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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沉沉。


    前几天还张灯结彩的张家庭院,如今只余下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两个武师站在院墙角落处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下,低声交谈。


    胖武师操着公鸭嗓发愁道:“铁哥,我看张家这艘大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树倒猢狲散,咱哥俩是不是也该早点琢磨琢磨出路了?”


    被称作铁哥的汉子身材精悍,闻言立刻警惕地抬头四顾,一阵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飒飒作响,他随意一瞥,然后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呵斥:“噤声!隔墙有耳,别瞎说!”


    胖武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哪儿瞎说了?张老爷横死,连个摔盆儿打幡的亲骨肉都没有,新夫人肚子里那团肉,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能不能顺当生下来呢……这诺大的家业,嘿……”


    铁哥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好了!这等事岂是你我能妄议的?祸从口出!赶紧去巡你的夜,东院那边该换岗了。”


    他推了胖武师一把,催促他离开。


    胖武师被推得一个趔趄,不满地嘟囔:“就你勤快!自张老爷去后,老夫人就请了几十个武师三班倒,还有几百个健仆日夜护卫,这阵仗,别说小毛贼,就算鲁智深再世来了,也得当场跪下喊爷爷饶命!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送死?”


    “闭嘴!再多嘴老子抽你!”铁哥显然被他的口无遮拦惹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胖武师缩了缩脖子,嘴里依旧无声地抱怨了几句,这才慢吞吞地挪开步子。


    直到两人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远处曲折的回廊尽头,槐树茂密的枝叶间才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一阵微风吹过。


    若是有人此刻仰头细看,或许能在摇曳的叶影缝隙中,看到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连呼吸都压到了微不可闻的境地。


    “啊呀呀……”


    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裹挟着微热的吐息,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江明熙的耳廓,“瞧瞧这阵仗,铜墙铁壁,飞鸟难渡。二少爷,现在打退堂鼓溜之大吉,还来得及哦?”


    高鸣翎的声音里满是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大戏。


    江明熙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面无表情地抬手,用指关节重重蹭了蹭被气息拂过、有些发痒的耳朵。


    下一瞬,她身体骤然放松,像蓄满力道的山豹,无声无息地从丈许高的枝干上滑落而下。


    足尖在即将触地的刹那精准发力,身体微蜷,整个人已如鬼魅般隐入墙根的阴影里。


    几息之后,一道更迅疾的风声贴着树干落下。


    江明熙头也不回,沿着墙根阴影疾行数步,身后却未闻足音。


    她脚步微顿,疑惑侧首。


    恰在此时,乌云散开,清冷的月辉泼洒而下,瞬间照亮了高鸣翎的脸庞。


    那双在暗夜里本就亮得惊人的眸子,此刻更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兴奋,灼灼生光,眉峰也高高扬起。


    “跟上。”江明熙无声地动了动唇,眉头微蹙,带着一丝无奈。


    高鸣翎眼底笑意一闪,足尖在青石板上轻巧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倏然从江明熙身侧掠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这厮还偏过头,眼尾斜睨,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无声的唇形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跟上。”


    江明熙撇了撇嘴,懒得理这个幼稚鬼。


    两人如同两道贴地游走的阴影,沿着精心计算的路线,在假山、回廊、月洞门之间快速穿梭,每一次停顿、每一次移动都精确地卡在守卫视线扫过的死角。


    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两人周身。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花圃,靠近灵堂所在的西院时,异变陡生。


    “咕噜噜——”


    一声清晰、悠长、在死寂夜晚显得格外突兀的腹鸣,猛地从江明熙身边响起!


    她猛的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高鸣翎。


    高鸣翎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他捂着肚子,又羞又急地小声解释:“晚上没吃……”


    江明熙迅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声音已经引来了巡逻守卫的注意。


    不远处一支刚刚转过拐角的巡逻小队脚步猛地一顿,为首的精悍汉子警惕地低喝:“什么声音?谁在那里?!”


    江明熙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小李,大柱,你们去太湖石那里看看。”


    高鸣翎歉意地看了江明熙一眼,然后眸中冷光一闪,摸上腰间的盒子炮,显然已经做出了决断。


    江明熙现在差不多明白上辈子高鸣翎是怎么翻车的了。


    她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在高鸣翎焦急中带着疑惑的眼神里,江明熙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捏住了鼻子,脖颈喉部的肌肉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绷紧调整,再开口时,一个惟妙惟肖、带着浓重鼻音和沙哑腔调的“公鸭嗓”猛地响起,语气急促,充满了窘迫和焦急:


    “哎哟喂!铁哥!铁哥是你吗?是我啊!倒霉催的,晚上贪嘴吃了隔夜的米糕,这肚子……哎哟……不争气啊!拉……拉裤子里了!臭死个人!”


    高鸣翎猛的扭头瞪着江明熙,力气大到几乎要闪了自己的脖子,满脸不可思议。


    江明熙淡定地继续用公鸭嗓叫道:“铁哥,好铁哥,江湖救急!快帮兄弟去我屋里拿条干净裤子来!就在床头那包袱里!求你了铁哥!”


    为首的守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低声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烦躁地挥挥手,对旁边一个手下说:“你,去他屋里给他拿条裤子!快点儿!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罢,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带着剩下的人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巡逻,嘴里还骂骂咧咧。


    危机解除!


    江明熙和高鸣翎如同两尊石像,紧紧贴在花圃旁太湖石冰冷的阴影里,直到那队守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高鸣翎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看向江明熙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简直和那死胖子的公鸭嗓一模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江明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额角渗出的冷汗被夜风吹得冰凉。


    她抬手抹了一把,声音依旧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他声音太有特色,公鸭嗓加鼻音浓重,破锣似的,抓准了特点就容易。快走,时间不多。”


    她没再多说,示意高鸣翎跟上,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朝着灵堂的方向无声潜去。


    高鸣翎看着江明川的背影,脸上浮夸的激动潮水般褪去,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他已经打算好了主动引开守卫,并也为此做好了舍命在此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然是刚认识不久的江明川救了他一次。


    打从记事以来,高鸣翎就孤身一人在江湖闯荡,他也向来是给别人兜底的人。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兜底的滋味。


    而这个给他兜底的人,还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


    这让高鸣翎不由得生出一种挫败感。


    江明川比他沉着冷静,比他足智多谋,身手很好,还有这样出神入化的伪声技巧。


    高鸣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被江明川救了,他心里自然是感激的,但是在感激里,又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服输的竞争欲,如此多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导致他的表情也别别扭扭的。


    此时他不由庆幸,还好现在天黑,江明川应当看不出来他表情里的异样。


    ……


    绕过最后一重守卫森严的月洞门,肃穆阴森的灵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惨白的灯笼挂在廊下,将“奠”字映照得格外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烛和纸钱焚烧后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臭味。


    灵堂大门虚掩着,里面烛火摇曳,映照着巨大的黑色棺椁和层层叠叠的白幡。


    江明熙和高鸣翎如同两道轻烟,从侧面一扇虚掩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滑入。


    室内烛光昏暗,香案上两根粗大白烛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棺椁的影子拉扯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墙壁和幡布上,如同蛰伏的怪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阴影中,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坐在棺前的蒲团上。


    她穿着一身粗糙的白色麻衣孝服,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尖削的下巴。


    江明熙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张家是死绝了吗?让一个孕妇跪着守灵,还让她穿的那么单薄!


    而且,外头那么多巡逻的人,灵堂这里却空无一人,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


    她咬了咬牙,暗恨自己高估张家了。她本以为沈蔓歌肚子里的孩子总该有点分量的。


    江明熙看着沈蔓歌颤抖的肩膀,向来胆大包天的她,此时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胆怯来。


    她把沈蔓歌一个人丢在那里……她怕沈蔓歌怨她。


    高鸣翎奇怪地看了一眼江明熙,不明白她为啥突然不走了。


    他看了眼跪在棺材前的瘦弱女人,也在心里犯难。


    他已经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肯定就是那个被张楠强迫娶进门的新夫人。


    沈小姐也是个可怜人,所以他也不想对她用粗暴的手段,可是她又挡在棺材前……


    高鸣翎一时也犯了难。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来一瓶迷药,还没取下封口,就被江明川劈手夺走了,顺带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高鸣翎:???


    他目光在江明川和沈小姐之间来回流转,又见江明川一脸疼惜,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沈小姐就是江明川的姘头了!


    这位沈小姐和江明川年岁相仿,八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却被张楠这头老畜生给活活拆散了,所以江明川才会在新婚夜怒而杀人。


    想到这里,高鸣翎一脸感动莫名地拍了拍江明川的肩膀,“江兄,我敬你是条汉子。”


    江明熙:?


    高鸣翎推了推她,“你去吧,我在门口给你们望风。”


    说罢,他头也不回走了。


    江明熙:??


    安静跪在蒲团上的沈蔓歌似乎听到了动静,她猛的抬起头,目光如电,竟然直接撞上了江明熙。


    江明熙呼吸一窒。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沈蔓歌的脸,也让江明熙成功看到了她脸上的恨意。


    她竟……恨她。


    江明熙如蒙重击,一瞬间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勉力扶着墙,支撑着自己,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自己痛苦万分,一部分的自己在冷静剖析。


    沈蔓歌当然应该恨她。


    张楠与她们的许多仇怨,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张楠还没完全暴露本性,而她暴起杀人,让沈蔓歌成为了寡妇,还让喜堂变灵堂。


    她毁了沈蔓歌从小到大对婚礼的所有期待。


    而且张楠死了,街上况且有沈蔓歌克夫的风言风语,张家只怕更甚。


    从沈蔓歌现在的处境来看,她是有理由恨她的。


    江明熙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抓住了她。


    “你又想跑是不是?!”


    沈蔓歌喑哑的声音像一根被崩到极限的弦,凄厉地近乎啼哭。


    江明熙一惊,瞬间回神,对上了一双怒火翻滚的眼睛。


    “阿蔓……”


    她怯生生的,下意识叫出了沈蔓歌的小名。


    沈蔓歌眼中的怒火跳了一下,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动容,但是她还是举起手,重重扇了江明熙一巴掌。


    江明熙偏着脸,被打蒙了。就见沈小姐如护崽的母猫一样愤怒地张牙舞爪咆哮道:“你这个笨蛋!”


    “你杀张狗前,为啥不给我一声?你啥都不说,我怎么帮你善后?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心思才骗住张家在通缉令上刊登你的假画像吗?”


    “还有,你凭什么丢下我跑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信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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