅里的翡翠粥,雪白的粥里透着小白菜的翠绿嫩,一眼瞟过去,果然是那翡翠一般漂亮,似乎都觉得锅面泛着一层通透光芒。
“是不错,厨艺见长了。”谢明珠夸赞着,又见他还蒸了些鲜虾,甚至连蘸料都调好了,越发觉得这孩子能干。
以后就算是不能参加科举,去做个厨子,想来也能养活一家子。
果然技多不压身。
想到他既是被饿醒的,便道:“你自个儿先吃,不必等你们妹妹她们,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又见外面雾气虽是散去了个七七八八,可外面溪水仍旧是汹涌,今日也不用出院子,“吃了你继续去睡,瞧这光景你爹他们下午要是能回来,指定带咱们去海边。”
原本宴哥儿是不打算吃了再回去睡回笼觉的。
但一听到海边,想起夜里和爹去赶海,那沙滩上的海货随便捡,挑着大的肥的的捡,就心动得不行,“好,那娘你快洗漱了,咱一起吃。”
谢明珠正是过来打水洗漱的。
只是每日来厨房打水洗漱实在是麻烦,那边空房间还有,倒不如收拾一间出来,暂时用来洗漱。
但这样一来,水源过滤器就要再做一个。
不过那边供应不大,可以拿个大些的花瓶敲破瓶地就能改,不用月之羡再麻烦重新烧一个。
这样一想,心里也有了计划。
一面赶紧洗漱,和宴哥儿吃了早餐,去将鸡鸭鹅喂过后,便来实施。
今天的溪水大,谢明珠也没将鸭鹅放出去,就一直关在鸡窝里。
想来是有些不适应,一个早上都在窝里吵吵闹闹的。
所以没到中午,孩子们也都陆续被吵醒来。
吃过饭,又不能出去玩,便都眼巴巴坐在凉台上,等着月之羡回来,然后一边期盼着溪水快些退回正常水位。
眼看着吃过中饭,还没得消息,谢明珠也有些担心起来。
这去鱼尾峡也就是十二里左右的路程,虽说都是山路,不过去的大都是青壮年,照着他们这速度,而且去得又早。
按理中午是该回来了。
这般忐忑不安中,大约是下午酉时一刻左右,谢明珠终于看到月之羡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面。
一下激动得忙起身,也顾不得纳鞋底了。
太阳没到中午的时候,就从云后面出来了,满是沙石的地面,这会儿也干燥。
所以孩子们的都等着下午去海边。
现在激动得一窝蜂地从楼梯上冲下去,震得楼梯咚咚响。
一早出门,又匆匆赶路回来的月之羡,此刻其实也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了。
只是还未到家,就见着家里的人全都迎出去院子来,个个一脸期盼,他那心里顿觉得暖洋洋的,哪里还有什么疲惫之感,上前一步将小时抱起来,“等会儿收拾一下,我就带你们去海边。”
孩子们一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谢明珠却是瞧见他一脸的疲惫,很是心疼,伸手过去接小时,“你爹走了那么远的路,叫他歇会儿。”
宴哥儿一听这话,立即就反应过来,“爹你等着,我给你端饭过来。”一直留着饭菜呢!
其他几个姐妹也拥簇着他上楼,等他在凉台上坐下,按肩膀的送水送果子的。
谢明珠反而被挤到了外面,叫她抱着的小时见姐姐们都在献殷勤,急得从她怀里挣扎下来,也迈着小短腿挤到月之羡跟前,举着两个小拳头,“小时给爹爹捶腿,爹爹腿就不酸了。”
月之羡心头那叫一个感动,高兴得挨个夸赞。
谢明珠被她们挤在一旁,索性就在月之羡对面坐下,“我看那边的天红红的,火还没熄么?”
一听问起正事,一帮孩子立即都抬头朝月之羡的脸看去。
月之羡原本一回来,就忍不住和她分享那鱼尾峡异事,只是叫一帮孩子一哄,心头一高兴,就给忘记了。
这会儿听到谢明珠问起,满腔的兴奋也有些压不住了,“以后咱们去县城里,方便多了,那鱼尾峡再也不用怕了。”
“鱼尾峡没瘴气了吧?”那么大的山火,这个时候都还彻底熄灭,只怕峡谷里烧了个精光,光秃秃的一片,自然不可能再有瘴气产生。
最起码这几年都不会有。
果然,只听月之羡激动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到旁边那山上一看,只见鱼尾峡都烧了个七七八八,左边的山崖还垮了下来,山石将里面那些凹下去的藻泽低洼处都给埋了。”
那里的藻泽地被埋了,鱼尾峡也不是峡谷了,左边的山壁这会儿变成了个斜坡。
最重要的是,那藻泽地里的大蛇也死了,以后路过鱼尾峡,不但不用担心瘴气,也不用放着那吃人的大蛇了。
当然,村里人早前说是神龙。
现在屁的神龙啊,要真是神龙,怎么会被烧死了呢?
回来的时候他们还说,没准昨晚这天雷就是这大蛇引来的,而且现在那大蛇还在继续烧着呢!
当下也和谢明珠他们说起这猜测来。
这种涉及了神话因素的话题,一下让一帮孩子个个都认真地听起来。
谢明珠也在一旁听月之羡说可能是蛇引来的天雷,不由自主也想起自己前世,可听过不少这样的传说。
而且似乎每个地方,都有谁家奶奶啊外婆的,流传着小时候看到哪里的石头旁或是山上,雷雨天有条大蛇飞起来,可才飞起就被一道雷给击落,烧了个三天三夜才熄灭。
早前鉴于这种故事,全国各地都有,她是不信的。
可现在听到月之羡他们说亲眼看到那大蛇的尸体,现在还在鱼尾峡烧着,一时也半信半疑起来。
所以这是蛟蛇渡劫失败,引来了雷劫,昨晚的雷鸣电闪和滂沱大雨,都是这蛟蛇的缘故了?
不过这些事情,终是无从考究,全当是听一乐。
孩子们则一个个十分投入,对于这蛇是否差点化龙成功一事,各抒己见。
最后还说肯定是它吃了人,所以才没成为龙,被雷打下来了。
这些谢明珠可不关心,她现在唯一激动的是,鱼尾峡从此畅通无阻了,那岂不是可以进城去了。
想到这里,也颇为激动,“既是这样,以后村里的鱼获就不用专门等着商人来收了,咱们想进城去,也方便了。”价格不用压得那么低,大家也能多赚几分。
虽然可惜她家没参与出海,没法得到鱼获,但是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这山里海边,物产之丰富,哪里还怕挣不到银子?
说起银子,她又烦恼起来,现在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刚才她还想着进城去看看萧沫儿,也不知嫁了那杨捕头的小舅子,到底过得如何?
杨捕头看着人品是不错,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那小舅子,是否如同他所说的那般。
别又是下一个冷广月,那可如何是好?
而她这一提起进城,其实月之羡脑子就转起来了。
以前鱼尾峡里那么危险时,他也没少弄些东西去城里换几个钱买粮食,不然就指望着在村里或是和疍人们换,只怕早就饿得嶙峋瘦骨的。
如何有此刻的健康体魄?
所以这以后,他反正不出海,有的是时间,又给祭婆婆采了不少药,许多药材长在什么地方,他心里都有数,完全可以进山赚点银子,到时候就给媳妇打首饰打耳环。
想到这个他就心生愧疚,媳妇嫁了自己,自己却是一无所有,连房屋都是她来了后才建造的,更别说是给她一件首饰了。
按村子里的规矩,女人嫁到夫家,夫家要给准备一套首饰的,他们银月滩偏僻些,比不得那些富裕的村子,能给新媳妇几十斤的银饰。
可即便如此,三两斤也要有。
便是媳妇那朋友,阿香婶不也给了她一斤多的首饰么?
想到这里,他要赚银子给媳妇打首饰的心就更为迫切了。
“嗯,进城方便了,以后我们要是赶海有多余的鱼获,也拿去城里自己卖。”不过进山的事情,他怕媳妇到时候担心,也就没提起,只说赶海多出来的拿去卖。
他的这话,却是让谢明珠又一次忍不住心动,这月之羡怎么每次都能说道自己的心坎上,自己才想着能进城卖点山货赚钱,他就已经有了这想法。
他怎么能这样上进呢?
一面连忙附和着:“是啊,回头我夜里也和你一起去赶海。”
月之羡却不想叫她晚上跟自己去冒险,自己去的也不是村口这片海滩,不说远着呢!而且路也不好走。
正想着如何拒绝他,宴哥儿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让让~”
但见他费力地伸开胳膊,抬着一把筛子过来。
筛子里除了一碗香喷喷的饭,还有两碟子菜,一荤一素。
谢明珠连忙伸手去接过来。
这当头,几个妹妹也七嘴八舌地跟哥哥说鱼尾峡大蛇被雷电击落,引发山火不灭的事儿。
宴哥儿果然立即就被这话题吸引了过去,听得目不转睛的,一脸认真。
末了有些后悔,心想要是早上自己没睡这么死,跟着爹一起去鱼尾峡附近,岂不是就能看到那大蛇被烧焦的尸体?
等月之羡吃过了这顿迟了许久的午饭,又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就起来吆喝着,“走吧,咱们去海边。”
这会儿溪水退了不少,但仍旧是溢出来的,路边的沙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水。
一帮孩子早就迫不及待做好准备,提着那巨龙竹做的小水桶,竹编的小沙铲,踩着草鞋,激动地冲出院子。
谢明珠也拿了竹篓,谁知道月之羡看了,“这不行。”然后去拿了个大背篓,还有两个粗麻袋。
这叫谢明珠看傻了眼,他这搞得跟进货一样?那海边就算是大雨退潮后,有不少海货,但自己也是去过海边的,能有这么多收获?
再有,村子里的人也都过去了,满沙滩都是人。
他们这些桶啊篓的,能不能装满都是一回事呢!
而月之羡撞上谢明珠那充满怀疑的目光,露出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放心,只怕到时候还不够装呢!”这样的大雨几年难见一次,真来了,必然会有无数的海货堆在沙滩上任大家挑拣。
谢明珠还想说什么,只是见一帮娃已经跑前面去了,大些的几个不用担心,但是小时生怕她掉溪里去。
连忙大声喊,“等等,小心脚下。”
那头孩子们聪明着,他们可没想着往村里走,直接越过了自家这条小溪,就从椰树林里顺着往海边去,这样一来,就不用总横跨小溪了。
只是可怜小时这会儿眼巴巴站在溪边,宴哥儿想过来抱她,但到底年纪小,自己越过去没事,要抱妹妹就有些不安全了。
眼见着谢明珠追来了,方松了口气,“娘您小心些,这水有些急。”
谢明珠正要弯腰抱小时,月之羡不知什么时候已跟了过来,长臂一揽,小时就已经坐在他的肩膀上,顿时发出惊呼的欢喜声,“爹爹好厉害!”
谢明珠扯了扯嘴角,“你就惯着吧,以后惯得无法无天可怎么好?”
“什么怎么好?那就一直惯着啊。”月之羡一手稳稳地扶着肩膀上的小时,压根没有去留意谢明珠口中对于以后的担忧。
这会儿高兴,早忘记了谢明珠说的那什么两年之约。
一帮皮猴子兴奋得不像话,一面回味着鱼尾峡大蛇的话题,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苎麻林。
昨夜的大雨,把这苎麻打得东倒西歪的,比谢明珠家水田里的秧苗都要惨,也不知是哪一股溪水溢出来在这里冲过去,在苎麻林边上堵了一大堆椰树枝和芭蕉叶。
将去往海边的小路都给堵住了。
她见此,心头纳闷,村里莫不是还没人出动?不然这么没人将这里清理?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喊,“明珠!”
抬首望过去,竟是远处那礁石山,瞧那身影像是阿丹。
心头不由得大惊,“她怎么爬那么高?”
月之羡却已将小时放下,准备也往那礁石山去,“你带着他们绕路去海边,我也去礁石山。”
宴哥儿犹豫了一下,连忙追上去,然后就这样将妹妹和娘都给抛弃了,“我和爹去。”走苎麻林太绕路了,何况小路还被堵住了,得从林子里转一下,浪费时间。
但他却不知道,月之羡的目标,其实就是这礁石山。
等走近了,见着他弯腰往礁石山上捡东西往背篓里一扔,这才反应过来,“爹,这里也有货么?”
“有大货,你小心些。”月之羡顾不着回头,一双眼睛都在这礁石山上,如同自己所预想的那样,不少鱿鱼被冲来,全都困在这礁石山上。
估摸着昨儿那海水涨到了这里,这些鱿鱼就攀附在礁石上,可是水退得也很快,所以不少鱿鱼都被困在了这里。
后面的宴哥儿听得他的话,脚步飞起,快速过来,见着这礁石山上除了到处都挂满了水草,竟然还有不少鱿鱼。
当下眼睛都亮了,也不论大小个头,全都齐刷刷往自己小桶里扔。
而谢明珠这边,带着女儿们绕进苎麻林,发现了一条才开辟的新路,同样也见到了苎麻林里的海草里夹着不少海带。
这才意识到,昨天海水涨到了此处。
又见那些还带新鲜脆嫩的,忍不住就伸手想去捡来往篓里装。
几个姑娘见此,自是有学有样的。
她们可听到爹娘说,以后去城里方便,就能把家里多余地方物资拿去城里卖,那这些海带可都是钱。
娘几个吭哧吭哧地在苎麻林里捡着海带,高高兴兴的,都觉得大丰收了,很快就桶满篓满的,一个个都洋溢着满载而归的喜悦。
已经往家里送过一次海货顺便拿麻袋的阿香婶路过,见到她们捡海带,急得不行,“唉哟,阿羡媳妇,你糊涂啊,礁石山你不敢去,你快到前面的海滩上啊,那到处的大扇贝螃蟹螺子,又肥又大的,捡都捡不完,你在这里弄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作甚?”
他们都恨不得一人生出四五只手来,赶紧趁着海水退潮,快些给捡回去。
这天可说不准,也许等不得天黑,海水就回来了,到时候海滩上这些白来的大螺肥蟹,可都回海里去了。
所以她看到谢明珠带着一帮娃儿在这里捡不值钱的海带,怎么可能不着急。
谢明珠听到这话,也傻了眼,看了看自己篓里塞得满出来的海带,忽觉得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竟然忘记了,这里都全是海带,那说明沙滩上的宝贝更多才对。
自己去糊涂了,完全被这些海带迷了眼。
如今反应过来了,也没有半点犹豫,连忙把这海带给倒掉,一面催促着女儿们,“你们也快,咱跟着阿香奶去海边。”
她带着女儿们同阿香婶一起到海边,但见这次的海滩比上次来所看到的要宽了两三倍不止,所以纵使村里不少老少都在这海滩上弯腰捡海货,仍旧是有一种捡不完的错觉。
“娘,好大的带子!”小暖激动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一个小箭步冲过去,拔起那从沙里露出半个头的带子就往外扯。
小晴小晚也赶紧过去帮忙,不过还没走到,就被其他的大螺给吸引了过去。
谢明珠也一样忙不过来,尤其是看到海滩上好多筐箩的,都装得满满的,心里就着急。
自己不但来晚了,还在苎麻林里耽搁了这么久,这会儿急得不行,也不挑不拣品种,只要个头大的,管他是个什么,直接扔篓里。
这会儿只后悔没多带几个麻袋了。
小暖却从桶里将麻袋倒出来,“娘,先装里面,咱给口子扎好,回头再扛回家去。”现在还是先捡要紧。
谢明珠一脸大喜,“什么时候放的麻袋?”
这种大粗麻袋,其实更像是大网兜,家里有不少,都是月之羡直接搓麻编的,虽然看起来很粗劣,但是那质量却是杠杠的。
“哥给的,他说和爹出门赶海,宁给多带不可少带。”小暖回着,不但是她的桶里有,除了小时之外,小晴姐和小晚妹那里都有。
而且不止一个。
所以谢明珠看了看自己的篓子,感情就自己一个人是小丑呗。
不过这几个大麻袋的出现,暂时解决了问题。
老天爷的馈赠啊,全都是比拳头大的扇贝大螺,反正品种良多,现在青口贝她都不要了。
听旁边的人说,几年只怕也就这一次的好运气,所以各家老小都给喊来了。
她也瞧见了不远处一面扶着腰,一面蹲着挖沙虫蛏子的沙婶。
那边更为潮湿,她不敢带着女儿们过去,所以只捡这些扇贝等。
螃蟹也没敢碰,一来去抓危险,抓到后还要绑,她不熟练,也没带绳子。
所以就挑着这些螺啊贝的捡。
抬头喘气休息的时候,也瞧见了不远处的祭婆婆带着卢婉婉,只是卢婉婉身体未完全好,跟她一样没去那潮湿的地方,都在干燥的沙滩上捡海货。
至于苏雨柔,这会儿有她男人庄晓梦带着,已经杀到了前面去,那里还有些浅水,不少大肥鱼还不停地挣扎着。
夕阳下,金鳞闪闪。
她也心动,可是又怕自己去了,孩子们没人照看。
而且大家都争相往那边去,这里反而竞争者少,她又舍不得。
于是最后索性就留在这里。
最后几个麻袋去装满,桶里篓子也没有空闲的,不但如此,还用装满的麻袋靠着大石头拦出了一个储存点,将海货都往那里堆。
期间她也到处搜索月之羡和宴哥儿的身影,但没寻到,后来才听人说,礁石山上好多鱿鱼,抓都抓不过来。
便晓得,他们多半是抓鱿鱼去了。
眼见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海水开始往上回涨。
谢明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按理晚上该退潮才对。
不过后来想,估计和昨晚的大雨有关,就比如这海滩上今天的几年难见一次大丰收一样,不能用常规来解释。
第39章 终于进城了
她想先扛着一麻袋回家,但又不放心孩子们在这里,可不要人守,又怕回头有人搬错了。
正是纠结之时,宴哥儿来了,“娘,我来看着,你先带妹妹们回去。”至于余下的,爹多跑几趟,就能搬完了。
谢明珠犹豫了一下,“也行。”当下几个小姑娘各自费力地提着满满的竹筒,跟在扛着麻袋的谢明珠身后一同先回家。
苎麻林里那条新开辟的小道,这会儿已经踩成了大路的样子,走起来也没那么费劲了。
她一路歇歇停停回到家中,只见楼下那些大缸里,几个没解开的麻袋就泡在里面。
里面全是鱿鱼,这是发财了!
月之羡不在,想来继续去搬他们的鱿鱼去了。
见此,想着自己海边堆着的那么东西,就等月之羡一个人搬,得等到猴年马月的?
于是叮嘱着小晴,“你带妹妹们看着家,我继续去海边。”
小晴点头应着,“娘小心些,要不将油灯拿上?”
白日里虽然出了太阳,可晚上竟没月亮,所以有些雾蒙蒙的感觉。
谢明珠心想算了,拿个油灯是亮了,可实在不方便,大不了一会儿回来就不走椰子林,在村里绕就好了。
如此,谢绝了小晴的建议,从村子里往海边去。
路上也遇着了不少去海边继续搬海货的村民们。
大家个个都喜开颜笑的,直说几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这都抵得上出海好几次了。
有这么多人作伴,男男女女的都有,谢明珠倒也没那么害怕,到了海边果然见宴哥儿守在这里。
宴哥儿也根据体态轮廓认出了她,担心不已,“娘您怎么来了?我在这里等爹就好。”
“你们捡了多少鱿鱼?”谢明珠问,毕竟没在路上见到月之羡,家里也没有,只怕是在礁石山哪里错开了。
提起鱿鱼,宴哥儿满脸都是压不住的激动,“好几百斤!晒干了估计还有百来斤左右,爹说现在城里鱿鱼价格好,到时候肯定能卖不少钱。”
谢明珠听到这么多,顿时疲惫的身躯也精神起来了,手脚麻利地扛起一个大麻袋,“你小心些,害怕就和那边的人说话。”
现在家家户户,大人都在搬货,留了小孩儿守在海滩上。
但也有个别的,比如庄家。
就是苏雨柔守在这里,她的小叔子们个个都是小少年,力气比她大多了,所以就留她在海滩上看海货。
这会儿虽离谢明珠他们这远,但也依稀捕捉到谢明珠的声音,便高声喊起来,“明珠姐,是你么?”
谢明珠也满心惊喜,原本要走的她顿住了叫步:“你家还多少?”
“没多少了,他们兄弟几个加上我公婆,一人再来一趟,差不多了。”苏雨柔的声音远远传来。
听得谢明珠好羡慕,家里劳动力多就是好啊!
扛着大包,也没法和她多聊,便匆匆回去了。
一个麻袋里到底百来斤,她一开始觉得还轻松,只是才到苎麻林,就有些撑不下去了,只得扶着麻袋放下来休息。
还以为近来这力气是练出来了,谁知道才扛一袋就不行了,果然这女人力气天生就吃亏。
正感慨着,月之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单手将她旁边的袋子提起,只见他就轻松那么一甩,就放到空闲着的那个肩头上。
然后朝愣愣的谢明珠扭头看去: “走回家。”
谢明珠一个激灵,刚才还以为谁这么没道德抢自己的货,谁知道竟是月之羡,当下又惊又喜,“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一路没看到你?唉,你这样扛太重了,给我一袋。”
月之羡却是健步如飞走在前面,两手各扶着两边肩膀上的袋子,“不用,这种重活以后你别管。”
谢明珠却觉得自己空着手回去,太浪费了,想折回去再扛一袋子。
可是还没动作,就被前面的月之羡察觉了,“快跟上,你先回去煮饭,我饿了。”其实也没那么饿,可是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劝她快些回家。
不然依照他对媳妇的了解,这会儿肯定想回去继续搬。
可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做这样的重活?听沙婶说,女人重活做多了,很是伤身体的。
于是就找了这个借口。
果然谢明珠一听,立即就断了回海边的心思,“好。”这样也行,自己回去赶紧煮饭,等他搬完,也就能马上吃口热乎饭。
如此,夫妻俩一同回家,她直奔厨房,月之羡则继续去海边。
谁料厨房里,这几个女儿也没闲着,已经生火开始煮饭了,就是在纠结晚上吃什么菜?
这下她来了,立即做安排。
可吃完了饭,哪怕个个都累得跟狗一样,今晚也不能马上休息。
那些带壳的,还暂时不会死,但是这些鱿鱼本来在礁石上已经半死不活了,要是今晚不处理了,明天就坏掉,到时候品质没那么好,价格自然卖不上来。
所以吃过晚饭,就要加班杀鱿鱼。
全家除了小时没劳动力,年纪又小撑不住瞌睡之外,其余的全部参与其中。
月之羡领着宴哥儿到溪边,放了一盏油灯在旁边照亮,边杀边洗,谢明珠去将杀好洗净的鱿鱼拿回来,用盐简单腌制,便带着女儿们开始用竹针和麻线串鱿鱼。
不串起来晒不行啊,家里从来没有这样大的丰收,可没这么多竹筛。
所以只能个给串起来,挂在院子里,且还要防着蚊虫蚂蚁,为此谢明珠连多余的新蚊帐都给拿出来了,搭在院子里,一串串鱿鱼就挂在里面。
几百斤的鱿鱼,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杀,还要去皮膜,明显就供应不上谢明珠这里。
所以眼见着过了子时,就叫孩子们去睡觉。
年纪小些的小暖和小晚去睡了,小晴和宴哥儿却坚持留下来,谢明珠见劝不动,又晓得今晚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通宵,自没再说什么。
便是这般,快天亮的时候,也才杀了一半。
谢明珠吹了油灯,过来跟着撕皮膜了,但速度也没有快多少。
都随意对付吃了两口昨晚的剩饭,剥了个香蕉吃,不想吃完不但没觉得精神,反而越发瞌睡了。
两个孩子早就撑不住,谢明珠打发他俩去睡觉,自己洗了个冷水脸,才觉得清醒了些,又到溪边给月之羡帮忙。
却见他精神抖擞的,真怀疑这人是不是没瞌睡,“你不困么?”
困肯定是困的,可是月之羡一看到媳妇那睡眼朦胧的样子,就不困了。
他要是早些干完,媳妇也能早些睡觉。
“不困。”回得斩钉截铁的,手上的动作机械性一般,快稳准狠。
谢明珠见此,心想年轻就是好啊,瞧这精力多旺盛,一宿不睡还这样精神抖擞的。
不过想来也是,月之羡这样年纪的少年,在自己那个时代,网吧里连续打两宿的游戏,也没见着黑眼圈。
所以果然还是年轻。
接下来这几日,都是高强度的劳作。
村里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先是杀鱿鱼,紧接着那些带壳的也要马上处理,不然放下去也该死了。
所以解决了鱿鱼就是晒螺干贝干等。
谢明珠觉得这几天,她都瘦了一圈。
幸好天公作美,连续几天的好天气,鱿鱼干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她拿着椰棕做的刷子,正往鱿鱼干上刷一层油。
这样不但能给鱿鱼干增加光泽,到时候卖相好,且还不会裂开。
他们大人忙,小孩子自然也没清闲着,比如家里的家务孩子们这几天给承包了不说,还有给菜园子浇水,喂鸡鸭等等。
得空还要跟着驱赶蚊虫,翻一翻鱼干海货,换竹筛底下的沙子等。
反正大家都忙得团团转。
但这些辛苦谢明珠看着竹筛里的收获,觉得这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她一个从前不吃鱿鱼的人,如今闻着这些鱿鱼干,摸着那些肥肥的贝干,都觉得香,可见到时候拿去城里,真能卖些银钱。
到时候就能给家里的孩子们直接在城里买布鞋了,还有粮食什么的,也可以放心大胆的买,总不用将希望寄托在那田里。
反正要添置的东西不少,而且到时候自己去看萧沫儿,也不用担心空着手去了,完全可以带些海货去看她。
虽说是姑嫂不用那么见外,可如今各自成家立户,也没有那空着手上门的道理。
生活和困境一下都得到了改善,累些自然就觉得值得的了。
只是这几日里,忙着这些海货,也没能好好休息,所以谢明珠想着,等这些海货彻底晒干,收起来,先好好休息两日,再计划去城里的消息。
不过傍晚苏雨柔和卢婉婉过来,便带来了消息,“后日便是出海的日子了,不过现在都觉得才得大海的馈赠,一来要懂得知足,二来都想先趁着新鲜,将海货给出了,所以后天就算是出海,村里商议,也只打算打发两个人摇着船上海一趟就回来。”
然后再多晒两天,便准备去城里了。
谢明珠一听,立即就上心了,“这么赶,是各家去卖,还是村里组织着?”
卢婉婉如今在海神庙那里跟祭婆婆住一起,大家商议事情,也都将祭婆婆喊去,她作为徒弟,自然也知晓一些。
连回着:“村里一起卖,这样价格也好定。”
谢明珠一听,心里欢喜,“那感情好。”这样一来,也不怕被压价了,只要村子里的人都统一了价格,就算对方想压价,也压不了多少。
所以有时候,集体也有集体的好处。
一面问着她二人,“那你们去城里么?”
卢婉婉摇头,“我便不去了。”身体还未好,那么远的路程,自己吃不消。
苏雨柔听到谢明珠这么问,就猜到她想去了,自己也想去看看李娇杏,“你要去看你小姑子?”
“嗯,这也是快两个月了,不知她在那边如何。”只是谢明珠早先有些担心,自己若是去了,月之羡就不能去,他们两个大人,必然是要留一个在家里的。
毕竟这么多孩子。
但是月之羡不去,这些货就算是可以蹭沙老头家的骡车,但自己去卖,也怕人家欺生。
好在眼下这些海货村子是集体卖,那就好办了。
回头等月之羡回来,自己和他好好商议一番,他这个人自己觉得是极其好说话的,应该会同意。
而苏雨柔确定她要去,连忙道:“那我们一起,我回头同我夫君说。”一面转头问卢婉婉,“你有什么想置办的没?”
卢婉婉摇着头,“我跟着祭婆婆,什么都不缺。”祭婆婆那里好东西多,要不是真害怕海神娘娘真存在,她是真想将那些还东西偷拿出来分给自己这两个好姐妹。
苏雨柔闻言,想了想,“也对,我听我夫君说,就你们那里,单是油,也能吃到大后年。”
谢明珠有些吃惊,她瞧祭婆婆那屋子也不宽敞,能存这么多东西?下意识朝卢婉婉看去:“真的假的?”
“是不少,但大部份都是村里人送来给海神庙点灯所用的,不能去动。不过糯米倒是不少,我师父说回头得了空,摘些菠萝蜜叶子来,包点籺分给全村人。”这样也不怕将那些糯米放坏了,只是包籺的话,又要给全村人分,只靠她和师父推磨的话,怕是猴年马月也难以分得周全。
更何况又要蒸,不知得需要柴火呢!
现在她身体还没恢复好,自然是没法去捡更多的柴火。
所以说到底,都得等村里人得空了,多叫几个人过去跟着帮忙才有的吃。
苏雨柔不爱吃,她婆婆阿香婶也蒸了好几次,所以兴趣不大,反而满怀期待,“这次进了城去,不知是否能买些麦子回来,咱包些饺吃也好。”
又瞧见谢明珠那地里绿莹莹的菜,“回头再管明珠姐这里讨要些菜过去跟着鱼虾剁碎,包出来的饺子不知多鲜呢!”
说起蔬菜,卢婉婉则打算也开垦几块菜地出来,“我问了师父,咱们这村子靠着打渔为生,主要便是交鱼税,田地不管,既如此明珠姐你这里得了多余的菜种子,到时候可送我一些,我也自己种些葱蒜。”
省得每次都厚着脸皮来讨。
其实谢明珠种的菜足够大家分着吃,这种合适植物生长的优质环境下,压根就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可能。
但卢婉婉既然想自己种,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自然是乐得其见,“好,回头你看你需要些什么,留种的时候我就多留些。”
就现在而言,她菜地里能吃的,除了吃叶子一类的小白菜豌豆尖菠菜茼蒿香菜等十来种之外,那些吃果实花朵的,想来也就是再有半个月的功夫,也能陆续上桌了。
至于葱蒜,她有大葱小葱韭菜,以及吃蒜薹和吃蒜头的两种蒜。
余下吃茎块的,只有凉瓜。
可惜了,但凡是有红薯土豆其中一样也好。
苏雨柔听得卢婉婉要自己种菜,也忙凑过来,“给我也留一些。”
谢明珠颔首应着,想着方才她说想吃饺子,自家这里还有不少面粉,正好菜也好,鱼虾也罢,都是现成的。
便问她,“你可会擀面皮?”
“擀什么面皮?”苏雨柔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谢明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话,这会儿脑子里都是想在哪里开垦菜园子更合适,压根就忘记了方才说馋饺子一事。
谢明珠觉得面皮和饺子皮是一样的,不管是她自己,或是原主,都是西南那边的人,当然不会做面食,最多就是包子馒头,但面发得如何,也是全看运气的。
而原主嫁到京都后,是当家主母,也不用她自己去揉面擀皮,当然分不清楚。
但现在见苏雨柔没明白,连忙改口道:“你不是说想吃饺子么?我家里有面粉,不过我不会擀饺子皮,你要是会,今晚就留在我家里吃饺子,若是晚了,喊月之羡送你们回去。”
“你家有面粉?”苏雨柔眼睛里全是亮光,满脸的兴奋,“我觉得我会。”她没试过,但自己瞧见厨娘们擀,很简单的样子。
卢婉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可以试试。”能不能擀出来另说,现在她只要想到面粉做的食物,就觉得喉咙里都要伸出手来了,迫不及待地起身,催促着谢明珠,“明珠姐,咱快去和面。”
卢婉婉见此也起身,她是不会,所以问着:“都要摘什么菜?”准备去对面的菜园子里,和侄儿侄女们一起摘。
谢明珠想到她腿上的疤还没落,内体又有伤,连忙给拉住,“别去了,叫宴哥儿他们带过来就是,你这里休息,我去和面,回头咱拿到这凉台上来包,宽敞些。”
厨房本来也是足够宽敞的,但后来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这一下进去这么多人,到底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一拥挤给人感觉就很闷热了。
这天本就炎热,如此自然在凉台上更好。
卢婉婉最终还是跟着去了,谢明珠和面,她与苏雨柔剁馅儿,等着孩子们将菜拿来洗净,便切碎一起倒入陶钵里拌匀,一边将盐等作料撒入其中。
小孩子们听着要吃饺子,自然是开心,一个个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虽然谢明珠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擀面杖家里肯定是没有的,好在竹竿有现成的,谢明珠拿起柴刀就直接砍了一节,洗净后递给苏雨柔。
苏雨柔则愣愣站在原地发呆看着自己。
“怎么了?”谢明珠那手肘推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快些擀皮,我和婉婉包。”
苏雨柔接过了竹竿,随即却是捧腹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方才看明珠姐你抡着斧头在那里砍竹竿,一只脚踩在竹竿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豪气万丈的。可是我在瞧你,分明是花容月貌之姿,丰神绰约之态,怎么看都和这斧头毫不相干。还有那天你在沙滩上,扛着那样大一个麻袋……”
她说不上来,反正就像是扶风弱柳和粗犷彪悍的结合,怪怪的。
谢明珠白了她一眼,卢婉婉也在一旁笑,“你还说明珠姐,我昨天看你提着扫帚赶鸭子,不也是如此?”
几人说笑着,苏雨柔也开始掐了一个面团来擀。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最后面皮是擀出来了,只是薄厚不一,大小不全,包出来的饺子自然谈不上任何美观。
好在大家也都不挑剔,主要苏雨柔也是头一次做这活儿,而且许久没吃着饺子了。
所以还是吃得开开心心的。
月之羡出去了,说是要去多砍些椰子回来熬油。
他们家的油本来就有些紧张,这马上又要轮到他们家往海神庙里送鱼油了,加上前几天熬夜杀鱿鱼,点了一宿的鱼油灯。
又要亮堂,所以耗费了不少鱼油,一下就使得家里的油有些紧张。
而送到海神庙的油,还只要鱼油,所以这几日里他们都没再吃鱼油,转而开始吃些植物的。
但家里孩子虽小,可人口数量摆在这里,一日里的消耗并不轻。
如此,月之羡这才想着赶紧准备熬油,别真到时候拖拖拉拉的,忙起来了,没得油吃。
他即便不出海,可也是打算多进城里去,何况再过一段时间,要和村里人一起去花棕岛上,取做椰棕糖的原料。
因此现在得空,就立即去砍椰子。
熬油所需要的椰肉多,因此他没在村子附近砍,而是借了沙老头家的骡子,去更远些的椰树林里。
也是如此,现在还没回来。
谢明珠给他留了些饺子,见着这会儿还有些余晖,也不敢多留卢婉婉和苏雨柔,给她们俩装了菜,各自回去。
等人走了,宴哥儿才问,“娘,这都是些什么?”
谢明珠闻言,这才看到凉台往房间那边去的廊下,放着两堆东西,杂七杂八的,还有两个罐子。
她走过去扒拉一瞧,方见那两个罐子里,一个罐子里装的是椰子油,另外一个罐子里装了螺酱,另外还有些碎布头等等。
看到这碎布头,她立即就明白了,是苏雨柔和卢婉婉送来的,只是她们俩来时,背着背篓,自己也没仔细瞧里头是什么。
只怕是刚才装菜的时候,才给拿出来的,又怕自己回绝,所以偷偷放在这里。
前些天她才说碎布头不够用,好料子又舍不得裁剪来做鞋子,没想到她俩给放在心上了。
当下心中也是感动,只吩咐着宴哥儿,“你把油和酱拿到厨房里去吧。”余下的其他东西,自己也趁着夜色还未浓,赶紧给收起来。
宴哥儿应了声,将两个罐子送到厨房,听着妹妹们已经在对面稻田边上的池塘里驱赶鸭鹅,便跑过去帮忙。
家里现在有巨龙竹做的大缸,有一个谢明珠给改成了洗澡桶,所以如今也不用跑到瀑布底下去,这会儿往灶膛里扔了些干枯的椰子壳,准备烧水给孩子们洗澡洗头。
洗头用的是椰油,每次一点,倒也十分方便。
不过谢明珠其实更喜欢用海菖蒲,摘些新鲜叶子,捣碎后揉出来的汁液,就是最好的洗发剂,只是可惜不如椰油这样方便。
故而只能舍弃。
小孩子们能自己洗澡,头就是她挨个洗。
正洗着,就听得楼下传来的声音,宴哥儿自己早洗完了在外面的凉台上晾头发,她听着了便问:“是你爹回来了么?”
只是宴哥儿回她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远了,“嗯,娘我和爹一起去沙爷爷家还骡子了。”
谢明珠听到这话的时候,估摸人已经出院子了。
果然,等她给四个女儿擦了头发出来,已是不见了人影,不过依稀能看到院子里堆满了不少椰子。
谢明珠琢磨着,不如趁着现在去给他烧水下饺子,那饺子皮厚,得多煮会儿,没准煮好他们就回来了。
谁知道这爷俩一去不复返,好似被粘娘子给黏住了一样,谢明珠也不敢下饺子,只得把火给暂时熄灭了。
一直等着孩子们和自己的头发都晾干了,也没见人回来,她便猜想,估摸是要在沙老头家那头吃了。
所以打发女儿们去睡下后,便将那剩下的饺子给蒸了。
不蒸明日该坏了,蒸了的话,还能撑一宿。
蒸好的饺子放凉了,她给盖好关紧厨房门,准备休息时,终于听到了大榕树那边传来了动静。
果然,片刻就听到爷俩的说话声。
很快父子俩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宴哥儿先冲上来,一脸的兴奋,手里还拿着一团漂亮的珊瑚石,见了谢明珠当即献宝一样递过去,“娘,这个好看吧,给你摆在花瓶边。”
谢明珠接了过去,“快些去睡觉,没听你婉婉姨说,明日开始就要上学了么?”
说起上学,宴哥儿兴奋的神色一下萎靡了,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推门进房间去睡觉。
月之羡这会儿也抬着一筐椰子上来,瞧他这意思今晚还要开椰子?“你吃过了?”谢明珠问着,有些舍不得灯油,于是劝着:“明天再弄吧,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这可还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呢!
“嗯,沙老头非要叫我吃。”不然小晏说了,家里留着饺子呢!
至于谢明珠喊他睡觉的话,自动忽略掉。
装满椰子的筐往地上一放,人往桌前一坐,一手一手拿着椰子,就要砍。
谢明珠好可惜那椰子水,可是每日都能有现成的椰子水,现在也只能拿个木盆接着,然后倒掉。
反正要用的是其中的椰子肉。
他一边动作,一边与谢明珠说:“村子里计划后日进城去卖这次赶海得来的海货,这批海货新鲜,越早脱手越好,咱家的都晒得差不多了吧?”
白天谢明珠才听卢婉婉她们说近日要去城里卖海货的事情,眼下他提起,也忙问:“你要去么?”
月之羡当然想去,可是他那天看谢明珠晒海货的时候,就特意分拣出了些,那肯定不是给自家吃的。
所以也就猜到了,估摸是要给宴哥儿他们的姑姑送去的。
现在又听到谢明珠这语气中的紧张,越发肯定她想去城里。
于是就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海货怎么卖你也别担心,我和沙老头说好了,他会处理,你得空了,去瞧一瞧你那小姑,回头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也好置办,我一个男的也不知道家里需要买什么。”
谢明珠她真的要哭死。
一个男孩怎么可能体贴到这个程度呢?
自己都还没跟他开口,本来想了一肚子的话,眼下一句没说,他就主动让自己去了。
一时间,谢明珠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月之羡,你怎么这样好?”
月之羡听到她的声音不对劲,抬头一看,见她眼圈红红的,有些愣住了,慌起来:“你,你别哭啊。”
“我没哭,我只是好开心,当初在衙门里和我签了婚书的是你。”如果不是他,换作另外一个人,谢明珠真的不确定,能否能过上现在这样安逸的日子。
月之羡也高兴,高兴媳妇终于认可了自己的好。
可更多的是心疼,这傻媳妇,自己才让她去一次城里,她就这样感动,也亏得是遇到了自己,不然这很容易就被人骗了啊。
语气也下意识温柔了许多,“好了,你快去休息,后天去城里,又要露宿山林,还要自己走路,你趁着现在抓紧养养精神。”
骡子虽然村里有几头,但这不是去卖海货么?自然是优先用来拉货物。
所以人只能靠着两条腿走了。
这让月之羡起了买骡子的心思,这样往后媳妇进城去看她小姑子也就不用自己走路,还能多带点东西。
心里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采药。
翌日,孩子们去海神庙上学,谢明珠带着小时在家里挖椰子肉。
楼下的院子里,已经搭了个大泥灶,从沙老头家借来的大锅也烧上了。
他们采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椰肉在这大锅里不断翻炒至焦黄色,然后用纱布包好,等椰肉凉下来后,将里面的椰油压出。
不过压榨椰油,得送到海神庙去,那边有石头做的压榨盘,用那压榨盘压,比人徒手捏的要干净许多。
而压完了油的椰肉,还能做成椰蓉,虽说这会儿刚开始第二步翻炒椰肉,但谢明珠已经想好,等这椰蓉做出来后,回头也发酵面团,试着烤几个面包什么的。
然翻炒椰肉这是个技术活计,谢明珠压根没法控好火候,不然椰肉要么焦糊,要么太干,到时候不好榨油。
可月之羡那里又腾不开手。
思略再三,她做了个决定。
去给宴哥儿请假,叫他回来控火,这小子控火是一把好手,可又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而且担心回头祭婆婆知道了,会不会说自己?
犹犹豫豫间,宴哥儿竟然神奇地出现在门口,谢明珠一脸大惊,“你不是在上课么?”
有些被晒得黝黑的宴哥儿咧嘴一笑,“今天祭婆婆说,只要谁先学会,就可以提前下学。”虽然他不想学,觉得也不好学,但只要想到能提前下学,他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
于是就一下学会了,也没等妹妹们,自己就先回来了。
谢明珠听了,松了口气,“不是逃课就好。”一面拉着他往灶前去,“你回来正好,这火你来控,别太大,火焰大概这样高就好。”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
宴哥儿看着锅里她翻炒着的椰肉,“是准备榨油用的?我来翻。”
谢明珠点着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开椰子还一边挖椰子肉的月之羡,“也行,那我过去帮忙。”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干活,谢明珠一万个放心,他既然能控火的同时还能翻炒锅里的椰肉,那肯定就不会出错,也就过去挖椰子肉了。
小时趴在楼下柱子间挂着的吊床上,“娘,熬了油,可以炸饼吃么?”她记得从京都出来那天,看到有一家躲到巷子里的小吃摊,摆着好几个油炸的饼子,那香味如今想起来,叫她口舌生津,馋得不行。
谢明珠还没开口,月之羡已经爽快应下:“炸。”一面还与谢明珠说道:“以后咱家要用大铁锅的时间多,这次海货要是好价钱,也买口大锅方便些。”
是了,过一阵子要熬糖,可不就是又要用大锅么?
就家里煮粥那小陶罐子,得熬多久啊!
一面想到进城去,除了可以给萧沫儿拿些海货干,还有自家多出来的纱什么的。尤其是月之羡给自己磨的珍珠粉,她也想给小姑装一些。
不过这珍珠粉是自己的东西,她倒没有和月之羡说,而是提起家里的那些绢纱,毕竟是他辛苦和疍人换回来的。
“家里的纱,我想裁一些给我小姑。”
宴哥儿一听,立即就竖起耳朵,一面问:“娘你要进城去?”他今天也听到同学们说进城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娘也要去,听这意思还会见到小姑,也不知道小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她胆子又那样小,那个未谋面的小姑父又是什么性子?
然还没听得谢明珠回他,月之羡就先开了口,“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谢明珠的请求,而且直接明了,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立马就解释:“那些纱我虽不知是如何织出来的,可不管颜色还是料子,都价值不菲,你送她本没什么,可她在城里头,那里人多口杂,若是叫海盗察觉了,恐会给咱们村子带来灾难。”
而且还会连累那些疍人。
谢明珠没往这里想,只是想着家里有多余的,给小姑分一些。
当下听到这话,立即就反应过来,一脸懊恼,“是我糊涂了,俗话说得好,财不露白方保安平。”
自己也是,莫不是这一阵子日子过得安逸了,就忘记了外头的危险。
这银月滩是全县最穷的地方,已经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了,所以海盗自然也不会来这里打家劫舍,就怕白忙一场。
现在鱼尾峡又畅通无阻,他们自己就能往城里送海货,那商人自不会再来。
如此这银月滩算是与世隔绝之地。
所以自己要穿什么金缕衣,戴什么金簪子,其实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如果传了出去,只怕就如同月之羡所说的那般,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宴哥儿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劝着:“娘,咱听爹的,我知道你疼小姑,可什么比得过性命重要?”而且是全村人的性命。
谢明珠连连点头,这会儿别说是纱了,就是珍珠粉,她也不打算给小姑子带了。
原本还想着给她送点蔬菜,这会儿也断绝了心思。
一口菜而已,她吃就吃了,就怕城里的老爷知道他们如今也开垦种地,那回头一项税赋砸上头来,算谁的?
她这人听劝。
所以最后除了准备些这一次海边捡回来的干贝鱿鱼干等,其他的就是一罐子沙蟹酱,也不知她能不能吃得惯,反正自己刚第一次吃的时候,很上头。
另外又有些鱼酱以及今儿榨油留下的椰蓉等。
椰油榨了一整天,总共得了十来斤,够吃一阵子了。
忙完了这一茬,月之羡将家里的两袋干货扛上沙老头的骡车,又给谢明珠装了不少路上吃的干粮,转头去又和沙老头那边交代了又交代,方带着五个孩子一路送他们出椰子林,往鱼尾峡方向去,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去城里的人不少,妇人更不在少数。
只因她们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没出过银月滩,所以这一次去,大部份女人是去看病的。
村子里虽然有祭婆婆,但医疗条件就摆在那里,很多疾病是没法治的。
沙婶也在,她准备去看看儿子阿坎一家,带的东西最多,住瞩目的当属她天天日日晒的海蛎干。
人多,刚启程的时候谢明珠也没留意,直至这会儿才发现苏雨柔没在。
不是说好了一起进城的么?
不但如此,连她男人也没在,反而是阿香婶夫妻带着上次叫月之羡揍过的三弟庄如梦。
他一路拉拢着个脑壳,看样子并不想去城里,闷闷不乐的。
谢明珠自是问起沙婶:“庄老三怎么回事?”
沙婶将声音压低了些,一面指了指下半身,“前些天才听说,他那里不好,祭婆婆说趁着年纪小,赶紧出去找个大夫瞧一瞧,兴许还得有的治。”
谢明珠的目光跟着她的手势低头看,除了胸,再往前弯一些,就是脚。“啊?他脚不好啊?”一面还踮起脚尖朝前面观察,“这也看不出来啊?”
第40章 吓着了吧
沙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有点纳闷,阿羡这媳妇莫不是个傻的,都生了几个娃,怎么没明白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明珠半响没得到沙婶的回应,方扭头朝她看去,却见她一脸的一言难尽,顿时也有些疑惑起来,“婶,你怎么了?”
沙婶深深吸了口气,“没事。”一面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他长大后,可能那里不行,没法娶媳妇。”虽然可能就算是行,也可能娶不到媳妇。
但既然是病,肯定要去瞧。
这下谢明珠终于懂了,也明白了沙婶为何这幅表情了。
也是颇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来如此啊。”可这小小年纪的,怎么知道他那里就不中用呢?
这个问题她是没敢问。
不过方才沙婶的话,自己没明白,也怪不得自己啊。
她在自己那个世界虽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但这男朋友虽谈了几个,可不都没到最后那一步么?
到了这边,又死了男人。
所以她当然没反应过来。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谢明珠联想到阿香婶夫妻带了庄如梦来看病,那苏雨柔夫妻肯定就不来了,不然家里爹娘都不在,又没他这个老大,其他的小子们不得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啊?
谁料想,快到鱼尾峡的时候,他们停下来休息,男人们先进鱼尾峡探一探。
虽然那山火是熄灭了,大蛇也被烧死了,瘴气全无。
可也担心有别的危险,所以还是先组了一队人进去。
谢明珠和其他的妇人们,就在这边的老榕树下休息。
阿香婶和沙婶两人最好,这会儿自是坐在一旁说话,谢明珠就在边上,便听到阿香婶在那担心,“我本不欲跟着来的,可我家那老头不主事儿,我若不来,老三那小子只怕回头到了医馆不肯进,他就随了老三的意。”如此岂不是白跑一趟?
说完叹起气来,忧心忡忡的,“可来了,我这心里又不放心家里。”
谢明珠听罢,以为她是不放心其他的儿子,便宽慰着她,“没事,有雨柔夫妻两个在,难道还管不着他们么?”
不想竟听阿香婶说,“我担心的就是雨柔,她年纪轻,又没得经验,家里那帮小子又是不安分的,就怕撞着她就不好了。”
这话咋听着怪怪的?谢明珠愣了一瞬,下一刻瞳孔一怔,满是诧异,“雨柔该不会是?”有了吧?
果然,阿香婶立即笑起来,“是啊,不过你别说出去,月份还小。”也是昨天才发现不对劲,找祭婆婆摸了,刚怀上。
不然,就他们夫妻带着老三进城看病了。
谢明珠既替苏雨柔高兴,又有些替她担心。
这个年代生孩子就是拿命换,太冒险了。
自己这原身能顺利生两个女儿,叫她说来,那都是上辈子积福了。
这时候,阿香婶推了推她,“你和阿羡也要抓紧了,趁着还年轻。”
催生!谢明珠想了想,他俩现在虽然一房间,也一张床,但那床有点大,而且他未成年,自己也不敢挨着他啊?
而月之羡,上了床就跟个僵尸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夜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音,谢明珠都怀疑一到晚上,他就神游天外。
躺在自己旁边的其实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见沙婶还盯着自己,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答应是一码事,生不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多会儿,去鱼尾峡探查的沙老头他们就回来了,一个个神采飞扬的,很显然现在的鱼尾峡如同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安全无危险。
而妇人们见了自家男人回来,也都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
谢明珠在一旁听着,现在的鱼尾峡果然安全得很,不但如此,且因为左边的崖头落下来,将藻泽给填平了,所以里面的路也顺畅了许多。
藤蔓树木也都烧得干干净净的,现在里面一片平坦,比任何一段路都要好走。
大家一听,自然是欢喜,当即就收拾起,吆喝着继续启程。
很快队伍就到了鱼尾峡,大火焚烧过的峡谷里,再没了当初那幽深诡异的面貌,脚下踩去也不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厚厚绿苔,而是黑乎乎的灰烬。
前面的年轻人们,还在指着原来沼泽的地方,听说那里就是大蛇栖息之所,大蛇也是在那里被烧干净的。
这让无精打采的庄如梦都来了兴致,跟着几个年轻的小子跑过去瞧,回来都说还能在灰烬里看到些骨头,还一面比划着。
很快,在大家激动兴奋的聊天中,队伍顺利路过了鱼尾峡。
中午各自吃了些干粮,便继续启程。
直至到了夜幕,这才将骡子都解下车,放在旁边的林子里吃些灌木果子,另外还喂了些米糠。
这米糠对于骡子来说,算是不错的粮草了,如果不是这一次要骡子们拉货,且还要走这么远,只在银月滩的话,可没得这待遇。
骡子吃着米糠,大伙儿也开始煮饭。
这是老规矩,远行都会带上生米,路上直接砍竹子烧竹筒饭。
谢明珠的包袱里也备了一些,刚好够她一个来回的份额,不过现在是集体烧火煮饭,所以她跟着沙婶她们这些年纪大的妇人们留在了营地里。
至于砍柴摘果子,或是附近河里网鱼抓虾的活计,自是男人们的活。
银月滩的人团结,又有沙老头的合理分配,很快这竹筒饭就烧好,又烤了些鱼虾就着水果,一顿算得上是丰盛的晚饭便解决了。
吃过晚饭,东边已经天黑了,原本苍翠的山峦如今变得乌黑,逐渐叫人看不清楚了轮廓,可是西边的山顶上,还残留着些火烧云。
沙婶她们拴好吊床点了干蒿草,准备休息了。
谢明珠对于这种野外露宿,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何况这一次队伍里青壮年也不少,她更没半点担忧,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自然是精神抖擞的,继续跟着大部队赶路。
临近中午,终于是到了广茂县。
谢明珠家的海货,月之羡托付给了沙老头他们帮忙统一卖,没有是信不过的。
所以她早就与沙婶这里说好了,进城先去找小姑子,等晚上在到衙门对面草市里最大的那棵老榕树下找他们。
今天能不能卖掉海货,还不知道,所以再怎么快,也是明天下午才会启程。
若是不顺利,说不准是后天的事情呢!
但是除了几户人家在城里能有亲戚,晚上有落脚处之外,大部份人在这边都没有熟人和亲戚,他们又不可能去花钱住客栈,所以一般都会在衙门对面的草市过夜。
草市顾名思义,便是那交易商品的集市,与大城池里的的坊市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房屋,只提供一个个草棚。
想摆摊的人可以占据一个草棚,而且还是免费。
但这种小地方,治下的村镇也都散落在各处的大山或是海边,因此人口稀少,所以草市上其实贩卖物品种类不是很多,大部份更是路过的外乡人在这里过夜。
过夜的人多了,贩卖的物品也五花八门,如今连蔬菜水果粮食盐都有。
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小商贩到此,甚至有的外地客商还专门在这里设置了收海货的摊位。
所以晚上尤为热闹,而且对面就是衙门,也不怕有人在这里闹事。
这会儿谢明珠背着自己的小背篓,提着篮子,一路跟着大部队一起到了草市,然后便直接朝衙门那边去。
无他,只因当时走得匆忙,也不知道那杨德发家究竟住在哪里,所以她只能去衙门里打听。
衙门口比上次来时,多了一面打鼓,大门也像是重新修建过了,但是从敞开的大门里望去,里面还全是泥沙地,也没有内陆正常衙门的布局。
莫说什么照壁义门了,总共就这样一扇大门,门外也没有什么台阶,更无半个衙役看守。
所以什么大堂二堂三堂当然也没有。
至于什么后花园,想都别想,月之羡说过了,后院一大片龙眼树,也不知道是陈县令还是方主薄,在那里养了好几只鸡。
鸡屎也没人去搭理收拾,臭熏熏的,龙眼树都烧坏了两棵。
这会儿谢明珠正伸着脑袋往里探,身后忽然传来了个略带着些熟悉的粗狂男人声音,“这位娘子,你找哪个?”
她被惊了一下,扭过头来,却见是当初跟着杨德发一起去接他们这些流放犯的其中一个衙差。
不过对方大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就听着杨德发他们一直喊阿来。
当下也忙喊道:“阿来大哥,我想问一下杨捕头家住在哪里?”
却忘记了,当时她满脸的大疱疹不说,整张脸还凹凸不平,而现在的自己不说是养得什么肤如凝脂,但常用那珍珠粉擦脸,也是细皮嫩肉,何况本就是那花容月貌,如今穿的也不是流放囚服,头发也梳得整齐。
所以从头到脚,再没了当初半点影子。
这阿来叫她忽然转过头来时,瞧见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一时都有些恍神,以为自己花了眼睛,瞧见仙女了。
谁知道对方竟然张口叫自己阿来大哥,顿时也是心生喜悦,一面在脑子里搜索,自己何曾认识这样的美娇娘?
谢明珠见这阿来发呆,只得又喊了一声:“阿来大哥?”
“哎,你刚说什么?”阿来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好像问了老大家在哪里?所以是老大家的亲戚?
“杨捕头家在何处?”谢明珠回着,一面提醒着他:“那日我走得急,没来得及他们家里去,如今也不知我小姑子如今在哪里,所以才来麻烦你们。”
这话一说,那阿来似就想起什么来了。
但由于太激动,指着谢明珠半响,也只是,“你……你,你是那个,你……”
谢明珠赶紧回着:“我是谢明珠,我小姑子许了杨捕头的妻弟。”
阿来闻言,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我就说你这声音咋有些熟悉呢!”一面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直往谢明珠那张脸上瞧,“你小姑子当初也是,脸好了,我们一时也没敢认。”
只是没想到,谢明珠这个几个娃儿的娘,容貌却是更甚一筹。
不过知晓她配了夫君,如今也没去多想那有的没的,而是领着她往里去,“老大好像就在衙门里,我去喊他。”
谢明珠朝他道谢,但没跟过去,就站在门里等着。
不多会儿,就听着说话声,很快就见着杨德发和阿来一起从里头出来。
杨德发虽说已经从阿来口中得知了谢明珠有张美若天仙的脸,但出来瞧见门边不远处站着的谢明珠,也是心头一惊。
心说这也太美了,着实是便宜了月之羡那小子了。
一面也连忙上来与她打招呼,“阿羡媳妇!”一面往她身后瞧,也不见半个人影,“没带孩子们?阿羡也没同你一起来?那小子这一阵子忙着作甚,也不见来城里?”
这一阵子,那弟媳可没少提起侄儿侄女们,思念得紧。
“山路远,也没便车,就没带来。”谢明珠回着,有些心急,又怕耽误杨德发差事,“杨大哥,你要是现下不得空,你同我指条路,我去问问别人也行。”
“那不用,正好我回去吃饭。”杨德发摆着手,回头和阿来交代了几句,便领着谢明珠从衙门里出来。
本想伸手去给她接了背篓来背,又觉得不妥。
两人一路无话。
他家离衙门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穿进巷子里,最里面那一户就是。
或许说,是广茂县并不大。
这城里人家,除了那所谓的街面上,大部份人家都喜欢围上院墙,然后种满了果树。
杨德发家也不意外,他大步走上前去,拳头往门板上敲打,一面扯着嗓子朝里喊:“媳妇!媳妇!”
才喊了两声,里面就传来了他媳妇寒氏嫌弃的声音,“大白天的你嚎个什么?”
随后房门从里打开,寒氏的脸从里露出来,正要数落杨德发几句,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谢明珠,一时愣住了。
眼珠子急忙往杨德发身上瞟,带着些审视和怀疑。
杨德发心头直叫冤枉,“这是沫儿嫂子,阿羡的媳妇呢!”
“啊?”寒氏的声音一下提高,虽然没少听弟媳妇说她嫂子生得美,可这也太美了些,说是海上的仙女也不为过啊。
她也是看呆了。
谢明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张口,“嫂子好,沫儿在么?”
听得她的话,寒氏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自家男人扒开,连忙伸手去拉谢明珠的手,“你来了正好,你不知沫儿一直都在念叨着你们,我本琢磨着,再没得信,回头我就得想法子打发人去银月滩了。”
又问她近来怎也不见月之羡进城?
谢明珠答着,和她一起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晾满了衣裳,靠着墙根,除了果树还有不少蔬菜,甚至有鸡窝,一个抱窝的老母鸡正趴在垫满了椰树叶子的窝里,用那绿豆一样大小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院子看起来倒是挺大的,也是吊脚楼,她将目光往楼上瞧去,“沫儿在么?”
“在在在。”寒氏一面高兴地回着,一面朝楼上喊,“沫儿,你嫂子来了。”
萧沫儿正在屋子里捻麻线,她那屋子里开着窗,一阵一阵的凉风吹过,比凉台上要凉爽,所以将纺线的车都搬进去了。
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捻麻线,忽然听得寒氏说她嫂子来了,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
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屋子里小跑出来。
果然见院子里站着的正是谢明珠,“嫂嫂。”她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咚咚跑下楼来。
谢明珠这会正将背篓放下,听得她的叫声,竟是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你跑慢些。”
也顾不上与寒氏说背篓和篮子里都是什么,急忙迎过去,刚触到萧沫儿的衣袖,她就直接扑在自己怀里,哭了起来。
寒氏见此,想上前说些什么,被杨德发拉住,“叫她们姑嫂两个说会儿话。”
寒氏甩开他的手,“我晓得。”转而与谢明珠说道:“阿羡媳妇,你先上楼坐去,我给你们泡茶。”
萧沫儿这才自知自己失态了,连忙擦了眼泪,从谢明珠肩膀上抬起头,“姐姐,你腰不好,去歇着,我来便是。”一面拉着谢明珠,“嫂子你先上楼。”
谢明珠见她如此快就调好了情绪,可见这段日子,果真是长大了不少。
又见她会体贴这寒氏,心头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倘若不是处这档子事儿,她原本还是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小姐呢!
“不忙,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谢明珠指着背篓和篮子,“都是新鲜的,用来煲汤吃最好。”
萧沫儿看了一眼篮子和背篓,又见谢明珠脚底下起了毛边的草鞋,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嫂子,你来便是,这么远的路,还给我带什么东西,这城里什么都不缺的。”
又瞧了瞧寒氏和杨德发,“而且姐姐姐夫待我也很好,东西你拿回去,给宴哥儿他们吃。”
寒氏和杨德发也连忙开口,“是啊,你那里娃儿多,自己留着吃便是了。”
谢明珠也不管这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反正东西她是必留下的,一面和萧沫儿耐心解释着:“我们如今都好,孩子们都胖了一小圈,如果不是车马不方便,我这次也是打算带来瞧瞧你的。他们心里也惦记着你,这些海货,都是我们大家一起给你准备的。”
萧沫儿闻言,越发感动了。
又哭了一回,谢明珠哄着,见这样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得道:“你也莫要哭,不领我上楼坐一坐,这太阳底下的,你也不嫌晒。”
随即转头和寒氏夫妻说道:“我原本是攀个亲,喊杨捕头一声大哥,可如今沫儿和你们成了一家人,我也随着她喊姐姐姐夫,你们莫要见怪,只管叫我名字便是。”
寒氏连连摆手,“你又何必这样客气的,不过你既是这样说,我长你年纪,往后我就直接叫你名字。”
谢明珠连点头,“这样才好。”顺势让她将东西收起来。
说罢,一起上楼去,萧沫儿给她泡了果茶来,寒氏去烧饭。
本来也是烧好了的,只是如今家里来了谢明珠这个客人,她又急匆匆的打发了杨德发,去草市买两尾新鲜的鱼,一面责备他,“你也是个没眼力劲的,既是知道家里来客,也不知要招待人家。”
杨德发挠着头,他可没想那么多。
不过如今听自家媳妇喊买鱼,连忙道:“别买鱼了吧,人家海边住,哪里缺鱼吃?我去称些猪肉吧?”听得说银月滩不养猪。
寒氏摸了钱给他,催促着:“也行,快去快回。”
而凉台这边,谢明珠正和萧沫儿说起分开后,在银月滩落脚的事情。
萧沫儿觉得这里不如自己屋子里凉快,而且也不好说悄悄话,便携着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细细说。
她只记得那月之羡,相貌倒是生得风流倜傥又俊美的样子,可说话实在是凶恶,很是担心谢明珠,只觉得如今她与自己说,只怕都是报喜不报忧。
但想到侄儿侄女们好歹活着,那闲汉对他们也算是好,没舍不得给吃的,方松了口气,“如今这个光景,能好好活着便好。”
其他的也不敢多想了,何况听说那银月滩穷得不行,那闲汉肯将自己这些侄儿侄女养着,她还奢求什么呢!
“我这里说完了,那你呢?”谢明珠发现了,并不见那寒氏的弟弟。
到底是姑嫂,萧沫儿一下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脸颊上飞出两团绯红,“他来过一次,只不过书院里要考试,急匆匆回去了。”
“人怎样?”谢明珠急死,尤其是看到萧沫儿这表情,别是已经有了感情吧?
“文质彬彬的,脾气也好,就是话有些少。”萧沫儿头垂得更低了。
现在谢明珠对于话少两个字,有些害怕,担心得不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嫂子你怎么这样问?”萧沫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谢明珠叹气,“我也不瞒你,我与苏雨柔还有卢婉婉,都在银月滩,那卢婉婉的夫君,就是个话少的,一开始对她也还行,只是后来……”
她只将卢婉婉的遭遇与之说起。
萧沫儿听得一脸瑟瑟发抖,又心软,少不得可怜卢婉婉,替她惋惜,怎么就挑中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疯子?
不过也反应过来,嫂子在担心什么了。
连忙解释着:“嫂子,我又不傻,我俩虽也才相处了几天,但从他日常习惯里,我也能辨出他到底是什么品性。”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坚韧之人,但也是个实诚和善的。
谢明珠见她这样说,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既听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不过沫儿,人心易变,最是难测,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与我说。”
能不能解决不知道,但是帮忙她肯定是帮的。
自己初来这个世界,不管愿不愿意,认不认命,和萧沫儿还有那帮孩子,就是命运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家人。
萧沫儿听得她这话,心里感动,又万分后悔,早晓得嫂子是这样的爱护自己,当初在京都的侯府里时,自己就该壮着胆子同她多来往的。
又想到她说苏雨柔也在银月滩,如今关系也不错,便提了一句苏雨柔妹妹苏雨烟的事儿。
“嫂子你不知道,苏雨烟那日不是跟着另外一个村子的人家走了么?只是还没到他们村子,半道遇着了从晒盐场回来的汤将军,便被这汤将军看中,领着回了州府去。”说这事儿,她是担心这姐妹俩感情如今不好,也不知苏雨烟会不会害苏雨柔。
那汤将军乃守备将军,手底下有着五百号海军,管着晒盐场那一带的海防之事。
不过萧沫儿听说,已经快年过六旬了,而且就是个软脚虾,自打他接了这差事,晒盐场不知道被海盗洗劫了多少回。
说到这里,又越发担心起来,“我听闻海盗近来越发猖獗了,咱们一起来的那些人,半月前就遇到一回海盗,死了大半呢!”
谢明珠听得心惊肉跳的,她在银月滩,只顾着建房子开垦菜园子种稻谷,过的都是那与世隔绝的日子,唯一接触到的,也就没碰面也没下海上岸的疍人。
还都是从月之羡和村里人口中所听到的。
所以对于这海盗一事,一直都未放在心上,只觉得离自己很是遥远。
可眼下听到萧沫儿这样一说,心头不免觉得害怕,银月滩就靠着海,实在担心有一日海盗们忽然跑去那里。
萧沫儿见她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便知道她是被海盗吓着了,连忙道:“嫂子您别怕啊,银月滩是什么地方?那是朝廷都不想管的,那些海盗是为了求财,怎么可能专门跑去那边?何况我听说去银月滩的海面,还有一处特别凶险的海峡,隔三差五的还会有什么海漩,别说的海盗的船了,就是朝廷的战船,也能吸进去。”
凶险海峡这事儿,谢明珠听月之羡提过一回。
也是这样,银月滩哪怕也出海打渔,也只是那些小船,因为就算是再怎么好怎么大的船,也没胆量往海面去。
谁知道会不会运气差,刚好遇到海漩呢?
但是疍人们不一样,他们生活在海面上,知道如何避开海漩。
所以方长松了口气:“那便好。”不然就村子里那点武力,如何对抗海盗?
不过见着萧沫儿手里还在捻麻线,那熟练的样子,可见是没少做,而且旁边还有纺车。“你会纺线?”
萧沫儿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才学的。我那夫君读书本就靠着姐姐姐夫帮衬,我又白住在这里,哪里好意思,所以也学个手艺,不管好赖,能赚几个铜钱,也好过闲坐着。”
谢明珠听完她这话,心说果然是懂事了。
只是想到这寒氏的弟弟上学,没个收入来源就算了,读书靠着寒氏夫妻俩供,现在沫儿他也养不起。
这娶媳妇作甚?
不过转而又一想,这媳妇还是杨捕头夫妻主动要给他娶的,如今看着两人也能过到一处,自己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始终有些担心,若是他能考中,往后寻个一官半职,混口饭吃还好。
若是不行,年复一年的读书,那以后沫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于是又忍不住开始叹气。
萧沫儿连忙笑起来,“嫂子,这样不好么?我如今也算是能自力更生,他日真有什么意外,我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这是好事情。”
“是啊,是好事情。”谢明珠调整着心态,“你也别死命做,累了要休息。”
萧沫儿点着头,还欲说什么,外头传来了寒氏的声音:“沫儿,明珠,快来吃饭。”
姑嫂俩方携手一起出来。
谢明珠见桌面的饭菜丰盛,心头也舒坦了些,倒不是她有多贪这口腹之欲。
而是人家愿意这样招待自己,可见也是拿沫儿放在心上。
所以对她也放心了不少。
吃过饭,萧沫儿主动揽下洗碗收拾的活计,她也没去阻拦。
反而是寒氏起身,“你嫂子难得来一回,你好好陪着她说话。”
寒氏是个麻利的,很快就收拾好回来,也与谢明珠聊了些话。
眼见着时辰不早,谢明珠便要告辞回去了。
萧沫儿和寒氏都急了,“今日又不回去,你着急什么?”
萧沫儿更是要拉着她留下来,今晚和自己睡。
谢明珠一开始是担心萧沫儿和她夫君一起住,自己不方便,才说回草市和大家睡吊床的。
但没想到那寒千垠不在。
可他即便不在家,沫儿如今还住在姐姐姐夫家,也不好。
于是婉言拒绝了,只说那边还约了人,晚上兴许还要摆摊卖东西。
故而寒氏才肯放她走,萧沫儿一脸依依不舍地送她到大门外,只叮嘱她明日来吃饭。
谢明珠嘴上应着,可如今知道她也算是过得不错,杨德发夫妻对她也好,便不打算来打扰了。
从杨德发家出来,便直径往草市去。
这会儿已是日暮西沉,原本中午看着清冷的草市,这会儿也逐渐热闹起来,很多人都在开始支摊子。
不过卖水果蔬菜和日用品的较多,蔬菜多为本地的野生蔬菜,水嫩嫩的,一捆一捆用棕线捆扎起来码在一起,瞧着十分新鲜。
然其实还不如她菜园子里的种类多,至于水果都是山里常见的。
她也就没有过多关注,反倒是这些日用品,花样繁多,种类齐全,看得人眼花了。
只单是扫帚这一样,便有那茅草穗、棕榈皮、黍子杆、竹枝等数种材质,且又分大小,扫院落扫房间,甚至是扫窗台的都有,小巧玲珑,瞧着的确是可爱。
甚至还有猪鬃做的小扫帚,这个更小了,还不如鞋刷子那样大。
不过看到这猪鬃,在想到今天于杨捕头家吃的饭,还有猪肉。
说起来,自打被流放那一刻,今天这顿才算是吃到正经猪肉,可惜银月滩没人养猪,也不知这城里的小猪仔要几个钱?
她沿着密密麻麻的小摊,往草市中那棵最大的榕树走去,又瞧了瞧铁匠铺摆的摊,镰刀斧头锄头,或是厨房所用刀具,家中倒是齐全,没有什么要添补的。
所以她问了大铁锅,价格比她预想的要贵些,问了两家,都是一两银子上下。
眼下她还身无分文,就等着海货卖了后,才有银子来买,所以现在也只能看看。
穿过了两三条小摊道,谢明珠也察觉到了,好像有人跟着自己一样。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或是银月滩的村民瞧见自己了。
可转而一想,若是银月滩的人,早就出声喊自己,怎么可能一路尾随在后?因此有是起了防备之心,立即就加快了脚步,朝着大榕树走去。
说起来,她这张脸自打好了后,虽不似以前在侯府那般娇养着,但每日擦着珍珠粉保养,又晒些太阳,干些农活,反而气色比以前做侯夫人的时候要好许多,瞧着光彩照人,气血十足的样子。
所以如今哪怕她粗布衣裙,荆钗绾发,仍旧是难掩这绝色风华,加上举手投足间,也不似寻常乡下妇人一般粗俗或卑微,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来。
以至于哪怕这草市就在衙门对面,但仍旧是有人因她这张脸和仪态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见她加快了脚步,不似早前一样游览两侧的摊位,也猜到了她多半要去找同伴。
于是那个尾随在谢明珠身后的中年男人立即就做了决定,抬起手臂,也不知是同谁比划了个手势。
与此同时,谢明珠就被一个老妇人给抓住了手臂。
谢明珠立即警惕起来,用力甩开对方的手臂。
试想她现在连百来斤的麻袋都能扛起来,所以甩开这老妇人,也是轻轻松松的。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这看起来扶风弱柳的小娘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大的力气,脚下一个不稳,当即就摔倒在地上了。
但到底是骗子,讲的就是个专业,在短暂震惊于谢明珠的力气之大后,立即就反应过来,一面拍打着地哭喊起来,“不得了不得了,媳妇儿打婆婆了,还没有天理的!”
她这一哭嚎起来,立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朝此处投递而来,听信了老妇人的话,对谢明珠都眼含着些不瞒。
而那个中年男人更是快步走来,一把紧抓起谢明珠的手腕,“媳妇,你怎么能推娘呢?娘也是为了你好。”
谢明珠目光微垂,审视着男人紧抓自己的手,用了力,很显然他刚才看到自己推老太太,所以这会儿起了防备心。
不过令谢明珠出乎意料的是,想不到这古代的人贩子团伙,也有老人,别一会儿还有孩子吧?
她正想着,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把紧拽着自己的衣角,脸上已经满是眼泪了,哭得情真意切的,“娘,您别走,以后我听话,求您别抛下我和爹好不好?”
中年男人也趁机附和道:“是啊,媳妇你要是不愿意和娘一起住,以后咱们搬出来,咱分家好不好?你想要金簪子,我以后努力上工,一定会给你买的。”他那看着谢明珠的目光,全然都是祈求之意。
仿佛为了留住谢明珠这个媳妇,他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先是老太太,随后又是所谓的丈夫,现在还有孩子。
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就已经将谢明珠的身份定死。
就是一个不愿意和婆婆住,且还嫌贫爱富的恶毒女人。
此刻围观的人也对谢明珠指指点点的。
谢明珠以前没少看过这种防拐的攻略,这个时候就应该就地破坏身边值钱的东西,苦口婆心给大家解释自己与他们没关系,是没得半点用处的。
所以最好就是打砸掉围观人群的值钱物件,这样就算是拐子想带自己走,围观的人也不会放自己离开,得拉着要赔偿呢!
甚至还会主动报官。
可谢明珠见四周围观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身上连个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难不成自己还要跑去砸人家的摊位?
而且这男人力气不小,紧拽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动,他估计就会用强将自己禁锢住。
或是高声呼救,也许有银月滩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赶过来。
但这种机率太小,而且这是草市,何等的吵闹,别说是这里离大榕树还有些距离,就算是只有十米,在这种噪杂的环境中,他们也未必能听见。
所以谢明珠打算速战速决,抬起脚就毫不留情就将那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男孩踹开,反手将早就摸出来的袖珍匕首,就往身旁男人胸口插去。
既然没法破坏他人财务,那就伤害人贩子吧?
见了血,可能人贩子会恼羞成怒,但同样这些围观的人群看到见了血,也会报官!
她先踹孩子的时候,将前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还有人张口骂谢明珠,“你这女人看着生得仙女一样,怎如此恶毒,亲生儿……”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一脸惊恐地大叫起来,“血啊!”
是啊!血啊!
谢明珠也不知道自己扎到哪里了,反正大拇指长的刀刃,全都插进去了。
又随着她快速拔出,这会儿一道血柱子就直接嘣了出来。
腥臭的味道顿时将围观的众人吓得纷纷避让开,有人如同谢明珠所预想的那样,慌里慌张地大喊气来:“报官!报官!快报官!杀人了!”
谁也没料到,她会忽然动手。
便是地上还没爬起来,继续维持着被恶媳妇磋磨的老妇人。
或是那个哭得满脸眼泪,看起来伤心欲绝的男孩,摔倒后都愣住了。
他们以前用这样的法子,不知拐了多少漂亮的女人,送到州府的花楼里去,或是卖给外地的人,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大胆。
一般情况下,都不等男孩儿哭着求她别走,只老妇人出马,那些姑娘就都吓傻了,只知道哭,或是大喊大叫挣扎喊救命。
她一哭,他们这些所谓的‘家人’就更能顺理成章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禁锢起来。
如此不但没有人去报官,反而当他们是家事,看一看热闹,就散了。
心情好的,还要说那姑娘几句不懂事不知好歹。
像是谢明珠这样的情况,他们头一次遇到,不说话不哭不喊不辩解,就直接动手。
男人本来胸口吃痛的时候,就要扬手朝谢明珠扇过去。
谁知道谢明珠拔匕首的动作竟是那样快,以至于那血柱子嘣出来后,他自己看着那血呼哧啦的猩红血液,便被吓着了。
只顾得上手忙脚乱去按自己的伤口,又听到有人喊报官,比谢明珠都着急,大喊着,“别,大家别报官,我们就是家务事。”
可他越是说不报官,就越是架不住有好心肠的人不忍看他这个‘老实人’被媳妇欺负啊!“怎么会是家务事,兄弟你这都见血了!”
这会儿谢明珠反而得以脱身,那小孩和老妇人又都还躺在地上,其他人也都被男人胸前的血柱子吸引了过去。
不过谢明珠也不敢大意,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团伙,因此这会儿已经借机退到一处摊位前。
倘若他们还真有团伙过来,那么下一步就是掀翻这摊位。
“谁,谁报官!”要说到底这草市位置选得好呢!这才有人喊着报官,立马就有衙役来了。
只是谢明珠听着这声音,倒是熟悉,连忙朝着人群里瞧去。
男人慌里慌张的,都快顾不上自己胸口处的伤,那地上的老妇人这会儿也麻利爬起来了,小孩子也是如此。
只是小孩子想来是因为看到官差,心里害怕,下意识地就想要跑。
那老妇人心理素质是不错的,察觉后强行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面连忙与来的衙役解释:“大人,都是家务事,就是我家儿媳闹。”
男人闻言,也忙附和点头,“是啊,劳烦大人白跑一趟了,我这就马上带她走。”说着,竟然还胆大包天地想要过来拉谢明珠。
且说这被喊来的衙役不是别人,正是中午谢明珠在衙门口遇到的阿来,这会儿听到男人的话,还真当是家务事,自不愿意多管。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谁知道一转头,竟然看到这男人意图去拉谢明珠,当即就将刀横拦了过去,防备起来,几乎是怒吼出声:“这是你媳妇?”他要是没记错,好像谢明珠当初是许给了银月滩那个小白脸。
男人还没察觉出问题,忍着失血过多后的头晕目眩,赔着笑,“是啊,大人这便是我媳妇?”
阿来却是冷笑一声,摸出哨子吹响了一声。
众所皆知,他们衙差这哨子,是特制的,哨声一响,便意味着有案子发生,需要立即支援!
男人那原本因为流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这会儿更是难看了,一时不知这衙役怎么会吹响哨子?但想到自己不能白受伤,而且这女人又比以前拐的那些女人都要漂亮千百倍,没准能换个上万两银子。
有了这上万两,别说自己可以从此金盆洗手,回到老家做个土财主,就是后世子孙们,也能跟着享福。
所以并未选择退却,反而壮着胆子问:“大人,您这是?”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伤,便猜想莫不是这多管闲事的衙役看自己受了伤,怕出人命,才叫人的?
于是连忙解释着,“大人,我这伤不碍事的,何况她是我女人,我还能状告她不是?”
紧张得额头上已经冒汗的老妇人听到这话,似也冷静了些,“对对对,大人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就不麻烦衙门了。”说着,连忙推身边的男孩儿,示意他去拉走谢明珠。
她不信这衙役眼皮子底下,这贱女人还会动手?
阿来却是没理会他们,而是担忧地问谢明珠,“沫儿嫂子,你没事吧?”
谢明珠摇头,“我没事,先把人抓住,我看他们娴熟得很,没准以往用这样的法子,拐了不知多少姑娘呢!”她说话间,已是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阿来,一手拉住老妇人的胳膊,一手扯住欲跑的男孩。
围观的众人,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这竟是人贩子,谁料想,人家和衙役认识,这些人贩子不是撞到刀口上了么?
又听到谢明珠说,他们可能以这样的法子拐卖了不少人,一时群民激愤,当即便也过来帮忙,有的连忙朝谢明珠道歉:“这位娘子,方才对不住,叫这几个歹人一骗,险些上了当。”
眨眼间,这老妇人和想跑的男孩儿,就被按在了地上。
至于那男人,在听到衙役喊谢明珠的时候,心一沉,就知道大势已去,当即就准备拔腿跑的。
不过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他一动阿来的刀就按了上去,人一慌,脚一软,也是蹲坐在地上了。
而比对面衙役更快到这里的,是银月滩的人。
他们听到这哨子声响,又得知前头有人吵架,故而就过来瞧热闹。
这会儿一看,竟然是人贩子盯上了他们银月滩的媳妇,那还得了?
也不管阿来这个衙役在不在的,谢明珠先被阿香婶和村子里的两个嫂子拉到一旁,连忙询问安慰的,一帮男人和大小子们,全都朝这三人扑过来,好一阵拳打脚踢。
阿来顿时给吓得脸都白了,又忙着去拦,又是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别乱来,可别把人打死了!”
谢明珠看到村子里的人为自己报仇,心里感动的同时,听到阿来的话,也连忙出言阻止大家:“别打死了,回头还要审问他们,也许被拐的其他人还能找到下落。”
得了她这话,众人这才逐渐收了手。
只见三个人贩子这会儿不管老的小的,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在地上卷成一团,身下也湿漉漉的,散发着一阵阵骚臭味。
阿来本欲上前查看伤势如何,如今见他们身下那一滩,立即露出嫌弃的表情来,只抬脚去踹了两下。
那男孩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哭喊:“我招,我招,我都招了。”一面还不忘指着旁边的老妇人:“是我奶,是我奶让我见着漂亮姑娘就喊娘,和我一样的小孩,没大人在旁边就让我给他们糖骗到巷子里,呜呜。”
老妇人想阻止,奈何脸被打肿了,牙也掉了两颗,这会儿嘴巴一动,痛得她浑身发抖,只能拿一双眼睛死瞪着男孩。
她刚才还想,只要他们死咬着不承认,说是认错人了,衙门能拿他们如何?
谁知道这孙子如此不争气?
至于那中年男人,本就受了伤,如今又被银月滩的人拳打脚踢,这会儿早就就昏死过去。
原本还有些人觉得,银月滩这些人到底有些过分了,那男孩看着也老实,不像是跟着作案的样子,没准今儿是头一回呢!
他们怎么也能下那样重的手。
谁曾想这会儿竟然听他认罪,不但不是第一次作案,跟着祖母一起合伙拐骗年轻姑娘,甚至连小孩儿也不放过。
当即就有亲戚家丢了孩子的,这会儿控制不住,也想上来动手。
阿来听到后,也觉得这三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半分,但案子还没查,怎么能叫他们出事?当下见有人又要动手,连忙拦都拦不及。
好在这会儿,杨德发这个捕头带人来了。
眼见着地上躺着的三人,正欲要问,却见谢明珠也在这里,“明珠,你怎在此处?”不是,媳妇和沫儿怎么回事?人家难得来一趟城里,这还不留人住一宿?
谢明珠是顾不上和他多解释的,只指着地上这三人,“我才在草市转了会儿,就被这几个人贩子盯上,一来便说我他们家的媳妇,那小子更是扯着我叫娘。”她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其他人一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甚至连那男孩儿刚才的招供也一一说了。
杨德发一听,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是遇着大案子了!尤其是得知对方拐卖了不少年轻姑娘,心头更是愤怒。
他们广茂县人口比别的县都要少,适婚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这些天杀的人贩子,竟然还敢主意打到这上头来。
忙示意身后的衙差们将人绑了,“这等胆大包天之徒,你放心,衙门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竟然敢舞到他们衙门口来。
谢明珠作为受害人,也一起跟着到衙门里去,银月滩的人不放心,挑了两个年轻人跟着谢明珠一起过去。
审案的大堂很简单,就在屋前的台上。
三个人贩子被弄醒,谢明珠这里也将前因后果给道清楚,还有不少热心人跟着过来证明。
而那个小人贩子早前又招了供,所以如今这案子倒是不难审,很快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就是一家祖孙三代。
从根上就坏掉了的一家子。
男孩儿的娘也是他们从别处拐来的,生了男孩后,母子俩都是好吃懒做的主,那男孩的母亲觉得生活无望,便跑了。
当然没跑掉,反而叫这黑心烂肝肠的一家三代转手给卖了出去。
见过恶婆婆卖儿媳,丈夫卖妻子。
却从未听说过男娃儿卖娘的。
实在是令人发指!
眼见着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能卖钱,祖孙三也是找到了一条发财之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年来,就在岭南各处流窜作案,年轻女人和小孩,总共高大四十五人之多。
但从来不敢像是今天胆子这么大,一般都在偏远些的地方。
而且一般也是老妇人出马,装受伤博同情,或是那男孩儿假装与家人走失等等。
以此来骗年轻女子或是小孩子们,拐骗到无人或是偏僻之地,然后由中年男人来动手。
众人听罢,无不乍舌,只恨不得将这祖孙三代都千刀万剐。
而今日敢在衙门对面的草市起这熊心豹子胆,只因这些年虽拐骗了不少人,但因姿色平平,卖来的银子也只勉强生活。
何况他们也是干一阵子就快活一阵子。
所以手里没了余钱,瞧见谢明珠这样一个绝色姿容的单身女子,便决定冒险赌一把。
毕竟上次他们在州府那边,听闻这种姿色的女人,能卖到上万两。
上万两,那是天一般大的数字了。
哪里能不动心?
一贪心,就容易出事儿。
这不,现在祖孙三代喜提砍头套餐了。
只是案子虽已有了眉目,谢明珠可以回去,但杨德发却十分不放心,哪怕有银月滩的人跟着,还是劝着:“同我去家里,和你嫂子沫儿一起,好过在大榕树下安全。”
实在是谢明珠这脸,太招摇了。
银月滩的人也跟着劝,“要不,明珠你今晚跟你小姑子歇一起吧,明日一早我们来衙门口找你便是。”
出了这档子事儿,虽说不可能再有那不开眼的撞刀口上,但谢明珠也怕自己今晚在大榕树下休息,恐害得整个银月滩的人都睡不好觉。
于是便答应了。
她这去而又返,萧沫儿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旋即听得杨捕头的话,急得又哭起来,拉着她浑身上下到处检查,“嫂嫂你没事吧?”
谢明珠摇着头,心里是素质还挺不错的,又或许一开始就看透了对方的伎俩,心里也有对策,所以这会儿也没觉得后怕,“能有什么事儿,我又不是那肯吃亏的主儿。”
杨德发在一旁接过话,“那可不,我也没想到明珠你竟有这样的胆量气魄。”换做是别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就慌乱得不能自己。
而且她力气还挺不小的,能推到那老虔婆就算了,那男孩儿看着也是十来岁了,她也能踹倒。
寒氏也颇为佩服她,“女人厉害些也好,不然人人都拿你做软柿子。”转头又问自家男人,“说起来,明珠也是替你们破了这样大的案子,你们衙门里就没什么表示么?”
她可是知道,城里虽没人失踪,但是治下这一年来,丢了两三个女人呢!
早前人家来报案,都当是受不了苦,可能跟着路过的行商偷偷跑了。
连带着来此的行商都被排斥挤兑。
可是现在那祖孙三代一张口,竟是叫他们给骗去卖掉。
杨德发倒是忘记了,急着先把谢明珠送回来,没顾得上问,不过这祖孙三代拐骗之人如此之多,还牵扯到州府,以及各处的衙门少不得也要欠他们广茂县的人情。
所以奖励肯定是有的。
当即也是拍着胸脯给谢明珠表示:“明珠你放心,咱们广茂县穷归穷,但素来赏罚分明,今儿你是立了大功,回头肯定有重赏。”
这对于谢明珠来说,是意外之喜了。
不管是银钱奖励,还是名誉奖励,对她来说都不错。
寒氏听了,也高兴不已。
这样的案子,今天审问出了这么多,他们自是要忙着往州府与各处县衙送帖,所以杨德发也没多待。
指不定今晚都不会回来休息了。
他走了没多久,沙婶便过来了。
她儿子阿坎在衙门的六房里当差,管的是工房,负责各处官家馆舍修建工程,以及水利道路等修建问题。
她原本是在儿子家里的,也是短暂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谁知道银月滩的人跑来说,谢明珠遇着了人贩子,这会儿还去了衙门里。
她吓得不轻,急急忙忙跑去衙门。
不过晚了一步,谢明珠这里已经和杨德发到家里。
于是不放心的她,又匆忙忙来,路上又听了不少关于此案的脉络。
这会儿祖孙三人拐卖案的消息,已是传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她一来就忧心忡忡地将谢明珠上下打量一遍,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我听着还动了刀子,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了伤?”这要真出什么事儿,如何对得起阿羡,对得起那几个娃儿哦。
谢明珠拉她坐下,既是感动她跑这么远来找自己,又自责她一把年纪还为自己担忧。
一面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是我动的刀子,见血的是那人贩子,您必然是听茬了。”
寒氏见沙婶也真心实意关心谢明珠,怕她急出什么来,连忙跟着解释,“明珠厉害着呢!早就瞧出了那些人贩子的身份,有胆量又有气魄,当机立断就出手伤了那人贩子。不然的话,哪里好容易就这样将这祖孙三代给抓住了。”
说罢,也不由得叹起气来,“咱们这边以前丢了年轻女人,当是跟行商跑了就算了,别处丢了娃儿们,也没怀疑到这祖孙三代头上来。”
这会儿萧沫儿已去煮晚饭,此处就谢明珠寒氏以及沙婶三人。
眼下沙婶听到寒氏一说,也十分唏嘘,“哪个能想得到呢?别说是你们,就是我这活了一个甲子的人,也从未听说过老太太和小孩儿做这等勾当的。”
又忙朝谢明珠求证:“我来的路上,听着人说,那男娃也不过十来岁?”
谢明珠点头。
在没有遇到这个小人贩子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喜欢孩子的,毕竟刚来到这里,按理这五个孩子,除了小暖和小时是原主亲生的,有些血缘关系在,忍不住想亲近就算了。
但宴哥儿他们自己也喜欢。
这就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很喜欢小孩子的感觉。
可今天看到那小人贩子,她是真的没丁点儿犹豫同情,直接就伸腿踹。
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喜欢小孩儿,而只是喜欢听话乖巧善良的小孩。
这种恶毒心肠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心生厌恶。
寒氏接了话茬去,“你可别瞧见他小,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他们在堂上就自己招了,一开始就是这娃出的主意,叫他爹和奶把他娘找回来卖了,说是不能白白便宜别人。”
沙婶听得眉头紧皱,“那可是他娘,好黑心的娃儿。”
“可不咋的,人家本就是被骗的,好不容易跑了,算是逃出魔窟,谁知道生了这么个黑心烂肝的娃。”寒氏说起这男孩儿的亲娘,就频频叹气,可怜那女人。
只因从这人贩子几人的口中,得知她后来给买家生了孩子后,转手又被卖出去。
都经几番了,和那前朝的典妻,没个两样。
说到底,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的坏种子。
然也是那纸糊的老虎,一点胆子都没有,寒氏都没好意思说,他祖孙三代拐骗了那么多人,今儿要不是遇着谢明珠这个狠的,只怕一辈子,那些案子都成了无头案。
说起来,也是朝廷无能衙门无用。
被拐的女人们,一辈子头上都背着个嫌贫爱富,跟富商私奔了的罪名。
至于那些被拐的孩子,在家无论贫穷富贵的,但也是爹娘的心头宝贝,叫他们转手贱卖出去,又能有什么好人家?
只怕每日非打即骂,做那奴才牲口一样的养着。
几人一番唏嘘。
沙婶得知谢明珠今晚要住在这里,也觉得妥当,只是她自己却要回儿子家去。
寒氏见着已是夜色,自是想留她,可又想到她也是难得来一次城里,就盼着和儿子一家团聚,正想着自己去送她。
谁料阿坎已过来接她。
最后这母子俩饭也没吃,便回了家去。
晚上杨德发果然也没回来,自叫人带信来说,要出一趟远门,叫她们几个晚上关好门窗。
谢明珠猜想,多半是和今天的拐卖人口案有关,给其他府衙送帖子去了。
一夜安然过去,然这拐卖人口风波未平,第二天一早,银月滩果然有人来接谢明珠,自是与她说起,昨晚草市的许多人,都不敢安心休息,就怕哪里再蹦出个人贩子小偷什么的。
谢明珠却是最关心海货卖了没?
问起一同来接自己的庄如梦,“庄小三,昨晚干货可都顺利出了?”
庄如梦因早前叫过谢明珠丑八怪,所以哪怕后来谢明珠因苏雨柔的关系,常去他家里,他还是不敢面对谢明珠。
更不要说是和她说过话了。
今儿要不是他娘没空,他也不会来的。
此刻听谢明珠问起,仍旧是有些紧张,“卖了。”
听到卖了,谢明珠心里欢喜,自没去多留意着庄如梦紧张个什么,“价格怎样?”
“比从前好。”他埋着头,脚步放慢了许多,心里只想着干嘛要问自己,问隔壁的阿山哥不好么?
谢明珠记得,这庄如梦不是个话少的主儿,今儿却是问一句回一句,如此惜字如金。
心里不由得想,莫不是昨天看大夫不顺利?果然是有问题,不治之症?想到此,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走在前面的阿山。
阿山嗓门大,人黝黑黝黑的,“咱这一次的海货都是新鲜的,又是自己送来,所以比以往商人们下去收,一斤多给二十来个铜板。”
才二十来个?
以当朝银子和铜钱的兑换比例,一两银子五百个铜钱,而一口大铁锅就要五百个铜钱。可那么好的干海货,竟然只比商人们去村里收多给二十来个?
她发财的希望一下破灭了,这会儿真真感受到了谷贱伤农具象化。
阿山看她激昂的情绪一下低落,立刻就猜到了想是因为价钱的问题,当即笑道:“这还算是好的,这些海货虽咱熬跟守夜地收拾,但到底是白来的,却还比以往我们冒着风雨去海上打捞回来的要值钱,已算是海神娘娘的恩赐了。”
所以还要感恩?谢明珠的内心表示拒绝。
现在她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家的海货,最多也就能卖个五六两顶天了。
大铁锅是一定要买的,这一两银子就没了,另外还要买粮食。
如此一来,什么布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算了算了,她劝着自己,阿山说的对,这些海货都是白捡的,还比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上海捕的鱼获卖得贵。
自己该知足,于是扯了个笑脸出来,“阿山大哥你说的对,咱要感恩海神娘娘。”
这话十分对阿山的胃口,银月滩土生土长,在还海神庙旁边光着屁股长大的汉子,最敬重的神灵就是海神娘娘。
当即笑起来,“是啊,回头得好好祭拜海神娘娘,都是她老人家保佑的,没准今年还给咱们第二回 赏赐呢!”
庄如梦听到这话,连出言反驳,“阿山哥可算了吧,这种愿不许也罢,谁知下次会不会引发雷击山火,烧的又是哪里?要是万一……”
当然,他这话没能说完。
因为阿山已经掉转头,直接跳过去,一拳头敲在他头上,“你个死小子,肠子和脑子虽然长一样,可你也不能让脑子和肠子都装一样的玩意儿吧。”
又呸了几声,说庄如梦都是放屁。
谢明珠见此,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月之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和沙老头拌嘴的。
庄如梦被打又被骂,可是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口不择言,也不敢吱一声,只得委屈巴巴地捂着被打的地方,跟在阿山身后。
谢明珠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庄家小三就是嘴贱人又菜。
说着闲话,很快也是到了草市大榕树下,只见沙老头已在这里。
看到谢明珠来了,连忙朝她招手问,“昨儿没吓着吧?”
“没呢!”谢明珠见大家的车和骡子都在这里,却不见人,心说莫不是都拿了钱去置办货物?
沙老头家她气色不错,果然和老婆子说的一样,没什么事儿。
也放心了许多,一面拿出钱袋子,从中拨了几个碎银子出来,“这是你家的,你快去瞧,都要置办什么,咱若是今天收拾好,下午就启程。”
他都计划好了,若是大家下午能顺利启程,明天傍晚的时候,就快到鱼尾峡了。
到了那边,一路平坦,就算是抹黑走夜路,也不用担心。
反正晚上能赶回银月滩就行。
不过连想到谢明珠昨天才遇到人贩子的事儿,这会儿哪怕她都戴上了面纱,还是不放心,指着无事的庄如梦,“庄小三,你跟着明珠去,眼睛放清明些。”
谢明珠想拒绝,今天她已经做好了防范,何况昨天才有人贩子被抓了,自己还当众捅了那人贩子一刀,今天谁还敢往自己跟前凑?
但还没张口,那沙老头似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抢先一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庄小三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他跟着你,我们放心些,你是和我一同出来的,阿羡把你托付给我,你就不要让我担心。”
话已到这一步,谢明珠也只好作罢,“麻烦沙伯了。”
“去吧。”沙老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些去置办货物。
庄小三见谢明珠走了,也只能跟着走,虽然有些不服气,怎么都不问问他乐不乐意的?就给他安排好了?
可心里是这样不服气的想,脚步倒是诚实得很,谢明珠走,他就走,谢明珠在哪个摊位前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连谢明珠都忍不住侧目打量他两眼,“你这也太实诚了些,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一会儿来和我汇合,咱俩一起回去便是,我不说,大家也不知道。”
庄如梦有点动心,可是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而且要是叫他爹娘撞见就他一个人,回头指不定还要挨一顿打。
于是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我跟着你,可以给你拿东西。”
那语气何等坚定,态度又万分诚恳,谢明珠反而不好再拒绝了,“那也行吧。”
这会儿是早上,草市比较清冷,那些买水果蔬菜的下午才来,所以许多摊位都空闲着。
如此一来,也不用一条条小道找了,隔着这些空闲的摊位,便能一眼看到前面都摆了什么摊。
很快她也是到了那铁匠铺的摊位前,自是问起了铁锅。
果然和昨天还是一个价,但一想到这才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送出去,万分不舍。
庄如梦觉得女人真墨迹,想买什么就买,干嘛磨磨蹭蹭的?难道多站会儿,人家还能白送你不是?
偏偏他娘以后还要让他找女人做媳妇!哼!他才不要,多个女人回来,和自己挤一张床就算了,还要分自己好吃的零嘴。
反正他才不要什么媳妇!
而谢明珠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掏出一两银子来,买了一口大铁锅。
那铁匠铺的学徒拿了一把稻谷杆来,在手里分了两戳,也就那么轻松一搓,一股孩童手腕粗细的绳子就出来了。
但见他又在大铁锅上横竖几个来回交错绑扎好,最后从两只耳朵里穿出来,就招呼着庄小三,“后生过来。”
庄如梦方走过去,对方就拉开他的手臂,就好似背双肩包一般,将铁锅给他背上了。
只是谢明珠瞧着,这直径将近半米的大铁锅罩在他后背上,有些像是个乌龟壳,庄如梦要是蹲下身来的话,那铁锅能将他整个身躯藏在里面,最多也就是头和四肢露出来。
不过人家好心帮自己背,当然不能笑的。“我看挺重的,要不你先帮我背回去?再来找我?”
庄如梦听到这话不高兴了,“你看不起谁?才区区二十斤而已。”
也是,这铁锅锅底厚度最多五毫米左右,边上也就三毫米,的确重不到哪里去。
索性也就不管,领着他去那些卖粮食的摊位。
本来她的计划是,买些去年的陈粮就好了,这样价格肯定很低。
可是她想多了,此处稻种一年二三季,大家插了秧就不管,任由稻谷自生自灭,反正一年能种好几次。
收上来的粮食,也能勉强敷嘴。
所以哪里有陈粮一说?
因此这价格自然是不便宜。
谢明珠最后也就没买稻谷,而是黄豆黍米什么的,买了不少。
豆子可以做豆腐,以及数不清的豆制品,一斤豆子用卤水点,最少也能一斤变两三斤。
卤水她也知道怎么做,就是没实验过,不知道究竟放多少卤水最为合适。
但这都不是问题,到时候先磨点豆浆来做实验便是。
至于黍米,磨粉做饼,或是直接蒸来吃,都是名副其实的主食。
另外还买了些其他粮食种子,加上这黍米豆子,总共也是有两百多斤,看得那庄如梦头皮发麻,生怕谢明珠让他扛回去。
连忙道:“我最多能给你拿五十斤。”娘说了,他可是在长身体,可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更何况他昨天才看了大夫,大夫也交代了要注意身体,不然可能以后真的没法生娃。
虽然自己不想要媳妇,可是想要娃啊!
“知道了知道了。”谢明珠原本瞧这粮食摊在草市外围,到时候银月滩的骡车也要从这里路过,其实暂时寄放在这里最好。
但又有些信不过,到时候人家抓了一两把粮食出去,那都是真金白银。
于是分装了五十斤给他,剩余的打算自己扛。
区区一百七十斤而已,大不了她就蚂蚁搬家,一点点挪过去得了。
便又同老板多要了个袋子,余下的分成两个袋子。
庄如梦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挑得动?”可是也没扁担啊?
“我就这样搬过去。”谢明珠当下拖着其中一个袋子,就往后走,大约走了十来步,停了下来,将那个袋子放下,回头来拖另外一个。
见庄如梦傻不拉几还站在这里,“作甚?走啊。”
庄如梦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看着谢明珠这样费力地拖着袋子,两个不断地轮换,一点点往大榕树方向移,有些于心不忍,“那什么,要不你就这里等我,我回头把这些放下,回来扛。”
谢明珠此刻已是满头的汗水了,气虚喘喘的,一面无所谓地摆着手,“不用不用,你帮我将铁锅和那五十斤粮食送过去,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会儿可没闲工夫跟他说话了,将另外一袋拖过去,转头又去拿另外一袋,累得够呛。
庄如梦看了会儿,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先将身上这些赶紧送回去。
这会儿他爹娘已经置办好货物回来了,知晓他跟着谢明珠一起去了,这会儿却一个人回来,可给他娘阿香婶急得不行。
倏然起身,抬手就要去扇他,“死小子,明珠呢?”昨儿她可是亲眼看到那三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了,别是还另外有同伙,把明珠给绑走了吧?
庄如梦好不委屈,一边躲一边解释,“她买了好些粮食,我背不动,她自己在那里一点点搬。”说着指了个方向。
阿香婶一听,连忙和庄老头一起过去。
至于沙老头,他得留在这里看着大家的家什伙骡车骡子等。
谢明珠这里自是不知道,先回去的庄如梦又被收拾了一顿,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忽然阿香婶急匆匆地进入她的视线中,“唉哟你个傻的,你怎么能做这种重活。”
阿香婶那个急啊!她媳妇才发现怀孕了,也不知明珠有没有信儿?要是这会儿肚子里已经揣了娃,还干这种重活,真出了事儿,回头怎么对得起人家?
却不知,谢明珠和月之羡两人虽同处一室,共睡一床,但其实只是室友关系而已。
所以什么肚子里可能有崽,都是无稽之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