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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剪不断,理还乱

    ◎拉氏兄妹祖传不说人话◎

    自由的月亮留下只言片语,踏上远行。

    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往上攀爬,在把自己搞晕之前,我重回地面。

    环视四周,入眼的是一片废弃的旧教堂,名字未知,教堂中心,也就是距离我不远处有一个新的赐福点。

    点亮赐福,属于它的名字自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马努斯瑟利斯大教堂。

    嗯,名字一如既往的难记,我很干脆地一扫而过,坐赐福恢复状态、补充圣杯瓶、换装备、换魔法,总之就是大战后的修整。

    反正菈妮表示上面的月光祭台随便逛,我当然不会和她客气。

    大地图显示我目前所在地为利耶尼亚地图南面的高台,也是我过去从地面无法抵达的位置。

    登高处,一般来说,是为了更加接近天空。

    比如远古观星者在雪山之巅仰望星空,比如如今月之民在此地祭祀月亮。

    月光祭台无愧于它的名字,走出大教堂,满月高居夜空,月华中凝出千丝万缕的月亮精华,从天空中垂落下来。

    我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一个词语:帝流浆。

    虽然文化不同,但这一幕真的挺像的。

    守卫在附近的辉石龙天空中低低地掠过,展开的双翼划过长长的两条气流,掀起地面的草与树。

    我站在远处仰望盘旋的辉石龙,与它视线相撞时,它忽得飞得更高了一些。

    我挑了下眉。

    它虚张声势地对着我吼了几声,拍拍翅膀,往左边飞走了。

    ……嗯,左边是龙窟,起码还有五六头辉石龙,和亚杜拉一样,全是菈妮的“骑士”。

    我暂时没有闯龙窟受难的想法。

    菈妮临走前几乎把所有的权限都对我开放,我也明确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客气,结果在教堂门口仰头看着倾泻而下的月光许久,我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是啦,主人都不在了,的确没什么意思。

    一个人孤独地在无人的旷野上流浪,有什么意思呢?

    我摸了摸背包,想起来安静躺在格子里的暗月大剑,觉得这玩意才棘手。

    虽然菈妮对此的解释是:做戏做全套,星星律法会是我决定彻底暴露前永远的遮掩。

    然后她就把暗月大剑扔下了。

    甚至这次没找犄角旮瘩扔,直接放我正前方——这是生怕我装没看见啊!

    我窒息地又把背包合上了。

    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先去菈妮魔法师塔,找布莱泽和伊吉说一下情况,也免得他们担心。

    我目测了一下距离,认命地点开赐福选择传送。

    至此,实际上的,有关于菈妮支线——群星结局的所有前提已经全部打通,只要我后期进入黄金树内部,群星结局只是我伸个手的事。

    可惜我不愿意。

    伊吉从被黑刀追杀后,又回到了通往城寨道路的岔口打铁,他对于结果早有预料,甚至在看到我一瞬间,便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从以前开始到现在,我侍奉菈妮女士,目送她走上属于她的道路,漫长而圆满……如此一来,我也该退休了。”他无不怀念道:“以后在这里偶尔给褪色者打打铁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事,可惜你已经有自己的铁匠了……哈哈,不过以后也欢迎你常来,无论是希望铁匠强化武器,还是想找军师谈谈,我都奉陪。”

    嘴上说着退休的伊吉给出了好大的一份承诺,并贴心地给我指出布莱泽的方位。

    布莱泽在哪里?

    在封印猎犬的监牢。

    听到这个地名的我一时间:“啊?”

    “他自己提出的,”伊吉神态自若:“可能太闲了,跑来问我如果我没改变主意,会把他封印在哪里,我就亲自动手让他感受一下。”

    听完前因后果的我:“嗯,看来是太闲了。”

    伊吉:“是吧。”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我一言难尽地去宁姆格福捞半狼了。

    被放出来的布莱泽耳朵垂得就差贴在头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一肘子拐过去:“你在想什么啊?”

    “咳咳咳,”布莱泽不敢躲,生吃了我这一记:“本来想引一些灾厄影子,关起来杀。”

    “本来?”

    “但是我发现那群家伙直接无视了我。”

    “因为你早就脱离了双指的操控啊,”我双手抱胸,抬起下巴:“说谢谢我。”

    “谢谢你,”布莱泽真心实意道。

    “你还没说后来呢?”我示意他继续,别想这么混过去。

    “咳,”布莱泽又咳了:“后来就在想以后该做什么。”

    “……”我表示不信,但顺着他的话问:“想出来了?”

    “没有。”布莱泽眨眨眼:“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的话,”我也眨眨眼:“可能会选择守在菈妮魔法师塔的门前?”

    “是吗?”

    “……不是吗?”

    “唔。”布莱泽没说是还是不是,只是换了个话题:“我这次来宁姆格福,顺道去见了伽列。”

    哦,布莱泽和伽列是朋友来着,而且最开始,我和布莱泽的友谊还是伽列介绍的。

    “伽列怎么了?”我问他。

    “挺好的。”布莱泽低下头看我:“我发现比我之前认识他的时候有精神多了。”

    “每天吃好睡好不用走商就会有大单子上门,当然精神啦。”我摸不清他想表达什么,“你要是久了没事做,也可以来这边找朋友——你应该不会想着全年无休吧?”

    我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劝说一个007拥有做五休二,朝九晚五的概念。

    “不会。”布莱泽忍俊不禁,“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好叫什么说好了?

    我脑子转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哦,说的是有空来找朋友玩。

    “行啊。”我大方道:“宁姆格福欢迎你。”

    “好。”

    曲折的卡利亚之旅结束,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的事了。

    比如颠倒像、卡利亚书斋和神授塔上的死亡百足。

    比如通缉到现在没有丁点消息的塞尔维斯。

    比如……嗯,比如哪里都能展现点存在感但哪里都只沾个边的拉塔恩。

    第三次的见面仍旧在学院门口。

    拉塔恩还是第二次见面的装扮,散落的红发,轻铠,碎星大弓,以及养的壮实了不少的马。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柄学院辉石钥匙,与从远处骑马而来的我打了个照面。

    看见他,我就笑了:“真巧啊将军,你也进学院?”

    “不巧。”拉塔恩道:“我特意在等你。”

    “……?”我险些接不上话:“呃,你说话一向这么直白的吗?”

    和菈妮是完全的两种风格啊!

    “看情况,”拉塔恩道,“对你这样说更轻松些。”

    我怀疑他在拐弯抹角嘲笑我理解能力差。

    红发将军的眼底闪过明显的笑意:“我能进去吗?”

    “……进进进,”我大步往前:“你自己握着钥匙,又没人拦你。”

    原本安安静静的战马欢快地扬起前蹄,得得得地跟我走了几步,回头,用嘴叼住落后一步的战友,硬扯着往前拖。

    两人一马消失在传送门前。

    ……

    我在一堆待完成的事情中优先选择往学院跑,无非是想查看一下瑟濂老师魔法人偶的研究进度,顺便暗访经过我一段时间的离开,学院内部的学术霸凌有没有故态复萌——如果一切都好,就可以给托普斯钥匙,请他回学院了。

    红发拉塔恩的造访属于计划之外,考虑到学院里一群比较奇葩的魔法师,以及越来越把学院当自己地盘的红狼,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最主要的是刚修好的建筑物经不起再次破坏,我认为我还是和拉塔恩一起走比较安全。

    就是一路吸引的目光以及收获的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比上次带红狼巡逻还要多。

    一路无话,我把他送到满月女王大书库的门口。

    拉塔恩向我道谢,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来见母亲一样。

    很沉得住气。

    我拧眉,目送他一路走到长廊的尽头,手按在沉重的书库门上。

    “能问你个问题吗?”

    拉塔恩的动作停下,微微侧头:“请问。”

    “祭典那一天坠落的群星和解开的封印,你似乎完全没有犹豫——完全没有犹豫地毁去自己过往的功绩,我能知道原因吗?”

    “可以,”拉塔恩的语气给我一种……一直等着我问而我终于问了的从容:“因为群星封印等同于碎星,而碎星——必须死一次。”

    “……?”他什么意思?

    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碍到了什么……卡利亚王室的命运?可他封印群星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还是说,能封印命运之人,也能窥见命运……他看见了什么?那个在正确的时间线上必定会死去的自己?

    拉塔恩完全没有投下惊雷的自觉,礼貌地征询:“叫你谷雨可以吗?”

    我还在头脑风暴:“你随意。”

    “很高兴认识你,谷雨。”红发的将军微微笑道:“拉塔恩向你问好。”

    说罢,他手微微用力,推开大书库沉重的大门,抬脚没入其中。

    留下我原地发呆。

    “所以,他到底什么意思?”

    单纯问个好,用得着这么正式慎重吗?

    我费解极了。

    【作者有话说】

    【暗月大剑】

    据说是历代的卡利亚女王

    赠予伴侣的月之大剑。

    “传说中的武器”之一。

    菈妮的象征是冰冷的黑暗满月,

    因此赠予的大剑,会是暗月的月光。

    ————

    拉塔恩不说人话、谜语人主要是顾及小春,因为很多话只要开个头小春就会炸,下章来做阅读理解。

    将军其实脑子超级好使——拜托,那可是能学会重力魔法封印群星的魔武双修诶!

    菈妮(锲而不舍):警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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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警惕红发

    ◎试探、交锋,与考量◎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当然不会。

    拉塔恩摆明了等着我去问,他的态度与其说是谜语人,不如说是因为某种顾及有所保留——像极了对梅琳娜隐瞒时的我。又因为他至今态度都还算友善,我决定尝试追问一下。

    于是手头没什么要紧事的我直接就靠着大书库前的长廊坐下了。

    二楼守门的两个魔法师胆战心惊地把滚石机关拆掉,生怕一个手抖把我给砸了。

    把我砸了不要紧,砸完我不爽找他们麻烦才是最可怕的,具体事例参考进攻学院时被我锤进疗养室现在还躺着喝汤的两位大可怜。

    我把他们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懒得理会。

    巡逻完一圈回来的红狼踱步到我旁边趴下,提供暖烘烘的毛皮,和一点也不见外的蹦蹦。

    我顺手呼噜了一把狼头。

    “进去的那个红发大个你认识吗?”

    红狼龇牙咧嘴,看起来不太友好的亚子。

    “我懂了,红毛相轻。”我理解地点头,又呼噜了一把它的头:“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红狼低吼。

    “哎又不是怀疑你你生什么气,”我连忙压住它:“等下他出来,你站我旁边给我压阵,拿出你当初在校舍教室堵我的气势。”

    红狼嗷呜嗷呜。

    “好嘞,我就当你答应了!”

    旁观了我无障碍沟通全程的梅琳娜:“小春你,懂兽语?”

    “不懂啊,”我脸上是明媚的天真:“但是我能说话它不会说,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梅琳娜闭眼:“当我没问。”

    “哎嘿。”

    当然不是,红狼拥有超出野兽的智慧,我猜测与拉达冈成为艾尔登之王有关系,交界地野兽是智慧与文明的象征,红狼自从被我打了一顿向我臣服后,我就能连蒙带猜出现它的想法了。

    就很唯心。

    反正我身上唯心的事海了去了,不差这一块。

    我和红狼掰扯了一会,又发了会呆,无聊到捧出没反应的娇小菈妮给红狼认,被红狼当成傻子鄙视,气到追着它绕着大书库狂奔十来圈,人嫌狗厌到梅琳娜都快要忍不了我时,拉达冈出来了。

    一头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劫后重生的庆幸。

    我把自己从红狼的背上拱下来:“聊聊?”

    谈话室和办公室都不适合,将军这个体格,就适合在室外吹着风拼刺刀……嗯,当然聊天也可以。

    我带着他走上路,碎星将军是重力魔法的好手,我也不用担心他把屋顶踩塌,放心地领着他哪里刁钻往哪里跳。

    留下据说要替我撑场子的红狼在原地无能狂怒,和同样被留在原地的战马面面相觑。

    我们跳到了学院的房顶,在高台面朝外坐下,脚下是尖顶的哥特式建筑,头上是深蓝色的夜空与银白色的满月。

    “就这里吧,没什么人敢上来,景色也挺好,”我把散落的碎发抹到脑后,双脚一荡一荡:“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拉塔恩隔着我不远处坐下,解下背上的弓放在膝上,平静地问:“你想问什么?”

    话语主动权给我?

    我歪了下头:“就从你刚刚说的——碎星必须死开始?”

    “可以。”拉塔恩干脆地一点头,完全没有刚刚在大书库门口谜语人的样子:“星星的命运与许多人相关,盯上【碎星】的封印意图打破它的人也不少,我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针对性碎星红狮子城与的阴谋大多已不屑于隐藏。”

    “嗯,所以与其等着层出不穷的试探、阴谋和刺杀,不如主动解开封印?”我陷入思索,总觉得理由圆不太上。

    “——官方的说辞是这个。”在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下,拉塔恩语气直转,神态自若道:“实际上的理由,只是因为到时候了。”

    “?”

    “在某个时候,必须要有碎星将军死去,引发群星解锁,天体坠落……这便是所谓的碎星必须死,”将军目光浅浅地掠过我,看向远处的穹顶:“严格来说,【必须】的只是最后【天体坠落】的结果而已。”

    “哦……”我想了想,又想了想,懂了,有些高兴道:“你很会钻空子嘛!”

    与其说拉塔恩是顺应命运主动解开封印,倒不如说他是将命运看透了,主动撬开其中薄弱的一环,为自己争取生机的那种反命运派——我就说嘛,蕾娜拉的三个孩子,哪一个不是天生反骨?

    “我没问题了。”弄清楚他的基本立场,我爽快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想说的?”

    “我认为很多事你并不希望我说出口。”一直在关注我的拉塔恩很快注意到我态度微妙的改变,措辞也放松了些许:“只是,在见过了那样的景色后,很难不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我手指曲起舒展,将下巴抵在搭起的膝盖上,偏头微微笑着看他:“将军指的是什么呢?”

    “你。”

    “啊,你果然看到了啊。”

    “看到了。”

    “居然还记得?”

    “事实上,尚未清醒时的神志都犹如蒙着浓厚的白雾,而你是破开白雾的那个。”

    “哎呀,听起来很显眼。”

    “当时与你正对而视的只我一人,”拉塔恩低声道,“你很谨慎。”

    “不想知道原因吗?如果你都看到了的话,内心一定有疑问吧?”

    比如一个褪色者,为什么眼中会有赐福光。

    为什么会拥有抑制腐败的能力。

    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模样。

    拉塔恩沉默了一会,道:“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建起来不容易。”

    “?”

    “打起来容易塌。”

    “……”所以还是想问的对吧。

    我悄悄把差点滑进手里的观星杖塞回去:“你别紧张,我只是有点紧张。”

    拉塔恩笑了一声:“我不紧张,你也别紧张。”

    我看看他,这个从祭典中重生的半神,眼底是一直不曾熄灭的红狮子火焰,哪怕对我的态度如何友善,依旧掩盖不了他一身的杀伐之气。

    总有人天生属于战场。

    不能因为对方脑子好使,魔法天赋一流,就用那些政客的思维看待他,这何尝不是一种偏见呢?

    我忽然叹了口气:“抱歉啊,我可能太较真了。”

    仔细想想,他的处理方式才是最合适的,不把话说开,也不把事情挑明,对我才是最舒适的相处方式。

    只不过我太担心被我改变的东西会产生我无法预料的意外,不得不再三确认危险性和可控性……我心态太紧绷了,无法接受一丁点的例外。

    “没关系,”拉塔恩道:“能理解。”

    “……不过,你特地郑重其事地打招呼,再三地在我面前晃,本来就打着我主动堵你的主意吧?”我回过味:“还是说这其中又有我什么不知道的门道?”

    联想到这人还能从不知名的手段中知道“碎星必须死”……这家伙不会是猜到我的一周目经历了吧。

    连同一周目碎星的那一份一起打招呼?

    我越想越远,越想越离谱,问题是离谱中又透露着那么一丝合理。

    “也可以这么理解。”在我怀疑人生的目光下,碎星的将军,红发的拉塔恩第一次露出疏朗的笑意:“毕竟,我说过,有些事,不得不郑重对待。”

    话语中像是习惯性地留着似有似无的隐喻,只是这次我不会再上钩了,我呵了一声。

    “随便你,反正我该怎样还是怎样,你过来就要做好被麻烦缠身的准备,”我咧嘴,白牙森森:“你知道这不是威胁,是事实——能不能承担风险,付出与回报是否值得你这么做,你自己掂量。”

    我在此停顿,强调:“……真的,考虑清楚。”

    再来我这边蕾娜拉的血脉指数真的要超标了,倒也不是嫌弃,就是觉得差个拉卡德就集齐拉氏一家人了——啊?你说拉达冈,拉达冈都出走了当然不算,你问问蕾娜菈和菈妮他算不算这个家的一份子,不算吧?

    真要说,我这个就差成为这个家的一员的褪色者都比拉达冈像……咳咳咳,不行,这话说不得,总感觉怪别扭的。

    我的殷切期盼并没有被接收,拉塔恩礼貌性地沉吟了一番,然后道:“我自离开盖利德时便想清楚了。”

    末了,还学着我的说话方式,安慰道:“放心。”

    不,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

    我几乎是本能警惕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你想要什么?”

    拉塔恩泰然自若:“不谈是否要觐见法环,必然都要进入黄金树,利耶尼亚往后便是亚坛高原,假定你要潜入火山官邸。”

    坏了。

    我想。

    这人动起脑子来比动手难对付多了。

    我慢吞吞地重复:“假如我要潜入火山官邸?”

    拉塔恩随即接上去:“你是否介意我的同行?”

    我追问:“去解决家事、私事,还是公事?”

    “都不算,”他否认:“只是这个理由你最不会拒绝。”

    豁。

    我战术后仰。

    你这人还怪坦诚的嘞。

    “满月与暗月的祝福同时在你身上出现,”拉塔恩的视线落在我的头发上,有如实质地从发根梳理到发梢,那双眼终于褪去宽和的表象,露出锐利且不容置喙的实质,仿佛能透过我的伪装,洞察底下隐藏着的真正纯白发丝:“来谈一谈以后吧,观星者。”

    “谈一谈,昔日分裂溃散的君王联军,是否能再次集合,是否能够与你同行,再次踏破罗德尔王城。”

    “你需要考量,而我也同样。”

    【作者有话说】

    同样是救命之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达方式。

    拉塔恩说的不一定都对,只是面对警惕拉满而不自知的小春需要这么表达而已。

    结论: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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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我那些情绪稳定的朋友们

    ◎一些过渡◎

    拉塔恩的事并没有苦恼我太久。

    等待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他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有所图的人是他不是我,该急的也不是我。

    于是哪怕我的脑子再跟不上,我也有底气说,等着吧,上亚坛高原的事得往后放。

    拉塔恩得了回应,倒也没有发表什么额外的意见,这时候又体现出了他的大气了。

    我从高台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一阵恰到好处的失重感,暗紫色的重力魔法精准地替我缓冲掉下坠的冲力,我稳稳站定。

    拉塔恩的重力魔法名不虚传。

    我对着上方挥挥手表示谢过,去学院校舍搞突击检查去了。

    一派祥和。

    瑟濂老师表示这不对劲,她走的时候学院不这样的。

    我一时间眼神乱飞。

    嗯……好像还没告诉她学院被我打服了。

    打下学院和打服学院是两回事,就好比史东薇尔城失乡骑士们突如其来的诚服,魔法师们同样是在我从女王大书库出来后就一改轻蔑和高高在上的态度,派出来做代表的那几个还天天怂恿我上位,我拒绝后就把希望放在了我的老师身上,他们应该是最希望瑟濂老师早点打学院的人之一……诶,话说他们知道我的老师是谁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发现不记得了。

    ——没办法,需要记忆的事情太多,不那么重要的自然会被我淡化。

    我想了想,觉得知不知道也不影响,就顺其自然吧。

    我理直气壮地把知会双方这件事抛之脑后,计划着手联系托普斯。

    当下良心竞争的环境,足够配得上托普斯的力场问世了。

    决定了的事就不再拖延,我直接快马去伊利斯教堂。

    距离上次离开,我打穿了魔法学院、卡利亚城寨,底下希芙拉河流域到腐败湖一路杀穿捅破顶,上到月光祭坛……但其实算算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至少我托虾哥带给托普斯的四分之一蟹肉都还只吃了一半。

    托普斯见到我很高兴,热情地照顾我吃蟹。

    我笑着婉拒了。

    每次吃进去都是一个味道,吃一个感受一下就够了,吃多了也没意思。

    我干脆地把学院辉石钥匙递给了还在和蟹壳做奋斗的托普斯。

    托普斯还没反应过来。

    举着蟹好一会,突然低下头,也不吃了,胡乱甩了下手,似乎是想找东西擦手,没找着,我细心地递过去一片干净的碎布。

    他双手捧着接过,认真细致到有些虔诚地擦干净手指,然后才接过了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钥匙。

    对他而言,那是魔法知识的殿堂再一次对他敞开了。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我原本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了,那知识的殿堂……探索辉石魔法……还有星星……”

    他道谢,抬起头,眼眶居然有些红。

    学院里任何一个魔法师拎出来,都比不过这一刻的托普斯对魔法、对知识的向往与热爱。

    获得了钥匙的托普斯没有一刻耽搁,当即收拾没有多少的行李准备动身,他紧紧握着那个钥匙,仿佛一切的阻碍都已经不是阻碍。

    “对了,”他的眉目舒展,眼中有星光:“以后你方便的时候,要不要回学院一趟?到时候,你的老师可能会变得再厉害一些……哈哈哈,我应该没有说过,能成为你的老师,我很荣幸。”

    他大笑着背着包裹走了。

    我对着一锅煮好的蟹,无奈地叹了口气。

    托普斯这么爱惜食物的人,不会没想到要打包带走这个,把它们留下来不就是想留给我么?

    我叫出能吃的梅琳娜和奥雷格,把那一锅刚好够三个人份的蟹分了。

    “挺好吃的。”我把蟹壳咬的咔擦咔擦响,“一如既往地好吃。”

    我在无聊到拿牙齿和蟹壳比硬的时候,奥雷格风卷残云地把剩下的全部解决了。

    “挺好吃的,”梅琳娜突然道:“多放了点盐,口味会偏咸一些,但是滋味更甚,似乎加了一些辛香料,应该是托普斯自己的创意,腥味更少,取而代之的是草木与香料的混合,不错的改动。”

    我咀嚼的动作停下,过了一会,吸吮了几口,又慢吞吞地嚼了嚼……嚼了嚼。

    “嗯嗯……”我含糊点头。

    嚼蟹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频率明显放慢了许多。

    梅琳娜真好啊。

    低着头的我仔细地咀嚼着,心想。

    真好。

    ……

    第一件事解决一半,接下来就找人盯着托普斯不要被学院派霸凌就行。

    排到的第二件事是瑟濂老师的魔法人偶。

    傀儡师是一门偏僻的学科,只有极少数魔法师通过了筛选,将我送出的材料基本研读完毕。

    理论知识到位后的魔法师效率高到令我叹为观止,在我接到通知时,据说临床试验都过了三期,已经可以开始投入真人模拟了。

    这个小组是偷偷建设的,研究室也在层层隐藏门后的地下室,鲜有人知。

    而鲜有人知就意味着必须我亲自把关。

    所幸这方面的决定权在瑟濂老师,毕竟是她要用的身体和脸,她有最高的话语权。

    瑟濂老师的幻影在考察后悄无声息的加入了其中,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在进行脸部捏脸的时候,我退了出来。

    或许这是一种病,但我的确……无法面对没有头罩的瑟濂老师。

    这会让我想起一周目落在地面的辉石头罩,散落的衣服,以及变成了魔法师球的那个魔女瑟濂。

    坐在门口的我双手捧着萌化的娇小瑟濂,居然不舍了起来。

    等瑟濂老师回归新身体,这个也就报废了吧。

    “老师,真的不考虑多留一个幻影塞这里面吗?”我低下头,对着还在娇小瑟濂里的本体道:“小春想要和老师贴贴。”

    瑟濂老师才不会惯着我,她毫不客气地拍开我的脸,并表示既然你很闲,就来进行好久没有的课堂测试吧。

    我大惊失色,试图反抗,未果。

    在我交出了惨不忍睹的答卷后,瑟濂老师微笑,顺理成章地给我添加了成吨的实践课——特指不能用物理攻击的那种。

    于是我就没空想东想西了。

    ……

    老师布置的课业多少参杂了一些个人情绪,我粗粗看了一眼,基本上确定这就是奔着累死我去的。为了拖延时间,找回点用魔法的手感,我趁学院的事情差不多解决,当即磨刀……磨杖霍霍,把矛头对准了在卡利亚城寨苟着的塞尔维斯——或者说,傀儡塞尔维斯的操控者,白金之子,毕迪。

    我是在毫无预兆的某一天直接提杖骑马冲进了卡利亚城寨。

    本以为我走了不会再来的卡利亚王室人人自危,别说互相提醒通风报信了,连给我指路都不带犹豫的,导致毕迪在看到天花板破了个洞,下意识抬起头时,直面了我的天降正义。

    抱头蹲防是本能,出口求饶是条件反射吗,手指一动操控傀儡是不怀好意。

    居然还想搞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主意,本来还想给他个痛快的我哈哈笑了一声,用卡利亚迅剑轻巧地在空中做了个连续挥砍的动作。

    毕迪的傀儡操控远在我之上,可谁让他的人偶都是不择手段得来的呢。

    我冷漠地看着他惊恐大叫着被自己的傀儡团团围住,并贴心地把唯一的退路堵死。

    才学了个皮毛只会捏泥巴手办的我当然没这个能力斩断傀儡师与傀儡的操控关系,卡利亚迅剑虽然没有实体剑会弹刀的弊端,却也不是什么都能切。

    出力的主要是这些傀儡。

    即便没有我,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也能自己挣脱束缚,那些或明亮或灿烂的灵魂,从不会轻易屈服。

    毕迪自卑、又过于自傲,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宝贝”会有一天挣脱他的操控。

    傀儡师终死于傀儡。

    “结束了?”

    来得慢了一步,同样走房顶的布莱泽从上面一跃而下,有些遗憾道:“我还想着趁机咬他几口来着。”

    我语重心长地劝道:“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塞。”

    布莱泽很听劝,当即就不去看那一坨东西:“这家伙留下的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我环视一周,除了艾迪断气后围在他周围立着不动的傀儡们,其余阴暗的角落堆满了傀儡的零件、看不出作用的药物、沾满血的刑具……

    “刑具一率毁灭,药物一律充公,至于傀儡——”我想了想,道:

    “能沟通沟通,不能沟通就先养着,他们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的。”

    布莱泽讶异:“你居然肯留下他们?这些也是灵魂骨灰的一种吧?”

    “当然不是。”我断然摇头,沉痛道:“我养不起,我是打算交给一个认识的调灵师。”

    相信罗德莉卡很乐意多几个同伴。

    ……

    既然提到罗德莉卡,这就又回到了大圆桌。

    想到罗杰尔还在等着我的调查结果,我就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卡利亚颠倒像,跑了一趟卡利亚书斋。

    将颠倒像放置在厅中的书桌上后,整座书斋随之颠倒。

    通往神授塔的路因此不再有阻碍。

    神授塔的顶端,除了死去干枯的双指,还有一具漆黑的神人身躯。

    按照菈妮的留言,这就是她抛弃的原本的身体。

    ……还挺高的,怪不得换到人偶身体后,总喜欢往高了坐。

    罗杰尔要找的死亡的百足环也在这里。

    我把它小心地放入背包,随后就在原地,借助梅琳娜的指引,传送大赐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赐福来往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多了好多生面孔。

    意外的,罗杰尔居然不在大厅。

    D也不在。

    这两个昔日的朋友共处一个大厅,却偏偏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平时恨不得直接拉开一个对角线。

    现在两个同时不见,我心里有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果不其然的,从阳台传来一阵喧哗。

    确切点说,喧哗声来自阳台下方的空地。

    平坦,空旷,决斗的最佳地点,同时也是过去圆桌厅堂的新人被守门人“发狂之舌”——写作武力测试,读作无情暴揍的地方。

    有人高呼:“他们打起来啦!”

    我眼前一黑。

    罗杰尔是你吧!绝对是你吧!

    我扒开人群从阳台往下看,好家伙,一个魔剑士一个骑士打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野蛮凶狠得和我老家的村头械斗一个级别,突出一个有武器不用,就喜欢报以老拳,邦邦,邦邦邦。

    一个拳拳到肉。

    一个拳拳到铠甲。

    完全不考虑自己一个布甲职业和重甲职业肉搏有什么问题。

    我开始觉得头痛了起来。

    这两人在干什么啊……

    我一拍栏杆,大喝一声:“罗杰尔你傻啊,打铠甲做什么,锤他脸!”

    ——前因后果先不说,我认识的人一定要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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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逐渐浮出水面的

    ◎与烧成灰烬的◎

    “你怎么回事。”我把乞丐装的罗杰尔提溜上来,往靠椅上一坐,双手交叉卡住膝盖,面无表情:“来,说说吧。”

    罗杰尔眨眨眼,试图扮可怜:“小春……”

    “我告诉你这招没用,说!”我冷酷地一拍桌,横眉怒目:“——你为什么打输了?”

    “诶?”

    “你这是什么愚蠢又迟钝的条件反射,”我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亏我还帮你努力拦着赶过来维护秩序的几个家伙。”

    实话说,一开始经过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吼,罗杰尔的确开窍了一般,打人专打脸,我一见:优势在我!立刻扭头堵住通道,以一当二,留足了罗杰尔输出的机会,可谓用心良苦。

    结果等我算算时间,觉得拖的差不多了,一回头——罗杰尔你怎么快被打趴下了?

    我内心无比茫然。

    这下也不是拦着人不让过了,甚至还嫌他们走的不够快,一手一个拖着过去把打上头的两人分开……我甚至还生生挨了不知道谁捣过来的两拳,那两拳是真没留手啊!

    我深深地吸气,长长叹气:“你俩可真是好朋友啊。”

    这攻击一看就是奔着让对方再也爬不起来去的。

    罗杰尔扯了扯嘴角:“可能正是因为过去太熟悉彼此,对各自的弱点也更清楚,下手才比谁都狠吧。”

    “不开玩笑了,正经问你呢,发生什么了,”我换了个姿势:“感觉你是不太会上头去打这种架。”

    “emmmm……”罗杰尔加快了眨眼的频率。

    一看他的反应,我干脆利落地打消了追问的念头:“行,我不问了。”

    与我无关,这家伙的私事。

    “不是很想懂你们之间的友谊。”

    罗杰尔举手:“劳烦,前?”

    “好的,前友谊。”我从善如流地改口:“你自己注意点,D主动打破相处模式,指不定没安好心。”

    “就直接默认是D的问题,不考虑是我惹起的吗?”罗杰尔好笑道:“我说过吧,我很会说谎,也有可能是我给你的感觉错误呢?”

    “这就见外了,魔剑士,”我从背包里掏掏,摸出一个东西像抛纸团一样往他脑袋上扔:“我知道你从不骗朋友。”

    这个朋友当然不是指D那样的“前”朋友。

    罗杰尔的身体条件反射已经做出了闪躲的前摇,却在瞥见处于抛物线最高点的东西后硬生生地僵在原地,由着它没入他的发丝,再因为重量顺着发丝滑落,正好落在他伸出的手心。

    那一片他寻找了很久、险些搭上性命——在一周目的确是搭上了性命,死时都未曾见一眼的死亡百足环静静地躺在那里。

    罗杰尔一时间不知是震惊我真的取来了它,还是没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居然就敢随便扔,亦或者别的……更多的、我说不知道的心理变化。

    但我不会深入去猜。

    我只是轻松地、轻巧地、欢快地说了一句:“给,幸不辱命。”

    隐去了地底的曲折,与双指的争夺,与月的试探、结盟,隐去了我在其中为了走直线而走的曲线……总归,曲线也是我要走的,所以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罗杰尔抬眼与我对视,展颜而笑:“这样一来,我的研究就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了,谢谢你。”

    “不客气!”

    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地道谢,彼此都清楚这之中的不易,但这份心知肚明的沉重却在经过唇齿之间时,化为了比风还清,比水还淡的问候,相视一笑,一触即分。

    至于在这之外多余的事情我才不管嘞。

    我一甩手,目不斜视地绕过和罗杰尔处于对角线的D,哒哒哒跑去照镜子。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一会,扒了扒头发,有些忧郁。

    头发好像没怎么长。

    我把脸怼到镜子前,仔细盯着自己的瞳孔看,黯淡没有赐福光的双眼很有安全感,就是漆黑的看久了有点像深渊。

    我的性格怎么也配不上这双眼睛嘛。

    我放下额前发,搓了搓脸,活动脸部肌肉,尝试着眉毛舒展,眼角弯起——好了,这样子看着符合多了。

    今天的我也很好看。

    满意的我一转身,对上了正缱绻看着我的死眠少女。

    身着轻薄黑纱的女性坐于床边,金色的发丝垂至胸前,暧昧的瞳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透露出迷蒙和诱惑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贴上镜子。

    设计者把更衣镜放在死眠少女的房间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我也不得而知,但是这份苦果却是要我来尝。

    我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头皮发麻。

    ……眼神、眼神拉丝了。

    上一次的菲雅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进攻性,难道我拿回一个死亡百足环影响就那么大?

    不理解。

    不理解就不想了,我平常心地上去又要了个抱抱,套了个新的床帘恩泽的Buff,然后和上一次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

    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这类人,还好无论哪个周目我都不走死诞者支线,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我光速溜了。

    要紧的事都解决的差不多,我就回了一趟史东薇尔城。

    城内一切顺利。

    已经快被我忘了的勒妮娅十分具备主观能动性,自家的监护人、或者说被监护人一直联系不上,没人捞就干脆在这找了一份活干。

    意外却也不意外地没有选女仆工作,而是咬着牙生活作息每天和士兵的训练同步,硬生生给自己练出了一身匀称的肌肉线条。

    我怀疑等狄亚罗斯找到,她能一拳把小少爷锤进土里。

    可喜可贺,希望那时我能看现场。

    照例去骚扰了一番熔炉骑士,顺路把城堡摸了一遍,确定没偷渡进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便去见伊蕾娜。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伊蕾娜的代理城主已经做的相当有模有样,能打的人哪里都有,管理型人才不可多得,我无数次地感谢当初把伊蕾娜留下的自己……等等,伊蕾娜是自己留下来的,那没事了。

    我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城墙塔,整座城对总是不见人影的风暴之王这次依旧不走正路的行为适应良好,路过巡逻的士兵还会停下向我行礼。

    “小春,你在笑。”

    说句话的梅琳娜没有现身,我下意识摸摸嘴角。

    眼睛蒙着麻布的伊蕾娜精准地转过头,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从城墙边缘翻身落地,上前给了伊蕾娜一个大大的拥抱。

    伊蕾娜长高了,比我高出好多。

    于是这个拥抱看着像是我埋进了她的怀里。

    “我喜欢这里。”

    我喜欢这座风暴之城。

    我的城。

    ……

    “拉塔恩的士兵?红狮子们?”我从伊蕾娜口中得知不在的这段时间的近况,其中就有借到后自动留下的红狮子们。

    伊蕾娜不擅长军事,她爸艾德格需要镇守摩恩城不能长期在,最后还是老将欧尼尔出面,整理收编,划分了活动区域,告知禁忌,这些红狮子们才没和攻击性强的失乡骑士们打起来。

    伊蕾娜问我那些人的处理。

    “不用管,我会和拉塔恩沟通。”我安抚不安的她,“欧尼尔将军是不是得给他加工资了?”

    “是的,已经加了。”伊蕾娜立刻道:“你说过之前的支出属于赡养费,假如他付出劳动,自然会另外加。”

    “唔,这方面可能得参考下军中的制度,艾德格不在……奥雷格?”我把奥雷格摇出来:“你知道给多少合适吗?”

    奥雷格居然知道。

    他很快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区间,甚至就职位、称呼、责任和权利方面和伊蕾娜做了详细的核对。

    仿佛就我一个局外人。

    我茫然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问题不大,他们会约等于我会。

    “退休返聘,应该要加钱的吧。”我摸下巴,发出了外行人的声音:“咱家有钱吗?”

    伊蕾娜反手掏出一本账本:“有,每一任的城主都有产业,你还补贴了不少。”

    我补贴了吗?

    我更茫然了。

    “你每隔一段时间给伽列的卢恩,一部分被他交到了这里,”伊蕾娜道:“流浪商人在产业链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渐渐地品出了不对劲,坐直了身体。

    “你们聊着,我去找一下伽列。”

    爬窗户到一半,我动作一顿:“梅琳娜?”

    “我也留下。”梅琳娜道,“有些事,想和伊蕾娜谈谈。”

    我看看我的代理女巫,又看看我的一周目最后的女巫,很好奇她们的谈话内容,但接下来和伽列的谈话,也的确不太适合梅琳娜听到。

    很难找到像这次一样的机会了。

    我转回头,做出了取舍。

    “那我去去就来。”

    ……

    艾蕾教堂,燃烧的火堆前。

    火堆中被燃烧的手记只剩下最后的一块,隐约只能看到“火”、“深处、“吾等”几个零碎的字块。

    火势蔓延,很快纸张就全部燃成了灰烬。

    假寐的流浪商人道:“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每到一个地方都有流浪商人在,托你的福,他们个个都认得出我。”我挨着他坐下,随手抢过他手里的乐器:“问你个事。”

    “你看着问。”伽列眼睛也不睁:“我看着答。”

    “你们之中不止一个人说族群有特殊的认人手段,”我先挑了一个含蓄的:“我想知道这个特殊的方法,是针对所有人的,还是……只针对我?”

    伽列睁开了眼睛。

    流浪商人混浊的双眼深深地看我。

    “只是你。”

    他这么说道。

    【作者有话说】

    【文件:关于癫火之主】

    流浪民族商人的文件,

    内容写着扼要的情报:

    在罗德尔的地底深处,

    我等的癫火之主──

    叁指受囚该地。

    第85章 吾等的癫火之主

    ◎顾客变老板◎

    第二只靴子落地了。

    “意外却不那么意外的感觉,难怪了。”我呼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往后一靠,手背遮挡住眼睛,喃喃:“就是,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不记得白己有露馅。”

    “虽你演技拙劣,糊弄不及格,实际也没用心遮掩……”伽列滔滔不绝。

    我擦汗:“别别别,骂了别骂了。”

    “……不过在某些方面又意外的嘴严。”伽列话锋一转:“所以你可以放心,发现的应该就我们。”

    “应该?”

    “当然不排除意外,特别是你。”

    “……所以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为什么会看不出?“他反问,“我们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

    “可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还没找到大商队——”还不知道流浪民族的悲惨遭遇吗?

    伽列反问:“我这个时候?”

    “……”我一顿沉默:“你就说见没见到大商队吧。”

    “的确没有。”

    “那不就——”

    “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没印象。“伽列道:“流浪商人这个群体遍布交界地,只是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大家都不怎么交流罢了。”

    “方便告知什么是非一般情況吗?”

    “非一般情况啊,”伽列无慈悲,光速吟唱:“比如一个很明显是吾王的家伙在你面前晃,还抢了你的乐器拉你民族独有的曲子,看起来浑身都是破绽还对你很熟的样子,掏钱掏得毫不犹豫信任给得毫无保留——你说这些是不是?”

    我干巴巴:“……哦,那挺是。”

    “小姑娘。”伽列嘿了一声,“不要小看了流浪民族的智慧啊,我们等候一个王的时间,不比地下城那群黑暗之民要短。”

    我抹了把脸:“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王?如果只是宿主,也不止我一个吧?”

    伽列往篝火里加入柴薪,没有看我:“这要问你自己了,你真的只是宿主吗?”

    实际上奇宿了病火的全部还直接登基为王,癫火之神的意志降临过又被发疯的我无荃别自关式攻击给驱逐,以至于在严格忘义上既可以是神也可以是王的我:“呃……怎么不是呢?“

    伽列:“……”

    我:“别以为我躺着就看不到你翻白眼了。”

    伽列:“你说的都对。”

    我不满:“这就是你对王的态度吗!”

    伽列呵呵一笑:“说的好,你认?”

    我:“……”

    我:“我挺喜欢现在宁姆格福给我的称呼的。”

    “喜欢就好,”伽列漫不经心道:“不枉我花大力气散布言论。”

    ……嗯?

    嗯?!

    我蹭地坐起来:“——原来是你传的吗?!”

    我就说传播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没有专门的舆论好手在背后控制都不太可能……等等,这么说……

    “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什么什么仁慈,该不会也是……”

    伽列望天吹口哨。

    我眼前一黑。

    原来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在陷害我!

    “效果好就行啦。”伽列从我手里抢回了乐器:“你只需要没有犹豫地继续做想做的事,旁的不擅长的自然会有人帮你解决。”

    “你知道我不会成为……王。”

    “没有谁乐意成为那种存在。”伽列架起弓,压的很低的声音险些被奏响的乐声盖过:“要不是被逼入绝境。”

    我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自己蜷起:“你什么时候会拉这个了。”

    “想会的时候就会了。”伽列眯着眼睛:“听一听吧,这是因你而命名的曲子。”

    王城地底挽歌不歇,绝望的流浪民族遇到了同样绝望的褪色者,罹患病者的双眼对视,明黄色的火焰迸发,支离破碎的人靠乐声发出哭泣,不见天日的深渊,没有谁奋不顾身地来拯救谁,有的只是共同沉沦,共同怀着对过往一切的意难平,以及……那创死全世界的复仇之心。

    这一首本来无名的曲子,因为被褪色者提前带到了阳光下,于是它便有了名字。

    “祭”,是祭奠,也是祭祀。

    同一时间,在交界地各处,流浪商人们各自将所有关于“癫火”的情报尽数投入火中,从此以后,所有相关的纸面情报在交界全部化为飞灰,有的只有这群商人们的口口相传,以及心知肚明。

    ——他们认为我们崇拜恶神,把这种令人发狂的疾病归咎于我们?

    ——如果这就是他们这么看我们的,那我们就如他们所愿!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伽列说。

    “你想要新生,我们也很乐意看他们倒霉。”

    “最坏不过一起毁灭,这正是吾等所期盼的。”

    “吾王,吾神,”所有的流浪商人都望向同一个方向,无声地借着名为伽列的红帽商人的口,如此说道:

    “您想做什么,我们都追随。”

    ……

    我慢慢地把自己支起来,看向一曲完毕收摊喝水的伽列。

    “刚刚那个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你别装傻,我听到了。”我深吸一口气:“有很多人在说话。”

    “不,只有我在说话。”伽列咧嘴,“不用管他们。”

    “……所以的确有很多人在说话是吧?”

    “建议你别想,想通想不通烦的还是你自己。”伽列很好心地提醒道,“我看你现在就很焦灼。”

    “那是谁的错。”

    “你自己要问的。”伽列摊手,“不问我还能维持表面上钱货两清的金钱关系。”

    “你是指豪华至尊唯一独享VIP的那种金钱关系吗?”我发出灵魂质问:“两者根本没什么差别好吧。”

    “差别还是有的,骗骗想骗的人,还能给你打掩护。”伽列哈哈一笑:“我们这个族群虽然遁世很久,也难保会有知情人猜到过去的【罪证】,划清点界限好啊。”

    我:“……”

    “对了,老板这个月的会费交一下。”伽列没事人一样地伸手。

    我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掏出捏在手里好久的卢恩:“拿去!”

    “好嘞谢谢老板!”

    “我不是你老板,我是冤种。”

    我气也不是,谢也不是,啥也不好说,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地一扭头走了。

    “啊对了,”伽列远远喊道:“你的女巫快回来了,记得把表情收敛一下啊——”

    我头也不回地摆手:“要你说——”

    ……

    梅琳娜是在天黑的时候回来的。

    那时候我已经把宁姆格福逛了半圈,正坐在某处悬崖上看风景发呆。

    “小春。”

    “回来啦?”

    “嗯,聊了一些事。”梅琳娜难得看起来有些恍惚,没有往日敏锐的她自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事实上,今天的谈话是伊蕾娜先提出要找我。”

    “咦。”我来了兴趣,“说说?”

    “关于火焰虚像,你知道多少?”

    “啊。”我表情逐渐严肃:“如果只是虚像这个词,我以前听修古——就是在大圆桌的铁匠修古提到过。”

    法环的宿主,虚像的容器,玛丽卡女王。

    如果是火焰虚像,这个词我也听过——烧树时,有人说:需要让看见火焰虚像的人成为火种。

    这个看见火焰虚像的人,原本单指梅琳娜,后来也可以是受赐癫火后的褪色者。

    是的,癫火可以让原本没有资格的褪色者也能看见火焰虚像,成为火种。

    整个艾尔登法环的世界观并没有对“虚像”一词给出明文解释,但可以猜测:“大约是一种可以看见的未来,信奉什么,信仰会给出所能见到的承诺……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虚像。”

    玛丽卡女王可以,梅琳娜可以,我记得拉卡德也可以。

    我问:“你们的话题和火焰虚像有关?”

    梅琳娜点了下头:“伊蕾娜说她看见了火焰的虚像。”

    “怎么可能!?”

    我惊愕道:“我明明——”

    明明就把一切的因素都隔绝了,为什么她还是看见了?

    “她将之称之为彼岸的灯火。”梅琳娜按住我,“在触摸到夏波利利的葡萄的一瞬间看到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那些东西已经被你毁了。”

    “……只有那一次,还是后来都会有?”

    梅琳娜:“伊蕾娜没有说。”

    我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但她为什么会想到找你?”

    “直接找你怕你起应激反应。”梅琳娜瞥我一眼,“冷静点没?”

    我:“……”

    讪讪地坐回去:“嗯嗯。”

    梅琳娜是我的灭火器这件事,难不成已经全城皆知了?

    哈哈,还有这等好事。

    “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梅琳娜警告道:“现在,回神。”

    “……对不起。”条件反射道歉。

    “不要太紧张,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宝宝。”梅琳娜那手指点了下我的额头,不轻不重的:“伊蕾娜经过你给的机会锻炼这么久,早就不是当初的贵族少女,你要相信她解决问题的能力,也相信你自己的威慑。”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哦。”

    好的,回去就把史东薇尔城再翻一遍。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春?”

    “嗯嗯,在听的在听的。”

    一遍不够,两遍、不,三遍吧,理由就用闲得无聊糊弄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吞世权杖】

    以意图吞噬世界的大蛇形象制成的权杖。

    亵渎君王希望展现的象征。

    “传说中的武器”之一。

    据说权杖的模样是拉卡德被大蛇吞噬,

    濒死之际所窥见的未来虚像。

    【忌讳头盔】

    参考角被切除的恶兆之子

    制成的异形头盔。食粪者的防具。

    据说是食粪者心中浮现的幻象,

    从镜中反映出的,自己的真实模样。

    拥有恶兆之子的心,却没有相符的身体──

    世上竟然存在这种痛苦。

    让所有的一切受诅咒吧。

    【忌讳铠甲】

    参考角被切除的恶兆之子

    制成的异形铠甲。食粪者的防具。

    铠甲上的太阳徽章是他曾见到的引导,

    也是总有一天会在引导尽头看见的,

    那神似法环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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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白金村的求救

    ◎无法抵达的梦想乡与近在咫尺的风暴城◎

    最终我的三巡史东薇尔城计划还是没有完成。

    该计划中道崩阻于伊蕾娜的定点堵人。

    大晚上不睡觉的盲女把提灯扔到一边,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的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没一会我就坚持不住了,举手投降,并老老实实护送她回房睡觉。

    我不休息不要紧,代理城主的身体可金贵着,她倒了全城都得喝西北风去。

    主要也是我怂,还没做好准备问她有关“彼岸的灯火”的事情。

    难得糊涂啊,难得糊涂。

    一群狂信徒一样的流浪商人已经够呛了,幸亏他们中就出一个伽列和我接触,主要的明面上的关系还是金钱开道,不深究的情况下我多少还适应良好。

    伊蕾娜可不同,这位一周目可是直接和我对接的癫火女巫,能看到火焰虚像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处理不好还不如装傻着。

    伊蕾娜像是完全没看到我的欲言又止,抓耳挠腮,探头探脑,端庄而目不斜视地把门给关上了。

    我郁闷地鼓了鼓脸。

    梅琳娜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算了,给自己找点活干吧。

    这么想着的我又没有休息,连夜出城,往利耶尼亚去了。

    休息是什么,褪色者没有睡眠。

    ……原谅我吧,现在的我睡着了一定会做噩梦的,不如给自己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干。

    比如说,救人,啊不是,救狼。

    我在拉斯卡废墟附近的湖旁结晶洞窟闲逛,捞了一头浑身都是伤见人就龇牙咧嘴的狼王。

    和狼王一起的,还有一个与狼同行的白金之子少女——一个兼具野性与优雅的女性,双腿似乎不良于行,但锐利的眼神与凌厉的气场依旧无愧于她手中拉开的弓。

    狼王与狼少女显然是一体。

    狼少女对我褪色者的身份抱有强烈的敌意,这份敌意不是某种偏见,而是落于实处的憎恶与防备。

    她手中的弓绷得几近断裂:

    “褪色者,我告诉过百耳男了,我没有符节,你们要怎么才能知足?一定要夺走我的伙伴,我在这里死去才可以吗?”

    狼与少女陷入了困兽之斗,仿佛我再不解释什么,她们就能给我来个鱼死网破。

    我猜到了事情的大体轮廓。

    百耳男这个称呼乍一听摸不着头脑,稍微顺着字面意思想一下就能明白,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褪色者的防具头盔就有很多耳朵。

    百智爵士。

    同为褪色者的我被当做和他一伙的再正常不过,我宽容理解地后退一步:“冷静点,或许你会发现我和那群家伙不太一样,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解释这些的时机,你的伙伴的伤再不处理就真的要没了?”

    狼命关天,救狼要紧,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狼少女紧紧地盯着我,我耐心地等她打量完毕。

    “……是你。”她认出了我:“徘徊在学院门前镇的灵马骑士。”

    “咦?”

    “你是不是有捡人的习惯?”她语气还是不太好,但肉眼可见的态度友好了许多,“谁在你面前落难了都想着帮一把,即便是敌人。”

    “首先你不是敌人,其次,”我呆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是勒妮娅被火山官邸的叛律者追杀的事:“你看到学院门前镇的追杀了?当时她都呼救了耶,不过顺手的事。”

    “顺手,”少女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血液从手指缝隙大布料晕染开,“追杀我们的褪色者也是顺手,呵呵……”

    “它叫托雷特。”我往前一步,蹲下来将吊坠模样的灵马哨笛拉扯出,轻轻晃了晃,“你的呢。”

    “……罗伯。”

    “好名字,一听就是狼王,它一定很勇猛吧。”

    名字的交换往往是建立关系的开始,我在狼王龇牙咧嘴的无用警告中再次靠近,最后保持在了一个让双方都有安全感的距离。

    “好像是纯粹的外伤?我倒是有一些药材,但我不会用。”

    对自己当然会用,对狼就说不准了,又不是兽医,当然也不会治外伤,托雷特一个灵马,基本上和我一样红蓝露滴圣杯瓶就能养活,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这方面的技能树自然也就还是荒废的状态。

    不过与狼同行的少女会就行。

    我在明确地表达了接下来动作的目的后,一手划开背包,拎住底部倒过来抖抖,各型各色的材料哗啦啦堆了一地。

    一点点……嗯,的确是亿点点啦。

    囤货本能总是能够在某些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看看需要哪个,直接挑,报酬等你好了看着按照市场价给就行。”

    事有轻重缓急,哪怕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伙伴的安危占据了上风,狼少女很快就筛选出了合适量的材料,熟稔而快速地处理后,将其分为外敷和内服两部分,小心地用在罗伯的身上。

    看不到血条,不过看她松弛下来的表情,应该是有用。

    我递出捏在手里的圣杯瓶:“喝吗?”

    她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拒绝了:“我也用这些就可以了。”

    她指了指剩下的外伤药。

    “随便你啦,”我收拾收拾站起来:“你自己有数就行,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报酬不着急,反正我活的久也一直在,你们恢复好了再看着给,是等量交换还是原样送回都看你,东西送到史东薇尔城就行,报我的名字,我的城民都知道的。”

    我的城民们已经习惯了我出去一趟就要捡回一些人或者东西,比如什么盲女啊,现在成了代理城主,失乡骑士的老将啊,现在下岗再就业成了军事统领,比如流浪商人们啊,现在悄无声息地形成了明面的商业链暗地里的情报网,又比如还有闻讯而来投奔的贵族啊,奴隶啊……总之宁姆格福的人口分布已经和我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往白金村方向转了一圈,探头观察一会,倒是风平浪静的,白金之子村名们还在一如既往地活动,一不小心和我对视还会露出合并好奇警惕的眼神,在发现我只是路过后双方相安无事。

    整个白金村并没有入侵者屠杀的迹象。

    顺手清了几个不长眼来捣乱的家伙,我又晃悠晃悠地去别的地方逛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有事没事的就路过白金村看几眼,再顺手清几个杂,都快和村口门卫混脸熟了,我不得不确定,白金村屠杀案可能没有了。

    难道百智爵士发现了我的入场,就收手了?

    我对此将信将疑,但是白金村的确一派祥和,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上面,又逛了几天,估摸着狼王和狼少女的伤也养的差不多,我就打道回城了。

    结果我前脚回城,后脚史东薇尔城就收到了求救。

    来自白金村的求救。

    求救者不是我面熟的门卫,而是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面孔。

    “只有我的体质最好,能从包围中脱出还能最大程度存活,”求救的那个白金之子嘶声道,“勒缇娜正在抵抗那些屠杀者,只是村民们大多没有行动力,追杀者封死了白金村,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带着村长与勒缇娜的请求,吾等白金之子恳请风暴之主施以援手。”

    勒缇娜就是和狼王罗伯一起的狼少女,当初我们没有交换名字,没想到得知对方的称呼会在这个时候。

    我对“白金之子会向我求救”、甚至是“千里奔袭到史东薇尔城找我求救”这件事有些恍惚,史东薇尔城上下却是接受良好。

    被我救下的伊蕾娜表示:你看看你都是第几次了。

    主动求救被回应的勒妮娅也:就是就是。

    一路陪着我走下来的梅琳娜:史东薇尔城汇集了交界地南方所有无处可归之人。

    伽列闭着眼睛拉二胡假装没他事。

    我:“……”行吧。

    把史东薇尔城搞成圣树大舞台也不是我主动想的,谁知道交界地的人都嗅觉比谁都敏锐……流浪商人的舆论散布也脱不了关系。

    我瞪了一眼伽列,才刚下马就又坐了回去,对着目露祈求的白金之子道:“白金村我认路,你留下,有人给你疗伤——不是免费的啊,报酬我找你们村长要。”

    他听懂了我言语之下的保证,深深地弯下了腰,脸上不只是血还是什么的液体没入城砖,深入缝隙消失不见。

    为了避免引起白金之子们的敌意,附近赐福点我没有开,导致现在我不得不传送到最近的赐福点后,需要快马赶过去。

    在几经转折、深入山体腹地后,被遮挡的天空暗了下来,附近的生物全部跑了个干净,整片天地只有托雷特的马蹄声,以及我的呼吸声。

    我冷静地计算路程,依照我的速度,以及信使所说的勒缇娜的牵制,事情还没有到屠村的地步。

    我在想另一件事。

    百智爵士究竟知不知道我对白金村的在意?在交界地经营多年,他的手下羽翼众多,不缺自作主张、为主解忧的莽夫。

    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村落,究竟为什么会引来灭顶之灾?

    这件事入侵者知,被入侵者也知,我这个救援的第三方过去不知道,但是二周目了,所以我也知道。

    无非是为了“圣树符节”罢了。

    白金村生活的全是被流放、被抛弃、被交界地所不容的白金之子们。

    白金之子是人造生命,大约是学院仿照地底永恒之城的泪滴幼体的技术产物,只可惜,这些实验产品比之泪滴幼体还不如,除了相似的银色血液,每一代的白金之子都有着不同的缺陷,且一代不如一代。

    我记得白金村的这些居民都是早期的人造生物,外形也是最接近人的,不像学院门前镇的那些大头娃娃一样畸形,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着人造生命的缺陷——银色的血,畸形、缺陷的身体,短暂的生命。

    我遇到的狼少女光看上半身,无法看出她和一般人类的差别,然而她的双腿已经退化,战斗、生活,需要依靠工具,亦或者,她的伙伴,狼王罗伯。

    也因此,白金之子们在自己的缺陷上创立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战斗体系,即与狼同行。

    按理说,这群生物躲到利耶尼亚的悬崖之下,在污泥上建立村庄,不妨碍他人地活着,本该不受任何打扰……然而,他们向往由神人米凯拉创建的,号称能够包容一切生物的圣树,纯白之城艾比昂。

    那通往雪山的半片秘密符节,据说就在白金村。

    以百智为首的褪色者将屠刀对准了白金村,不过是为了获得那半片秘密符节。

    为了神人米凯拉的踪迹。

    为了艾尔登法环。

    “……如此丑陋。”

    我再次踏上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作者有话说】

    【苍银风帽】

    以苍银编成的锁子风帽。

    骑在狼的背上的白金之子射手们的防具。

    苍银是与她们系出同源的金属,

    具有抵御魔力属性以及冻伤的效果。

    【象牙小镰刀】

    以象牙加工制成的小镰刀。

    年迈的白金之子们的武器。

    他们志愿侍奉不曾见过的圣树,

    据说此为侍奉的证明。

    【波纹剑】

    年轻的白金之子们的特殊武器。

    以他们传说中的生命起源──

    波纹的形象制成的剑。

    会依照感应大幅提升攻击力。

    【白金盾】

    长椭圆形的金属盾。

    年轻的白金之子们的武器。

    盾面的图案代表他们的起源泪滴,

    魔力属性减伤率的表现不俗。

    魔法师曾经是白金之子的敌人。

    【白金凝血】

    浓稠凝固的白金之子们的血液。

    用于制作道具的其中一项材料。

    白金之子是人造生命,

    因此他们不受到黄金树的赐福。

    有些人认为他们是污秽的存在。

    【白金之子勒缇娜】

    寄宿着灵魂的骨灰。

    能召唤白金之子勒缇娜的灵魂。

    出于自愿,化成灵魂的稀有存在。

    勒缇娜是著名的魔力弓射手。

    但因为失去了伙伴狼罗伯,

    只能待在受召唤的地点,无法移动。

    【白金之子的骨灰】

    寄宿着灵魂的骨灰。

    能召唤2名白金之子的灵魂。

    体型高大,擅长侧翻的双人组灵魂。

    手持波纹剑,口喷寒冷吐息。

    他们的头像被压扁,样貌神似青蛙,

    是白金一族的第二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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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二分之一圣树秘密符节

    ◎“搬村了解一下?”◎

    白金村的战斗在我抵达时便不再有悬念。

    战士、骑士职业的褪色者,甚至还有恶兆猎人,识时务地往外撤离。

    跑得快的直接没影,抱有侥幸心理恋战的被我堵个正着。

    褪色者,受赐者,还有恶兆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逮着撅了一顿。

    没用失乡骑士大剑也没用棍棒,还能控制只用观星魔法,我自认为自己理智尚存,甚至多少还是手下留情了。

    但在别人看来,这个白金村搬来的救兵显然是杀疯了。

    我清楚的看到了那些人眼底的恐惧。

    与敌人不同,这次强烈的负面情绪来自于同类。

    我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种眼神,我在一周目的时候看到过无数次,以至于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也被我注意到了。

    我扯起那人的衣领。

    “去告诉百智爵士,别再试探我。他想做什么和我没关系,前提是别舞到我面前。”

    那人嘴巴开合还想说什么,被耐心耗尽的我随手扔到一边。

    如果不是心存试探,我就不会“恰好”出门就捡到“刚好”遇袭的狼王和狼少女,也不会“正好”在我离开的时候白金村遭遇屠村。

    或许那位无所不知唯一没算到的,是一心向往纯白理想乡的白金村,居然会想到向最近的城求救。

    自诩为弃子的白金之子居然会向褪色者求救,无论如何都很魔幻现实。

    光辉灿烂的黄金树的光照不进谷底,幽静深远的月辉只倾洒在月光祭台,也无法穿透岩层,白金之子们的天空只有粗糙昏暗的阴云,以及空气中沼泽潮湿腐烂的湿气。

    我来的不算晚,至少阻止了一场屠杀的悲剧,可又来的不算早,本就脆弱的白金之子们经过这一遭,仿佛被催化了生命最后的一程,眼中的神采迅速熄灭,枯瘦的身体也相继枯萎。

    白金村免于一难,却逃不了刻在宿命中的恶疾。

    人造生物大多无法寿终正寝,等待他们的,是性能逐步退化后,生命的戛然而止。

    我站在格格不入的山谷,目送一个部族无声的陨落。

    “如果以后不会再有新的白金之子诞生……”我不知道是说给梅琳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回去就把学院的造物实验给扬了。”

    但我们都知道,禁忌实验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屡禁不止的,只要有利益,就必然会在我看不到的黑暗角落生根发芽。

    “算了。”我改口,“还是去薅地底下那群诺克斯之民的库藏,早点完善早点结项。”

    生命的诞生并没有错,错的是让它们诞生的研究者,在交界地谈伦理是谈不通的,得用这边的规矩才行。

    比如成王。

    我的脑子转过好多遍,脚下不停,往桥边的空地走去。

    那里聚集了一群尚未走到生命终点的幸存者,为首的是一个风烛残年,明显时日无几的老人,狼少女勒缇娜正在搀着他。

    这两人一个没腿,一个有腿和没腿差不多,能站得住全靠四条腿的罗伯狼撑着。

    我顿时加快了脚步。

    艾尔帕斯,白金村村长,一个无法直起腰,双脚畸形,只能跪在地上佝偻着背仰起头的长胡子老人。

    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老人亲昵地抚了抚勒缇娜的发顶,从破烂的衣袖中取出半块古朴的符节,珍而重之地交予她。

    “我就要死了,白金村就要完蛋了,这是白金之子无可避免的宿疾,但你不一样,勒缇娜,你还可以走的更远。”老村长对着唯一有出息的,能走出白金村的骄傲殷殷嘱托:“拿上这个,和你的伙伴往雪山去,去找我们的理想乡,那传说中的纯白之城艾比昂——”

    说到激动处,他不得不停下来,费力喘气。

    勒缇娜垂着头无声落泪。

    老人注意到我的靠近,抬起头对我笑了笑,有些歉意有些感激,似乎想说点什么,我立刻停住脚步,连连摆手,示意他可以不用管我。

    都这个时候了,肯定是什么重要说什么,多余的寒暄、礼节、交际全都可以不用。

    我的动静惊醒了勒缇娜,她飞快地擦去两侧湿润的脸颊,保证道:“我会的。”

    “去和她说说话吧。”老人再次摸了摸她的头,“我再看看这里。”

    上次见面凶得和头狼一样的勒缇娜于是听话地朝我走来,收敛了浑身都攻击性,在我的默许下与我错开坐下。

    互相沉默了一会,她开口:“招待不周。”

    “我不在意这些,”我目光远眺,看着空气中涌动飞舞的尘埃,那是新逝去的白金之子们,语气平淡:“你们应该也不是,不然也不会想到向我求救。”

    “说起来,”我困惑道:“怎么想到向史东薇尔城送信?上一次见面你还挺不待见我的嘞。”

    勒缇娜收回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我见过你毫不犹豫的救人,也听过你的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我眨了下眼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褪色者?油盐不进我行我素的独行侠?扛着魔法阵抡人特别痛的观星者?”

    勒缇娜噎了一下:“不是,那是你给自己的定位吧,我听到的歌谣完全不是这样。”

    “……歌谣?”

    “徘徊在交界地的灵马骑士,假如有一天落难了,就尝试着向她呼救吧——”勒缇娜的歌声喑哑,“风暴之城的新主,魔法与双剑的褪色者,骑士、女巫、城民们的……”

    “等等等等——”

    我坐如针扎,坐立难安,欲言又止:“……这都啥啊?”

    勒缇娜体贴地停了下来。

    “在商人、流浪者、玷污者们传唱开的,还有别的版本,要听吗?”

    “谢谢,婉拒了。”

    我没有兴趣听一个被美化、神化的自己,与之相比更愿意面对褪色者们恐惧的目光,相比之下,我注意的是:“灵马骑士的称呼从你这传出去吧?”

    勒缇娜没有否认,只是将一只手握不过来的半片秘密符节递过来。

    我瞥了一眼,没接:“做什么?”

    “百耳男要找的就是这个,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一点。”我低头从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好久之前就凑齐的两片半个的迪可达斯符节,并在一起,“半片钥匙,我也有。”

    迪可达斯大升降梯的启动钥匙,高举符节开启通往亚坛高原的通道。

    勒缇娜手中的那个要更加古朴,但制式是差不多的:“这是通往另一处高地的秘密钥匙。”

    “哦。”早已经知道谜底的我反应平平。

    化圣雪原嘛,极北之地,米凯拉的城,神人鲜血浇灌的纯净律法,接纳一切生物的存在,又称:圣树大舞台,有命你就来。

    没等来我追问的勒缇娜侧目:“你似乎早就知道。”

    “猜一下就知道,基甸那家伙、我是说百智爵士也是褪色者,有点抱负的褪色者都听双指的话去狩猎半神,能让他这样消息灵通的不择手段来抢,无非是消失踪影的那几个半神,蒙格、菈妮、玛莲妮亚、米凯拉……”

    前几个可能性不大,最后两个可视为一体,结果就呼之欲出。

    我冲勒缇娜一挑眉。

    “我和前卡利亚骑士罗蕾塔有过交手,大概知道她的去向,她替你们去寻找能完全接纳你们的城,北上的话,只有雪原吧。”

    “罗蕾塔。”听到恩人的名字,勒缇娜有些恍惚:“那位大人的话,一定已经抵达了。”

    我不语。

    是抵达了,并且战斗力飙升,成了禁卫骑士把守着圣树大舞台。

    “这么说有点不怀好意啊,”我话题一转,“不过你知道吧,这个符节你护不住。”

    “我知。”勒缇娜点头。

    “知道你还接下它保证。”

    “至少,”她侧头注视着枯坐着已经许久未动的老人,“他走的挺安心。”

    我也微微偏头,叹了口气。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白金村最后一任村长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当我们的目光移过去,宛如雕塑的躯体开始风化,从退化的双腿开始,老人像是这片山谷无数个消散的白金之子一样,化为飘在空气中的尘埃。

    勒缇娜捧着那半块给白金村带来灭顶之灾的圣树秘密符节,用力闭上眼。

    村长艾尔帕斯算是他的长辈,她都能看明白的事,艾尔帕斯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之所以执意要把符节交给她,只是因为,它是半把“钥匙”。

    不仅是打开通往化圣雪原的钥匙,同样也是开启、维系某种关系的钥匙。

    一代一代的白金之子苦苦追寻遥远不可及的理想乡,在某天发现,原来就在毗邻的绿色平原,新起的风暴之城居然允许白金之子的畅行。

    没有所谓的律法,没有明文的规定,从城主影响到城民,他们似乎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那个唯独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褪色者眼中,似乎流淌着污秽之血的白金之子们也和人一样,只分心思和作为上的好坏,不分种族,也不分贵贱。

    “我能拜托你收下这个——”勒缇娜做了决定,再一次将符节递了出去。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符节交给我……嗯?”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随即,褪色者愣了一下,笑了:“看来我不用苦恼解释自己的居心不良了,谢谢你的信任,勒缇娜。”

    “啊不过,我还是得表明,其实我也有私心,比如我也想去圣树,你要是不放心,以后出发的时候让我蹭个电梯就行,报酬的话,这里也住不下去,你们有没有想过姑且搬个家?平原绿地,环境优异,空气清新,安全有保障,就是房子得想办法重新盖,而且可能还得交点税,这方面涉及我的知识盲区了我也不太清楚……呃……”

    看。

    狼少女看着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耐心地进行解释的褪色者,心想。

    她果然不一样。

    真希望她能成为艾尔登之王啊。

    【作者有话说】

    【迪克达斯符节(左)】

    表面描绘黄金树图样的符节,

    其左半边的金属制牌。

    拼合2个符节,高举过头,

    能启动迪可达斯大升降机,

    连通亚坛高原与利耶尼亚。

    据说右半边符节在遥远东方之地,

    收藏在龙墓的法洛斯要塞之中。

    【迪克达斯符节(右)】

    表面描绘黄金树图样的符节,

    其右半边的金属制牌。

    拼合2个符节,高举过头,

    能启动迪可达斯大升降机,

    连通亚坛高原与利耶尼亚。

    据说左半边符节在遥远西方之地,

    收藏在海岸边的海德要塞之中。

    【洛徳符节】

    表面描绘火焰之巅图样的符节。

    已凑齐左右半边。

    高举此符节,能够启动洛德大升降机,

    连通罗德尔与巨人山顶。

    与梅琳娜再次旅行的目的地,

    那只灰灭火焰大锅,据说就在山顶的前头。

    【圣树秘密符节(左)】

    表面描绘圣树图样的符节,

    其左半边的金属制牌。

    拼合2个符节,高举过头,

    能启动洛德大升降机,开通隐藏的密道。

    换句话说,此为秘密符节。

    能够指引前往米凯拉的圣树。

    ——————

    久等了!三次的事情全部解决,接下来可以恢复更新了。

    不在那么久,大概人都跑完了吧……我有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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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癫火村

    ◎指痕铠甲◎

    白金村说是举村搬迁,实际上全部加起来也没几个人,勒缇娜整合幸存人数,两只手堪堪数的过来,这些人都各有各的缺陷,看起来一个个都命不久矣,却没一个人有舍不得走的想法。

    我一想也是,安全都没有保障,还谈什么安土重迁。

    他们对这处为了躲避追杀而自我流放的山谷没什么可留恋,当即就表示愿意跟着我走。

    “别急,我让人接。”我头痛地按住积极搬家生怕家跑了的白金之子们,“有一支失乡骑士的队伍护送你们。”

    我出发时留下的口信,假如我半天内没有回音,就轻车简行直接往白金村进发,半个利耶尼亚已经被我打通,我的军队出兵不会受到阻拦,走我走过的路,借道、补给点设在魔法学院,完全可以做到全图远程支援。

    这一支队伍无论是开战还是收尸都适配,算算时间,现在也快到了。

    至于我?我有别的事要做。

    善后的事属于后勤、内务,一般我都是管打不管治的,只有大事伊蕾娜才会询问我的意见,别的交给已经经验丰富的管家团就行。

    辞别死气沉沉的山谷和朝气蓬勃的人,我在托雷特的背上掏出地图,细细打量利耶尼亚。

    “你是有不把一个地方探干净就不换地方的习惯吗?”梅琳娜问,“两片迪可达斯符节已经凑齐,其实你早就可以去亚坛高原。”

    “我怕错过一些东西。”我说:“总有一些人和事要在现在才能做,左右我不着急,我想做的没有遗憾。”

    “怎样才算没有遗憾?”

    “不知道,”我抬起头想了想,又道:“以后的我想起今天的事,如果是笑着的,能说一句我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这样的吧?”

    “小春。”

    “哎!”

    “说是这么说,你现在的方向,是去哪里?”

    “啊,被你发现了啊。”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道,“迪可达斯大升降梯。”

    准确的说,只是以迪克达斯大升降梯为显眼路标前进,实际目标是位于它东南方向的镇静教堂。

    我在抵达升降梯的时候拐了个弯,沿着山路向下,往最近的教堂去。

    利耶尼亚一共六个教堂,除去我已经去过的两个,与托普斯相遇的伊利斯教堂和位于学院的杜鹃教堂,剩下的四个分别是蔷薇教堂、彼鲁姆教堂、结缘教堂,还有就是现在要去的镇静教堂。

    这些教堂有各自的麻烦事,也涉及到不同的阵营,我在前期探索时有意地避开了它们,就是为了留到后面有足够的精力,可以一个一个耐心解决。

    首先我选择的是最熟悉的领域,在外人看来也是最危险的那个,与癫火相关的镇静教堂。

    教堂在山顶,要上去就意味着得穿过山谷,从最南面的盘山小径上去。这意味着,我需要横穿坐落在山腰处的另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

    癫火村。

    和白金村这个被排挤避世的小可怜们不同,癫火村的村名可全部是一群发狂的暴徒,不止有疯狂的村民,还有穿全套铠甲举盾架剑的癫火骑士。村中有一座高高的祭台,所有的村民都狂热地崇拜癫火、试图通过自己的力量召唤癫火降临。

    于是这里也就成了鲜有褪色者踏足之地。毕竟众所周知,癫火对褪色者特攻,不仅有它本身的攻击力,还会累积一个持续疯狂扣血的发狂量表,累积的时候就持续匀速扣血,进度条满了就爆一次血条消失之术,没几个血厚的经得起这么折腾。

    ……但是,怎么说呢,这些其实对我没用。

    癫火本尊都在这里,那些召唤来的边边角角连最基本的血皮都擦不掉。

    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我从包里掏出红露滴圣杯瓶叼在嘴边,时不时就当解渴的撮一口,反正溢出的治疗量也不会撑爆,只要我一直喝假装补充血条,就没人看的出来。

    至于癫火带来的影响,包括但不限于头胀眼睛热,难耐癫火被痛下马,走着走着像被打了一拳惨叫出声……

    我皱起眉按住眼眶,从眼底迅速扩散的灼热感使得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遮掩住被此地的癫火挑衅、引诱而被激惹出的癫火本源。

    好了,这下也不用装了,这个副作用表现完美。

    至少梅琳娜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她甚至在精神高度警惕地替我指路,催促我赶快离开癫火的辐射范围。

    我拒绝了。

    “只有他们躲我的份,哪有我主动避开的道理。”我六亲不认地撞进祭台,一边揉眼睛一边顺着烟囱一样的祭台内部往上爬,到顶了一脚一个踹在跪在地上祭拜的村民身上,成功把射向我的癫火攻击轨迹全部偏离。

    人狠话不多,谁多谁就傻,我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手脚并用,把这群像极了在搞□□献祭召唤仪式的村民敲晕摞成一叠。

    祭坛的火炬还在生生不息地燃烧。

    我:盯——

    咻——

    火焰猛地蹿起老高,一通乱舞,随后嗤——一声,灭了。

    “看来只要这群家伙失去意识就好了。”仗着没有知情人,我肆无忌惮地瞎编:“这也不难嘛!”

    梅琳娜:“晚点再说,小春,我们被包围了。”

    烟囱、啊不是,祭台被癫火村民和癫火骑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那群人神色狂热,嘴巴无意义地嚎叫着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话。我一开始担心被认出,但在看清他们的眼睛后就又放下了心。

    那已经不是眼睛,而是寄宿了狂乱之火、被那锐利的金色刺穿、被灼热炙烤,最后只留下昏黄脓肿的囊衣的……熟透了的葡萄。

    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流浪商人一样看似混浊,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清明的双眼,他们的脑子已经被癫火连同眼睛一同烧毁,只剩下狂乱、无序、疯狂。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流浪商人一样,经历过痛苦还保留人性的温柔。

    “哇,至于吗,不就是毁了你们的祭台。”我咕咕囔囔,手下一个没留情,全部放倒:“把这种玩意侍奉为神也太蠢了吧。”

    这句话极其拉仇恨,原本见势不妙本能撤离的癫火骑士嗷嗷叫着就又扑了上来。

    “说你你还不承认,”我游刃有余地拉开距离往下自由落体,在最后的时候掏出黄铜短刀插入墙壁缝隙滑到底,叫出托雷特翻身上马,回身挥挥手:“不和你们玩儿了,拜拜~”

    趁着所有人都集中在祭台上面下不来,我扫了一圈村内的存货,来都来了,能拿的全拿走。

    癫火村的物品当然多少都和癫火搭点边,比如嘲讽护符、拉仇恨的好手,夏玻利利之祸,比如用于镇静镇痛的危险麻醉药,耶罗眼珠,比如癫狂病患者走投无路之际发现的苔药制作技术,罹病者的制作笔记,还比如……咦?

    我不确定地在墙角找了一圈,原本应该在尸体处能捡到的重要情报文件《关于癫火之主》却不见了。

    “小春你在找什么?”

    “在找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东西。”

    “……原本?”

    “是啊是啊,你看这里躺着一个干尸,按照以前的经验,不应该在他身上会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梅琳娜:“……”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但怎么就是怪怪的。

    “别耍宝,”她提醒:“你再不快点,后面的人就要脱身围过来了。”

    “哦哦哦。”听人劝吃饱饭,我不再纠结,麻溜地上马跑了。

    出癫火村,我在上山的岔道口又遇上了事。

    一个通体莹白的灵魂跪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我本来是想无视掉他绕过去,奈何他挡道了。

    无论骑马踩过去还是跨过去都有点考验我的道德,摆在我面前的唯一选项只剩下下马步行。

    雪上加霜的是,在我犹豫的时候,托雷特突然受惊似地跃起,接着原地消失,怎么叫也不肯出来了。

    我……

    我无奈地抹了下脸。

    环顾四周,风平浪静,要不是托雷特死活不肯出来,一切都没有异常。

    但光是托雷特的反应就是最大的异常。

    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洞穴或者墓地这类禁忌灵马进入的领域,要么就是红灵入侵。

    眼下地势开阔,地上也没有什么禁止灵马的铭文,显然不是前者。

    联想到这一处出现的事物都与癫火息息相关,红灵入侵的人物呼之欲出。

    ……行吧。

    我在看不出生前模样的灵魂面前蹲下,挥挥手:“老人家,劳烦让我借个道?”

    “……”

    “Hello?”

    “…………”

    我换了个反向,凑近伸出手戳了戳。

    “——小春!”梅琳娜厉声警示我。

    “没事啦,癫火只寄存在生灵上,这位虽然明显也是罹患病者,不过你看他眼睛,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吧,伤不到我的。”我心态很稳,还有空安慰过度紧张的梅琳娜。

    结果我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刚刚没啥反应的灵魂突然就癫狂了起来。

    “癫火、癫火——”

    “……唉,维克大人,结果您不是王吗?”

    “我们的王,我们的癫火之王啊,您在哪里?”

    “请融化那分隔你我的一切事物吧。”

    “啊……愿混沌充满世间!”

    我托着下巴盯着他发完疯,又恢复成刚刚油盐不进的状态。

    “你看,很安全吧?”

    “……小春。”

    “嗯?”

    “你转头。”

    我听话地偏了下头。

    视线移动间,一双遍布灼烧指痕的战损腿甲映入眼帘。

    哇哦。

    我在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没有一丝意外。

    【作者有话说】

    【夏玻利利之祸】

    双眼被压碎的疯狂肖像。肖像若有似无的微笑带有一丝谄媚。

    将变得容易受敌人攻击。

    名为夏玻利利的男人,因为进谗言,蒙受被众人压碎双眼的惩罚。据说后来,他的眼窝寄宿了癫火病。

    【耶罗眼珠】

    过熟因此从中腐烂的灌木果实。

    用于制作道具的其中一项材料。

    会在癫狂病流行的地方被人为种植,

    据说是用于制作镇痛剂。

    知名的危险麻醉药。

    【罹病者的制作笔记】

    癫火病的罹病者们写下的制作笔记。

    内容记载着穷途末路之际发现的技术。

    能制作下列道具:

    发狂苔药

    【发狂苔药】

    使用洞窟苔藓制成的黄色药丸。

    能够制作的其中一项道具。

    能减轻发狂量表的累积。

    发狂的量表会逐渐累积,

    突破界限后会受到大损伤,专注值也会减少。

    在陷入窘境之前,最好先行服用药丸。

    【文件:关于癫火村】

    流浪民族的商人贩卖的文件,

    内容写着扼要的情报:

    迪可达斯大升降机的南方

    有罹病者群集的癫火村。

    切勿靠近。

    【指痕腿甲】

    带有烧熔指痕的铁制腿甲。

    “圆桌骑士”维克的防具。

    据说在过去,维克曾是最接近

    艾尔登之王存在的其中一位褪色者,

    然而有一天,他潜入王城深处,

    最后被癫火烧得皮开肉绽。

    那行为背后的动机是为了自己的女巫?

    还是受到什么人物的煽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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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镇静不镇静

    ◎结缘已结缘◎

    梅琳娜已经自动进入了备战时的禁言状态,力图不影响到我的发挥,我却还是没事人一样,肌肉放松,浑身破绽,还有功夫细细打量眼前的铠甲。

    “你好啊,”我仰起头,向着看不出脸的红灵骑士打了声招呼:“你也是借道去镇静教堂的?”

    红灵戴着一个黑铁头盔,眼睛往上的部分有一处被高热灼烧融化后的痕迹,有点像是一根手指按在上面留下的印子,隐约还能看出一点指纹,同样的痕迹在铠甲的前胸也存在,融化的程度也更深,很难想象穿着这套铠甲的人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

    加上披风破败,袖口开线,也就比恶兆妖鬼的破布披风好上那么一点点,颓废、落拓,充满仇恨,一点也没有曾经“圆桌骑士”、“兰斯桑克斯最喜爱的骑士”的风采。

    准王,维克。

    隐约的金色光芒从头盔中溢散,他慢慢地低下头,隔着头盔与我对视。

    有一种说法,眼神相对、互相凝视──

    这大概是人类最为频繁的接触。

    而从眼中迸发出的癫火,也真是因此才防不胜防。

    祷告:划空癫火,在对视的一瞬间释放了。

    黄色火焰在靠近我不远处消融,看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抗性防御住,实际上,只有癫火宿主双方才心知肚明,那其实是被吞噬了。

    我抬起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随后勾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你好啊,尚未登基的旧王。

    一周目的艾尔登之王、癫火之主向你问好。

    红灵原地怔愣了好一会,紧接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仓促的一声笑,

    但那实际上已经无法被称之为笑,沙哑,细碎,似哭非笑,带着愤世嫉俗的绝望,冰冷的悲伤与无止境的狂乱伴随其中,掩盖不了对荒诞现实的嘲讽,以及……隐藏的很好的羡慕。

    ——真好啊,你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新王与旧王在无声的对视中交流了所有,因为境遇几乎全然重合,如同我轻易地通过一声笑触摸到他内心最深处,他也在一瞬间就理清了所有。

    于是,在旁观者看来,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昔日的“圆桌骑士”、“准王”,如今令人谈之色变的“烧灼指痕”,在我随意拍拍旁边的草地后,很没有红灵哥形象地往那席地一坐。

    假如不看他身上时不时往外漏的癫火,这简直是我这段时间来大差不离的认识新朋友的场面。

    坐下后的我们没有产生对视,也没有交流。

    两个褪色者的目光都停留在要么充当雕塑要么就只会复读的居民灵魂上。

    可以确定这类灵魂的确没有理智和意识,要不然被这么两双眼睛盯着,早该跑了。

    我在疑惑这个维克怎么看起来比一周目更好交流——虽然他直接上来就开癫,但一癫不成很快就放弃,现在还盘腿坐我旁边。

    维克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有注意到他其实也没有保留多少的理性——这句话的意思是,红灵入侵状态的维克更加做事随心,情绪更易激惹,也更……

    我有说过吗,癫火的寄宿是很痛的。

    这种痛在最初就像是热油在脑袋里沸腾,咕噜咕噜,噼啪噼啪,逐渐集中在最薄弱也是最容易和外界联通的眼球上,随后就会发展成不定时的,短暂间歇高频率的电击痛、放射痛、撕裂痛,而灼烧痛在其中只是最好忍耐的那种。

    每一个罹患癫火病的人在发狂、呼唤癫火时,都会抑制不住地抱住脑袋,捂住眼睛,发出绝望痛苦的惨叫。

    它与所有的愿望、存在相悖,但在不同时间段存在的只能唯一的两个背负者,居然相遇了。

    两任癫火的宿主各自发呆,谁也没搭理谁,远远望去倒是挺和谐。

    “我说,你不会也是要去镇静教堂的吧?”

    “红灵入侵是不能说话吗?还是你嗓子出问题了?”

    “好吧好吧,你不说也行,别动不动就癫。”

    “哦,刚刚说哪儿了……哦对,教堂,你是不是这家伙口中的维克?你能不能让他打个商量让个道?”

    “镇静教堂,这名字起的真有意思。”

    叭叭叭,叭叭叭叭。

    红灵维克:“………”

    默默地站起来,伸手拎起钉在地上的灵魂,拎了个空。

    那是当然的,执念形成的影子灵魂要是碰的到早就被我挪一边去了,还会费口舌叨叨?

    维克顿住了,但没一会,他又动了。

    他蹲了下来。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恍然大悟。

    我也蹲了下来。

    顺便从背包里摸出两柄趁手的武器,一个给自己,一个递给他。

    他接了。

    顺手把手里的战矛递给我。

    我瞥了一眼,嫌弃地推了回去。

    谁要你的战矛啦。

    搞得好像我没有似的。

    红灵也抬起头,似乎是也瞥了我一眼。

    我瞪了回去。

    被挑衅的红灵:癫火滋滋滋。

    完全不在怕的我:腾挪闪避,左右横跳,略略略。

    梅琳娜眼角抽抽地看着我两一边打架一边合作,把连同灵魂在内的地皮铲了起来。

    我:“嘿咻走你!”

    复读机式叫着:“维克大人巴拉巴拉……”的灵魂被我俩挪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地上多出来一个坑,但是堵住的路通了。

    完美!

    “我果然和你很合得来耶!”我高兴地搭上红灵的胳膊,大力拍了拍,一点也没有见外,“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当然现在也不晚。”

    红灵肩膀微动,把我的手抖了下来。

    很凶地癫我一眼,消失了。

    我捞了个空:“这就走了?”

    徘徊在教堂附近,攻击每个试图靠近教堂的褪色者,自己却不愿踏入一步?

    是不愿,还是不敢?

    想到教堂里有什么,无缝带入自己的心态,觉得……如果是我,我也不敢进去。

    “好吧,下次我找你本体玩哦。”我对着已经没有任何痕迹的空气道别,召唤出终于肯冒头的托雷特,往山顶的镇静教堂前进。

    旁观了全程的梅琳娜:难不成她真是天生的王?

    ——能和癫火宿主勾肩搭背的人,交界地至今还没出过一个。

    ——能不惧怕指痕维克,甚至隐隐压住他一头,还把他当成正常人交谈的,整个交界地也还只有她一个。

    “梅琳娜梅琳娜,快点快点,托雷特都不怕了,你怎么还不出来呀!”

    女巫按住额头:也有可能是这家伙天生就缺乏交界地常识……

    我回头看一眼无奈叹气的梅琳娜,心里稍安。

    “梅琳娜——你快点啦——”

    “听到了,别嚎。”

    “噢。”

    ……

    和所有的教堂一样,镇静教堂的中央也有一个高至穹顶的玛丽卡受难像。

    当然,在交界地的人看来,砸碎法环的玛丽卡女王被钉在卢恩弯弧上的一幕并不是受难,而是神权的象征。

    这一雕像在交界地无处不在,受万民祭拜供奉。

    我对此不置一词。

    雕像下方的圣杯露滴被我小心地收集入背包,我直起腰,看向左侧倾颓的石柱上,蜷缩着一位年轻的指头女巫。

    ……不知死去多久的指头女巫。

    女巫身上长袍的颜色已经有些发旧,但依旧不难看出原本洁白无瑕的色泽,以及柔软服帖的材质,如果指头女巫本身……不,也不对。

    因为不知名原因而死去的指头女巫,哪怕死去,她的存在,似乎真的“镇静”了本被癫火吞噬的,属于她的褪色者。

    我半跪着细细打量这位陷入永久沉眠的女性,喉咙有些发梗。

    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让她就此长眠,还是放任不管?

    不敢。

    只有远远逃开,日复一日地游荡在她长眠之处的周围,等待着自己想通,或者,一同毁灭。

    我猛地后退几步坐到地上,抹了把脸。

    维克的心理活动我连推都不用推,只要带入自己就行。

    这份感同身受影响到了我,导致我也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位怎么办。

    我求助于梅琳娜:“梅琳娜……?”

    梅琳娜会错了我的意思,她抬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笼进厚厚的,暖呼呼的斗篷。

    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离开这里?”梅琳娜轻声询问。

    我沉默许久,才点了下头。

    “走吧。”

    ……

    原计划下一站是去蔷薇教堂的我临时改主意,改道去结缘教堂。

    现在没心情和白面具掰扯,去找年长龟更合适。

    没错,龟。

    一只脑袋比我人大,头戴星星帽子的巨龟。

    交界地的普遍认为,龟是营养、力量,无限精力的代名词,而在卡利亚体系,它们被称为睿智兽物。

    巨龟有拥有一个人的名字,庞大厚重的龟甲象征着它存活了漫长的岁月,也因此,这位异族的长者平和,包容,拥有接受一切的广阔胸襟。

    情绪稳定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格,我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来对抗我内心涌上来的,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

    ……

    自那一场旷世婚礼后许久无人造访的教堂迈入了新的访客,脚步声和呼吸声让沉睡的异族牧师苏醒。

    它……不,他看到逆着光从门口走入的褪色者。

    破败的教堂正中,六尊雕塑手捧燃烧的烛火,来人的影子被冲得四散透明。

    “……阁下是褪色者吗?欢迎来到结缘教堂,”

    巨龟的话带着梦寐:“我名米利耶,负责管理这座教堂。只是任它荒废成这副模样,实在是……”

    巨龟昂起头,眼睛微微睁大了。

    “哦,是您。”

    他平和、稳定的声音一如既往:“您冷静下来了吗?”

    我脚步一顿,愕然问道:“什么?”

    米利耶温润的眼珠落到我身上:“这个世界本没有异端,所有的一切都能结合、互融。”

    一周目的长期树洞、偶尔兼职人生导师,二周目才只是初次见面的巨龟,对着初次造访的我说出了只有上交魔法书、祷告书时才会说出口的话。长者的话没有多余的情绪参杂,我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熟稔。

    “您做到了啊。”

    【作者有话说】

    结缘牧师米利耶是罕见的被攻击后不敌对,也不还手的NPC,放一点米利耶的语音包。

    初遇攻击后交谈:

    “……您冷静下来了吗?看到身形巨大的生物,想必让阁下吓了一跳。请容我自我介绍……”

    初遇交谈后攻击:

    “……您冷静下来了吗?请趁这次机会,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倒是无妨,但相同情况发生在他人身上,有些人会生气,有些人会难过……人际关系会产生裂痕,或是陷入难以修复的境地。”

    上交任一派系的任一学习卷轴:

    “……哦,这确实不错。让我们一同学习,教学相长吧。这个世界原本没有异端,所有的一切都能结合、互融。”

    ——————

    【维克的战矛】

    带有烧熔指痕的战矛,

    “圆桌骑士”维克的武器。

    此武器与维克同样受到黄色癫火折磨,

    由内而外受到燃烧。

    【指头女巫长袍】

    侍奉双指的女巫们穿戴的长袍。

    她们各自会侍奉一位褪色者,

    引导褪色者,以及传达双指的话语。

    据说赐福的指引会让两者相会──

    放眼过去,皆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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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醒耶?梦耶?

    ◎我会叫醒你◎

    交界地一向人才济济,这我是知道的。

    所以老龟话音刚落,我的理智便已经飞快地处理好了信息,感情却还没有。

    于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脑海的居然是很久以前看的名著上的一句话,化用过来大概就是:这种事情是单单你有,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然后我就啪地拍了下自己的脸。

    物理冷静很有效,我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年长者的情绪波动很浅,却有着自己的固执:“或许?阁下确实似曾相识。”

    我倔强道:“你再看看呢?”

    它就笑了:“看您被月光偏爱的发,还是看您倒映出赐福的眼?”

    我环起胸。

    “抱歉,我好像吓到您了?”它说着说着语气愈发轻快,心情很好,“梦境中人来到我面前,原谅我还没睡醒吧。好了,言归正题,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假如阁下的目的是参观就请随意,我的脚已经不方便行走,没办法领着阁下四处介绍……如果看到需要的物品,不必介意,带走它吧,还是说,您是为了学问而来呢?”

    我举手:“可以全都要吗?”

    “当然可以,我将倾囊相授。”米利耶宽容道:“那么,您想先开始哪一项呢?”

    “听故事,学知识。”我撩起下摆席地而坐,“能和我讲一讲这座教堂,广为人知、鲜为人知的故事吗?我喜欢听故事。”

    米利耶便从利耶尼亚战争开始讲,说红发的英雄,说满月的女王;说黄金树与月的相遇,交战,结缘;说侵略者洗去罪孽,说双方王室的联姻与奇迹。

    它也说时过境迁,契约破碎,许诺者食言,教堂衰败,人们遗忘。

    “我看阁下也持有星星泪滴,您知道它的作用吗?”

    我眨眨眼,心说我当然知道。知道归知道,依旧拿这东西妆点的灵依墓地铃兰,因为灵魂骨灰会很喜欢。

    虽然可能只有我家的灵魂骨灰喜欢。

    “当然,物品没有必须应该怎么样的说法,只要它有用,就能用。”米利耶注意我的神色变化,无不包容道:“只是,我也需要告知阁下,关于星星泪滴,与这座土地蕴含的奇迹。”

    星星产于地底永恒之城,别名“黑夜泪滴”。传说夜空里的星星掌管着命运,

    “过去,红发的拉达冈用星星的泪滴沐浴自身,此举是为侵略战争真心忏悔,同时也是立誓,对蕾娜菈大人的爱永志不渝。在黄金树律法和月之命运结合之际,所有的伤害,包含纷争带来的伤害,就回归于零。”米利耶道:

    “之后,那奇迹就一直存在在这座教堂里,只要拉达冈大人做过的,阁下照着做,那产生的裂痕,难以修复的人际关系,想必也能重回安稳的状态吧。”

    “两个问题。”我再次举手:“真的所有的伤害都归零了吗?”

    “是的。”米利耶颔首:“否则便不能被称为奇迹了。”

    “……哦。”我将信将疑,但没说出来,因为下个问题才是我想知道的:“那星星泪滴,真的什么样的裂痕都能修复吗?我是说,任何——”

    “任何你主动、被动、有意无意造成的伤害,所产生的人际裂痕,都可以。”牧师睿智的双眼回视我:“首先得伤害,才能修复啊。”

    我:“……那主观的,个人意志上的疏离、不喜、失望——”

    我剩下的话消失在牧师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双眼中。

    “不行啊。”我低下头:“哎……好吧,也不是很意外。”

    米利耶用它的吻部磕了一下我的额头,这个动作在“上了年纪的龟”做来有一股别样的割裂。

    “阁下这副表情,会让我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伤害您的话。”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会比星星的泪滴还有用吗?”

    “您可比星星亮多了。”它缓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同时被两代月亮眷顾的人,这等殊荣原地成王都可以,但怎么说,阁下似乎一直有自己坚持的道路。”

    “唔……”我方才抬起的头又低下了。

    “阁下,”它又磕了我一下,“作为守着这座教堂的牧师,我本不该对您说这些,但……如果只是作为久别初见的梦境中人,这话或许还是说得。”

    额头还停留着爬行动物皮肤特有的触感,粗糙中带着湿润,这感觉不算舒服。

    “结缘后再后悔,带来的伤害是可怕的,没有谁会愿意做破坏者,试着多信任一点身边的人怎么样?”

    “可如果是我主动犯错了呢?”

    “您不会。”

    米利耶话中带着我不能理解的笃定:

    “如果是别人还有可能会这么做,可唯独您不会。”

    “为什么?”

    米利耶说:“因为您是一个好人。”

    它说:

    “您是一个好人,有一颗善良的心,好人当王是很艰难的。”

    搞什么啊。

    我心想。

    宫崎英高难不成铁了心和黑豹搞联动吗?

    不对,文本的方面出力的是乔治马丁,老爷子不是中土世界的粉丝吗?怎么从冰与火之歌跨度到漫威了啊……

    我双手抱头蹲下,把脑袋搓成爆炸头,语气不怎么好:“你看错了吧,我这样的还算是好人?”

    “为什么不是呢?”米利耶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只有好人才会在意自己是否配得上别人的夸奖,您这样的褪色者,翻遍整个交界地也找不出一个。对此,我依旧有些遗憾于想不起梦境的记忆……”

    别再说你的那什么梦境了。

    “没有梦境,不是梦境,相关的话题还请不要提。”我闭眼,“拜托。”

    如果真的是梦境就好了。

    “好吧,”闭着眼的我没有看到老龟眼中的了然,“还要听故事?”

    “怀着糟糕的心情听故事,对故事和说故事的都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我摇头,把背包里的学习卷轴一股脑倒出来,“我选择学习。”

    学习的毒打可以让我大脑放空,心无旁骛。

    米利耶欣然改变话题:“当然可以,哦,这些内容不错,让我们教学相长,一同进步吧。”

    这一学就学到了天黑。

    作为博学的牧师、长寿的龟,米利耶是我给什么就教什么,而没有瓶颈、也没什么专一信仰的我是米利耶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一龟一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一下子就把我堆积的除魔法之外的卷轴全给学完了。

    很久没讲过这么多话的米利耶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倒是看不出什么疲色。

    我却很识相地提出告辞。

    我不用休息,交界地的别人、别龟还是要的,这一点我从未敢忘记。

    天黑了,又到了黑夜骑兵的上班时间,可惜宁姆格福和利耶尼亚的黑夜骑兵不好抓,那群家伙就和有个内部群一样的,躲我的水平与日俱增,导致我想找他们交流感情都找不到机会。

    我幽幽地叹口气,决定等打进王城要好好和他们的上司说道说道,关于黑夜骑兵们消极怠工的问题。

    “小春,两个选择。”梅琳娜幽幽地出现在我的身侧,“现在睡觉,或者和我聊天。”

    我品了品最后两个字的含义:“我选聊天。”

    没料到我会主动凑上来,梅琳娜撩袍角的动作一滞:“就这么不愿意睡觉?”

    “会做噩梦的呀。”我将下巴抵在手背上,手背搭在膝盖上,半真半假道:“说不定会梦到梅琳娜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在说什么胡话。”

    “那万一我睡相不好,像某个祖先一样喜好梦中杀人也……”

    “多远的祖先?”

    “大概是比黄金树生根发芽还要远的祖先吧?”

    “无所谓,我不是人。”

    我狠狠噎住,好险没说过,不得不做了几个呼吸,找回状态:

    “那除你之外的别人呢?你看到了会阻止我吗?”

    梅琳娜想了想,摇头:“不会。”

    “说谎。”我不高兴道,“你一定在哄我。”

    “因为我会叫醒你。”

    我哑然。

    半晌,我猛地倒下,背对着赐福和她,拉起斗篷盖住脸,闷闷道:“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了。”

    “哎?我还没说完——”

    “不听不听,”我蛄蛹蛄蛹地拱了几下,传出显示自己睡着的声音:“呼呼……呼呼……”

    “……我想说,你如果要睡的话,先把奥雷格摇出来守夜。”

    才想着好像忘了什么的我:“……噢。”

    一只手钻出斗篷,攥着铃铛象征性地摇了两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我听到骑士刻意收敛的呼吸,卸掉一侧臂甲的手划过空气,做出询问的手势。

    我听到女巫微微侧头,嘴唇开合,无声地做出什么口型,有气流贴着她的齿穿过。

    月亮矜持地收回目光,半瞌上眼。随后夜风吹过树林,哗啦啦,哗啦啦。

    我听到远方、远方的城内,伊蕾娜的指腹擦过眼睑,打了一个困倦的哈欠。

    城外教堂里,靠在吡剥作响的篝火边,抱着乐器打着呼的伽列,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去串门却被吵醒的柏克正在原地跳脚。

    我应该是在笑。

    多么、多么美好的梦境啊。

    那些属于他们的疏懒困倦被慷慨地赠予了我,如同一层一层的浪,将我包裹。

    一直都处于如泥般的酣睡中的我,被山风与海浪拍打着醒来了。

    在醒来的一瞬间,如海潮般汹涌的困意便席卷了我。

    “你真的会叫醒我吗?”

    “我会。”

    【作者有话说】

    能和满月女王正常对话还觉得很轻松的人,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春无法入睡的原因主要有二。

    其一是个满月女王一样在疯着,保持着“如泥的酣睡”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孩子吃了太多苦,导致二周目顺利过头,因为过于美好,让她觉得和做梦一样。都在做梦了,又怎么能完全睡着呢?

    其二就是本章擦边带过的,小春会担心自己完全失去意识控制后,癫火会跑出来把世界给烧了。

    和曹老板的“吾好梦中杀人”比起来,小春这直接就是“吾好梦中灭世”,这让孩子哪儿敢真睡啊。

    其实次要原因还有很多,这里就不细讲了。

    下一章准备换地图,上亚坛高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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