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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要她的爱,再一次,向他而……

    我知道啊,但是,那又怎样?

    穆时川说完这句话,唇角甚至还挂着几分不自觉地笑意,落在他此刻暴怒的堂哥眼中,穆时江愿意将之定义为挑衅。

    是啊,那又怎样。

    陆醒言对他穆时川是利用也好、诓骗也罢。

    穆时川从头到尾害怕的是被陆醒言遗忘,或是割舍。

    只要他有价值。

    幸好他还有价值。

    穆时川想。

    ……

    穆时江回味过来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堂弟疯了。

    穆时川却不甚在意地将水杯放下,去冰箱里拿了水果出来,然后开始笨手笨脚地给陆云朗小朋友切起睡醒要吃的水果。

    穆时江将整个身体靠在流理台上,看了穆时川五分钟,没有等到堂弟给自己哪怕削一片苹果,只能认命地拿起切剩的苹果核啃了一口,然后说道:“你要知道,这一局,陆醒言很难赢。”

    陆氏飞跃行走至今,由陆萍缔造的盛世之下有多少有多少魑魅魍魉尤未可知,从陆醒言第一次站到世人面前,这场危机将会是她遇到的最大的困局和最难的挑战。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她的母亲无法站在她的身后了。

    穆时川平静地切完最后一块青提,看着自己捣鼓完的、新鲜出炉的、很难看的水果碗,洗干净手指,然后转过身。

    穆时江手里的苹果核还没啃完,在对上堂弟的眼神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静默。

    他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

    他听到他说。

    “我会让她赢。”

    “……”

    我会让她赢的。

    穆时川重复道。

    他平静地叙述道:“如果这场战斗于她而言无路可退,那我首先是她的退路;如果她无法承受这场困局的失败,那么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让她赢的。”

    这道难题其实很好解。

    赌上全部筹码并付之一炬的勇气,席思凝没有,陆醒言不能有。

    但他穆时川有。

    ——

    穆时川说完这句话,就进了卧室帮午睡结束的小朋友洗脸穿衣服,留下穆时江一个人保持同一个姿势沉思。

    穆时江了然地笑了笑。

    他突然觉得这世间的爱恨变得格外生动。

    原来错过的真心需要赌上全部去换,被丢在时光里的爱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去赎回。

    穆时江看着手中的苹果核上因为他长久地注视而开始氧化的淡淡痕迹,有些怔愣。

    良久,他将那颗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轻佻随便的神情。

    穆时江看着迷迷糊糊被抱出来的小侄子被放在了沙发旁的地毯上开始慢吞吞地吃水果。

    小朋友奶呼呼的两个腮帮子用力地咀嚼着,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穆时江走了过去,不自觉伸出手刮了刮小朋友的脸蛋,刚睡醒的小朋友毫无攻击性,露出亮晶晶地眼神好奇地看着他。

    穆时江的目光在他无意识地时候变得柔软,却又在转过脸之后换成仿佛对这世界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神色。

    他将一只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抬了抬下巴,向他的堂弟提问。

    “凭我们两个对席思凝的了解,你说……她会怎么做呢?”

    穆时川用陆云朗小朋友的水壶装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小朋友的手边,看着他喝了一口并未露出为难的神情才放心,并在心里默默记下合适的水温。

    然后才坐上沙发,回答穆时江的话。

    “……懒得想。”

    穆时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腿边香香软软的小团子身上,一丁点的心神都不想分给那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

    穆时江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我是在帮你排查隐患。”

    穆时川将吃完水果抱着水杯吸溜吸溜的小朋友抱上沙发,然后专心致志地看着小朋友的双眼,在和他对视的时候露出温柔的笑意。

    不过一个午觉的时间,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习惯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纯善到毫不设防的样子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穆时川收回眼神,在穆时江都开始有些急躁的时候才一只手臂搭着沙发边,慢条斯理地答道:“她会监视陆醒言,她会试图毁掉陆醒言的亲情、友情、事业,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陆醒言痛苦。”

    他有些残忍地陈述道。

    “她会寻找一切办法伤害云朗,但这是她鱼死网破前的最后一条路。在这之前,李诗尹是更好的选择,然后是陆萍,如果有一个机会,让陆醒言陷入两难,甚至抛下道德底线,打破她固守的原则,那会是她胜利的号角。”

    穆时江沉默地听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夸他太了解席思凝还是咂舌那个叫席思凝的女人的偏执。

    穆时川说完就垂下了眼睛,这一切假设和推测每一步都在对着他的爱人发起进攻,即使他只是站在对手的视角思考一瞬,他都有些慌不择路。

    他不自觉的用手按着心口,他清楚地知晓,他有软肋。

    他的心脏不停跳动,他却早已不是这颗心脏的主人。

    ……

    穆时川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掩去他所有的情绪,他把玩着陆云朗小朋友的小水壶垂在沙发上的一截背带,明明他用格外温柔的神色看着面前坐下来团成一团的小朋友,开口的话却带着十分的冷静和肃杀。

    “让她来,既然送出国的休战结局她不想要,那这一次,我会送她进监狱或者下地狱。”

    ——

    事发后的第三个周末,也是陆云朗小朋友离开陆醒言身边的第十七天,陆醒言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回家过夜的短暂休息日。

    她跟江夏交代完最后一项事项,处理完最后一个批复,终于能够驱车回家。

    她从未和陆云朗小朋友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

    她在手握方向盘的时候甚至有些忐忑,她甚至有些可笑的担忧她是不是会被忘记。

    小孩子的记忆和爱都那么短暂,对一个人仅仅靠着熟悉的气息判断,虽然每一天都会和穆时川保持视频通话,但还是担心自己会被另一个人取代。

    陆醒言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敲开楼下的门的。

    陆云朗小朋友是跑着来给她开门的,身后高大的男人一路跟着他,直到小奶团子猛猛地扑到了她的怀里。

    陆云朗小朋友抱着妈妈的脖子,没有陆醒言意料之中的惊喜和开心,而是抽了抽鼻子,扁了扁嘴,直接委屈地哭了。

    他似乎是提心吊胆地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家里生活了很多天,真的以为妈妈不要自己了。

    那一瞬间眼泪像山洪一样喷涌而出,弄得陆醒言愧疚不已。

    穆时川并未打扰他们的团聚,而是在陆醒言手忙脚乱的时候走了过来,关上门,然后拿他衣服上的小汗巾擦干净陆云朗小朋友的脸,对陆醒言说道:“进来吧,一起吃饭。”

    正是晚饭时间,这个时候带云朗回去做饭也很折腾,陆醒言上了十七天班的大脑也不允许她推辞,于是十分钟后,她洗干净手坐在了穆时川的对面,任由她的前夫给她盛了一碗汤。

    汤炖得很好,一点油花也看不见,还有淡淡的草药味,是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穆时川给陆云朗小朋友也盛了一碗,但是自己端着,一勺一勺地小心地喂着他,然后似乎是知道陆醒言想问什么,随口说道:“是邹阿姨,她知道云朗最近住在这里,每天会来做两顿饭。”

    邹阿姨是穆家老太太的人,在穆时川和陆醒言成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在陆醒言和穆时川离婚之后,邹阿姨就回了老家,最近几年陆醒言听闻她时常会来上海照顾她的外孙。

    陆醒言了然地点了点头,放下汤碗,看着没心没肺的小朋友一口一口地喝着汤,伸出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花。

    吃完饭,陆醒言陪着陆云朗在沙发边玩,穆时川去收拾陆云朗小朋友的一些日用品,虽然只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天,陆云朗小朋友的生活气息几乎已将这里填满。

    陆醒言摩挲着孩子小小的手,然后环顾四周,看到各处地毯边都放着的玩具箱,腿边散落的图画书,每个桌角和容易磕碰的地方都贴满的儿童防护贴。

    她的脑袋靠着沙发垫,闻着属于陆云朗小朋友的熟悉的气息,连上十七天班的疲惫和这段时间以来的巨大压力席卷了她,伴随着满屋子炖汤时残留的淡淡草药味,温暖得让她缓缓闭上了眼。

    穆时川收拾好东西出来,还在整理着措辞想着该怎么叮嘱她防备一些他知晓的对手的动向,却在走到沙发旁的时候看到陆醒言紧闭的双眼。

    她真的是累极了,仅仅片刻就呼吸平稳进入沉睡。

    可她连眉头都紧锁,这是穆时川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苦恼。

    陆云朗小朋友感受到穆时川出现的阴影,开口刚想叫人,却看到穆时川伸手对他轻轻噤声,还摇了摇头。

    陆云朗小朋友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玩玩具。

    穆时川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毛毯给她盖上,然后静静地看着陆醒言沉睡的样子。

    她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唇色也淡极了。

    穆时川就这样看了很久。

    四周的时光宛如静止,却无人知晓他此刻内心的温热。

    她又一次回到了他的生活中,窗外的世界满目苍夷危机四伏,但这一刻,仿若他们未曾分离。

    这一次,他和她,成为了“我们”。

    穆时川靠着沙发,一只手握住陆云朗小朋友伸过来的小手漫不经心地握了握。

    陆云朗小朋友歪着头,看着这个这段时间和他朝夕相处的奇怪男人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他似有热烈的情动,也有温柔的注目,还有名为掠夺的气息。

    片刻后,他似乎是对自己的踌躇有了几分嘲弄。

    他不懂自己在犹豫什么,他甘愿臣服于他的爱人,他将自己的全部奉上,撕开皮囊让她看到他流淌在心口的灼热血液究竟刻着谁的名字。

    他可以变成她爱的任何样子。

    但同时,他也要。

    他要陆醒言的爱,再一次,向他而来。

    再下一秒,陆云朗小朋友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双大手轻轻覆上。

    第72章 今夜,无人入眠。

    陆醒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深夜,她揉了揉眼睛,感觉还是困得厉害。

    她身下也不是沙发边的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挪到了沙发上,身上的毛毯也不知道是谁盖的。

    好吧,陆云朗小朋友应该盖不了这么服帖的毛毯。

    陆醒言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射在不远处正在办公的那个男人身上。

    因为是楼上楼下,所以穆时川家和陆醒言家的构造是差不多的,客厅里的很大一块空地,陆醒言给陆云朗小朋友搭了个家庭小游乐场,而穆时川家则做了一个开放式书房。

    黑咕隆咚的设计,和他这个人一样无趣死板,陆醒言在心中嘀嘀咕咕偷偷蛐蛐他。

    穆时川在陆醒言睁眼的时候就朝这里看来,目睹了陆醒言在沙发床蛄蛹着赖床的全过程。

    他站起身,朝着沙发的走下来。

    穆时川很高,走过来的时候地面上的阴影被拉的更长,配合着客厅里昏暗的灯光和他慵懒的黑色家居服,很像李诗尹高中时酷爱在家拉着她偷看的韩国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尤其是穆时川此刻办公时候带的金丝框架的眼镜还未摘下,洗完澡没有吹干的碎发也随意地散在前额,带着点忧郁的少年气。

    人似乎总是会被同一种类型的男人反复吸引,不知道穆时川是不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是对少女时期的陆醒言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模样。

    陆醒言有些郁闷地将毛毯拉至脸边,不去看那个向她走来的男人。

    她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陆醒言想。

    但是等她将毛毯拉下的时候,穆时川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蹲在她的面前,清亮的眼眸注视着她,似乎只是想要帮刚睡醒的她倒一杯水。

    “冷水还是热水?”

    他问道。

    陆醒言双手握着毛毯,一动不动的僵硬着身体,愣了两秒才答道:“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穆时川弯了弯唇角,然后将一杯冷水递给她。

    陆醒言缓缓地直起身,一只手不无防备地握着毛毯的一边,另一只手接过了水杯。

    她埋下头,因为太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而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清润液体,然后就听到穆时川开口问道:“最近压力很大吗?”

    “……”

    这句刚刚她拿来安慰自己的话被他问出来,陆醒言几乎是立刻呛了一下。

    穆时川看着她被呛到咳嗽起来,抽了纸巾给她,又从她手中将水杯拿开。

    他像是故意地一般,自顾自地说道:“看来压力真的很大。”

    这人真是……

    陆醒言连忙试图转移话题:“云朗呢?”

    穆时川将她手中的纸巾拿走,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开口道:“醒言。”

    醒言。

    他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在她曾与他激烈地诀别后。

    只是这一次陆醒言无论如何都无法像曾经一样说出“别叫我的名字”这种话来。

    颇有点吃人最短拿人手短的掣肘。

    穆时川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地冷寂却温柔,仿佛叫她名字的那两个字曾在他的唇齿间翻来覆去地缱绻辗转。

    他说,醒言,现在是零点了。

    ……

    零点了,夜深了,月亮爬上来了,小朋友早就睡觉了。

    陆醒言敲了敲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别被面前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蛊惑。

    可是穆时川从来都是个洞察人心工于心计的伪君子,他并没有打算这样放过陆醒言。

    他抬手,用那只在月色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住鼻梁上的框架,摘下了眼镜。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涌动的情意一览无余。

    冰冷的金属质感在黑暗里激起了陆醒言的颤栗,陆醒言几乎是立刻如动物般警惕的竖起自我保护的刺。

    陆醒言轻声说道:“别得寸进尺,穆时川。”

    穆时川闻言几乎轻笑出声,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眼中像是有光晕在流转,让陆醒言看得呆住。

    他却在下一秒收起笑意,逼近她的眼眸,令陆醒言在一瞬间屏住呼吸。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他的瞳孔依然漆黑一片,无繁星半点,却偶有星火闪烁,在注视她的时候,让她产生那是爱情火花的错觉。

    现在不是错觉了。

    陆醒言很确信这一点。

    因为确信,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利用他,所以才在此刻进退两难。

    事实上连陆醒言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穆时川,在命运来势汹汹的时候,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将最大的软肋托付于他。

    她依仗着他的爱意,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爱意。

    明明……说好不要再见的。

    明明……说好不要再相爱的。

    可是因为反悔的人是她,所以被人趁火打劫似乎也是罪有应得。

    陆醒言迷迷糊糊地想。

    然而穆时川似乎没有耐心继续*这场暧昧拉扯的游戏,他低下头,如抓捕猎物般果决,将唇覆在她的唇角。

    他是故意的。

    陆醒言可以确定,自己被蓄意勾引了。

    穆时川一点一点轻啄她的唇角,然后是她的侧脸、她的眼角,最终回到她的唇瓣。

    他在她恍惚的时候离开她的唇,却用额头抵着她,任由双方灼热的呼吸一点一点交缠。

    他说:“你可以推开我,醒言。”

    他的碎发紧贴她的额头,眼眸中明亮的火焰一簇一簇,却说着可以推开他……的狗屁鬼话。

    可以推开他。

    吗?

    穆时川看着陆醒言眼中闪过的懊恼忍不住失笑,下一秒,他离开她的额头,给了她一点呼吸的空间,然后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一只手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紧接着托住她的后脖颈,似乎要将她雪白的颈部掐断。

    这次吻上的时候,他要她退无可退。

    穆时川的唇很烫,和他整个人的气息截然不同,他在她的唇瓣上不断地辗转,然后在她一时不慎地松口时侵占她的口腔。

    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和紊乱,不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的身躯笼罩着她,含着她舌尖轻吮的动作逐渐凶狠,眸光也逐渐暗沉。

    他们曾有过无数个这样纠缠的夜晚,他们是最熟悉彼此这具身体的人。

    陆醒言的手脚都开始发软,握住毛毯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改为抓住穆时川控制她的一只手臂。

    穆时川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动作,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找到她的指尖,与她十指交握,然后压向沙发的靠背。

    双手压向后方的那一瞬间,似乎让他找到了机会,他的身体弓起,在她无法抵抗的时候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胸膛和椅背之间。

    随着唇舌间的交缠,陆醒言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眸也开始变得迷离。

    他侵略似地在她的呼吸间攻城略地,杀的她片甲不留。

    他在没有一瞬间比此刻更加确信,他要她全部的爱,他要她再次为他打开心门,不论用什么方式。

    穆时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他离开的时候,陆醒言感觉原本周遭停顿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开始流通,令她迫切地大口呼吸。

    穆时川的一只手依然与她交握,另一只手轻轻抬手,将她唇角逸出的白色水迹轻轻擦去,然后似乎是觉得没擦干净,竟再次凑过来将她唇角的水渍吻去。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醒言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飞速升温的脸蛋,然后轻声说道。

    “你要不要我,醒言。”

    穆时川松开那只与她十指交握的手,一点一点按压着她的指尖,拉扯出无比暧昧的痕迹。

    他的眼神也一点一点靠近,将她从上到下地审视。

    他再次逼问道,要不要我,醒言。

    陆醒言无端地想起曾经的某个夜晚,他带着醉意拨动她的心弦,然后一点一点占据她的全部。

    那个时候他也是在问她,要不要我,醒言。

    那个时候的陆醒言看着他湿润润的眼睛,将这句话翻译为“别不要我”。

    所以她坚定地握住他的手,接纳了他的全部。

    可是后来她发现那句话不是乞求。

    所以她选择离开。

    那现在呢?

    在此时此刻,陆醒言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将这句话理解为“别不要我”。

    在知道明确的答案之前,她似乎有着确定的回答。

    她会退守会她的龟壳里。

    所以她说,不要。

    她的气息逐渐平稳,身体开始恢复正常的温度,心口的跳跃开始降速,眼神开始变得清明。

    面前的男人神色未变,于是陆醒言再次重复道:“我不要你,穆时川。”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伤人的话,却又闪烁着眼睛忍下。

    大概是今夜的穆时川终于不是那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样子,让她格外容易想起那个陪她种下一棵树的少年。

    只是面前的男人再未露出那样苦涩受伤的神情,而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任由额前的碎发分散两边,露出他的双眸。

    他似是感到可惜,用最靠近她的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说道:“那好吧。”

    还未等陆醒言开口,他再次俯下身,将今夜的最后一个吻落在陆醒言的额间。

    在陆醒言怔愣的时刻,听到他说。

    “好梦,醒言。”

    第73章 往日回响(一)新婚。

    要怎么去形容此刻的穆时川呢?

    郎朗少年气,像是一潭沉寂百年的死水,却陡然燃起了生机。

    这幅故作死板的面容下暗藏的狡黠神情,这双钻进瞳孔似乎只能看见她的双眸,让陆醒言一瞬间坠入时光的深渊。

    如果……

    如果他曾好好长大,没有将少年时的心意深埋心底,没有被这个世界挤压着变成另一幅模样。

    那个曾在初次见面时惊起满树飞花的少年。

    好像穿越时光,再一次走来她的面前。

    可那并不是什么很愉快的记忆,没有人比陆醒言更清楚。

    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陆醒言有很强烈的PTSD。

    所以她试图将自己的身体拉离穆时川的桎梏,然后看着他,静静地说道:“穆时川,这不好玩。”

    他实在可恶,做出这般任人宰割任人采撷的样子,蓄意勾引。

    穆时川闻言,眸中神采依旧,他也并不急着否认,而是眉角轻微上扬,做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然后唇角弯起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弧度,开口道:“醒言,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他的底色是漆黑一片,和良善和好人两个词都搭不上边。

    这一点陆醒言已然了解。

    可是面前的男人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看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挚。

    他说:“可是醒言……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并且我想,你应该去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陆醒言应该且值得去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她应该得到一份很好很完整的爱。

    上帝作证,陆醒言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所以穆时川也要做个这样的人。

    在使用所谓能得到她爱的手段之前,他首先要让自己配得上。

    这一次,他将褪去所有的底色,卸下所有的伪装,孑然一身,但带着从未有过的坦荡热烈,向太阳而去。

    陆醒言看着面前的男人,这张脸的每一个角度她都曾在心中镌刻,仍然是她记忆中欢喜和喜欢的样子。

    陆醒言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他也静静地俯身,任由她的凝视。

    午夜的时针走过第一个数字的时候,陆醒言推了推他,然后按了按额角的太阳穴,开口道:“我很累,我先回去了。”

    ——

    那天晚上的陆醒言躺在久违的、属于自己家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身侧熟睡的陆云朗小朋友呼吸间带着让人熟悉的温馨气息。

    ——明明是最适合她入睡的氛围。

    可她却难得地、久违地、失眠了。

    她不可避免地忆起穆时川。

    有些回忆在脑海深处沉眠太久,久到让她回想起来都有些恍惚,即使是平躺在柔软的床上,都如深海游船,摇晃着带她去无人入眠的海湾。

    记忆中可以触碰的、关于他的温柔情意,需要打开尘封的枷锁,解开心底最深的的那道题、才敢回忆。

    ……

    那是一个新年,是陆醒言和穆时川婚后的第二十四天以及第一个跨年夜。

    事实上在婚礼后的第二天,陆醒言就飞往伦敦,第一次代替陆萍女士参加那一年的全球企业家经济峰会,从婚礼结束后回到住所到第二天陆醒言被她的新助理江夏接走,陆醒言和穆时川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其中还包括“你要喝水吗”“我去洗澡了”“好困我先睡了”这种废话。

    在陆醒言背对着穆时川躺在床上关上灯的那一刻,她在黑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她果然还是没办法立刻习惯生活中冒出一个男人啊。

    即使…她好像果然很喜欢他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醒言因为认床睡得并不是很好,好在等会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可以补觉,她以为自己醒的很早,但还是在睁眼的时候看到了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和已经在窗边处理工作的男人。

    双目对视的时候,穆时川顿了一下,然后歪了一下头:“我吵醒你了?”

    很客气地语气,但是并没有多少歉意,因为他大概自己也清楚,手指打字的分贝是没法吵醒睡梦中的女人的。

    没睡好的怨气和毫无诚意的男人一起夹击着陆醒言,导致那一整个早晨陆醒言的脸色都像个阴暗爬行的女鬼。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睡到床边,滚了半圈回到自己那半边床的中间,然后捂着被子将大脑重启了半刻钟。

    试图进入回笼觉失败后,她掀开被子起床,又对着窗边的男人发呆了半刻钟,然后噔噔噔的床上拖鞋迷迷糊糊地去洗脸刷牙。

    在她略带起床气的走路声传来的时候,穆时川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清楚地感知到了窗边阳光的温度。

    陆醒言在收拾好自己和行李之后,因为并不知道新婚第一天钟点工阿姨会不会上班,所以决定去厨房碰碰运气。

    走到厨房附近第一时间闻到的是咖啡和食物的香气,她眉眼都活了过来,开心地将头从拐角的墙壁探出:“阿姨!今天吃——”

    好消息,咖啡和食物的香气不是她没睡好的幻觉;坏消息,站在灶台前煮咖啡和煎蛋的那个人不是阿姨。

    那是个男的,那个男人叫穆时川,是她昨天刚办完婚礼的丈夫。

    哦,因为陆醒言赶着要出差,他们好像甚至还没去领证。

    陆醒言的笑容卡在了脸上。

    而灶台前的男人淡漠地看着她,抿了一口杯中黑色的液体,出声道:“早餐还要7分钟。”

    在陆醒言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男人补充道:“如果你在这吃早饭的话。”

    穆时川在说到“在”和“这”两个字的时候有明显的卡壳和皱眉,很显然他并没有习惯将这里当做“家”。

    陆醒言有小小的失落但很快消散,乖乖地坐在餐桌前数时间。

    穆时川一如当初他做她同桌的时候掐表做题那般守时,在秒钟走过第七圈的时候,端着咖啡和餐盘放在了她的面前。

    烤吐司、松露香肠、煎蛋、芝士,还有一杯像中药的黑色液体。

    标准到让人阳痿的德式早餐。

    吃一口会让人感觉命苦到下辈子。

    陆醒言萎靡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一点一点把这些东西送进嘴巴。

    她一边吃,一边偷偷地观察穆时川。

    他吃早餐(她姑且把这些东西称之为早餐)的样子和今天早上做所有行为的表情无异,似乎他所有的人类活动都只是为了活着。

    ——他一点都没有变。

    陆醒言想。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十年如一日地死人脸。

    ——

    江夏来接陆醒言去机场的时候穆时川已经出门,因为婚后第一天陆醒言就出差,穆时川显然没有休婚假的必要。

    陆醒言跟着江夏出门的时候还在盘算回来的第一顿早餐她一定要让阿姨给她做生煎。

    上车之后江夏端端正正的坐好,一板一眼地向她汇报:“我们预计在一小时十分钟后抵达浦东机场,飞机将在三小时二十一分钟后起飞,如果您会晕车的话这段时间最好休息,飞机上需要阅读的文件我稍后发给您。”

    说话间,江夏看了一眼手表,更正道:“途中有4公里堵车路段,驾驶时间预计增加六分钟。”

    她有些遗憾地耸耸肩:“您可能需要走快一点。”

    机器人型首席秘书。

    陆醒言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蛐蛐她,事实上她实在是有些怵这位由她英明神武的母亲一手培养出来的顶梁柱。

    大概是因为这是最熟悉她母亲工作状态的人,她实在很担心被面前的人一言识破,她其实根本一点都比不上她的母亲。

    飞机落地伦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陆醒言回到酒店洗漱之后扑到换上自己常用四件套的大床上,结结实实地一觉睡到天亮。

    比她新婚夜睡得好。

    第二天醒来的陆醒言像个丧尸一样坐在床边晃着她昏昏沉沉的脑子。

    然后打开手机接收跨国消息。

    除了一些迟来的婚礼祝福短信和工作信息,有几条消息格外醒目。

    第一条来自她的好弟弟。

    由陆仰止带领的ARE电子竞技俱乐部在刚刚结束的冒泡赛中一穿四,拿下最后一张世界赛入场券,全队即将在一周后抵达伦敦开始集训,希望作为队伍最大投资商的陆氏飞跃的继承人陆醒言能好好款待。

    第二条来自江夏。

    大意是峰会下午一点开始,她十一点会来接陆醒言去吃午饭,午餐预约地点是陆醒言收藏过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第三条来自穆时川。

    一条莫名其妙的酒店信息。

    一串英文字母,陆醒言没仔细看,但目测是她开会的酒店,她将这条消息归结为穆时川抽风。

    她回了一个问号就将他的新婚丈夫抛之脑后,然后点开和弟弟陆仰止的聊天框怒打一百字小作文,大意是一年骗了她那么多钱进个世界赛臭屁个什么劲安心滚过来就是了什么时候缺过他一口饭吃。

    打完字后神清气爽的陆大小姐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机器人秘书杀过来只剩三十四分钟,她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洗脸化妆。

    所以一边忙着开会社交,一边帮陆仰止张罗集训场地的陆醒言根本完全忘记穆时川在他生活里插播的那条消息。

    以至于她在开完会走在酒店的长廊上,打着电话和陆仰止确认行程的时候,看到迎面走来的穆时川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那个时候的陆醒言还不具备多线并行的超人处理器,是个名副其实的单核生物,在这么多天的超多信息的轰炸下,她的脑子转动得非常缓慢。

    所以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伦敦并在她面前站定的新婚丈夫,脑子里想的是——

    原来他这么粘人啊。

    第74章 往日回响(二)情侣装。

    原来他这么粘人啊。

    但是显然穆时川并不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看到陆醒言的时候他那双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甚至都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平静地对着陆醒言微微颔首。

    他身边簇拥的人群指引他转弯进入会场,他们的身形消失后陆醒言才看清他离开的方向是酒店同一层的另一个会厅,门口的展示牌上印着某个物理学会的名称字样。

    陆醒言大脑宕机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弟弟陆仰止已经有些无奈地催促道:“你信号又炸了?”

    陆醒言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对弟弟骂道:“你才炸了。”

    ……

    回到酒店房间的陆醒言和江夏对好后面的行程,因为江夏今天约了朋友吃饭,陆醒言的原定计划是独自在酒店参加达美乐的疯狂星期二活动,但是因为见到了穆时川所以有些犹豫。

    犹豫要不要邀请她的新婚丈夫一起吃晚餐。

    陆醒言在缓慢地打出“要一起吃晚餐吗?”之后像是扔炸弹一样将手机远远地扔到床的那头眼不见为净。

    半小时后陆醒言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摸到手机,才看到五分钟前穆时川给她回复的几个字:“主办方宴会”。

    说不清是失望更多一点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更多一点,亦或是可以不用出门的轻松更多一点,陆醒言一下子仰面躺在了床上,划拉手机开始点达美乐。

    ……以及炸鸡和奶茶。

    在陆醒言咬着一块披萨第三次下楼拿外卖的时候,迎面看到被一群人簇拥着回来的穆时川向她走来。

    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她拖鞋睡衣素面朝天。

    哦,她嘴里还有一块披萨。

    陆醒言很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找到外卖小哥拿到自己的甜甜圈。

    果然在临近下班的时候点Krispy会收到来自店员买一盒送一盒的大放送。

    等到她再次回到电梯口的时候,嘴里叼的披萨已经换成了甜甜圈。

    大概是她为了腾出手把一整个甜甜圈塞到嘴巴里,然后用不会接触的小拇指指节去按电梯的样子太过滑稽,使得接完电话从楼梯间出来的那个男人竟然低声地笑了一下。

    转瞬即逝。

    穆时川跟着她进电梯的时候,看到她第二次试图把嘴巴塞得满满的然后去按电梯的时候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角,然后开口问道:“几楼?”

    咬掉最后一口甜甜圈并且已经开始晕碳的陆醒言晃晃脑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嘴边的楼层号莫名其妙脱口而出成了房间号。

    听到那串数字之后,穆时川按楼层的手顿了一下,虽然不在正面陆醒言看得并不真切,但是她几乎可以肯定——穆时川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嘲笑自己。

    穆时川在按下陆醒言的楼层之后再无动作,陆醒言警惕地雷达竖起:“你怎么不按?”

    爸爸妈妈教过的,进电梯之后没有楼层的都是坏人!

    电梯很快“叮”地一声到达,穆时川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踏出了电梯。

    男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嘲笑陆醒言的自作多情。

    “因为我也住在这一层——”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歪了歪头,带着几分揶揄:“大小姐。”

    大小姐。

    在成为陆醒言同桌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叫她大小姐。

    偶尔带着几分嘲弄,偶尔也有揶揄和无奈。

    陆醒言被他的一声“大小姐”叫乱了心神,撇撇嘴,忍耐着没有把一整盒的甜甜圈砸到她新婚丈夫的脸上。

    虽然说是新婚夫妻,但却是走在同一条走廊上都有点尴尬的新婚夫妻。

    陆醒言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然后不自然地挠挠头:“额,我到了。”

    穆时川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淡淡地“嗯啊”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并未再往前移动。

    陆醒言用门卡刷开门,看着没动的穆时川,再次挠了挠头,更加不自然地问道:“你要进来坐坐吗?”

    陆醒言说完觉得更怪了,一方面心理上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新婚丈夫,另一方面却觉得要不他还是别进来了比较好。

    几秒的时间里陆醒言的脑袋转了八十个弯之后,她试图补救道:“你要吃披萨吗?”

    她甚至还勾了勾手指上的袋子,补充道:“还有甜甜圈。”

    穆时川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然后他抬起手,凑近陆醒言,在看到陆醒言不自觉地后退之后,用大拇指抹去了陆醒言唇角的糖霜,嗅到指尖的甜腻。

    然后他退回到安全的距离,答道:“不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掉指尖的糖霜,然后平静地说起另一件事:“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陆醒言第二天早上没有没有行程,醒来之后约了一家brunch,闻言点点头,表示随便。

    穆时川显然也没什么想说的,很快就转身离开,到走廊的尽头刷开自己的房门,穆时川推开门进屋的时候转过脸看向陆醒言的方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飞快地关上门没了踪影。

    ——

    陆醒言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已经完全没有时差的困扰,打开门拿走了江夏给她送来的咖啡,然后坐在化妆台前慢悠悠地化完了一个全妆。

    完事后她还对着镜子撩开头发,臭美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然后才拿出手提包出门。

    其实今天的行程很多,和穆时川吃完午饭之后要回母校交流参观,晚上还约了陆仰止俱乐部的小男孩们一起吃饭。

    穆时川在今天早上十点左右发来了自己的行程表,显然是已经很清楚陆醒言的生活作息,陆醒言看了看他时间表上的时刻和地址,决定直接去会议中心找他。

    她刻意站在了会议场的外面,走廊尽头的位置,避免在穆时川的场合进行无谓的寒暄。

    但是漂亮的东方女人站在那里,米棕色的长发及腰,在一众粗黑睫毛的欧美面孔中脱颖而出的清淡妆容,眉眼清亮锋利,穿着和周围人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的吊带毛衣还露了半截大腿,还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至少穆时川一走出会场就看到了她,然后在想到她发来的“我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你”时哑然失笑。

    陆醒言等人的时候总会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也不看手机,只会左顾右盼四处乱看然后嘴巴一鼓一鼓的,像一只河豚。

    穆时川记得她从前每天都会这样站在班级门口等李诗尹。

    现在这样被他抓包鼓着脸转过脸的样子更像河豚了。

    穆时川想。

    身后的人看到穆教授朝着那个漂亮的东方女人走过去,纷纷露出笑容,也有人问出他们的关系,然后被穆时川一句“mywife”惊掉了下巴。

    周围有人的视线在这位开会以来没有笑过一下的穆教授和这位看起来明媚和善的女士之间来回打量,似乎是很难找到这两人之间一丝一毫的联系。

    陆醒言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在穆时川走过来之后和他一起礼貌地向同行的人道别。

    餐厅离这里不远,伦敦的交通也实在糟糕,所以陆醒言和穆时川一致觉得应该步行前往,只是穆时川对陆醒言露出来的半截大腿很是质疑:“你确定?”

    陆醒言却不屑一顾:“你了解伦敦的天气还是我了解?”

    美区不管英区的事,穆时川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陆醒言在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毕业几年,原来她也已经不是很了解。

    大不列颠的妖风吹着她的毛衣,以及裸露的那截大腿,让陆醒言不禁想拨打江夏的电话,通知她自己下午并不想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的交流活动,而是需要去医院截肢。

    一整顿午餐陆醒言都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江夏给她带一件羽绒服过来,但是被坐在对面的新婚丈夫看到的话会不会显得十分丢人。

    人争一口气。

    最终陆醒言决定就这样去母校参观交流。

    ——然后学校的纪念品商店买一件厚衣服,什么都行,只要能裹住她即将截肢的大腿。

    ……

    吃完午餐的陆醒言站在餐厅门口的玄关,决定就在室内等江夏,一秒钟都不要再寒风中苦撑,所以要立刻和穆时川撒有哪啦。

    但是穆时川很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想法,他抬手看了一下表,向对面的百货大楼示意:“时间还早,去对面逛逛吗?”

    凭借着陆醒言对穆时川白切黑本质的了解,她甚至萌生了“这厮不会是要带我去羽绒服商店门口溜达一圈羞辱我吧”的想法。

    她警惕地皱着眉,然后跟着穆时川在羽绒服商店门口停下,陆醒言一副心中揣测被验证的愤怒感,看向穆时川的目光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直到下一秒穆时川略有些无奈地从货架上拿下一件和陆醒言今天的毛衣外套同色的羽绒服给她,示意她试一试。

    陆醒言有些狐疑地接过,然后下一秒又塞回给穆时川,然后在穆时川疑问的眼神中摊摊手:“丑。”

    紧接着陆醒言还补充了一句:“我不冷。”

    穆时川倒是忘了,天塌下来都有陆醒言的嘴顶着。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最终似是妥协;“好吧,我冷。”

    穆时川说这种鬼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但是身体的有一个地方会暴露他。

    陆醒言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一瞬间红透了的耳尖,低下头,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明媚得像是要闪坏穆时川的眼睛。

    她挑挑眉,似是勉为其难但是难掩笑意,愉悦地样子让穆时川觉得她下一秒会不会臭屁得在这里横着走。

    只是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覆盖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通红的耳朵。

    ——大小姐就是这么胆大包天。

    那居然是穆时川在那一瞬间唯一的想法。

    第75章 往日回响(三)男人不拒绝的话,就是……

    用一只手捂耳朵就将新婚丈夫惹得面红耳赤的陆醒言,很快就见好就收地收回手,但嘴上还是一点都不饶人。

    “冷…冷吗?我捂捂。”

    很快意识到被调戏了的穆时川用那双从来不夹杂一丝情欲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让陆醒言萌生了一种自己在调戏和尚的错觉。

    她悻悻地将手别在身后,然后随便挑了一件递给服务员买单。

    离开商场的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咬她一样。

    穆时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着她在各色各样皮肤的人群里隐去身影,沉默许久之后才离开。

    陆醒言穿着那件羽绒服逛完了校园,期间还接受了一个采访,留给母校招生用。

    然后她就回了酒店,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因为生怕遇到被自己调戏的穆时川,鬼鬼祟祟地一度被江夏以为中邪了。

    好在一连几天她都没有遇见过穆时川,甚至开始猜想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穆时川其实已经开完会议回国了。

    在伦敦会议行程快要结束的倒数第二个晚上,以陆仰止为代表的ARE电子竞技俱乐部完成了伦敦赛前集训,给陆醒言发来了酒店位置,陆醒言让江夏派车去接他们。

    晚上吃饭的地方订在了一家火锅中餐馆,一群半大小伙正是能吃的年纪,却遇上了最歹毒的白人饭食堂,不人不鬼地冲进火锅店的时候陆醒言以为看到了丧尸。

    虽然国外的中餐厅口味也就那样,但好歹比煎蛋黄豆烤面包好吃多了。

    吃完饭陆醒言和弟弟沿着街边散了会步,然后路边找了家酒吧喝了一会酒。

    这是婚礼后姐弟俩的第一次见面,陆仰止拿到酒后就拿酒杯碰了碰陆醒言的杯子,然后问道:“还好吗?你的已婚生活。”

    其实挺好的,虽然结婚前的陆醒言并未假设过自己的婚姻,但就这几天的经历,除了和自己的新婚丈夫不太熟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陆醒言想不明白,怎么会不太熟呢?

    明明他们相伴过整个高中生涯,相伴过整个青春时代,虽然高中的时候穆时川也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但总觉得比现在自然多了。

    陆醒言一口一口地抿着杯子里的酒,鼓着嘴巴独自苦恼。

    为了婚礼特意染的黑棕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肩上,在这间满是欧洲人的酒吧里她显得格外白皙。

    引得各种语言的酒鬼们路过这里搭讪要请她喝一杯酒。

    陆仰止冷眼扫过,然后替姐姐挡去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

    男人高大英俊,即使此刻穿着随意,但眉眼里藏不住戾气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陆仰止忍不住地敲敲陆醒言的杯子:“振作一点陆醒言。”

    他早就过了会叫她姐姐的年纪,大部分时候他总是直呼其名。

    就像陆醒言也更习惯叫着他的名字一样。

    趴在桌子上的陆醒言将下巴放在酒杯上,歪过头,做了一个决定。

    ——她现在想要见到穆时川。

    ——此时此刻。

    陆醒言拿出了手机,在陆仰止的注视下,打开了穆时川的聊天框。

    【飞跃唯一指定继承人(新婚版):你在哪?】

    向来不会立刻回复的穆时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几乎是立刻回了消息。

    【Soren:机场。】

    陆醒言从酒杯里支起脑袋,噼里啪啦地打字。

    【哪个机场?】

    穆时川回得言简意赅。

    【希思罗。】

    看来是已经准备返程。

    作为他妻子的陆醒言不知道他的行程、不知道他的归期、也不知道目的地。

    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陆醒言不想去知道这些,她点开了下方的图标,将此时此刻的位置发送了过去。

    然后她就像一只鸵鸟,将手机静音,不论屏幕如何闪烁都再未打开。

    陆仰止目睹了全程,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撑着下巴开始计时。

    大约在一个小时零十分钟之后,一身黑色西装的穆时川出现在了酒吧的门口。

    大约是出租车上挺热的,他的大衣挂在手上,*手边却并未见到行李。

    他走进来的时候无疑是皱着眉头的,尤其是看到毫发无损的陆醒言和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仰止的时候。

    陆醒言歪着头,一小时的酒精熏陶让她的大脑不甚清醒,但就从此刻穆时川出现在这里开始,陆醒言知道,她赢了。

    陆仰止用他的大长腿将椅子转过来,看着这个几天前成为了他姐夫的人,漫不经心地起身:“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可以走了。”

    陆醒言闻言抬起脑袋,皱着眉头看他,然后鼓鼓嘴巴:“你怎么不叫他姐夫?”

    事实上陆仰止根本没叫过穆时川姐夫,在他俩的婚礼那天跟人提起他都用的是“那谁”。

    陆仰止闻言低头看了看已经醉生梦死一线之间的姐姐,对着已经走到面前的男人嗤笑了一声,开口道。

    “等你们领了证再说。”

    说完话的陆仰止套上他那身基地统一配的潦草黑色羽绒服,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扬长而去。

    陆醒言挠了挠脑袋,想起他们确实是刚举办了婚礼,还没有领证的状态。

    穆时川一言不发地走到她的面前,找到她桌上的手机,看到自己的聊天框里刚刚发来的一个问号、一个语音通话邀请、以及一个未接来电。

    统统未读。

    穆时川将陆醒言的手机屏幕按灭,然后塞给她,再看她的时候眼神冰凉凉的。

    似乎在等她解释。

    陆醒言却不想解释,毕竟她很难解释在某一瞬间想要见到他的心情。

    也许是几天的断联,也许是新婚后若有似无的委屈。

    这些对于她来说是很难解释也不想解释的情绪。

    陆醒言抽抽鼻子,转移话题:“你从机场赶来的吗?行李呢?你要去哪里呀?酒店房间退了吗?影响到你的行程了吗?”

    她问的话太多,穆时川静静地看着她,在她问完一堆话之后只答了一个“嗯”字。

    陆醒言在脑海中补全了全部。

    嗯,从机场赶来的、酒店房间退了、影响到他的行程了。

    陆醒言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又问道:“那你的飞机飞走了吗?”

    这次得到的依然是一个“嗯”字。

    陆醒言没辙了,咬着吸管像只河豚一样。

    穆时川却最终叹了口气,问道:“还能自己走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陆醒言为了证明自己的酒量很好,当即就从座位上蹦了下来。

    ——立刻收获一个踉跄。

    穆时川也没辙了。

    最后的最后,如果那天有人曾在伦敦的雪夜里买醉,大概会在街头看到一对漂亮的年轻男女。

    男人走在前面,雪花落在他的眉眼和大衣的衣摆上,偶尔步伐的摆动还能看见他里面一丝不苟穿着的西装。

    他的左手被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姑娘抱住,落雪的天气里,那姑娘在里面很找死地光着大腿。

    陆醒言就这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然后紧紧抓着穆时川的衣袖,穿过那一年伦敦街头的初雪天。

    ——

    回到酒店的穆时川沉默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醒言,然后打量着茶几上的哇哈哈和快乐柠檬外卖。

    陆醒言将沙发上堆着的衣服扒拉开,然后将穆时川脚边的行李箱踢远了一点,然后很大方地邀请他:“坐坐坐。”

    穆时川有些头疼的按着额角,然后思索如何能在此时此刻在这家酒店里获得一间新房间。

    很显然不会有新房间,因为英国人的圣诞假已经开启,越来越多的游客出现在这间酒店,根本不可能会在半夜多出一间房间。

    不但没有酒店,因为明天就是跨年夜,他甚至无法买到明天回国的机票。

    穆时川在沙发上坐下,第一次对他严格规划好的人生产生了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看到陆醒言那个莫名其妙的酒吧地址开始。

    然后他就像被下了降头,连托运的行李都没有取,直接在候机室离开。

    房间里很热,陆醒言将外套脱掉,扒拉出茶几上的哇哈哈,只拿了一根吸管,一瓶一瓶地戳开,然后一瓶一瓶地喝掉。

    她一边喝一边好奇地看着穆时川,圆圆的眼睛滴溜滴溜:“你不热吗?”

    穆时川当然热,他有些无奈地起身,将大衣脱掉,松开了西装领带,解开了衣扣。

    在他解开袖口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盘腿坐着的妻子,有些疑问的眼神。

    陆醒言使劲喝掉了瓶里的最后一点饮料,然后将四个一板的空哇哈哈丢在茶几上,回敬一个疑问的眼神:“你怎么不脱了?”

    穆时川顿了一下:“你在这看着我脱?”

    陆醒言压着一只腿,另一只腿在沙发边晃荡,拖鞋在她的脚上要掉不掉的:“怎么啦,不行吗?”

    她指了指自己:“我不能看吗?”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穆时川解开了袖口,一颗颗解开了里面衬衣的扣子。

    在他解到胸前那颗的时候,陆醒言终于改变了窝在沙发里的姿势,她直起身子,双腿陷在沙发里。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解扣子的手就停在她眼前。

    她伸手,拉了拉他还停在纽扣处的手。

    “可…可以亲一下吗?”

    她语气很认真,也很有礼貌。

    穆时川这几十年来聪明绝顶的大脑几乎是在那一刻丧失了所有的本能。

    陆醒言仰头看了他两秒,伸出了手,她将双手环绕过穆时川的脖颈,将他的脸拉近到自己面前。

    她振振有词。

    “男人不拒绝的话就是同意。”

    下一秒,穆时川感到一瓣柔软的触感,覆在自己的唇上。

    第76章 往日回响(四)初雪、初夜。……

    其实陆醒言撞过来的第一下撞偏了,落在了穆时川的唇角。

    但她很快调整,穆时川感觉到她在他的唇上摩挲,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挪到了正确的位置。

    ——这是陆醒言的初吻,也是穆时川的。

    如果婚礼上那个新郎亲吻新娘的轻轻一碰不算的话。

    似乎不该这样开始的,甚至不该由陆醒言先开始。

    陆醒言是偏过头吻上去的,在穆时川的唇上辗转了片刻后有些不得章法,她伸手想将穆时川再拉得近些。

    穆时川的身体被她拉得半弯腰,就算他腰再好这个动作也不能长久保持,穆时川最终还是伸手,抬起了陆醒言的侧脸,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沙发上。

    从这一刻开始,掌握了主导权的人变成了穆时川,他捧着陆醒言的脸,一点一点吮着她的唇角,得寸进尺地攻城略地。

    陆醒言被他整个人压在沙发上,最后穆时川甚至将一只腿跪在了她身体的左侧,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穆时川没有喝酒,但他大概在来的路上吃过什么薄荷糖之类的东西,舌尖带着凉凉的薄荷味,交换着她的甜腻。

    他吻得莫名失控,舔过陆醒言的上颚,让她有些含不住口中的津液,然后顺着唇角溢出的液体被他尽数吮去。

    陆醒言的大脑有一片地方是空白的,像是一道烟花炸开,她闭上眼,口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另一个人含入口中。

    他似是无师自通,明明大家开始都不甚熟练,他却已将陆醒言轻易拿捏。

    陆醒言的舌尖被他吮得发麻,唇上亮晶晶地一片,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也从一开始的环抱他的脖颈变为不得章法地胡乱摩挲。

    穆时川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清明,他陡然离开了陆醒言的唇,分开时两人都轻轻喘着气。

    穆时川有些好笑地看着陆醒言那只从解开的纽扣里伸进他衬衫里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暗哑,叫着她的名字:“陆醒言。”

    似乎是在警告她。

    陆醒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跟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那只作乱的手上,想起刚刚的迷乱深吻,很后怕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后一只手抱着那只作乱的手,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晕乎乎的一片。

    穆时川看着眼前的她,呼吸间尽是她的气息,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彻底地缠绕又包围。

    他有些流连地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个缠绵的吻,然后果断地抽身离去,仅仅留下一句:“我去洗澡。”

    至此,将暧昧打断。

    陆醒言的大脑空白一瞬,下一秒,她就伸出手将他拉住。

    ——陆醒言是个很讨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

    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当然…结婚就是要有结婚的样子。

    穆时川的动作定住,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他听到她叫她的名字:“穆时川。”

    她说:“我讨厌胆小鬼。”

    面前的姑娘神色固执,酒精和刚刚的情动将她的瞳孔渲染得格外像水波荡漾,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

    见他不动,她重复道:“我讨厌胆小鬼。”

    她几乎打碎穆时川所有的坚持与冷硬的心,穆时川的瞳孔有一瞬间的胀痛。

    说不清什么情绪最先翻涌而来。

    他仔细辨别,似乎有的在说,陆醒言你凭什么…凭什么要山就有巨石倾倒、要水就有河海奔腾,只要出现就会让他心智全无。

    他自小塑成的盔甲围墙于她形同虚设,如同他今晚只是收到一个酒吧地址就将即将起飞的行程抛开。

    又似乎又有的在说,好吧醒言…好吧。

    你想要的本该全部得到。

    谁让你是陆醒言。

    因你从来如此,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是我卑劣成性,是我从未坦诚,你想要得到的、你以为的,究竟何错之有?

    ……

    穆时川终于缴械投降,他反握住陆醒言的手,将她从沙发上带离。

    穆时川的身体很烫,刚刚他说要去洗澡,陆醒言猜测他可能是要去洗一个冷水澡,但是现在她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唇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看来是不需要了。

    陆醒言环抱住他,像一只小兽囫囵地吻在他的下巴上,穆时川抱着她向套房里的卧室走去,时不时地回应几下她毫无规律可循的索吻,最终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在走来的路上陆醒言已经将他的衬衫扣子解了个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穆时川弄得乱七八糟是此刻的陆醒言唯一想做的事情。

    穆时川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身前的衬衫随着将她放下的动作变得皱巴巴地一片。

    陆醒言拉着他衬衫的下摆,在这一刻思考的居然是他好像没带行李。

    于是她很好说话很贴心很负责任地仰头看他:“我给你买新的…”

    她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因为穆时川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捧起她的侧脸站在床边与她接吻。

    这次陆醒言彻底没有束缚地将双手插入衬衫下摆,环抱着穆时川的后腰胡乱地摸。

    摸完后面摸前面,摸完下面摸上面。

    嘿嘿。

    还有腹肌咧。

    陆醒言恨不得立刻翻身下床找到手机拍一张此刻的穆时川腹肌照发给自己的好朋友李诗尹也看看。

    不白来啊都不白来。

    陆醒言迷迷糊糊地想。

    穆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扔在床边的地毯上,陆醒言于是更加得寸进尺地去摸他的腰带,被穆时川抓住双手举过头顶,压在了身后雪白的床上。

    ……

    第一次突围进展得很不顺利,陆醒言红着鼻子皱着眉,如果不是死死地被压住恨不得后退退到不会被穆时川的体温烫到的地方去。

    穆时川的状况也并不是很好,一向被吹捧为天才的他居然会在这小小的造人之术上犯难,他的额头被室内的暖气吹出了薄汗,陆醒言这时候已经不敢再亲吻他挑衅生怕引得他兽性大发。

    但很快穆时川就摸到了窍门。

    众所周知,穆时川是学物理的。

    两个零件在不匹配的情况下,该如何解决没人会比穆教授更懂了。

    穆时川在陆醒言迷茫的眼神中俯下身子,沿着她的耳廓轻轻地吮吸着,甚至那一点温热将她耳朵的形状一点点勾勒,他甚至用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

    陆醒言并不知道男人在床上应该是什么样的。

    但这应该算是温柔吧。

    是的,温柔。

    这个看起来和穆时川毫不搭边的词,确实是穆时川在这件事上的风格。

    感受到陆醒言渐渐地放松,他爱怜的亲亲她耳后的皮肤,然后对她说:“醒言,闭眼。”

    陆醒言不懂为什么要让她闭眼,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然而她以为的沉重一击并没有到来,一道柔软的触感贴近她最软弱的地方,陆醒言几乎是瞬间像被一道电流击中,差点叫出声来。

    她睁开眼,眼中溢满突然爆发的生理性的泪水,懵懂地看着他的模糊的剪影。

    难怪叫她闭眼…

    太犯规了穆时川…

    他就是不想陆醒言看到他此刻的神色。

    太荒唐了。

    只能触摸到的发丝、十指相扣的双手、被水泡烂的唇…

    其实后来的陆醒言对这一夜并没有什么很清晰的印象,只记得她的丈夫穆时川其实是一个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的人。

    她似乎寻到了那个当初的少年,在半梦半醒间。

    当然她清楚地记得第二天出门去给给他买过一件新的衬衫,也记得在那个新年的跨年夜,她亲手将那件衬衫再次扒开扔在床边的地毯上就是啦。

    ……

    诚然,在那段并不长的婚姻里,穆时川总会有让陆醒言的产生退意的时刻。

    让她不断怀疑穆时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到底有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爱自己。

    但他又会在某个特定的场所,做一个服务意识很强的人。

    他表现出来的意乱情迷,让陆醒言总是不断思考他是不是其实只是闷骚而已。

    ——

    陆醒言再次清醒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明明只是一个古怪的与过去有关的梦境,竟也让她这样恍惚。

    大概是因为住在公司的这段时间让她有点久违,才会因为一个吻、一个梦境乱了心神。

    但是不可否认,在清醒之后,对于昨晚被穆时川勾引这件事,她有点恼怒。

    所以在穆时川抱着陆云朗小朋友的小水壶在早上敲开陆醒言的家门口时,陆醒言根本不想让他进来。

    穆时川还带着昨天晚上的眼镜,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只陆云朗小朋友也许今天并不需要的小水壶,得寸进尺又泰然自若。

    陆醒言一动不动地抵着门,伸手示意他将水壶拿来就可以滚蛋了。

    而穆时川居然很有童心地将水壶别在身后,然后摊摊手,承认道:“好吧醒言,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陆醒言更恼羞成怒。

    她转身就想关门,但是在客厅中央吃早饭的陆云朗小朋友已经听到熟悉的声音自己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小朋友“哒哒哒”地跑过来,拉住妈妈的手,然后闪着明亮的眼睛,指着门外的男人,邀请道:“进来。”

    陆醒言和穆时川同时顿住,低头看着奶声奶气的陆云朗小朋友,他已经初具逻辑,于是他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穆时川,对陆醒言说道:“朋友,进来。”

    妈妈说过的,朋友是可以进屋玩的。

    第77章 大结局(一)

    周末早上九点。

    陆醒言坐在自己家的餐桌前,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

    穆时川很显然是知道这个家里并没有他的早餐,所以他端着一盘黄油玉米小饼——陆醒言一看就知道很美味的那种。

    陆醒言并不打算没骨气地吃掉它,所以她只是喝着杯子里的咖啡,静静地与桌子对面的男人对峙。

    这个桌子上唯一一个在正常进食的人,是旁边椅子上的陆云朗小朋友。

    而穆时川撑着下巴,坦然地和陆醒言对视,然后开口说道:“醒言,如果你这么关注我的话,我会不好意思。”

    香蕉他奶奶的苹果。

    陆醒言将杯子放下:“你到底来干什么?”

    穆时川给旁边的陆云朗小朋友又夹了一块玉米小饼,碎发遮住他冷淡的眉眼,使他看起来居然有点纯良。

    他见好就收:“我来看看…你今天打算去哪里。”

    陆醒言这段时间回到飞跃所做的努力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保持常态。

    让一切不正常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为着达成这个目标,陆醒言的原定计划是接受萧景明的邀请与他共进午餐。

    只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陆醒言很难一边给穆时川好脸色一边接受萧景明的邀约。

    这对她来说太不道德,也对萧景明太不公平。

    所以她在昨夜就选择回绝了萧景明。

    而今天一早起来,她接到了父亲鞠明衫的来电。

    ——

    为了和往常一样,陆醒言带着陆云朗小朋友一起回到了父母家。

    陆云朗小朋友越来越撑手,陆醒言有些承受不住,短短的几步路,她是开车回去的。

    这是陆醒言第一次开着这辆拉风的超跑过街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心口传来异样的情绪,连引擎的声音她都觉得莫名的吵闹,大概是因为她已经猜到她的父亲要对她说些什么。

    她将车停好,将孩子递给阿姨,敲开了父亲的书房门。

    一直以来以慈眉善目闻名的小浣熊鞠明衫第一次在他最骄傲的孩子面前露出那种脆弱痛苦但不得不打起精神的神情。

    陆醒言抬眼看了看书房的沙发上坐着的人,她的双生弟弟,陆仰止。

    在陆醒言有记忆的人生里,这个家里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场合,上一个这样类似的场景,是陆仰止决定辍学搞电竞的时候迎来的三堂会审。

    而现在,这个会议的主题,并不在现场。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抑或是她最爱的三个人,将在这里讨论她的生死。

    鞠明衫给陆醒言倒了一杯茶,看着从进屋开始就再没笑过的女儿,有些怜爱地抚过她的发顶:“最近很辛苦吧,我们醒言。”

    从得知母亲的病情那夜哭过之后再未落过泪的陆醒言,也因为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

    鞠明衫温暖的手掌从女儿的发顶抽离,对着这间屋子里他和爱人最珍爱的全部说道:“醒言,仰止,我们来谈谈妈妈的病情吧。”

    ……

    这大概是陆醒言的人生里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的可能死亡。

    当鞠明衫说出“如果等不到合适的供体,妈妈她…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

    陆醒言想,她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好这个准备。

    ……

    再次接到席思凝的电话的时候,陆醒言正在公司的休息室内拥有片刻的安眠,她并未挂断,而是将声音外放,小小的休息室内回荡着那个女人如鬼魅一般的声音。

    她问:“陆醒言,你想救你的妈妈吗?”

    她说:“如果等不到供体,买一个怎么样?”

    她说:“我可以帮你。”

    ——

    陆醒言想过很多次,席思凝到底要什么。

    她像一个孤军奋战的战士,想要斗倒的自己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也许穆时川比她更早看清楚,所以才在当年席思凝开始伤害云朗的时候将她送走。

    因为没有人能够防范住一个精神病人的攻击。

    陆醒言大概明了,席思凝想要的,是她如此刻这般被命运逼至角落之后的一同堕落。

    这个女人想要证明,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一直做陆醒言,哪怕是陆醒言自己。

    ……

    在新的春节到来的那天,陆氏飞跃的董事长陆萍身体抱恙缺席董事会的消息,被业内缓慢洞悉。

    但是预想中的动荡并没有到来,正式接管陆萍全部职权的继承人陆醒言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前夫穆时川,也出现在了由陆醒言主持的飞跃新一届的集团发布会上,并宣布将自己研究团队的材料专利签给陆氏飞跃。

    至此,旧的故事落幕,太阳依旧升起。

    而陆醒言也终于得以走进陆萍的病房,去看一看她的母亲。

    陆萍女士瘦了很多,长期的治疗让她有些苍白,但看上去精神尚可,只是骂着两个孩子的声音没有那么大而已。

    陆醒言在一个午后问起与席思凝有关的那段往事,陆萍女士坐在病床上思考了半天,才回忆起与那个小女孩的一点点故事。

    在陆萍的记忆中,席思凝的消防员父亲离世后,因为考虑到他因公殉职的行为,有关部门曾经给她颁发过奖章和抚恤金。

    那一年的陆氏飞跃也曾代表优秀企业前往他们的学校为席思凝提供慰问。

    而当席思凝得知面前这个看起来雷厉风行又爽朗果敢的女人就是班里那个名叫陆醒言的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她对正在后台等候上台的陆萍叫道:“阿姨。”

    席思凝无疑是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女孩。

    陆萍想起家里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两个孩子,看着面前这个说话轻声细语不卑不亢的姑娘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怎么了?小姑娘?”

    那一年还未成年的席思凝,面对着带着强大气场的陆萍女士,面不改色地说道:“阿姨,我是陆醒言的同学。”

    她带着恶劣的笑:“我很讨厌陆醒言。”

    她说。

    可当她细数完陆醒言的恶行恶状,甚至说出陆醒言会霸凌自己这种鬼话,面前的陆萍女士也只是微笑着听完,然后对她说:“我们该上台了。”

    但是当她们再次来到后台的时候,陆萍女士替面前的女孩调整了一下她身前挂着的属于她父亲的勋章,然后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了解我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我也大概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

    后来的席思凝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费解,觉得这不对啊,为什么陆醒言的母亲就能说出“我相信我的孩子”这种话呢。

    明明…明天她应该立刻相信,然后回去不由分说地将陆醒言怒骂一顿,然后将所有的错误都栽赃给无辜的陆醒言。

    明明这样才对,明天…像她的父母这样做的才对。

    但是最终席思凝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陆醒言最令人讨厌的地方。

    所有人都爱她、所有人都相信她,本就是一种让人讨厌的能力。

    ——

    那天的后来,陆醒言去穆时川家接陆云朗小朋友,他们终于得以平和地站在穆时川家的窗台边,谈论与席思凝有关的过往。

    冷风吹过陆醒言的发丝,她将下巴放在手臂上,对身边的男人问道:“穆时川,如果,我一定要救我妈妈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漆黑的夜色倾洒,将她浸染得正邪难分。

    穆时川没有说话。

    于是陆醒言自顾自地说下去:“席思凝想要的我可以给她的,什么做个好人,我要做个好人干什么,用什么所谓的正直善良的名声去换我妈妈的命,听起来太值得了对不对……”

    穆时川偏过头去看她,在她的眼神中看到无尽的迷茫,她接连不停地继续说道:“这世界上的坏人那么多,凭什么就我不行呢?如果做个混蛋就能救我的妈妈,那我为什么不能就做个混蛋……”

    穆时川伸手,将已经忘记自己冻得发抖的陆醒言抱至怀中,一点点的体温相接,让陆醒言逐渐回过神来。

    她已经忘记哭泣,只记得将心中所有压抑的痛苦诉说。

    她一遍一遍地将刚刚的话重复,像是要给自己洗脑。

    可是穆时川知道。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陆醒言会比谁都平静得接受这个世间可能到来的离别。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穆时川更清楚地知道,陆醒言不会做。

    她身上有一道枷锁。

    或者不是枷锁。

    是她的父母给予她的道德锁链。

    是每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点一点在温床中浸润生长出的图腾。

    让他们百毒不侵。

    唯有爱让它生长。

    这道锁链穆时川曾经没有,但是陆醒言的爱将它滋养。

    现在这世间唯一称得上爱过他的人,像一只困顿的小兽,一遍一遍祈求他将图腾描绘得更深刻。

    所以他也终于懂得,将她的姑娘拥入怀中,一遍一遍肯定地告诉她:“陆醒言没有错。”

    陆醒言没有错。

    做个善良的好孩子并一直做一个好孩子没有错。

    守住那道底线哪怕天平的那头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也没有错。

    其实爱从未出过差错。

    第78章 大结局(二)

    那一年的春节,是陆家人第一个没有在家齐聚的春节。

    除夕夜是在陆萍的病房过的,陆仰止带着女朋友顾之桃前来探望,鞠明衫在沙发上哄着陆云朗玩,陆醒言把打包来的菜一道道在病房的餐桌上摆好。

    家里的阿姨都已经放假回去过年,陆家也得以在这个病房里进行短暂的团圆。

    吃完饭的陆醒言抱着陆云朗下楼去,好友李诗尹已经进入了待产期,就在楼下的妇产科病房里,BB也和楼上的陆仰止一样结束了训练回到了她的身边。

    陆醒言和李诗尹已经太久未见,这大概是她们结束学业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的时间,陆醒言站在李诗尹的病房门口,看着肚子已经很大很大的好友,两个人都一时间红了眼眶。

    李诗尹和她谈起穆时川和席思凝。

    “穆时川倒是很懂她,本来节目组里有人在监视我,穆时川跟开了天眼一眼第二天就把人抓出来了。”

    孕妇大人像哄孩子一样拍着陆醒言趴在她床侧的头:“阿姨怎么办?”

    这不是陆醒言第一次被问到这个话题了,她的声音闷闷的。

    “等供体,或者等…”

    还能等什么呢?

    等供体、或者等待死亡。

    李诗尹心里温热一片,看着面前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姑娘,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那席思凝呢,你准备怎么办?”

    然后李诗尹就听到她的醒言开口说道。

    “我要将她绳之以法。”

    ——

    席思凝是在春节后的第八天落网的,被抓之前她正准备跟她的丈夫出镜。

    而陆醒言提交的证据足够证明她和器官买卖的黑色产业链有脱不开的关系,席思凝被暂时监禁并限制出入境。

    陆醒言去看守所里看她,原因无他,她总觉得她和席思凝之间有一些话还未说完。

    而现在,当她坐在席思凝的面前,在席思凝平静到近乎恐怖的眼神里,她居然只是想说。

    “我没有那么重要。”

    席思凝倏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陆醒言轻轻地陈述道:“席思凝,我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需要你赌上你的人生来证明我的失败。”

    而席思凝只是笑笑,然后好似很不解地问道:“陆醒言,你假装与我共谋,只是为了将我弄来这里,你不想救你的妈妈吗?”

    她歪着头:“为什么居然会不想救呢…你那么爱她,她明明也那么爱你。”

    席思凝见过陆醒言对爱情的热烈、对友情的真挚、对亲情的固执。

    而若干年前,那个叫做陆萍的女人也证明过她对陆醒言的爱。

    所以为什么会失败呢?

    直到面前的陆醒言回答她。

    “因为我的妈妈说过,她了解她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她说过的,她相信她的孩子。

    所以,陆醒言要一辈子,做妈妈的好孩子。

    最后的最后,席思凝看着陆醒言说,希望你一直如此好运。

    不知道为什么,陆醒言觉得那并不是祝福。

    ……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穆时川在门口等她,他正在和席思凝的丈夫说话,看到陆醒言出来,他们结束了谈话,朝着她走来。

    陆醒言心有些闷得慌:“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而穆时川只是和他身后的英俊老外点点头,示意自己的离开,然后对陆醒言说道:“走吧。”

    ——

    陆醒言的生活在此之后逐渐回到了正轨,她将陆云朗小朋友接回了家,然后每天如常地上班、照顾小朋友、去医院看她的母亲。

    除了陆云朗小朋友每天都会在电梯里和穆时川打招呼并且时不时地要和穆时川视频之外。

    而这样的生活中,有另一个人也逐渐按耐不住。

    在一个午后,陆醒言收到萧景明的邀约:“周末方便见一面吗,醒言?”

    陆醒言在纠结半天之后决定前去赴约。

    萧景明看起来还是那副成熟儒雅的样子,只是这次他不准备再温水煮青蛙。

    “醒言,你愿意和我回去见见我的父母吗?”

    他问。

    那一瞬间陆醒言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他们相亲、相处,然后…

    没有然后。

    仅此而已。

    他们没有相知,所以不存在相许。

    陆醒言感到抱歉。

    但面前的男人却只是笑笑,似*乎是已经看穿她的犹豫和愧疚。

    萧景明放下手中的茶:“我明白了,醒言。”

    即使到这一刻,他都在安慰他:“没关系的。”

    他强调:“没关系的醒言,不喜欢一个人、没对一个人动心,这些不是需要抱歉也不是能够抱歉的事情。”

    对于萧景明来说,比起没有获得陆醒言的青睐,让陆醒言为不喜欢自己产生无力感和歉意才更为折磨。

    ——

    萧精明比陆醒言先离开那家餐厅,他离开后,陆醒言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的身后的身后、一排巨大绿植遮挡住的座位后面。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陆醒言偏过头,对穆时川抬了抬下巴:“解释。”

    哦。

    穆时川一只手撑着下巴,毫不犹豫地把儿子供出来。

    “他说想来的。”

    陆云朗小朋友坐在那里,挖着杯子里的草莓蛋糕,只会点头说好吃好吃。

    陆醒言没再看穆时川,抽纸擦了擦陆云朗小朋友的嘴巴。

    然后将儿子抱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穆时川却也起身,将陆云朗小朋友的外套拿起,然后挂在手臂上。

    陆醒言听到那个男人很快跟上,然后跟着自己说。

    “他退出了,我可没有。”

    ……

    他们走到楼下,冬日的夜晚带着刺骨的凉意,地下车库的出口黑漆漆的。

    陆醒言抱着陆云朗站在电梯口,等着穆时川将车开过来。

    这一层的车流人流都很稀少,陆醒言不自觉地将围巾给陆云朗小朋友裹得更紧一些,然后低头和陆云朗说话。

    这半年来一直心神紧绷,最近诸事顺利骤然松快,陆醒言的警惕性大不如前,所以当一道黑影从黑暗中走出的时候,她并未联系到什么危险的社会治安事件。

    来人是一个黑黑壮壮的男人,他的眼睛黑洞洞的,里面像是藏着一只野兽。

    直到陆醒言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刀,他舞动着一柄发光的利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她和陆云朗砍来。

    陆醒言紧紧地抱着陆云朗,抬腿第一下踢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腕,挡下了他的第一下攻击。

    实在麻烦,陆云朗太小,将他放在地上很容易伤到他,陆醒言只能抱着陆云朗躲避那个男人的攻击。

    陆醒言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们素不相识,我可以给你钱,你别做傻事。”

    可是那个男人摇摇头,看起来神智不清的样子:“我要钱没有用,我的孩子死了,我要找你报仇。”

    他说完还鼓励自己地点点头,一遍一遍和自己确认“我要找你报仇”。

    陆醒言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想要继续追问,可是第二下攻击已经到来,那个男人舞着刀再次向她冲来。

    她怀中的陆云朗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紧紧地缩在陆醒言的怀中,惊叫着“妈妈”。

    陆醒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单手夹住陆云朗的肚子,一只手挡下了男人的刀,然后狠狠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因为不确定他有无同伙,陆醒言不敢将孩子放下来,只能祈祷着穆时川快点到来。

    那个男人从地上站起来,陆醒言警惕地看着他,在紧张地对峙之后,他动了。

    这一下陆醒言并未能够抵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几乎快要抱不住陆云朗。

    她只能用自己将怀中的孩子完全笼罩,不让他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到来,一道冷冽的风划过她的四周,她也被一个人紧紧地抱住——

    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一个十八岁那年夏天似曾相识的怀抱。

    只是这一次,穆时川怀中要守护的,不止她一个人。

    这一刀因为穆时川的到来划偏了,将穆时川的手臂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而穆时川也终于能够转过身将那个男人的匕首夺下。

    ……

    最终是萧景明留下来处理的烂摊子。

    ——他也不明白他只是被陆醒言拒绝之后提前离开去楼下给母亲挑个礼物,下到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里就看到陆醒言踩着一个拿刀的男人,而穆时川抱着手臂坐在旁边的消防拴上等警车。

    看着那两个大人和一直在哭泣的陆云朗小朋友,萧景明很体贴地表示他可以留在这里和犯罪嫌疑人一起等帽子叔叔。

    于是陆醒言开上了穆时川的车,带着穆时川和陆云朗小朋友去了医院。

    穆时川需要打破伤风和缝合伤口,他和陆云朗乖乖地在医院的走廊上坐着,等着陆醒言去挂号缴费。

    等陆醒言处理好一切,看到他坐在那里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支给医生缝合。

    她的眼睛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说。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毕业舞会的那个晚上。

    在那条酒吧的后巷。

    有一个少年替她挡下致命的一击,之后离开了她的生活,宛如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今天,她也终于得以看清他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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