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命案了。
国家公园平常不让车辆行进, 但公馆一出事,门户大开,当地警察厅派来了众多人手车辆, 到达后立刻着手管理现场。
被枪杀的人是来访洛杉矶的法国大使的下属, 那些顾及着国际关系的高官警察暗自松了口气, 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很快找到了个可疑人物, 他在一众警察的逼问下颤颤巍巍承认了自己的确收到过一大笔资金,对方的要求是要在今天锁门时留下可供人进入的门缝,即使听起来的确有些风险,但报酬实在丰厚,他就答应了。
资金的流动是以海外账户为跳板, 警察检查过后,一时找不到漏洞, 只好把信息移交给局内的专业人员,其余人先勘测现场。
就像所有侦探小说里的经典形象一样, 到来的警长先生穿着一身深蓝制服,微胖的身材跟目暮警官的形状一模一样,连肚皮也是圆润润的,但显然一路坐到警察厅高位的中年家伙不是什么慈祥的人, 他眉毛粗浓,眼神锐利地盯着现场地毯式搜索的下属们。
尤里尔也在内, 因为因为他立下了大功。
门口的监控一早就被人剪坏了, 神秘人让管理人给门留下供人出入的大小,那么按常理来说只要有人死了, 只要是今日所有进入国家公园的人都有机会进去动手, 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但尤里尔在大门上锁后立刻跑去卡里头了, 大大减少了警方的工作量
尤里尔沉默,他觉得全美国人都该重新学习一下遣词造句。什么叫他跑去卡里头了,是他自愿卡里头的吗?
话说罪魁祸首在哪里,警察把整个公馆的人都叫了出来,但里面没有安室透。
邪恶金发男子不知所踪,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个警员特意过来向警长禀报的,“在会客厅发现了有客来访的痕迹”。
他们在茶几上发现相对的两个茶杯,一边一个检查出现在公馆的主人西弗先生的指纹,另一个什么都没检查出来,指纹和唾液都被人刻意拭去了。
这一看就是邪恶金发男子的作风,而且被叫下来的所有人里没有人承认自己曾跟西弗先生一起喝过下午茶,深蓝制服的警长先生硬着头皮问了这后台很硬的法国大使一句,得来的只有一句“抱歉,这是我私人的事。”
尤里尔陷入思考,安室透一定是躲起来了,或许他看到了真相?当然更有可能的只是他怕被警察看到后惹出麻烦,脚底抹油跑了。
那边的警长先生没有因西弗先生的回答起什么疑心,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推理。
“凶手刻意让人留门,那么他自己打算去杀人的时候一定会走这条路,所以尤里尔先生见过的你们三批人里,一定有一批混入了凶手!”他指向让警员们一并带进来的三批市民,拉着奶奶的男孩震惊的瞪了瞪眼,美美子害怕地依偎进男友的怀里,而艺术男子正试图从尤里尔手里抢回自己的头巾,听了警长的话吹了声口哨:“oh我的圣母玛利亚啊,这太艺术了。”
“不要试图混淆视听,你们一定是借口帮忙中途离开后找另一条路进去杀了人,接下来请你们所有人说出自己的动向和来这里的原因,正义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的!”
话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但如果人是那边那个西弗先生杀的,估计今天来的这群人全都会装聋作哑吧。尤里尔漠然观察着这一切,将拿着头巾的手往后躲,艺术男子急得大声问:“你到底干嘛要抢我的东西放* 脸上啦!”
“我长得丑,天生比较自卑。”
“不会吧,我感觉你长得挺帅的啊。”艺术男子往他脸上乱瞧一通。尤里尔的确是个长相帅气的男人,身材挺拔很有力量,是少有的冷酷硬汉类型,“实在不行我有口罩啊,我跟你换嘛。”
“哦,那也行。”
口罩遮得更严实。尤里尔松了手,把东西还给艺术男子,他欢天喜地地把头巾重新圈到脑门上,把口袋里的一次性口罩给了他。
“幸好我们那里发了流感,不然我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换回我的宝贝呢”
“喂,大家都是嫌疑人,你怎么这么悠闲啊!”旁边的男孩突然朝他喊。杰克拉着奶奶的手,显得有些紧张,正在接受严厉询问的美美子已经哭了,邱君自然无法忍受有人惹哭他的爱人,已经跟警察吵了起来,其他公馆里的客人或仆从也在窃窃私语,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他们这里的气氛的确有些格格不入。
“切,你刚才没听清吗?”艺术男子不在乎地正了正自己的花衬衫领子,“刚才那警长说,凶手见到尤里尔卡门后换路进去杀了人,但我见到尤里尔后就直接钻门里跟他一起卡住了,所以我是不可能杀人的,尤里尔就是我的人证知不知道,人.证.哦。”
男孩咬了咬牙,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刺他们,因为不管是他跟奶奶,还是美美子和邱君,彼此关系特殊,都是没法当对方的人证的。即使他们确信自己和对方没有杀人、不会杀人!警察们也不会信。
如果这个男人可以排除嫌疑,那他们更前到的两批人嫌疑就更大了。
而且,这些警察跟他平常看到的处理街坊邻居的案件的警察们好像不一样,他们看起来更不讲道理。杰克有些害怕,但奶奶就在身后,他不能让别人伤害他的亲人。正巧此时有个警员走了过来,态度不好地停在他面前。
警员俯视着他,然后看向他身后头发花白的老人,啧了一声。
“喂,要算时间,你们是最先到的吧,作案时间也最充分。你们这一老一小你这老婆婆不会是装的吧,比如其实很有力气能开枪之类的?”他说着说着就伸手抓向老婆婆的手臂,入手是正常的松弛粗糙,但看着他动向的杰克立刻愤怒地扑了上去,用力抓住警员的手往外拔。
警员吃痛:“啧,小鬼”
“滚开!离我奶奶远点!”
“喂,你们不许动手啊。”注意到动静的另一个警员立即过来制止,尤里尔收回了刚挪动的脚,停留在原地。但混乱还是没有停歇,受讯的男女大喊冤枉,想保护亲人的老小躲避拉扯,事不关己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泡泡水疯狂摇晃,就在这时——
“警长先生,我想你一开始的推理就错了。”
一个清朗的男音自身后响起,背对着他的警长惊疑地转身,尤里尔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如春风化雨般柔和下来。
“您是优作先生吧,的确听闻您受邀来这里小住,难道说是您跟西弗先生方才在会客厅见面?”
男人笑笑,没有正面回答。杰克把警员推开将奶奶护在身后,彼此环抱的情侣也警惕又希冀地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美美子看清逆光的人影忽得掩口惊呼道:“难道您是那个暗夜男爵系列小说的作者——悬疑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听闻过我作品的小姐,不甚荣幸。”他朝女人点头,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回警长身上,“恕我直言,警长先生,您这次办案的步调会不会太匆忙了,依我来看,凶手留门的这一线索指向的并不是这三批路过的无辜市民——真正该锁定的嫌疑人范围恰恰相反,其中也包括我。”
“您瞧您说的您怎么会是凶手。”警长讪笑,“您是大家公认推理能力极强的作家,既然您这么说,可否让我听听您的判断?”
尤里尔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推理小说家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是受人追捧的名作家,也不至于让一个警察厅的大官僚对他这么恭敬有礼,也许他有着别的身份,或者跟他交好的许多人物都身份不一般,以至于警长都得向对待国际访客一样小心对待他。
“哈警长先生不用紧张,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工藤优作从容不迫,没有在万人注目中出现一丝窘迫,简直就像书里的推理明星一样,世界皆是舞台,而他们不过是仰视主角的观众。
“首先,即使是最先见到尤里尔先生的这位小朋友和婆婆,在门口出现距枪声响起也不过只有十几分钟,我想凶手在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路径不通时,临时寻找潜入方法,并快速进入公馆找到位于二楼书房的死者,这时间很难压缩到这么短吧。”
“有道理。”警长先生顺着他往下说,但额角已经在冒汗,“那后来的两位先生一位小姐也很难作案了。但进入公馆的门不止有这一扇,也说不定周围哪处有我们疏漏的地方,依旧存在别的游客潜入作案的可能”
“不。尤里尔先生阻挡了路径是意料之外的事,从杀人手法和现场痕迹来看凶手是单独作案,就不可能有人给他提前通风报信,他只有亲身到了大门才知道自己必须换条路入内。”
“啊?这这不是跟您先前说的不是冲突了吗,那凶手依旧只能在到过门前的三批市民之中?”警长拿手帕擦了擦汗,他在怕工藤优作说出他害怕听见的那个结论。
“所以我的意思是——凶手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从门口潜入,收买管理员在门口制造疏漏不过是为了扩大嫌疑人范围隐藏自己,顺便利用我们的反心里,所以真正的杀人凶手——一开始就在公馆之中。”
第62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3
“这哈哈, 这,优作先生”圆墩墩的警长先生顿时汗如雨下,他还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 这公馆里的都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如果杀人凶手真的要从里面找出一个来, 他作为警长岂不是麻烦大了。
“大致的情况我方才已经在门外听得差不多了。我今天下午本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临行前在公馆周围的草坪处散心,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也许能作为推动案情的线索。”
虽是这么说,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稳重表情,分明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西弗先生来到公馆时, 同行带了三人,秘书萨迪卡先生, 随身侍从安妮小姐,保镖维克先生, 除此之外居住在这里的还有我与美国接洽官员费里多先生,以及两位守门的安保人员。死者萨迪卡先生中枪时,安妮小姐正在草坪前向两位异国保镖交代西弗先生的作息习惯,这是我亲眼所见。”
“此时据证言, 费里多先生正在房中进行午睡,维克先生在玄关守门有监控作证, 而西弗先生在接待他的客人。再看死者周围环境, 房门未锁,窗户大开, 死因是被枪支从前心射击当场毙命, 子弹穿过大开的窗户落在草坪, 凶器就掉落在尸体不远处, 看起来像是凶手进门后就射杀了死者,丢下凶器后直接离开。”
“那也就是说除了费里多先生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警长先生心虚地摩擦手掌,他不敢提西弗先生的客人是否真的存在,他只希望这个最大的人物能完全撇清关系。
“不,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不重要。因为费里多先生,并不是在枪声响起时死去的。”
“什什么!”惊呼竟然是旁边的邱君发出的,他不知不觉就被工藤优作的话带入沉浸式推理,此时见诸多围观的警察看过来,他把美美子往怀里拥得紧了紧,喊道,“看什么看,世界第一聪明绝顶推理小说界的无上至宝都说人不是我们杀的了,我说两句话怎么了?”
虽然他在今天之前其实从来没关注过什么推理小说家,但不妨碍他现在把这位明事理的大侦探吹得天生仅有人间绝无!
工藤优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继续说:“我能确信这点的原因是在枪声响起后,安妮小姐等人立刻前往会馆中查看情况,而我绕到会馆的另一侧,找到了一颗弹壳,但奇怪的是——这颗弹壳并没有什么温度。”
“为什么会想到绕到另一边,而不是跟着安妮小姐他们一起去看出了什么事呢?”
这次是美美子从邱君怀中探出头来,见证暗夜男爵系列作者现场推理的机会可不多见,更何况她和其他市民已经被排除了嫌疑,可以放心地对案件感兴趣了。
“啊,因为所有起居室的窗户都在北侧,只听一声枪响找到案发地可能比较难,但如果透过窗户查看各室的情况,就能更快掌握现状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可疑人员。”工藤优作笑着摊摊手,解答了他的疑惑。
“会不会是您感觉错了,毕竟现在是秋天,弹壳的温度冷却的也”
“警长先生。”胖墩墩的警察头子还想搅一下水泥,却被站起来的西弗先生打断了话语,“不要干扰优作先生的推理了,如果真是公馆里的人杀了我的下属,那我难道要把杀过人的家伙留在我身边吗?”
“这”警长先生愣一下,最后讪笑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也只是想提出一些疑问,好让案件的推理更严谨一点而已,抱歉优作先生,打断您了。”
“没关系,洛杉矶区域有这样负责的警长,想必民众也会安心的。”工藤优作微笑,一旁的杰克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几道眼神刷刷刷看过去,但这过于聪明的孩子已经秒变脸,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地扯着奶奶的袖子喊“我想吃冰淇淋~”。
鬼灵精怪。
工藤优作无奈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上。
“冷却的弹壳说明那是凶手提前放在草坪上的。接下来,请各位跟我上楼,我会为你们解答凶手这么做的原因。如果凶手只是想混淆死亡时间为自己作出不在场证明,大可以用枪支做简易的定时装置,待自己与他人共处的时候,让枪支发射子弹,只要这么做,就不会有被我捡到弹壳后戳穿计谋的风险。”
话语间,几人走到二楼,来到拉起警戒线的案发现场前,警长示意在里面勘察的警员暂时停止工作,为侦探等人让出道来。几人顺利进入,工藤优作来到书桌前,果不其然看到椅背上的一块黑色胶布,笑意深了深。
“枪声是来自某个录音装置,弹壳的用意却不止是配合枪响这么简单,凶手真正想要通过这个伎俩模糊的其实是方位,也就是死者当场死亡时与死者相对的,真正的方位。”
“尸体有挪动的痕迹吗?”警长问现场的警员。
“是的警官,窗边的喷溅血迹缺失,我们怀疑死者不是在窗前遭到枪击的。”
“没错,死者的确不是在那里被凶手枪杀的。”工藤优作在桌椅后的高大书架上逡巡一番,最后找到了证据,他指向分散在截然相反的两处的两本书,“看到这两本书书脊的凹陷了吗,如果将他们拼接起来,我想刚好是一个弹孔。”
“去,把他们拼起来。”警长示意身旁的警员过去,两本书脊叠在一起,果然出现了一个疑似弹孔的痕迹。
“那么,死者真正遭遇袭击的地点是”
“没错。”工藤优作上前一步,揭下了贴在椅背上的黑色胶布,那里正露出一个贯穿了的、圆形的空洞。
“这、这!”保镖维克先生惊讶地上前一步,安妮小姐也捂住了自己的唇,西弗先生倒是沉稳,只是静静地看着。人群中冒出细碎的声响,皆是惊叹于工藤优作推理的精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没有上来看过案发现场,这一切都是基于纸面的推理。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准确、又如此自信大胆地说出先前的那些推理的呢!如果推测错误,岂不是颜面扫地?
尤里尔压低了眉眼,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工藤优作的确是个很不一般的人,这样的大脑,又有哪个势力不想它为己所用,他如果加入的是某个国家机构还好,要是像其他界的人才一样被组织盯上威逼利诱过去那可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啊。
他决定要在见到降谷零后跟他提工藤优作的事,实在是这个人物太过耀眼,无法让人忽视。
推理还在继续着。
“黑色的胶布在椅背上的确不显眼,况且也没人会想到其掩盖的其实是一个弹孔。死者心口的受创处可以看出有一定从上往下倾斜的角度,常理来说,我们自然会优先怀疑身高较死者高出许多的西弗先生和维克先生。但现在死者是坐下时死的,而且以死者的身份地位,能坐在自己椅子上让对方站着交谈的人,这里只有你——”
“——安妮小姐。”
滋——几乎是有电流在后背自上而下刺过似的,身着侍女服的安妮怔缩瞳孔,暗自握紧了交叠在前的手,半晌,她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优作先生,我只是个女仆,不会用枪的,而且,凡事要讲证据,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理啊。”
“证据吗?你的确谨慎又聪明,不仅发觉了警方可能会从尸体位置和弹孔推测出身份的上下级关系,还在做好计划后利用自己贴身侍从的身份找了个好理由,让另外两个保镖为你做不在场证明。我想这样谨慎的你不会让我们找到相关的录音设备和枪支相关的线索,但,你漏了一点。”
“所以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啊”
“——你在贴胶布时你自然不会摘下手套,但这也让你留下了决定性证据——这块胶布上沾下的白色纤维。这里会带白手套的,只有身为女仆的你而已。”
“诶?”安妮小姐低下的瞳孔呆滞了。被发现了?
四面八方的视线穿过金黄的发丝射过来,她的呼吸颤抖起来。
“逮捕她吧。”
“不,别碰我!”安妮挣扎起来,在西弗先生的点头后,立刻有警员戴着手铐捉住她的手腕,她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吼着,“错的是他才对啊,你们看不见吗?!”
“你们看不见吗?!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他逼得我跟未婚夫的感情破裂啊,为什么当初没有那么多人来帮我啊?!你们都是只为高官平冤的走狗吗,那像我这种人除了杀了他又要怎么办啊!!”
她的激烈反抗让警察把她按下跪倒在地板上,她的四肢并不强壮,难以想象她在杀害一个正常体型的男人后将其搬到窗边调整姿势,难以想象这样此时一个情绪崩溃的女人,当初在杀了人后冷静又缜密地回收录音设备,到门口叫走两名保安叫为她做不在场证明。
难以想象一个平凡生活的女子,被破坏幸福后向恶鬼千倍万倍地讨回代价,最后因将自己锁入无间地狱,再也无法得到宽恕。
一名女子突然冲到盖着白布的尸体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本把注意力放在凶手身上的警长立刻目眦欲裂地回头大喊:“你们干什么呢?!阻止她啊!”
警员冲上去拉她的时候,美美子一把将他们甩开,狠狠用鞋跟踩了一下地板:“老娘是莱茵集团老板的独生女,谁敢动我?!”
话毕,她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忍不住伸手掩面啜泣起来,邱君扶住失了力的女友不让她倒下,眼神警惕又紧张地瞪着站在周围停住动作的警员们,情况一有不对,他会为美美子拼命!
“你你也觉得我才是对的那一边吗?”安妮努力仰起头来,破碎的声音从咽下泪水的喉咙中挤出。美美子捂着面摇头,而后来到她面前摇摇晃晃地蹲下与她平视,泪水如溪流般淌下:“不,不杀人是不对的”
“但如果你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求助得大点声、再大点声”她又哽咽起来,将上半脸埋进男友的臂弯里,抽噎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但无论我在哪里,一定会听见,我们一定会来帮你的”
这起案件就这样在泪水与哭声中,落下了帷幕。
第63章 路途中的二三事4
事后, 无论是还在哭的美美子还是拉着奶奶过来的小杰克,他们都来向尤里尔道了谢。
因为他在被警察逼问他们是不是都离开了没有超过十五分钟时无视压力回答了事实,帮助工藤优作为他们撇除嫌疑。
这是一群好人啊。尤里尔心想。反而是今天见到的这群警察让他大开眼界, 美国警察厅的风评一直很差, 但他也没见过荒谬成这样的, 只能说一些骂声并非空穴来风。
不知姓名的艺术男子好像溜走了, 他没太在意,因为小杰克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作出一副有话要问的样子,尤里尔俯下身去听,男孩小小声问:“大哥哥, 你是怎么锻炼到这么健壮的?教教我呗。”
“你要努力锻炼做什么。”
“去做个警察啊,我想去看看现在的警察局里的人是不是都垃圾成这样了, 我要是能踩到他们头上去,绝对好好教育他们呀!”
所以杰克你先重新练练用词好吗, 尤里尔有些无奈,只好耐心地告诉他:“小朋友呢,只要好好吃饭,少吃零食, 慢慢就能长高,还要好好学习避免成为只有肌肉的笨蛋, 足够高之后呢, 再”
“不跟你讲话了。”杰克突然扭过头去,“都是没用的哄小孩子话。”
但是很有用啊, 尤里尔默默看着小孩。总不能让杰克跟他一样从小就魔鬼训练吧, 对他开开心心长大没好处。
“那我跟奶奶先走啦, 再见咯!”杰克小跑起来, 朝他挥挥手。
“哎呦,小杰克慢点走”
头发花白的老人与孙子远去了。他偏了偏头,美美子也与邱君依偎在一起,她还在哭泣,但男友像是一个永不离开的港湾,会一直承载着她温柔的眼泪。
他静静看着两人的背影,看着他们一起走着、渐渐远去,而后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惊动了他。
尤里尔站起来,提着自己行李的工藤优作自身后慢慢靠近,刚解决了一起案件的侦探先生笑着:“你在思念着什么吗?”
尤里尔没有回答,只是问:“找我有事吗?”
“倒也不算,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他耸耸肩,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对方却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拿出手机来查看。工藤优作的微笑不变,只是看着。
“我朋友来找我了,先走了。”尤里尔看完内容后关闭手机,利落地与陌生侦探道了别。
安室透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正在会馆外的停车点等他,还发来了车牌号。尤里尔还想着他在躲起来后这么短时间内哪里弄来了一辆车,又是怎么会能够停在国家公园里的。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下,他回头,发现是工藤优作跟着他。
“恰巧顺路而已。”侦探先生说。
于是尤里尔回过头,继续往停车点走,但工藤优作还是一直跟着他,都快到停车点了,尤里尔再次驻足看向他。
工藤优作无辜:“诶?你也是去找车吗,我也是。”
尤里尔缓缓回过头,走出一步,然后猛然再转过去。
“嗯?‘写王字’游戏吗?”
尤里尔不语,只是一味回头,就像盯视可以控制住工藤优作的行动一样,但奇怪的侦探还是一直跟着他,完全甩不掉。
眼看都要到安室透指定的那辆车前了,尤里尔只好开口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跟着你,真的只是顺路。”
视线对视的一段距离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尤里尔与工藤优作对峙着,气氛十分胶着,就在这时——
“嗨~”
一只失踪已久的邪恶金发男子降下了后车窗,甩着手里的钥匙串朝工藤优作打了声招呼。?
“你们认识?”尤里尔慢慢反应过来,他朝向工藤优作,“这是你的车?”
“诶,我忘记跟你说了吗?”身后的金发男子甩着手里的钥匙串,将其朝工藤优作递了过去。
“但我记得我跟优作先生说过你是我的同伴来着,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呢。”
“所以你也故意的?”
工藤优作无辜脸。奔四的大叔不要作这种表情好吗,尤里尔冷漠。
“上车吧。”工藤优作最后接过降谷零手中的钥匙走向驾驶座,尤里尔的视线在金发青年和大侦探的脸上来回逡巡一番,最后还是缓缓拉开车门。
见尤里尔没有立刻坐进车,降谷零摸摸耳朵,有些尴尬:“下次不跟你开玩笑了还不行吗。”
但对尤里尔这种看起来冷酷无情的人恶作剧就问谁能忍,他反正忍不了,都认识那么久了恶作剧一下又怎咦,不对。
他现在跟尤里尔刚认识。降谷零突然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心虚了起来。
但反正他肯定没错!嗯,他堂堂降谷零怎么会在恶作剧上犯错!
见尤里尔矮下身子钻进了车里,他更感觉自己没错了。尤里尔昨天还掐了他一下呢,报复一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车子缓缓发动起来,降谷零把自己安抚好了,心情轻松愉悦,虽然在公馆里突发枪击事件,但该说的他已经全部跟西弗先生讲了,接下来等他回信就好。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尤里尔问。
“不去哪里,跟踪一个人。”
“谁?”
“那个带着头巾的男人,知道他为什么着急遮住自己的额头吗?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个通缉犯,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疤痕。”
“通缉犯?”尤里尔思忖了一下,“从南区逃过来的?”
“啊,没错。”开着车的工藤优作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你是怎么猜到的?”关于通缉犯的外貌特征,只有他们内部在传,尤里尔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来处。
“他那个口罩。最近只有南区发了流感。”
“原来如此。”工藤优作立刻就明白他在说什么,点点头笑着回头去看路开车,“尤里尔先生也很敏锐啊。”
“嗯。”他随口回了一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他是说安室透和工藤优作。
“是啊,我跟降谷先生可是‘老朋友’了。”他意味深长地咬了咬那个加重的词,轮胎滚过石子产生一些颠簸,良久过后,他突然发觉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车内出奇的寂静。
工藤优作:(0.0)?
尤里尔:“‘降谷先生’?”
(0-0)
降谷零:(0x0)。
零帧起手怎么躲。
他跟工藤优作坦明身份的时候完全没有打算隐瞒啊,但也从来没考虑到尤里尔跟大侦探撞到一起的时候会在称呼上出现差错。
毁了,降谷零,你毁了。
金发青年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但汽车是个封闭的空间,他找不到缝隙溜出去的。后知后觉可能发生了点什么的工藤优作开始冒汗,试图打哈哈糊弄过去。
“那个,我的老朋友,虽然我在案发现场见过了尤里尔先生,但要不你为我介绍一下?”
“啊,嗯,这是尤里尔,他也是我的‘老朋友’。”
“哦——也是‘老朋友’啊。”
降谷零都顾不得暗示不暗示的了,他现在有点汗流浃背了,尤里尔一刻不停地凝视着他,现下还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靠近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那个,尤里尔!”
“嗯。”
“好吧,其实不瞒着你也行的!只是我觉得我们才刚认识就这样有点太快了,你觉不觉得感情的培养需要时间来慢慢细水长流,进展得放慢些果实的成熟才会更精彩啊!”……
尤里尔沉默。
“你是中间替换过身份生存吗?”
“啊?”降谷零一愣,但对方却径自思考起来。
“因为‘安室透’这个名字也像个正经的日本名,不像随便化用的,所以我想你可能是认真伪装过这个身份?”
“呃嗯。”他慢慢撇开了慌乱,安静了下来。
尤里尔并没有因为同样是“老朋友”待遇却不同产生什么疑惑,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然像是挂着冷漠,独自思考着。你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总是稳重又可靠,也因为身后没有机构内纷杂的权力纠纷,总是出于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作出信任你的选择。
“尤里尔。”
“嗯。”
“我是一名日本公安,目前还算作在黑衣组织内卧底,安室透是我伪装身份所用的化名。”
他竟一口气说出了真话。
“哦,这样啊。”尤里尔放下了掩嘴思考的拳,看向他不在意地点点头,“那我的直觉的确没猜错,你确实是个好人。”
“不意外我直接告诉你吗?”
“这种思考路程有什么重要的吗,思考的结果是你选择说出真相,那么我也只要用合适的方式回答就好。”那些弯弯绕绕的又有什么用呢。
直来直去的,确实很像他。
无论重来多少次,那些曾经在他身边的伙伴,再次与他并肩时,却似乎从未改变。
降谷零有些触动,但理性还是提醒着自己信任还是一步一步建立才足够稳固,脸上的笑意因心中窦升的温度扬起,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点点头。
在前方关注着通缉犯动向的工藤优作适时地回过头来:“能确认通缉犯隐藏的据点了,我把‘朋友’叫过来处理他,我们三个,就先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第64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5
“所以你说的找到的地方, 就是你家?”
尤里尔看着栅栏门旁印着金闪闪“工藤”二字的名札有些凝噎。
“不是很安全僻静吗?刚好我妻子也不在,我们能慢慢聊很久。”
工藤优作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又走到玄关的门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 仰头看了看二楼还蔓着花枝的欧式小楼笑了笑:“优作先生的住所还挺有生活意趣。”
“是说那些枝蔓吗?那是我妻子的新爱好, 为此她还请了专业的园艺师来教她摆弄这些小玩意, 虽然身为新手有些笨拙,但她的笑脸可是斟酌了许多岁月的,轻易就能让人的疲惫一扫而空呢。”
“您和夫人很恩爱啊。”
“是的,我们的婚姻生活从未有过不快。”工藤优作推开门,向内抬了抬手, “请进吧,玄关处的拖鞋都是新的, 专备给客人用,我的书房在二楼, 当然,如果两位想先参观一下屋子我也不介意。”
“那还是先谈正事吧,做客的机会以后应该还会给我们的吧。”降谷零朝工藤优作笑笑,后者答道:“当然, 朋友,那我们就先上楼吧。”
“走吧, 尤里尔, 别发愣了。”金发青年喊了一声落在后头的男人,他本在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洋洋洒洒落入室内的日光, 和花枝投下的影, 听到有人叫他, 便立刻回过神来跟上他们的脚步。
“所以我们到底是要谈什么, 怎么没人告诉我。”脚步踏在木制楼梯上,被两个谜语人排除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明明他跟降谷零也是刚认识,为什么一副现在要商议大事的样子,他们三个难道很熟吗?
“啊,是我请优作先生帮忙,我想问他,如果要把组织的情报递给各大机构,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在他们的追捕下躲起来。”?
“你要玩那么大吗?”
“这不是玩,我可是认真的。”
就因为知道他是认真的才感到不可思议。尤里尔在楼梯口短停一瞬,又跨上阶梯的最高一级,跟着两人穿过走廊进入书房。
“请坐。”工藤优作示意他们可以随意挑选沙发坐下,门口处的橱柜上放着造型圆矮的水壶,他换了新水按下煮沸的开关,然后自己也回到了两位客人面前落座。
“你曾简单告诉过我,你的手上有着足以取缔整个组织的情报量,我现在再向你确认一遍,真实无误吗?”
“是。”降谷零点点头,经过一年左右的梳理,他的确已经非常清晰地掌握着情报网络了,甚至有些信息的来源人物他也能打包票去网罗到手中。
尤里尔面无表情地讶异,毕竟从降谷零拿到他的号码并说出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后,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并不一般了。
“降谷先生大概知道我想问什么?”工藤优作双手紧扣,抵在颚下。
“抱歉”降谷零歉意地笑了笑,“我依旧没法告诉你这些东西的来源。但我把所有东西复制一份交* 到你手上的行为,我想已经足够说明自己的无害了。”
尤里尔默默转头看向青年。
“诶,你也要吗?那也可以给你一份的。”降谷零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因为他一开始就觉得尤里尔不会要,这才从来没提过。
他想的没错,尤里尔不要。就算降谷零拿着一把情报往他怀里塞他也不敢要,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局限在哪里,知道太多只会局限他的视野,所以他这么多年才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带领他的人出现。
见尤里尔摇摇头,降谷零便自然地接过了话语的主导权。
“资料比较庞大,工藤先生应该还没能具体看过,那么我先简明讲一些现况。”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纸笔,让工藤优作又多瞧了他一眼。
“我从东京过来,那里对抗黑衣组织的主力军为东京警察厅,我想我已经取得他们的信任了,传递情报不成问题。”他轻巧地带过了跟自己命运紧密相连的一群人,将滴溜溜旋转的酒瓶颈调头指向美国。
“美国的矛盾则主要集中在纽约和洛杉矶,纽约是FBI主大楼的所在处,我已经在那里埋下了种子,到了合适的时机,情报的匣子自会打开,但我本人并不是没有暴露的风险,这要取决于我另一位还不知情的伙伴是否会把那些怪处联想到我的身上。”
在纽约他只是在茱蒂面前露了脸,他们不会想到定时爆发的布置会跟他有关,风险口反而会落在处于东京的赤井秀一上。
他敏锐又足够谨慎多疑,还算忠于背后的势力,很难说他会不会察觉到突如其来的“突破”跟他有关系。更难说的是,赤井秀一会不会选择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将他暴露在FBI的视野中。
但这是后话,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问题,工藤优作和尤里尔都在等待他的下文呢。
“我为我的语焉不详感到抱歉,但接下来,我在洛杉矶的行动的确需要你们的帮衬。”
降谷零有时也感到无奈,他也希望自己能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但现实往往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当他向他们说出时空回溯的那一刻,时空的命运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向他收取代价呢。
“纽约盘踞着FBI的人,那么洛杉矶就是要考虑CIA了吧。”工藤优作摸摸下巴,道出了他的下半言。
“对。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在向他们传递消息和后续躲避追捕的问题上都是更难的课题。要是简单些,我可以将情报直接传输至他们员工的手机,可惜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值得被内部完全信任的人,恐怕员工上报这些东西后,自己反而会被内部先进行一轮怀疑。”
“是CIA的话,的确难办。”尤里尔点点头。
他在旧金山和洛杉矶一带行走至今,早就知道他们内部的风气,要是有一份来历不明的情报被突然呈上,确认其真实性的行动不知道快不快,跟其相关的人肯定是会被立刻抓起来提审一遍。
“那么,不如设局让他们自己发现?”工藤优作接话。
“我正是这么想的。”降谷零点点头。
“难怪你也盯上了那个头巾男子……”工藤优作突然明白了,“那家伙是国际刑警组织正在抓捕的目标,但因为地区原因,CIA也有把他抓回去的意思,两边会为罪犯的归属拉扯一段时间,你打算在这期间下手?”
“对。”
“那么专程来找我,则是为了借用我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了?”
空气突然陷入沉寂。
如果真像工藤优作问的那样,那降谷零让他帮忙的事情等同于背叛国际刑警组织这位盟友。
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盟友为一个外人私自撕开入内偷窃的口子,一旦被发现,即使他先前与他们的关系再牢固,也必然被砍断。
“滋——”
沸腾的水壶微微顶起盖子,发出尖锐的响声。
……
“抱歉,我拒绝。”优秀的作家回绝了这个请求,而后站起身来,“水好了,我去泡茶。”
尤里尔趁他背过身去悄然对降谷零询问:“这是谈崩了?”
“嘘——”
对方只是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多言。
尤里尔将信将疑,难道这也是他的计策?
但直到工藤优作端来茶水,几人又就着在洛杉矶的行动闲谈几句,有效的路径依旧没有浮出水面。工藤优作无法为他承担这么大的风险,降谷零似乎也对这个局面束手无策了。
茶水配上干巴巴的话,像硬面包一样难以吞服。夕阳西下,工藤优作抬头看了钟,说自己的妻子快要到家了,委婉地表示或许他们的谈话只能到这一步。
太阳调转了角度,花枝的影子便不再能蔓延到踩在木地板上的脚前,工藤优作将两位客人请下楼,当降谷零的影子打在倾斜的楼梯栏杆上时,工藤优作突然顿了顿,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难怪提了一个他不可能答应的请求。
他暗自靠近了降谷零,只是笑着落下一句:“故意将谈话处理成三人会面,好模糊掉自己身上的异常。没关系,我想我们会有单独再见的时候的。”
话毕,他便为两位客人打开了门,降谷零回应着含笑向他点点头,带着尤里尔出门去。
他想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嘘——请稍作等待。秘密,还不到揭示的时刻。
第65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6
孩子们, 我又要越狱了。
香榭丽舍摆出一副恶毒的表情,用椅子狠狠地砸向嵌着微型监视器的瓷砖。
“砰!!”
巨响回撞在小小的纯白房间里,惊起大量粉尘和烟灰。
女孩得意地抱起手臂, 上次就是你暴露了我是吧, 这次我看你要怎么——!
烟尘散去, 瓷砖光洁如新
你们什么意思?
圆形孔洞中的摄像头重新伸缩聚焦, 坐在监控室里看到一切的值守人员抽了抽嘴角,默默按下了给茱蒂探员自动发送信息的按钮。
香榭丽舍气得在原地直跳脚,殊不知某位探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恼怒地把翻到在地上的椅子拖回来,灵机一动, 用椅子把小孔挡住,然后把桌子拖到门前踩了上去。
硬钢编织成的网状通风口就在天花板上, 她极力踮起脚尖也无法触碰,最后她屈膝用力跳了起来, 双手抓住其中的缝隙,摇摇晃晃挂在了天花板上。
她反复将通风口往下拽,但发现这样除了让自己做几个引体向上外完全没有作用,只好疲惫地放弃了从上面逃走的想法, 正打算重新跳回桌子上……
“砰——!”门突然被从外打开,金属门背撞到桌子后两者双双发出惨叫。
挂在门背后的天花板上的香榭丽舍(OO)地看着一个陌生探员推门而入, 当他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后疑惑进屋查找时, 女孩突然两眼放光,看向了探员背后大开的门。
好机会啊!!她立刻松开手落在地板上, 反身从门口冲出去, 量那个探员现在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由——”
“你怎么在这儿?!”后颈被熟悉的力道拽住, 一个“啦”字还没喊出口香榭丽舍就面容扭曲地被拖到了地板上。
茱蒂·斯泰林与从房内急忙追出来的探员面面相觑, 后者结结巴巴开口:“抱歉,茱蒂探员,我过来通知她去见前来探望的人,一不小心让她跑了出去。”
“有人来探望?”金色短发的女人愣了一下。无论如何现在出现一个来FBI找她的亲朋都很怪异吧,更何况是上面批准了的“探望”。
“确定是詹姆斯先生同意过的?”
“对,就是詹姆斯先生让我来叫人的。”探员点点头。
茱蒂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刚从外面回来,监控人员说关起来的那个组织成员又搞破坏她才过来的。事实上她对于这女孩的处理方式也一直有疑惑,只是听从了詹姆斯先生的指示才没有多问。
但现在也许她还是得去弄弄清楚。
“你先带她过去吧,我去詹姆斯先生那里一趟。”
“好的,茱蒂探员。”
谁?谁会来这种鬼地方找她?
香榭丽舍心理活动丰富,(00)着被探员推着走在路上,说实话她不太想见,总感觉是麻烦要来了,她能不能现在立刻回去接着坐牢,她保证再也不越狱了(才怪!)。
但容不得她反抗,穿过纯白走廊的尽头,她来到封闭的房间中,一面挖出孔洞的玻璃前,一个男人正在等她。
香榭丽舍(00):“小布鲁?”
“我比你大了至少有个一轮吧,我俩也没熟到能用这种称呼的地步。”原本一副流浪汉打扮的布鲁此时好好修理了头发,穿上了体面的西服,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鲁滨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穿上了福尔摩斯的衣服。
“我俩都不熟你来找我干嘛。”香榭丽舍小小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凳子上,像电视里的犯人即将跟亲人演苦情戏一样,还挺新鲜。
“你说吧,什么事”
“就是那个你找的琼斯啊,最后怎么样了。”
女孩抬起头来,分明在他微微别过去的脸上看到了心虚
她捏紧拳头忍无可忍,突然拍案暴起!
“我真是对你们这群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装模做样暗示我自己是琼斯,一个装傻充愣告诉我自己要找琼斯,你们两个想怎么样?!以为我这个中间商过的很容易啊!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死男同!”
“说什么死男同啊!!”布鲁也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已经跟他很久没见面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又被关在里面威胁不了我们,那我也就不装了!没错,我不是琼斯,几年前杀人逃逸的那个人才是琼斯,你到底来纽约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琼斯又在外面犯事逃逸,你找到这里来想找到他的踪迹啊?!”
“神经病吧你!所以你才装‘琼斯’的是不是!你跟那个死宾加还真是默契无间,他肯定就是早料想到这一点才让我直接带着‘琼斯’的名字来找人的,只要这样他就能很快找到自己当年的伙伴,还不暴露自己的存在!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宾加居然这样骗我,他这个从未暴露过自己本名的家伙!!!”
“嗯嗯?”布鲁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你还没明白吗,这件事的背后其实是,琼斯本人托我来找‘琼斯’啊!!”
女孩怒捶桌子后抱起手臂继续疯狂碎碎念:“亏我最开始还以为你胡诌了个跟‘蓝色’谐音的假名,喵了咪的谁取的这种名字这么引人误解,还有这个死宾加找朋友就找朋友啊害羞什么?!老娘要是出去了有他好果子吃对了你想不想要宾加的联系方式啊,你肯定很想他吧!我给你输号码啊你倒是快点打过去啊!!”
香榭丽舍开始伸胳膊往玻璃下专门留出的传递物件的洞里钻,布鲁开始闪躲大惊失色道“不行啊这里有FBI在监听啊你报号码会毁了他的啊”,香榭丽舍回应“怕什么爱能克服万难”手中的动作分毫没有停下。
两个人互相扯起头花,直到站在门口的观察的探员看不下去上来控制事态,女孩才被拖回了椅子上。
“不过你凭这种理由肯定是进不来的吧,这可是FBI总大楼。”女孩鼓起脸颊憋回了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些狼狈的阶下囚不明所以地被人暴露了身份,关在敌人的窝点中。而她不明白自己身上的价值在哪里,她压下脑袋上乱翘的发丝,盯住了他。
“没错,是有人让我过来的。”
布鲁不自在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蓝眼睛的男人往门外看了一眼,像是在望谁。而后他清清嗓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香榭丽舍小姐。”
“——你想见到你的母亲吗?”
与他隔着厚玻璃的女孩突然一愣,完全凝滞在原地了。
*
“叩叩叩。”
“詹姆斯先生,是我。”
“是茱蒂啊,请进。”
金发碧眼的女人推门而入,正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坐在办公桌前,从电脑中收听着问询室里香榭丽舍与“探望人”的交流。在香榭丽舍大声报号码时,他还认真地用钢笔在旁边的便签纸上记录。
茱蒂·斯泰林扯扯嘴角:“詹姆斯先生这大概不会是真的吧。”
“FBI有最先进的反入侵系统,让后方人员去试试也无妨。”他将钢笔重新插入空墨水瓶,抬头看她,“你刚出完任务回来,这么着急地专程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茱蒂小姐意有所指地往映着实时画面的屏幕上看了看,詹姆斯便了然。
他微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过来问的。”
他起身,膝弯推开了椅子,他来到书桌正对的书架前,似乎寻找着什么。
“秀一让我们将那个小成员抓住后,专门提醒过我她还没有杀过人。所以我没打算对她用什么强硬手段,即使她在禁闭室的表现不太安分。”
“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我想您一定是有其他的考量,否则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放过这样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来源。”茱蒂小姐上前一步。她一向对组织的事很上心,面对可以挫伤敌人的机会,也只会理性思考而已。
“你想的对,我们确实啊,找到了。”他突然顿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书。
硬壳封面被掀开,有些年份的纸页散发陈旧的气息,詹姆斯翻找记录,最后停在某一页上。
他将带着照片的资料页摆在桌上,茱蒂上前几步,仔细查看。
“这是?”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栗色的长发,略显阴郁的眼瞳透着清晰的绿,无论是主要特征还是五官都与现在被拘在FBI的香榭丽舍非常相似。
“格菲·巴普蒂斯特·杜,法国人。”她轻声念起来,“疑似任职于黑衣组织研究所东京分部,1994年不知去向,后于2001年在美国纽约被本部在职探员目击。”
“这资料好简略。”
“嗯。”詹姆斯点点头,然后认真看向茱蒂·斯泰林的眼睛,“因为她的具体资料被划分在机密档案中,我尚且有决定把它拿给谁看的权力。”
“茱蒂,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些年来,你的成就已经足够证明你的能力和忠心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接下来,我会把关于这个叫格菲的女人的事,以及黑衣组织的核心秘密告诉你。”
【你想见到你的母亲吗?】
荧荧散发光芒的屏幕中,恰巧同步传出这句话。茱蒂·斯泰林注视着詹姆斯的眼睛,在短暂的惶然后,她缓缓、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66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7
“格菲·巴普蒂斯特·杜, 这是我们在1994年十月纵火案中听到的名字。”
“当时,美国洛杉矶各地突然出现无规律的随机火灾,在其中一处未经登记的医疗站中, 当地警员找到了六具男尸, 四具女尸。其中一具尸体下压着一本牛皮封面笔记本, 内容几乎全被焚毁, 只有一处因为沾到了实验试剂,使得内容在灰烬上显现。上面清晰可见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茱蒂·斯泰林眉头紧锁,等待着下文。
“我们格外关注到这里的线索,是因为在职的探员正好在关注组织定向时意外获取了一笔经济流水的去向,就指向了这座医疗站。而在我们准备行动探查的前一天, 医疗站发生火灾,所有资料毁于一旦。”
金发碧眼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意思是……这起纵火案的目的本是掩盖医疗站里的秘密?”
“没错。”胡须灰白的上司眼神闪烁了一下, “因为纵火手法相同,警方抓捕凶手时只要找到拥有所有犯罪事件的嫌疑人, 再找到纵火工具就能锁定目标。洛杉矶的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纵火的犯人,但依我们看,这只是被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羔羊而已。”
茱蒂点点头,低头思忖起来:“而且可疑的是……如果纵火案是组织的手笔, 那么大可不用让给自己做事的人全死在那里,只有可能是医疗站里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或许是想要背叛。所以最后我们才会盯上那个名字出现在笔记本上的人。”
“没错,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他点头。
“尤其在这个医疗站的实际目的——是研究长生不老的生物课题的情况下。”
“长生不老?!”
书桌被女人的膝盖撞了一下, 在只有谈话声的安静房间内发出巨响。茱蒂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 对他所说的内容难以置信。
“他们疯了吗?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人类又要怎么对抗自然规律呢?”
“但他们很可能已经有进展了, 茱蒂。”
詹姆斯看着她。
“组织的boss至今没有轮换过,这就是证据。FBI跟他们打交道近百年,从轻视到无法忽略,从怠慢到慎之又慎,组织的最上位者决定了所有人对所处组织的态度。”
“他们谨慎、隐蔽,宛如毒蛇,他们不是崇尚神明的疯教,而是妄图用科学逆转生死的疯子——这就是组织的核心秘密,他们践踏法律、生命、正义所求的最终目的!”
女人的表情慢慢变化着,从质疑、震惊,到试图接受、冷静,最后她咬了咬嘴唇,恨道:“一群疯人。”
就是这群疯人害得她父母死在杀手的手里,让她看着凶手在她家中闲庭信步,被谎言哄骗,然后眼睁睁看着凶手扔下火种,焚毁她的整个童年。
现在缘由揭示,居然只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
“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追求,组织里从内到外的绝大部分人也并不知道这个秘密……我们要做的,只是抓住线索,铲除他们。”
你能明白吗,茱蒂。
他瞥向一旁的视线中带着些不忍,无论身处什么位置,他依旧只是个会想起当年哭着接受证人保护计划的女孩、又见过太多悲剧的老人而已。
但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的成长和坚强,才要把她也带到战壕之上,给她机会用自己的力量向组织复仇。
“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他把视线重新移到了茱蒂·斯泰林的脸上,她鼻梁上的眼睛是父亲的遗物,从决心加入FBI开始再没被过去绊倒。
“我要你通读FBI所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格菲·巴普蒂斯特·杜的情报,去到波士顿,找到她——带着她的女儿。”
女人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没有多问,没有犹疑,知道一切会在将交于手中的情报里得到解答,便没有任何赘述,只是答应。
“好,茱蒂,好。”詹姆斯不住地点头,像是欣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们的探员在七天前目击到格菲出现在波士顿海湾附近,昨天已经确认她的活动范围,尽快去吧,我会为你们订下船票。”
屏幕中的明度在几乎没有变化的画面下一成不变,两人的视线放过去,正看到穿着西装的布鲁起身离开。
格菲的女儿是谁,此刻已昭然若揭。詹姆斯淡淡地叹着。
“当年纵火案的替罪羔羊也彻底倒向了我们,曾经在街头流窜的男孩也能有所归属。或许……这次真的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或许我们……会在波士顿摇曳的浪湾中,看到最细碎又真实的闪光。”
*
“尤里尔,走吧。”
降谷零向身后招呼着伙伴,尤里尔走上前来。
“其实我很讨厌一无所知的感觉。”
他说着,又转过头去问。
“我们要在洛杉矶待多久,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
“嗯因为遇到了工藤先生,所以我的工作意外进展得很快,大概只需要花我原先预计的一半时间吧。我得在洛杉矶等个回信,这几天放松些就好。”金发青年用指腹磨了磨下巴思忖,然后笑着转过头去,“不如接下来去哪里由你决定吧,像旅游那样。”
“你对待这些事的态度也未免太轻佻了。”
“因为我不想在心态上一直为难自己啊,要我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尤里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你真打算为了覆灭组织,跑去给所有他们的敌对机构牵线搭桥?”
“老实说我最开始的确有想过这个笨办法,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话题的主人公耸耸肩,轻松地转身,“我不需要让国际刑警组织信任我,我只要把他们粗暴地拉入其中。对了,你介意今天先住比较简陋的旅馆吗?我联络到有空房的只有一家了。”
询问他话里深意的欲望止了止,男人低头伸手按上后颈活动了一下脖子:“我随意。”
不说人话又运筹帷幄的家伙真讨厌。
“那我们走吧。”降谷零纯仗着对面比较能忍自信满满。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家小旅馆前,木制招牌老旧受潮,白色墙面略有龟裂,但自二楼蜿蜒下的浅红花朵点缀其间,给外型欠佳的双层小屋点上些生机。
降谷零走在前方推门而入,然后
然后他停住了。
正在前台办理入住的客人和店长小姐齐齐回过头来,店长小姐还不明所以地微笑着对他们说“欢迎光临”。
“?怎么了,诶不是,你跑什么?!等等我啊——!”
降谷零突然拔腿就夺门而出,同行高大的男人茫然地回头尔康手,余光撇到进行登记的那位客人原地一惊,然后满脸喜悦极速朝门外追过去,尤里尔不明所以只好也跟上,一顿风卷残云的乓啷响声过后,只剩一脸懵逼的店长小姐还在原地。
她拿着钢笔,桌面上的登记本被风张张掀起,她结结巴巴:“还还回来吃饭吗?”
不对!
洛杉矶的落日阳光倾斜而入,空空的门框里灌入冷风,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喊:“把老娘的门还回来啊!!!”
——“诸星君~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等等我呀——!”
不行不行等不了一点啊!降谷零拽着旅馆的门在大街上狂奔不止,没办法他没想到这东西那么脆弱啊,他也不想的!但现在总不能把门丢下吧,不然到时候他用什么还啊?!话说他人都跑到洛杉矶了怎么还能遇到这人?身后追逐的金发少女提着长裙的下摆满脸笑意狂追他不止,姿势优雅却速度奇快堪比流星和导弹。
“我真的很想你呀——别跑这么快呀——”
等等。降谷零突然停下脚步,身后追逐的人一个没刹住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鼻子一疼,她倒退几步捂住,含羞带怯地仰视上去,正跟她喜欢的男人对上眼。
但他好像不太高兴,脸色有几分奇怪。
“‘诸星君’?”降谷零黑黑的脸变得更加黑黑的,“你不是秋水谅?”
他早告诉过秋水谅自己叫“安室透”的,长着这张脸却会这么叫他的只有
“秋水侑子?你越狱了?”
在汇德酒店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淑女小姐十指紧扣放在胸前,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矜持似的,微侧过脸去,害羞地敛下眼睫道:“嗯”
尤里尔在此时也追上了他们,他喘了口气看向旁边跑得能比博尔特还快的奇女子,用眼神询问降谷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降谷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现在秋水侑子开始对她诉说自己在监狱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办法出去找他,现在终于跟他见到面要跟他坠入爱河甜甜蜜蜜永生永世在一起时,他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秋水侑子小姐说着说着看向尤里尔问了一句:“这个男人应该没有在我努力越狱时取得你的芳心吧。”
尤里尔:?
“他是我朋友。”
“那就好!”秋水侑子小姐拍拍胸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带我走吧,诸星君!让那些警察和法律都见鬼去吧!”……
但他降谷零其实就是个遵纪守法的警察啊。
第67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8
哈哈,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降谷零拿着门在秋水侑子和尤里尔的注视下回到了旅馆,店长小姐劈手夺过她的旅店财产, 三下五除二就拿钻头给门重新镶上去了。
“对不起。”尸体有点硬的降谷零先生棒读道。
“这死手劲还挺大, 两位入住?”店长小姐原谅了他, 并决定在他身上赚一笔。钢笔刷刷在本子上记下基础信息和房间号, 一把钥匙就被抛入手中。
顺带一提,降谷零登记的姓名是诸星大,他决定在跟秋水侑子碰上的时候穿这个身份穿到死。尤里尔默默配合,降谷零深受感动。
尤里尔,我身边只有你了!
他本来打算开两间单人房的, 但现在为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要跟尤里尔住双人间,如果秋水侑子敢进来做些可怕的事, 他将祭出最强战力打扁她!
还不是因为他有事必须住这间旅馆,不然他早跑路了, 降谷零拿着钥匙走上楼梯,看着秋水侑子自以为偷偷摸摸其实显眼得不得了地跟店长小姐要求换房间到他隔壁。
“抱歉哦小姐,但是这几天旅馆真的住满了”
店长小姐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上方传来脚步声, 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打着哈欠下楼来。
哦嚯。
降谷零(·-·)。
“怎么了?”尤里尔问
降谷零答:“没事。”
只是看到一个本应该活跃在波士顿一带的通缉犯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人是抢了银行之后才带着大笔资金加入当地某□□组织的吧, 抓捕归案应该是在三年后了。
尤里尔已经习惯了降谷零搞神秘, 继续上楼,两人与络腮胡大汉擦身而过。
迎面又走来一个女人, 他随意瞟了一眼, 但身旁的人:
哦嚯。
“?又怎么了。”
“(·-·)没事。”
只是看到了一个恶名昭著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人每次杀完人会在案发现场留下“拉契”的文字, 并割走死者的左手小手指, 因此警方猜测她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并且背景跟□□有关。
哦对了,顺带一提,她喜欢选择的目标是混血面孔的英俊男人,这个时间点死在她手里的应该有个五六人了。
尤里尔不认识连环杀人案凶手,也不知道降谷零在那边偷偷摸自己的脸摸个什么劲,只是自然地向前走,跟窈窕女人擦身而过。
终于要到房间前了,尤里尔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特别累,都最后一段路了,同伴应该不会再
“哦嚯。”
他这次都喊出声了。尤里尔:“你到底干嘛?”
“我没想干嘛啊。”(TvT)
“?这次表情怎么变了。”
“波本,你不是请伤假在纽约修养吗?!怎么在这里!”走廊尽头刚出房门的橘色短发的女人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指上他的鼻子,她身后的男人背着一个琴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来.复枪。
(TvT)你说为什么,我带薪翘班被同事抓了。
基安蒂和科恩大眼瞪小眼,前者突然恼怒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老娘还在加班你居然偷懒?!我现在就要跟朗姆举报你。”
降谷零左顾右盼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他自己身上有伤又砍不过两个带枪的,于是他只好闭上眼原地大喊:“帮帮我,尤里尔先生——!”
“砰!”“嗷!”“啊!”“叮铃咣啷Boom!”“嗷!嗷嗷嗷嗷——”
尤里尔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天呐来之前先去旧金山把尤里尔拖过来真是太正确了,降谷零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基安蒂和科恩,伸手从地上捡起掉出来的手机,美滋滋地看起信息来。
噢,原来琴酒现在在洛杉矶,这会儿正等着两个狙击手过去汇合呢。嗯嗯,那么汇合时间是
额。
五分钟前。
手机突然弹出一个电话来,降谷零像被烫到了一样把手机颠了出去,手机在两只手之间上下飞舞,最后降谷零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机扔到了尤里尔手里
尤里尔默默低头查看来电人。
琴酒。
“等他自己停吧。”尤里尔说,当他看见这个代号时眼神细微地变化了一下。
降谷零凑过去:“但我有点想接诶。”?
“为什么。”
“感觉接起来会很好玩。”
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手机里没有任务资料,他想知道琴酒他们这种时候跑来洛杉矶做什么。
谁上你身了?尤里尔表情一言难尽,降谷零甚至问他会不会伪装成基安蒂的声音,那他肯定不会啊!降谷零就说他自己上,他觉得自己压低声线可以装一下科恩。
“嘟嘟。”电话接通了。
“你们人呢?”琴酒冷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降谷零背着手机清了清嗓,然后用压低的声音凑上去。
“基安蒂摔沟里了,现在还在旅馆换衣服。”
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琴酒更可怕的声音从听筒里轰鸣出来:“波本。你为什* 么会拿着基安蒂的手机?”
降谷零赶忙把手机塞回了尤里尔手里,开始吹口哨假装自己很忙。
这怎么听出来的?!这琴酒是不是他声粉天天跟踪他啊?!降谷零是真想不通,尤里尔拿了个烫手山芋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感觉是习惯了,冷面男人把收音口凑到嘴边,道:“琴酒,我会让你跟你的组织付出代价。”
在降谷零略有讶异的注视中,他利落地挂断电话。
“赶紧跑吧,以琴酒这种人的性格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找到这两个人的下榻处然后赶来的。”还没等对方问他为什么看起来跟琴酒有这么大仇恨,尤里尔就先一步开口。
降谷零理解他的想法,但也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本来有事要在这里等人啊。”
“旅馆不是住满了吗,你再等也等不到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他早已混入其中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而已。”降谷零看向同伴,“他是一个在网络上曾暗自宣称自己跟东京某组织有密切关系的家伙,身上很可能带着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他跟这位在组织里的身份有所猜测的“网友”一个月前就约好今日在这里见面,自然不可能是科恩和基安蒂。那么——降谷零转头望遍一整条空旷的走廊。银行抢劫犯、连环杀人犯、自日本越狱的逃犯,未曾出现过的201房主,以及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
是谁将他约来这里,又是谁,身上带着能帮他找到重要证人的线索。
此地不宜久留,琴酒对“波本”的存在只是猜测,但如果他能认出尤里尔的声音,这时说不定已经心急地开车赶来了。两人带着行李直接从基安蒂出来的房间中的窗户跳下离开,两人刚从后面小道离开不久,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停在了旅店门口。
银发的男人按着礼帽下车,看向旅馆的木招牌冷笑一声。
那个拿着基安蒂的手机接下他电话的人,曾经一定就待在这里。即使察觉不对已经跑掉,有些痕迹却是抹不去的。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谁呢?
以及更重要的后面出现的那个,叛徒的声音。
既然主动出现在他眼前,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高大的男人走进门内,坐在墙边桌椅喝酒的络腮胡大汉和窈窕女人投来视线,琴酒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登记客人信息办理入住的柜台,店长小姐站起身来微笑。
“欢迎光临,一位住店吗?”
“还有房间?”
“是的客人,您来的真是太巧啦,如果在五分钟前那两位客人还没有跑掉,旅店里就住满了哦。”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人知道从没上楼的她怎么知道五分钟前发生的事。
“呵,跑了两个?方便告诉我他们的特征吗?”
“抱歉哦客人,您既然来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规矩,一切客人的信息均需保密,毕竟大家的生活都过得不、太、容、易。”
呵,不愧是有名的黑店。琴酒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唇。这里看起来年轻不经事的老板娘是□□组织的前任情人,至于为什么是前任,不是因为她被换下来了,而是她把前首领踹了下去。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看见的几个也不太简单,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跑掉的那两个人一定会回到这里。
“可以,住一晚,登记本给我,我自己写。”
“请。”
他冷笑着毫不掩饰地将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去查看新写的人名。
他说过了,要找到痕迹太容易,突发的逃离,来得及到这里将自己先前登记的信息抹去吗?想在通话中蒙骗他套他话,胆子很大,但脑子也够蠢。
一个个无关的姓名在他眼前掠过,琴酒垂眸查找,果不其然见到了没有改名换姓就公然与组织对抗的“尤里尔”。
那么,让他看看吧,写在旁边的,当时接起他电话的人是——
额。
琴酒的视线缓缓停滞。
诸星大?
第68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9
赤井秀一接起了电话。
“喂?”
“Rye。”琴酒阴恻恻的声音从对面传出来。赤井秀一诧异地将手机拿远看了一眼这串陌生号码。
对面在玩cosplay吗?你别说这装琴酒声音还怪像的。
“有什么事吗?”赤井秀一决定配合对面演一下, 不是说他不谨慎,但他实在想不出来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琴酒本尊能给他打电话干嘛。
“你人现在应该在日本吧。”
“嗯,我跟伏特加在一起。”
所以说你这琴酒肯定是假的, 琴酒出门怎么会不带他小弟。伏特加茫然地看过来, 他正在擦他的墨镜, 底下常年掩盖的豆豆眼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
“呵, 是吗。但我这里可有个追求者在嚷嚷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诸星君”抛下自己跟同伴跑了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追求者?
对面琴酒挂断了电话,然后身边伏特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后叫了声大哥,频频看了他几眼后,回答对面莱伊确实跟他一起在日本出任务。
赤井秀一还真没想到对面就是琴酒本人, 不过他对琴酒说的怪话有了新猜测!
他切出了自己的社交账号,顶着绿眼小黑猫的头像向对面发送了信息。
719 (备注:女神):【小延, 你在国外玩吗?】
没错。自从他知道自己恐怕被川耀延认成某个女人后他就跟对面保持了联络,为了学会网恋他还在网上报了视频课, 一切只为了从这个情报中枢嘴里弄出来点什么。在他的努力学习用心实践下,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这样称呼对方了!
他给川耀延报的姓名跟“诸星大”读音相近,本来想着忍辱负重交换一下称呼的,结果川耀延还是坚持要叫他女神, 久而久之他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突然收到女神消息的某人立刻扑到手机前,他看了一眼跟自己一起住宾馆正在收拾行李的诸伏景光, 激动回复:【!是的, 难道说你看见我了吗!】
赤井秀一华丽丽的误解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原来琴酒说的追求者是川耀延啊, 估计是川耀延恰好看到了真正的女神本尊, 说出自己读音相近的假名时被琴酒误解了吧。作为组织里德高望重的杀手, 他不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办公室恋情!所以要找到“诸星大”给他打电话狠狠扼杀这种苗头。
好险好险, 看起来川耀延没有跟真女神对接上,不然他这个冒牌货就要暴露了。
放心吧,琴酒!川耀延不是在追求他诸星大,而是在追求一个与组织无关的“女神”!
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编不下去了,他觉得可能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总不可能是特别喜欢穿他衣服的降谷零又在哪里顶着自己的名字到处玩还犯事被琴酒抓,这位Top Killer才找上门来要找他算账吧。
那怎么可能呢?
而身在旅馆的琴酒根本不知道赤井秀一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他只是在思考这个写诸星大名字的人到底是谁。
他想跟尤里尔混在一起的当是跟组织有关吧,而且这个人肯定恨死诸星大了,连出门住个旅店报假名都得脏他身上。
再加上旁边这个长得莫名有几分像贝尔摩德的女人还在那里“诸星君”“诸星君”的哭,到底想怎样,真的吵得不行。
他拿着钥匙将双手放进口袋里,算了,还是先上楼吧,既然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可以看看住宿条件如何。
琴酒忽视背后隐约停在他身上的视线,踩上楼梯往他的房间走。
休息一下吧。
但生活能放过他吗,他刚踏进走廊就看到了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基安蒂和科恩
好笑吗?我只看到一个命苦的杀手。
*
入夜时,琴酒坐在沙发上,没有入睡。
他本想点一根烟,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正住在旅馆里,店长还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便不想多给自己找麻烦,只是将烟支咬在唇边。
他闭目养神,不打算在陌生的地方放松警惕。也正是因为这份谨慎,令他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动静。
“pusipusi——”
谁在用这么老土的接头提示音。
琴酒睁开双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户处装着棕黑的纱网,贸然拉开会在寂静的夜里产生明显的响声,他侧耳安静聆听,在左前方听到了草叶的沙沙声。
找到位置了。
有可能是白天接电话那两个人回来找人,银发的杀手背身拉开房门,长年累月的习惯让他的脚下几乎没有声音,他悄无声息下了楼,白天他就看到一楼的柜台后有一扇后门,但不知通向哪里,没必要冒险。
他观察周围,确定没有谁隐匿在阴影中后来到前门,握上了把手。
“咔。”
嗯?琴酒停顿在原地。
然后默默地把掉下来的把手握在了手里
不是他干的。
他把把手怼了回去,拧动后推开门出去。肯定是这东西年久失修,怪不得他。
杀手的风衣角掠过深夜在草根上凝结的露珠,他靠在墙侧缓步前进,在转角处停下。细碎的人声隐约传来,他估算距离后,缓缓探出半个头观察。
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夹在他与月光之间,让他只能看得清这两个人的轮廓。一个高大,一个更像女性躯体,女人背靠在墙上,但更像是占着主导的一方,男性摊手说着什么,风声摇荡,他听不清。
但至少这两个不是他在等的。琴酒收回视线,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兴趣。
他正打算离开,转头之际却又在前门看到了忽闪过的人影。
那人似乎是刚从旅馆外面回来,而且没有开车,因为车库在他这个方向。琴酒重新背贴在墙面上,等待前门的动静平息。
他抬头看向月光所照之处,不远处的居民房窗口反映出朦朦胧胧的圆光,洛杉矶这地方没什么星星,偏僻的郊区夜也显得暗。
应该差不多了吧。片刻后,银发杀手的脊背离开了墙面,不知何时秘密会面的两人停止了谈话,女人往琴酒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带着那个男人隐入了旁边的门内。
银发杀手回程的一路十分顺利,出来时旅馆寂静无声,回去时依旧,但他想这个晚上实际应该相当热闹,至少他见到的夜猫子就有三只。
他穿过走廊,停驻在自己的房间前,为防止发出声音,他离开时只是将门轻碰,没有关上。
但现在。
他看向不留一丝缝隙的门板,冷漠地压下了把手。
推门而入时,迎接他的是——
*
“早上好,黑泽先生,早上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203室前响起,而说着这款礼貌问候的店长小姐脸上的表情并不如她话里这么温和,她用力抿着唇保持微笑,额角却绷起一个井字。
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仔细看去,全是昨晚入住在店内的旅客,基安蒂和科恩也在内。
相比其他看起来不熟的冷漠旅客,这两人就显得聒噪些,基安蒂小声说着:“不就是一块破木板,用得着这样吗,别把他气醒了一人吃一颗枪子。”
“老大不会”科恩一如既往给出了无趣的回应。
“切”还没等基安蒂说完话,203室的门就开了。
琴酒看着门外这一大群人,顺便扫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两个小队成员,没说什么话。
“黑泽先生,请问方便跟我们一起去叫醒所有旅客吗,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交代哦。”店长小姐笑眯眯的,但琴酒只是冷漠。
“旅馆提供早餐吧。我要先下去用餐,有事等会儿再说。”
“哦,好吧、好吧,特立独行的客人,请去用餐吧,但是,别跑哦”
莫名其妙。
琴酒路过了被店长小姐领着前去敲202室房门的陌生旅客们,双手插在黑风衣的口袋里独自下楼。他猜着可能是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吧,失窃或者死了个人什么的。
但事件远比他想的要更加离奇,他站在楼梯的转角之处漠然向下看,整齐的桌椅,干净的地面,与他昨天入住时的景象别无二致。
但
室外的寒风无所顾忌地涌入本算得上温暖的房间,琴酒的视线往风口看去……
旅馆的门不见了。
第69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0
好消息, 琴酒的猜测全对,证明他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
坏消息,真的失窃又死人了。失窃的是旅馆女主人的宝贝门, 死掉的是住202室的窈窕女人。
嗯, 身后传来的尖叫告诉了他后面那条消息, 他下楼时看到了缀在队伍最后面的基安蒂和科恩, 但此时不方便单独将他们叫来问话,他便独自离开了。
银发的男人走进后厨,这家旅店的食材都是按量每日采购的,七份咖喱饭摆在桌面上,因为早上发现的事故还没有被分发, 数量似乎没错,但他眼尖地看到了角落的箩筐里未经处理的食材。
如果是平常锻炼食量偏大的男人, 那这些东西大概刚刚好两份。
琴酒的猜测再次应验了,二楼, 两个脑袋挤在201室的衣柜里,金色的脑袋压低声音:“外面出事了?”黑色的脑袋回答:“好像是。”
这正是尤里尔和降谷零,他们两个一早就在201室,此时听到外面的骚动, 怕外面的人搜过来才暂且躲进了衣柜里。
关于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旅馆的、又用了什么方式,降谷零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店长小姐默许的。
他们昨天傍晚离开后, 降谷零重新联络上了旅店负责人, 那人表示如果他们还想住进来,可以在晚上从西面的墙翻进201的窗子, 但只能允许他们待一个晚上一个白天, 并且要支付额外费用。
于是他们答应, 在深夜进入了201室。两人静静蛰伏, 轮番值守,毕竟旅馆里不仅有杀人犯抢劫犯通缉犯,还有三个组织成员住在这儿。一直到白天,他们听到门外出现骚动,才意识到出事了。
尤里尔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将手放在柜门后推了推,示意他看。降谷零便看见了笼在黑暗中一条不明显的缝隙,被男人按着的背板轻微陷入着。
后面有通道。
恰在此时202室爆发尖叫,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在背板上摸索起来,降谷零触到了一处异常,换了个姿势多方施力,扣住某处时,伴随着轻微的声响,缝隙一松,那可活动的木板就泄出一线通道。陈腐的气息从中溢出,尤里尔接过他手握的地方,无言地走在前面向内潜入。
*
发出尖叫的是秋水侑子,她双手紧扣在胸口闭眼步步后退,偷偷睁眼时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根本懒得看她,于是她整整袖子也不装了,微微扬起下巴转头就走。
“没意思,这里没门,我们换个地方找吧。”
队伍后面的基安蒂也只是对着科恩在说自己的事情,她的左腮贴了一块胶布,后颈处也有,都是遭尤里尔害的,她正怨气十足地跟同伴骂着:“昨天遇到波本那孙子被打就算了,今天还要因为一扇破门被扣在这里,我的猎物在外面早都跑光了!”
她跟科恩从昨天下午昏迷到今早,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店长过来敲门才幽幽转醒,本来想从命案现场那里脱身后接着告状吧,发现两人的移动电话还全被搜走了,而整个旅馆居然找不到一个公共座机。
真是个怪地方!
基安蒂咬牙切齿,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她讶异地右手成拳砸在了左掌心,说道:“哦,对哦!还没告诉琴酒我们遇到了波本呢!”
说着说着她又自言自语起来:“你说波本到这黑店里来干嘛,又不是没其他地方住。还有不就是跟朗姆告个状吗,这孙子居然敢直接叫人袭击我们?!这老娘能忍?科恩你说说,你能忍吗?!”
戴着帽子的男人沉默又缓慢地摇了一下头,基安蒂立刻“哈”得笑了一声,唇角咧开,抬手就拽着搭档往楼下走:“老娘现在就要去告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琴酒解释,组织处决他的时候我一定要端着把霰弹过去把他打成筛子。”
但麻烦的是,他们找不到琴酒了。
本以为能在后厨找到人,但连一根银色的头发都没看见,他们茫然地从厨房走出来开始翻找一整个一楼,琴酒却像隐了身似的,哪里都见不到。
他去哪了?基安蒂有话说,她突然竖起一根手指,脑袋上“铛铛”亮起一个灯泡。
“我知道了,人一定是琴酒杀的,他是找了个借口逃难去了!不然他又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肯定是贪生怕死怕被人找上门,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
“……”科恩对于这番诋毁言论报以沉默,但他也不明白琴酒去哪里了,而且楼上的人是琴酒杀的还真挺可能的。
“还是继续找找吧,老大可能是在哪里找门的线索。”
科恩沉闷地回答,基安蒂抱臂哼了一声,也是跟上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路过的地方,一只琴酒正被关在门里无助呐喊。
“救——命——啊——救——命——啊——”
开玩笑的,Top Killer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举动。不过这几声到底是谁喊的。琴酒看着突然翻转把他带进来后就死死锁上的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要举报,这旅店的门会吃人。
他只是从后厨出来后看到前台背后的门,想着现在白天了可以好好搜索一下地形而已。哪想伸手一推,就被门吃掉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狭窄的通道,黑洞洞的尽头不知通向哪里,旁边的墙壁莫名带着些潮气,味道杂在一起,几步之外的顶上有一个通风口,悠悠地吹进一些无济于事的冷风。
他没带照明工具,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能发出一点光亮而已,开手电筒的话电消耗的太快了,他随身没有带锂电池。
好麻烦啊。没人在周围的时候杀手偶尔也会不想做多余的事,但等在这里待人过来把他救出去?又太不现实,唯一的选择只有往里走,看看这个密道内藏了什么。
琴酒无声叹了口气,往入口的反方向深入,这通道越来越矮,一开始太黑了他没注意到,帽子被刮蹭往后掀出去。他急忙伸手接住,让帽子幸免于难。
……
银色的发丝飘起来几根,他只好摘下帽子,单手将其贴在胸前继续前进。每天这么多破事辛苦吗琴酒?不辛苦,命苦。命苦的琴酒挤在窄道里,发现不仅帽子得摘,他的黑风衣也被迫刮在恶心的墙壁上。
不要动他的衣服……
这种通道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这还是人吗?旅馆外表也是方方正正的,你挖个暗道挖个梯形什么意思?琴酒试图保住他的衣服,因为这其实是新的,他还没穿几天。
但跟空气较劲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墙壁上凸起的小石子能刮蹭到他的衣服,更不知道衣服会破在哪里。
衣服质量好,经得起划,但如果再加入他自己的力量,等到自己出去后风衣的下摆可能得成烂布条了。
琴酒觉得进来这一趟损失惨重。不如拿出做任务时的冷酷气质吧,一件衣服而已,他回去之后刷叛徒的卡再买个几百件……
刚这么想着,耳内突然捕捉到一点回声。琴酒抬起头来目视前方。
老鼠?
即使漆黑一片,声音依旧足够清晰。
这种通道内确实容易长老鼠,但他怎么觉得……
这声音有点像人发出来的呢。
他静静地站定倾听。那回声的源头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细细分辨,那似乎是两个人在谈话。
“刚才那扇通往下面的门,最后再去吧。我现在有点想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声音应该还是死人了吧,你要管吗?”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估计等我们调查完出去连尸体都被清理走了,这包含在入住的客房服务内哦。”
“……这么刺激?”尤里尔叹了一口气。
“那不说这个,你要怎么找到想等的人呢?”
“嗯……我只知道他喜欢吃土豆丝配红姜片,喜欢用某柔洗发水!”
土豆丝配红姜,某柔洗发水。前面一堆稀碎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最后两个词倒是诡异的精准传入琴酒的耳中。?这两个人在聊什么。声音在通道内距离的太远,又被回音撞得失了真,他认不得对方是谁。但那声音突然一停,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似的。
琴酒感受着后方自通风口传来的丝丝冷风。
不好。
他开始继续往前走去。
对方一定来过这里,现在这是察觉到有人站在这里了。
行进在无光又陌生的密道里,转角过后,突然感受不到应有的风,发现黑暗通道的尽头有站着一个静静注视着他们的陌生人,因而极速收声,转声就跑。
现在的最优选择自然是琴酒上前去抓住他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又要怎么出去。狭窄的密道中展开看不清的追逐战,左手贴在微湿的墙壁上好引着自己快速准确地前行。
但对方似乎又把握住了对地形更为熟悉的先机。几个转角之后,连脚步声都完全消失,他按亮手机,四处逡巡,但目及之处无一线索。
他忽的看到前方墙壁的下方有方形的光亮,便快步前去。
这里似乎是连通了整个旅馆的通风管道,而且空间做的格外大,像是专门等着人藏进去似的。
他站定在那方口前,里面的微光照亮他下半截裤腿。他收起手机,缓缓、缓缓地下蹲。
“呼——”在他脸露出在方框中的一瞬间,一记冲拳往他面上袭去,琴酒立刻伸手反抓,脸上扯出一抹冷笑,右方紧接亦袭来破空声,他早有预料,左手背拧出青筋,死死钳制住对方的另一手。
两人死死僵持住,但以姿势来看显然是琴酒占优,他正打算将人力气耗尽后拖出来看看,第三拳突然从空隙中袭来,他一时不察无法抽手抵挡,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拳头在眼前越放越大,最后狠狠地击中他的鼻梁。
“呃……”
他发出一声闷哼,眼前的景象立刻像花屏一样闪烁模糊下去。
双拳……难敌…四手……
(物理版)。
“咚。”
疲惫的杀手原地睡下了。
第70章 旅途中的二三事11
琴酒幽幽转醒时, 天已经黑了。
当然他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一切判断只是来源于他的体感。鼻梁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揉了揉, 鼻腔竟凭空掉下几滴血来。
他看着溅落在虎口的血液, 眼神很可怕。
波本, 他完蛋了。
男人放下狠话后将血液随手抹在已经弄脏的衣摆上, 原路返回出去,至于为什么他不去通风管道里查探一下,一是那两个人不会这么蠢留在原地,二是让他钻通风管道有失风度。
高冷杀手从不做多余的事,他绝对会把那两个叛徒找出来做掉, 他推开门后重见天日,呃,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不过失踪了一白天,外面就已经传成他是活跃在洛杉矶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现在杀了新目标后正在跑路了
他看向跑到他旁边给他传消息的科恩,提问:“他们认真的?”
科恩重重点头。
“基安蒂呢?”他又问。
“被当成偷了门的罪犯关起来了。”?
我一天不在你们都快给自己玩死了?
“对了老大,基安蒂临走前提醒我要告诉你,昨天波本跟一个陌生男人阻止我们给朗姆打电话, 还对我们动手他肯定……”
“行了,我早就知道了。”你说的那两个人都敢伸出三只拳头往我脸上打了, “跟我讲讲我消失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
银发男人说着便转身上楼去, 科恩看了一眼他从中走出的暗门,紧接着也跟上。
“是这样的, 白天店长带着我们发现尸体后, 就说所有人都齐了, 我们得对她的门负责, 找不到的话,所有人都不许离开旅馆。我们本来想跟老大你商量一下的,但四处都找不到你,只能先看别人怎么动作。”
“嗯,继续。”他没解释自己去哪了,对他而言,掌握现下的状况更为重要。
“那个络腮胡的男人说自己有急事,不想跟我们纠缠,就立刻爆出说自己昨晚跟店长见面了,他们回去时门还在,那之后自己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睡觉,没再出去过。”
他停顿了一下:“但店长的意思是,依旧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不许走。”
“嗯。”那么当晚在旅馆后方看到的两个人影应该就是女主人和络腮胡了,“还有呢?”
“那个金头发的女人说自己昨晚也出去了,她出去的时候门是完好无损的,连门把手都没坏一个。”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她没说自己出去干什么?”
“没有,她说是私事,但她说自己回到旅馆的时候听到房子侧边有动静,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出去了。”
哦,那个是他。琴酒整整袖口,他就说昨晚热闹吧,这下一问真的全在外面了。房子东面是他,正面是金发女人,背面是店长和络腮胡,那还差个西面,三缺一速来。
“那基安蒂被当成偷门的犯人又是因为什么?”
“哦!也是金发女人说的,说是自己回去的时候刚打算上到二楼,就看到一个女性的影子在走廊上穿过,她一回想肯定是基安蒂。基安蒂可能是装晕,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下去拆门,把门板藏起来!”?基安蒂是什么爱好很奇特的人吗,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脏在她身上,而且照这么说那偷门的人就更不可能是基安蒂了,因为——
“哟。”刚打算对科恩说些话,身旁就传来陌生的声音。两个人转过头去,正看到托着腮的金发少女倚在二楼的木栏杆上,打量着琴酒。
“杀人犯回来啦~”
飘悠悠的语调十分轻佻,她似乎有点看不惯这个昨天入住时嫌她吵的男人。他长这么大一定没谈过恋爱吧,说不定是被女人狠狠伤害才变成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完全无法理解她对心上人的想念!秋水侑子决定找他点事,看到他风衣一角时却突然惊讶地直起身来。
“不是真是你杀的?这是你杀人时不小心留下的证据是不是?!”
金发女人睁大眼睛指向那黑布料上残留的不明显血渍。
琴酒低下头,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是鼻血。
“走吧,科恩。”
“诶!你别走啊!不是你下一个打算杀谁,不会是我吧,你真被女人伤到犯下连环杀人罪吗?!我跟你讲不要伤及无辜——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琴酒当然没有在听,冷酷地进入科恩的房间关上门,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两个人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外面的金发女人自己拍累了离开,琴酒少见地叹了口气,觉得从某时刻开始自己身边就行发生怪事。
“那个老大,你刚才想说什么?”
也就科恩还有用点,至少没有话少到成为哑巴,还记得要问正事。
“那个202室的女人就是我杀的。”他的双手又插进口袋里,眼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去,“当然,我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金发女人看见的那个二楼的人影,其实是202室的住客进了我的房间,她在里面蹲守准备刺杀我”
“所以您才说那不是基安蒂……哦!所以最开始是那个女人想对您下手?!但为什么?”
“哼,帮我把尸体处理成那副模样的人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我可没有闲心去把一枪毙命的尸体伪装成那个样子。”他一开始语焉不详,从口袋中拿出烟盒,顶出一支烟咬在唇边,但在考虑完下属的智商后还是把话说完整了。
“我杀完人后,管店的那个女人敲响了我的房门,她说,‘客房服务’,然后把尸体拖回了死者住的202室,伪装成那副样子。”
——那副墙面写上“拉契”,割去小手指的样子。
所以他们在传言凶手时都指向了“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旅馆主人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他是被真正的杀人案凶手选作新目标才遇袭的。
现在想想这位凶手从前选择的目标所拥有的共同特征,混血、男人、高大,跟他还真是相符。
可惜她选错了人,让自己命丧黄泉。
啧,早知道不来这旅馆了,否则那女人说不定盯上的就是波本和尤里尔两个,能替他除掉一个也不错,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接下来最要紧的是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老大?”
“当然是赶紧想办法把基安蒂弄出来。”命好苦,琴酒咬了咬不能点燃的烟,“反正只要把那扇破门找出来放到那女人面前就行了,赶紧结束吧。”
《琴酒他只想赶紧结束》。
恰巧那急着出去的男人正查探完门的情况,从外面冒着雨回来。他抱怨着:“我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才找关系拿来了旅馆* 前的监控,这条街上所有的留存视频画面却全是黑的,为了一扇门至于做到这一步吗?!你那扇门里是不是嵌着金啊?”
他最后一句问的是刚从201室出来的旅馆主人,正打开门的琴酒和她站在同一条走廊上,银发男人亦向她投去视线。
“只是普通的门呢,并不值钱哦。”
“那你这么执着地要把它找回来干什么?!”
因为……那是她很重要的人留给她的遗产呀。所以一块都不能少。女主人笑眯眯的,没有回答。倒是身侧突然传来“为什么从201室出来”的疑问时,她缓缓转头看去。
她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注视着银发男人的眼睛:“因为旅馆里好像进了不请自来的客人呢,得找出来、赶回去才行。”
……这么盯他干什么?又不是他窜进来的。琴酒发现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踏步穿过女主人进入201室,里面床铺崭新像是无人居住,但木地板上还是留下了不明显的足印。
她从201室出来,又说有不速之客,那么……
波本和尤里尔。
他撇去地板上属于女人的鞋印,辨析着杂乱灰尘中两人的去向,浅浅的圆弧形逐渐逼近房间的一角,那里静静伫立的……是一个衣柜。
密道的另一个入口,也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