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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咬的?◎

    温热的气息扑在陈与禾颈间。

    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害羞,裴放眼看着她的侧颈和耳廓越来越红。她转头去看厨房,把红透的耳珠送到他眼前却毫不知情。

    裴放伸手捏了捏那颗鲜红欲滴的耳珠。

    听说人突然脸红耳热,是因为皮肤充血。比起简单的触碰,裴放更想比较一下,充血后的耳垂和同样血管丰富的嘴唇,哪个的温度更甚。

    但考虑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生生忍住了。

    “裴放!”陈与禾捂住自己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还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裴放笑得肆意:“谢谢夸奖。”

    虽然隔着饭厅,卢惜寒还是把两人的亲密互动看了个实在。她一边偷笑一边跟赵姨说:“总算有人能治他了。”

    “小放有女朋友了,这下你也该放心了吧。”

    “赵姐,你说我是不是快抱孙子了?”

    赵姨笑而不语。这才第一次上门见面呢,就想起这么远的以后了?

    陈与禾从裴放身上起来,又退后几步,卢惜寒和赵姨也*就跟着上菜了。

    她现在只想离裴放越远越好:“阿姨,我来帮您。”

    “不用小禾,你坐着就好。”卢惜寒对陈与禾总是客气,对儿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裴放,过来帮忙。”

    “来了。”

    陈与禾窃喜,原来总裁也怕被妈妈连名带姓地叫名字。

    等菜上完,陈与禾暗叹夸张。

    总共四张嘴吃饭,赵姨硬是准备了十道菜。

    卢惜寒自己也觉得有点夸张:“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做了些。”

    赵姨把排骨转到陈与禾跟前:“惜寒特意问了小放,听说你喜欢糖醋排骨,今天的菜都没放葱,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试试?”卢惜寒夹了一块排骨准备放到陈与禾碗里。

    裴放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妈,她舌头被咬了,吃不了这个,你给我吧。”

    下午在裴放办公室见到的场景钻进卢惜寒脑子里,她瞪了一眼儿子:“你咬的?”

    “不不不,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跟裴…跟他没关系。”陈与禾慌乱解释,“已经快好了,能吃的。”

    裴放还是没能逃过卢惜寒的一掌:“知道小禾受伤了你还…”

    裴放被这一掌拍得差点噎着,陈与禾帮他顺气,也帮着解释:“阿姨,他事先不知道的。”

    “小禾,你别向着他说话。”

    来之前,陈与禾怎么都想不到裴放家里是这种氛围。她以为这种家庭应该是严肃的、优雅的,没想到他妈妈这么接地气。

    陈与禾在两位长辈殷切的目光中啃了一口排骨:“很好吃。谢谢阿姨,谢谢赵姨。”

    今天的裴放备受冷落:“我呢,不谢谢我?”

    “有你什么事儿,吃你的饭。”

    上桌还没十分钟,陈与禾就已经吃饱了,两位长辈实在是太热情。

    用餐过半,赵姨突然问:“小禾,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陈与禾终于找到机会放下筷子了。

    “我爸是工厂的工程师。我妈以前在一家服装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她就自己支了个摊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现在也帮人做做衣服什么的。”

    卢惜寒也放下筷子:“这个好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请你妈妈给我做身旗袍,私人订制的,多好。”

    怎么就提到结婚了?陈与禾心虚得要命,猛灌一口水压惊。

    “我妈妈做的可能跟阿姨想象中那种私人订制不太一样。我们那儿小地方,也就是帮老人孩子做些家居服之类的,顾客要求也不高,以舒适为主。”

    虽然陈与禾妈妈近几年也开拓了些新业务,旗袍也做过几件,但跟卢惜寒以为的那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你妈妈一定手很巧,不像我,什么都不会。炖个汤还有人不领情。”

    被点名批评的裴放无辜中枪,默默盛了一碗爱心补汤:“我喝还不行吗?”

    卢惜寒白了一眼裴放,继续跟赵姨讨论起做衣服的事情来。

    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收到了回信。陈与禾几乎立马想跟对方联系,但用餐还没结束,她不好中途离开。

    正犹豫间,卢惜寒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小禾?”

    “阿姨,我想去打个电话可以吗,很重要。”

    “去呗,这有什么?”

    “谢谢阿姨。那阿姨、赵姨,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不用等我。”

    校友名叫宋文林,是大她几届的师兄。巧的是,他竟然就在陈与禾今天查询到的那家企业工作。

    电话沟通持续了约二十分钟,陈与禾了解对方的情况。

    宋文林是兴康市的晟鑫新材料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同时也是董事长的儿子。

    五年前,他从克宾顿毕业后回国后,子承父业,又大刀阔斧地在公司内改革,力排众议开拓了MOD的研发和生产线。

    MOD的研发和生产线花了大量资金,效益却不如预期,很多元老都不太服气,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他在公司的地位更是雪上加霜。

    恰好陈与禾有需求,两人又是校友,若是能达成合作,这将是双赢的结局。

    通完话之后的陈与禾明显脚步都轻快了些。

    裴放他们已经结束晚餐,他正帮着赵姨收拾餐桌,看她过来,笑着问:“看来结果不错?”

    “嗯。另外再约时间到他们公司考察。我想约孟博士一起去看看。”

    卢惜寒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哪个孟博士?”

    “我们公司有一个研发项目,是跟江宁大学——”

    “妈,把这个拿进去吧。”裴放把手里的碗递给卢惜寒。

    “你还指使起我来了。”

    裴放陪着笑:“您不是还做了甜点吗,顺便拿出来呗。”

    “对哦,差点忘了。”卢惜寒拍了拍脑袋,怪自己记性差,“小禾,做饭我不在行,但烘焙做得还不错。小放说你喜欢巧克力,我特意做的巧克力蛋糕,你一定要尝尝。”

    “好嘞。”

    卢惜寒进厨房后,陈与禾转头看向裴放:“我喜欢巧克力,也是简特助背调查到的?”

    裴放理直气壮地“嗯”一声:“你知道的,简晨办事向来仔细。”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这些喜好的,陈与禾虽然好奇,偶尔也揶揄两句,但裴放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投资关系嘛,钱到位了就行。

    饭后,尝过了甜品,陈与禾吃得太饱,卢惜寒又拉着她和裴放参观自家花园。

    现下正是花园最美的季节,月季、绣球、爬藤植物,繁闹、锦簇。只不过天色渐晚,风景没有阳光这层滤镜,美丽也折损了几分。

    既然已经到了室外,时间也不早了,陈与禾趁机跟卢惜寒辞行。

    卢惜寒拉着她的手挽留:“不住一晚再走吗?你们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陈与禾眼神求助裴放,他依旧没理她。

    “不了阿姨。”陈与禾慌忙中找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我室友忘带钥匙了,等我回去开门呢。”

    “室友?”卢惜寒一脸错愕,回头看了眼儿子,又看回陈与禾,“你们没住一起?”

    “没。”

    卢惜寒面露失望之色,裴放紧急抢救:“她周末会来我那儿住。”

    “是吗?”卢惜寒向陈与禾求证。

    “嗯,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上班比较方便,突然放室友鸽子也不好。”陈与禾硬着头皮承认,趁卢惜寒看不见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裴放。

    平白无故添什么乱?

    “小放那套房子交通也方便,或者让他接送你上下班,反正他整天没事干。”

    “怎么会,裴总很忙的。”

    陈与禾只顾着怎么拒绝同居,完全没注意自己对裴放的称呼已经引起了卢惜寒的怀疑。卢惜寒在两人之间打量一番,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裴放还能看不出自己妈妈的意思吗,不过现在解释反而更可疑。

    他护着陈与禾:“妈,她脸皮薄,您就别催了。我们会看着办的。”

    卢惜寒面色稍霁:“好,我不催。小禾我很喜欢,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好。那我先送她回去了?”

    “等一下。”说着卢惜寒快步跑回屋里。

    陈与禾用手肘怼了一下裴放:“你妈不会要送我什么贵重的礼物吧?”

    她一脸惊恐的样子,裴放只觉好笑:“给你你就收着。”

    “我不要,你想办法退回去。”

    “你觉得我在卢女士面前有这个分量吗?”

    “那你自己收着。”

    不过还好,卢惜寒只是把做好的蛋糕打包让她带回去给室友尝尝。

    陈与禾瞬间露出一个今晚最灿烂的笑:“好嘞,谢谢阿姨。”

    一直到上了车,陈与禾还保持着微笑。

    裴放取笑她没出息:“我妈要是给你什么传家手镯戒指什么的,不得吓死你。”

    “那我怕是真的要下拔舌地狱了。”

    她越看那蛋糕越觉得可爱,给她挡了多少麻烦。

    “别高兴太早。我妈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陈与禾不以为意:“她还能逼着我们结婚不成?”

    “那倒是不至于。不过她肯定会去我那儿看你是不是真的在那儿住过。”

    陈与禾乐得轻松:“谎是你撒的,你自己解决。”

    “我一个人怎么解决?”

    “买点女性生活用品放家里不就完了吗?”

    裴放眉心一跳:“你觉得卢女士这么好糊弄?”

    “那我不管,谁让你那么说。”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我不那么说,她也会催我们同居的。你在卢女士跟前叫我裴总,这个怎么说,进门前我可提醒过你。”

    “那怎么了?”陈与禾嘴硬辩解,“你是我公司的投资人,这么叫你不对吗?”

    “陈与禾,再狡辩一句,你明天就搬到我那儿去。”

    这男人,争不过就拿权利压人,气量真小。

    陈与禾适时服软:“哎呀裴总,到时候再说嘛。”

    “少来这套。”

    32

    第32章

    ◎旧相识◎

    去兴康市考察的事,陈与禾不知道怎么跟孟玦说。那天不欢而散,两人没再联系过。

    但MOD的质量和性能关系到后续的研发,宋文林说可以根据他们的要求,开发适应他们要求的材料,所以前期的沟通非常重要。

    纠结再三,工作还是得推进。

    陈与禾给孟玦发了一条非常官方的信息,大意是邀请他共同参与考察,询问他的时间,她好安排交通和住宿。

    陈与禾吃午饭时收到了孟玦的回复,他发了一张自己的日程表,陈与禾迅速敲定了时间,并发信息询问他的身份证号码。

    这次孟玦回复得很快,只有一排数字,再没有更多的话。

    他还在生气吗?

    要哄哄他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与禾,直到在飞机上碰到孟玦,她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孟玦看着心情还不错?

    夏颖给他们订了商务舱,给陈与禾心疼得不行,但没有时间更合适的航班了,他们只有三天时间,孟玦还特意挪出一天来。

    还是吴浩帆安慰她,说咱现在有了投资,跟通航的合作也在有序推进中,没必要纠结费用。

    孟玦上了飞机就带上眼罩,拒绝了一切交流。

    因为是早班机,陈与禾起得比平常早很多,航程2小时,她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宋文林很热情,派了车来接,司机先送他们去酒店放行李。

    办理了入驻,两人乘坐电梯前往房间所在楼层。这一路除了必要的交流,孟玦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电梯轿厢三面都是镜子,把两人之间的尴尬和孟玦身上的冷意映照得尤为明显。在兴康的这三天都要这样吗?

    密闭空间内,呼吸几近可闻。

    孟玦站得笔直,陈与禾问出了萦绕在她心间的问题:“孟玦,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呢,前女友还是合作伙伴?”

    陈与禾抬头看向他:“以…陈与禾这个身份。”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电梯到达,孟玦率先出去。

    重逢以来,陈与禾一直希望孟玦能抛开两人的前尘往事,就事论事。但也不至于到形同陌路的程度,这也太奇怪了。

    “孟玦。”陈与禾追上去,“就算你生我的气,那我们至少是朋友吧。你一句话不说,别人会觉得奇怪的。刚刚司机都看了我们好几次。”

    孟玦骤然停下,陈与禾撞上他的手臂。

    “陈与禾,我跟你做不了朋友。”

    “那我们也是合作关系啊。”

    “合作会有结束的那天。在那之前,你想清楚,要跟我做回恋人,还是陌生人,没有中间选项。”

    陈与禾怔怔:“好吧。”

    孟玦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反应,转身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晟鑫公司在郊区的产业园区内,两人压缩了午饭时间,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司机在公司大门前停下,给陈与禾指了指保卫室旁边的男子,说那就是他们小宋总。

    陈与禾没戴眼镜,竟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宋文林上前帮忙开门,陈与禾隔着车窗惊呼:“Eric?怎么是你?”

    “Ceres?竟然真的是你!”宋文林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又帮她打开副驾的门,待她下车后,上下打量着,“你现在变得我都不敢认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与禾余光扫到等在旁边面色不悦的孟玦,决定先办正事,“Eric,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合作的专家,江宁大学的研究员孟玦,他也是井德明教授的学生。”

    “孟博士你好,欢迎来晟鑫考察。”宋文林一身正式的西装,面对孟玦时,恢复了一个总经理的仪态,朝孟玦伸出了右手,“之前有幸见过井教授,听他提起过您,久仰大名。”

    “宋总客气了。”

    宋文林侧身让客人先进:“那我们先去我办公室聊聊基本情况,待会儿再去看生产线和产品?”

    “好,那就听宋总安排。”

    宋文林带着两位客人往行政楼去,故友重逢的喜悦犹在,他对陈与禾说:“你就别叫我宋总了,听着怪别扭的。”

    “那还叫你Eric?”

    “行。见到你就想到那会儿在国外的日子了。当时还觉得苦,现在才知道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陈与禾跟着玩笑:“那是你的神仙日子,我可不是。”

    宋文林神情略微僵硬了几分,随即又恢复如常:“今天不聊那些不开心的。老友重逢,值得庆祝,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宋文林本来安排的是商务宴请,没想到来的客户是昔日旧友,他安排助理重新找个方便朋友聚会聊天的地方。

    陈与禾和宋文林认识,是因为兼职。

    留学那会儿,陈与禾实在是没什么钱,偏偏国外什么都贵,光是吃穿住行就花费不少。家里能给的支持不多,她只能在课余时间四处打工挣钱。

    彼时的宋文林跟几个朋友开了一家音乐酒吧,不仅为了挣钱,也是想提供一个同胞们报团取暖的地方。

    那是一个大风天,从酒吧的玻璃门看出去,外面的世界像被狂风刮过的芦苇地,大片的雪花被卷起,在地面形成一支湍急的河流。

    陈与禾就是那时,从漫天风雪里走来,推开了酒吧厚重的玻璃门,颤抖着问他还需要兼职吗?

    可能是那天风雪太大,宋文林印象中的陈与禾远比现在要孱弱。那时他生怕这个瘦弱的女孩被风刮跑,或者因为推不开厚重的门而被拦在门外。

    那时宋文林身边的朋友,无一不是家境殷实,背景深厚,哪里会有陈与禾这样边读书边打工的留学生。

    他动了恻隐之心,给了那个女孩一个岗位。

    那个酒吧像是漂泊在外的中国人的一个乌托邦,大家不计身份、不分年龄,不问过往,只是在那儿用中文聊天、喝酒、听音乐、遥望故乡。

    是以,陈与禾跟宋文林认识那么久,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才有了这么一场惊喜的重逢。

    即便陈与禾现在已经蜕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企业负责人,当她开着玩笑说,总结她在国外的生活跟他不一样时,宋文林还是忍不住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

    晟鑫公司已经成立近30年,现在的办公楼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装修风格很质朴。

    宋文林推开一扇暗红色木门,里面就是他的办公室。作为接班人,他的办公室可谓简约,非常具有年代气息的办公桌和书柜,会客区也是红木的桌椅。

    这哪里看得出这办公室的主人,曾经是一个身上挂着贝斯,在聚光灯下踩着音响摇头晃脑的摇滚青年。

    随着三个人陆续进了办公室,有工作人员送来热茶。

    陈与禾打趣到:“没想到当年放浪不羁的贝斯手Eric,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企业家?”

    “我也没有想到,当年好心收留的打工小妹,现在成了我的客户?”

    “那是不是说明,好人有好报?”

    “当然。”宋文林将公司宣传册和产品资料分发给陈与禾和孟玦,“二位,这是我们的资料,请过目!”

    孟玦迟迟没有从巨大的信息量中抽身。

    重逢以来,他从未问过陈与禾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陷在一个被各种传言编织好的茧房里。他固执地以为陈与禾抛弃他,放弃他们的感情,至少过得潇洒肆意。

    但从她和宋文林的对话中听来,她的留学生涯,似乎极为困难。

    她不是收了他母亲给的钱吗?

    为什么还会去打工?

    “孟博士,孟博士?”

    孟玦被宋文林召唤回现实:“不好意思,怎么了宋总?”

    “井教授最近提出氢气安全高效储运是产业规模化发展的关键,这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机会。”

    “嗯,老师一直很支持我做这个方向,陈总监这个项目也是他推荐给我的。”

    宋文林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既然是井教授也看好的项目,我们晟鑫一定全力以赴。”

    陈与禾拱手:“那就靠Eric大力支持了。”

    “不,Ceres,我能不能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扬眉吐气,就靠你了。”

    被委以重任的陈与禾暗自给自己打气:“那咱们去看看实验室和生产线?”

    宋文林干劲十足:“二位请,我带路!”

    经过一下午的现场考察,也跟现场的技术人员和一线工人了解了情况,晟鑫是行业内为数不多的在逆境中依然坚持研发和改革的企业。

    也难怪宋文林作为接班人却不受公司元老的待见,在大环境普遍不好的情况下,还砸钱在研发和新产品上,风险确实很大。

    同时,也是机遇。

    宋文林在克宾顿大学的时间并没有白费,他们目前的MOD产品主要用于出口,但销量小,收益远不及投入。

    晟鑫现有的产品还达不到绿氢的要求。他们的生产总监不在,明天才回来。陈与禾跟宋文林约好明天再详谈他们对MOD产品性能的要求,以及后期的规划。

    参观完晟鑫,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工作结束,宋文林立刻转换身份:“走吧,吃饭去?”

    陈与禾看向孟玦,征求他的意见。

    她想,他可能不愿意参与这场叙旧含量过高的聚餐,何况孟玦一直对她的留学经历耿耿于怀,宋文林又是在留学期间认识的朋友,他会不会介意?

    孟玦并不是这么想的,他避开她的视线,对宋文林说:“宋总费心了。”

    抛开总经理身份的宋文林十分豪爽:“都是朋友。”

    宋文林带两人到了一家小酒馆。装潢别致,灯光昏暗。

    一行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穿过大堂稀疏的几张桌子,到了一间包房,菜已经上好了,应该是宋文林提前吩咐过。

    陈与禾一路观察过来,虽然觉得有点熟悉,却也没多想,进门后看到宋文林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明白过来。

    她笑问:“这家餐厅不会是你的秘密基地吧?”

    “聪明。”宋文林激动地打了个响指,“二位请坐。”

    安顿好客人,宋文林脱下正经的西装外套挂上,神秘地说:“二位先吃着,我去准备一下。”

    宋文林离开后,诡异的氛围又开始蔓延。

    还是陈与禾开口打破尴尬:“没想到这趟来这么顺利。”

    “没想到的事情还挺多的。”

    主动挑起话题被孟玦噎了回来,陈与禾干笑两声。

    谁再开口说话谁是小狗。

    33

    第33章

    ◎孟玦,我冷◎

    不久后,宋文林手里端着几个精致的酒瓶进来。

    “这几瓶是我亲自酿的,专门招待朋友的,你们一定得尝尝。”

    孟玦视线跟随着酒瓶:“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那太可惜了,Ceres,你帮我提提意见?”

    陈与禾回了一条吴浩帆的信息,看到漂亮的容器,欣然应允:“好呀。不过不能喝太多,明天还有正事呢。”

    宋文林一直就对酒颇有研究,现在竟然自己上手酿酒了,还悄悄开了这么一家低调的小酒馆。

    “都是果酒,度数低,针对年轻女顾客的。”

    孟玦只能喝茶。他借着茶杯的遮掩,看向陈与禾,只见她笑吟吟地望着宋文林斟酒,然后捻起淡青色陶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又浅浅抿了一口。

    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宋文林迫不及待:“怎么样?”

    “清香,回甘,挺好喝的。”陈与禾又端起酒杯看了看,“也好看。年轻女孩应该会很喜欢。”

    “那就好。”宋文林露出满意的神色,又给她斟上一杯,“这是樱桃酒,今年第一次酿。既然你说不错,那明年多酿些,作为酒馆的新品。”

    中午本来就吃得潦草,下午又费神费力,陈与禾早饿得不行:“Eric,不仅是酒水,菜品或许我也能品鉴一二?”

    “不好意思,高兴得忘了。孟博士,Ceres,动筷吧!”

    孟玦的餐桌礼仪向来规矩,宋文林就随意得多。

    故友重逢,宋文林有太多要倾诉的话了。

    自回国后,他决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合格的企业负责人。曾经那些年少轻狂,仗剑走天涯的梦想,早就搁浅在岁月长河里。

    而陈与禾,是见证过他辉煌岁月的人,在酒精的催化下,人就容易变得多愁善感。

    “Ceres,当年你离开酒吧以后,我就被老头子催着回国了。快四年了,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陈与禾闷闷地笑着:“怎么过的?”

    “惨无人道!”宋文林愤慨道,“我从研发部的小职员干起,好不容易交到朋友了,老头子突然宣布我是接班人,朋友们都对我避而远之。我怀疑这老头子就是故意的。”

    “高处不胜寒啊!”陈与禾想起裴放说的,身居高位的人,最好不要谈感情,会摔得很惨。宋文林的父亲应该也是这么考虑的。

    “当了总经理以后,我决定开拓一条专供出口MOD的产线,那群老头子把我贬得,就差骂我祖宗了。”宋文林说着笑出声来,“不过他们不敢骂,因为我爸不同意。所以他们就指着我鼻子骂,动不动就去告状。”

    好几种自制酒下肚,陈与禾也有些微醺:“宋总,您这已经很好了。不像我,天天跟孙子似的拉投资,到处看人脸色,吃了不知道多少闭门羹。”

    “这倒是。”

    两人又干了一杯。

    孟玦早就吃好了,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聊天。

    陈与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酒鬼,菜没吃两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眼下,杯子又空了,孟玦把她的酒杯挪远:“少喝点,你真把酒当果汁喝呢。”

    “对。不能喝了,宋总,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什么宋总,跟以前一样叫我Eric。”宋文林让服务生送来一只白色的酒杯,搁在陈与禾面前,“对了,还没问你离开酒吧以后去哪儿?”

    陈与禾笑着耸耸肩:“忙着毕业呗。同学给介绍了一个轻松的活儿,给小孩子做中文老师,钱也给得多。我回国以后,那小女孩儿还经常联系我呢!”

    “那就好。我老担心你再被人欺负。现在看到你这么好,我真为你高兴。”

    “说真的Eric,谢谢你当时收留我,不然我可能真的…”

    “说那些干嘛,出门在外,不就得靠朋友嘛,就像现在我得靠你打个翻身仗。我要让那群老头子对我刮目相看,想想就解气!”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财务自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再受那些窝囊气,那该有多好。

    陶瓷杯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对,解气!”

    宋文林突然想到什么,凑近陈与禾说:“对了,那个欺负你的人渣,听说去年被人踹中了命根子,差点报废。”

    “是吗,那简直大快人心!我要给踹他的那个人送锦旗。”

    “行,我去打听打听是哪位女英雄干的好事。”

    听到这个消息,陈与禾是真的高兴:“这个值得干一杯!”

    一顿饭下来,菜没动多少,酒却喝完了。

    孟玦眉头紧皱,不是因为两个醉鬼。而是他窥见了陈与禾在国外那几年的某些真相,她不愿意提及的某些不堪。

    若不是宋文林醉得倒头就睡,孟玦真想把他嘴巴撬开,把他在陈与禾生命里缺席的那几年统统搞清楚。

    陈与禾面色潮红,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声称自己没醉,非得坚持到有人来把宋文林接走,才肯跟孟玦上了回酒店的车。

    自制的果酒后劲悠长。车子一启动,陈与禾就坚持不住,趴在孟玦腿上沉沉地睡去。

    还是上午那个司机,因为知道孟玦不爱说话,一路无言开到酒店。

    司机下车帮忙打开后座车门,问孟玦:“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今天辛苦您!”

    “应该的。那我明天在老地方接二位。”

    “好的,谢谢。”

    孟玦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头上,现在睡得正熟,他没舍得叫醒她。

    司机帮忙扶着车门,孟玦轻柔地抱起熟睡的陈与禾,下了车。

    直到把她放到床上,她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孟玦失笑:“还说没醉。”

    他坐在床边打量起她。

    睡着的陈与禾跟以前一样,喜欢把手伸到被子外面。

    江宁的冬天,天气总是湿冷,陈与禾改不掉把手伸到被子外面的习惯。刚伸出一会儿,手臂就会被冻得冰凉。她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冷,又把手塞回被窝里。冰冷的手臂蜷在孟玦胸口,倒把他给冻醒了。

    孟玦把玩着她露在外面的手:“陈与禾,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我只顾着怪你,唯独忘了问你好不好。

    孟玦捋顺她额间的碎发,才发现她出了一层薄汗,眉心也蹙了起来。

    “小与,小与?”

    孟玦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与自己差不多,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见她呼吸越发急促。

    “小与,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冷。”

    “冷?”现在已是春夏交际的季节,就算是晚上,气温绝不至于会冷。孟玦把她身上的薄被往上提,又裹紧了些。

    陈与禾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脸痛苦,紧紧攥着被角:“孟玦,我冷。”

    孟玦扶着她坐起身,把她抱进怀里,又把被子拉起来,围在她背后。

    “还冷吗?”

    她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

    陈与禾觉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叫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已经回国了,有家人,有朋友,生活清贫却充实,晚上苏苏还会准备好晚饭等她回家。

    但她的身体又好像置身于偌大的广场。

    周围的人跟她有着不一样的发色和瞳孔,他们用蓝棕色的眼睛看向她,好像在说,看这个卑鄙的小偷。

    有个坏人,追求她不成,就污蔑她偷了东西,还把她的钱包钥匙丢进了广场的许愿池里。

    她租住的公寓,安全指数不高,鱼龙混杂,她只能把贵重物品随身携带。

    天上还飘着雪花,陈与禾不顾一切地跳进池子里,钱包里有她这半年的生活费和所有证件。

    池水如刀,寒气瞬间撕裂了厚重的棉衣,像无数根冰针刺入皮肤,直抵骨髓。血液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每一秒钟都被拉扯得无限长。

    在梦里,陈与禾再次跳进了这片许愿池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小与”,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接着,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陈与禾靠在他肩上,仍旧陷在梦魇里,泪水从眼角溢出,浸湿了他的衬衫。

    孟玦不敢动。

    他好不容易才又短暂地拥有了她。这份被她依赖和信任的满足感,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她醒来就会消失。

    孟玦不是没有自尊,他也厌烦那个总沉湎于过去的自己。

    他有太多的不甘心,他想逃离窒息的家庭做出的决心,他精心筹划的求婚,都因为陈与禾的不辞而别,戛然而止。

    在他对未来期待值最高的时候,被她宣判了无期徒刑。

    如果陈与禾离开他以后过得潇洒自在,孟玦反倒能开解自己。偏偏她过得并不如意,还在做噩梦时叫着他的名字。

    孟玦一直在理性又客观的世界里钻研。关于爱情,历代哲学先贤们尚且不能精准定义,他更是难以捉摸。

    他只知道,在陈与禾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六年的不甘和埋怨,他都可以一笔勾销。

    孟玦亲吻着她的侧脸,轻声说:“陈与禾,我们再来过。”

    耳边的气息挠得陈与禾痒酥酥的,她在他肩上蹭着,觉得身上黏腻得很:“我想洗澡。”

    梦魇退去,身体的调节系统恢复正常,温热的怀抱和身后的被子让陈与禾出了一身薄汗。

    她的呼吸都热了几分,孟玦把被子拉开帮她散热,手臂却依然把她搂得很紧:“再睡会儿,待会再洗。”

    “不,现在就要。”她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把脸埋进他胸膛,“你帮我。”

    他浅笑着接纳她蛮横的撒娇。

    因为醉得不省人事,陈与禾的脑袋直往下滑,孟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现在还不行。”

    陈与禾嗫诺着:“你不爱我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说完又睡了过去,孟玦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在额头亲了一下:“没有不爱你。”

    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作者碎碎念:

    在存稿的时候,再看这一章,竟然看哭了。[爆哭][爆哭]

    是什么让一个备受摧残的打工仔如此感性?

    一定是因为搬家太累,手太酸,鼻子也跟着酸了~

    不对,是爱情啊!

    啊啊啊啊!

    34

    第34章

    ◎礼物就用这个代替吧◎

    今天是商务行程,陈与禾化了妆。

    孟玦想,这些化学物质长时间留在皮肤上,应该不太好,至少是不舒服的。

    他在她的行李箱里,找到一种类似于湿纸巾的卸妆用品。他抽出一张,动作轻缓,生怕吵醒她。

    她的妆容很淡,孟玦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化了妆,只是猜测她肯定会郑重地对待这次考察。

    因为重逢那天的陈与禾也是如此,那天他还特别注意到了她的唇色,跟六年前不太一样。

    他坐*在床边,微微俯身,用卸妆湿巾轻轻擦过额头,鼻尖和脸颊。

    一天的奔波,口红早就被吃掉了,孟玦依然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两遍,摩擦过后的唇瓣愈发红润,却有些干。

    微凉的指腹在下唇流连,带来若有似无的痒,陈与禾由仰躺改为侧卧,顺带着把孟玦的手臂抱进怀里。

    她调整着睡姿,下巴在孟玦的手背小幅度地蹭着,最后还是觉得把那只大手枕在颌下最舒适。

    孟玦尝试着抽回手,又怕吵醒她,而她侧颈的温度和细腻让他舍不得离开。

    他喜欢被她赖着。

    与现在的故作生分不同,六年前的陈与禾有点粘人。

    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认识,是她主动的。她拉住他的背包问他,以后要不要一起做实验。

    他说了好,却总也不见行动,是陈与禾一次次地来找他。

    连他们在一起,也是她主动追问的。

    那是一个晚上,他们刚做完实验。为了早点回宿舍,陈与禾选择从行知湖上的石墩子抄近道。

    孟玦拽着书包把她扯回来:“晚上光线不好,容易掉进湖里。”

    陈与禾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都走过多少回了,闭着眼都能过去。”

    孟玦不放手:“不行。”

    路边树叶繁茂,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僵持了几秒。

    陈与禾气不过,干脆脱掉书包,踩过湖边的乱石,几个大步,跨到湖面的石墩上。

    孟玦背上一个包,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包,紧跟过来:“你慢点!”

    “怕什么?”陈与禾非但不听话,还在最中间那一座石墩上转圈,“掉下去你会救我的!”

    少女的声音没有犹疑,没有迟钝,她如此肯定他会救她。

    她底气十足,意气洋洋。

    孟玦却止了步,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湖面上月光粼粼,是他忐忑不安的心意。

    忽然,陈与禾冲他说:“孟玦,你过来。”

    那一声呼喊,在后来的孟玦回忆起来,无异于一种召唤。

    他从树影下走到月光里,站在到了她身边。

    她说:“孟玦,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孟玦差点拿不稳她的书包。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看错,对不对?”

    “你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明朗如陈与禾,在这样的时刻,也忍不住用了三个问句,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又怎么舍得她胡思乱想。

    孟玦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是。”

    陈与禾愣了一秒,然后才迟钝地害羞起来,嘴角的笑容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就知道。”

    她得意地笑了,然后转身踏上下一个石墩,影子像一只雀跃的小鸟。

    心脏被月光晒透,孟玦笑着跟上。

    *

    小太阳般的明媚少女如今变得如皎皎明月般温和,孟玦也曾短暂沐浴在月光下。

    眼前的陈与禾早已褪去了当时的稚嫩,即便睡着了也难掩疲惫。

    以前她也喜欢牵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睡觉。早上睡醒也不安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自己赖床不说,还不让他起来,霸道得很。

    他只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赖床的后果。

    然后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定好的约会都得往后顺延。

    现在的陈与禾早就失去了赖床的特权,不仅是工作不允许,生物钟也不放过她,哪怕是周末,到点就醒了。

    若是第二天有特别的行程,她肯定会在闹钟响之前睡醒。

    陈与禾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第二天跟晟鑫的会议,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迟到误事。

    睁眼的瞬间,她看到孟玦卧在床边,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关键是,她还霸占着他的手。

    人的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果酒后劲儿大,却没有大到足以让陈与禾完全断片。昨晚的一幕幕纷纷涌进她脑子里,陈与禾使劲拍了下额头,喝酒误事啊!

    轻微的动静让孟玦逐渐转醒。

    陈与禾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脑子里却活泛得很。孟玦就这么坐在地上,守了她一晚上?

    她脑子里的小九九在脸上展示得一览无余,孟玦揉了揉自己麻木得没有知觉的左臂:“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陈与禾继续装死。

    孟玦撑着床沿站起身。腿也麻了,他拖着两条不属于自己的腿,略显僵硬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陈与禾憋着气,直到清脆的关门声响起才试探着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她几次三番地跟孟玦表示要保持距离,等孟玦真的做到了,她却主动越过了雷池。这算怎么回事啊!

    昨晚,她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些温存的时刻,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恰当的话。

    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陈与禾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接连叹气。辗转反侧间,陈与禾突然发现自己衣服没脱,也没洗漱就睡觉了,身上因为出了汗也不舒服。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冲进卫生间,麻利地把自己清理干净。站在镜子前化妆时,发现自己的随身化妆包放在床头,卸妆巾也只剩下一半。

    孟玦还帮她卸妆了吗?

    罪过罪过。

    陈与禾给自己上了点底妆,稍微盖住些疲态。

    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怎么喝水,嘴巴却罕见的没起皮。陈与禾抿了抿唇,又用指尖沾了唇釉在唇上晕染开。

    做完这些,时间也还早,陈与禾决定出门逛逛。在街上溜达了两个小时,买了些特产和礼物,又绕到本地知名的早餐店给孟玦带了早餐。

    距离孟玦回房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应该没在休息了吧?陈与禾敲响了孟玦的房间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早啊,孟——”

    陈与禾谄媚的笑僵在脸上。

    孟玦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潮湿的热气,短发只擦得半干。他身上穿着浴袍,明明遮得很严实,陈与禾依然觉得脸红耳热。

    她提着早餐,局促不已:“我待会儿再来吧。”

    “进来吧。”

    “不了。”陈与禾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以表达自己并不是故意打扰他洗澡的,“我只是来送早餐。”

    孟玦把门彻底打开,转身回屋。

    既然是来道歉兼道谢的,陈与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态度诚恳一些,把早饭送到桌上。

    阳台那儿有一张圆几,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正是吃早餐的好地方。

    玄关左手边是卫生间,陈与禾穿过玄关,骤然看见孟玦站在卫生间墙面和大床之间的通道里,背对着她换衣服。

    深灰色浴袍被脱下,搭在床边。

    孟玦正低头将皮带一一穿进裤子腰间的袢带里。

    他上半身寸缕未着,动作间背阔肌一张一弛,带动着上臂的肌肉起起伏伏。一条深邃的脊柱沟从颈椎蔓延至腰间,直至被束缚进黑色的腰带里。

    陈与禾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当年清瘦的的少年早已脱胎换骨。

    开门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现在整这出?这是把人骗进来杀啊!

    陈与禾目不斜视地路过,将早餐搁到圆几上,正准备撤退,孟玦转身面向她:

    “不一起吗?”

    陈与禾讪笑两声:“我吃过了。”

    孟玦随手摘下挂在衣柜里的衬衫,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陈与禾。

    陈与禾被盯得愈发窘迫:“昨天不小心喝多了,不好意思,麻烦了。”

    “嗯,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与禾尽量调动全身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像睡饱后精神十足的样子:“睡了,刚起。”

    孟玦轻笑,撑开衬衫套在身上:“你是真睡还是装睡,我能看不出来?”

    陈与禾确实不想让孟玦知道自己因为昨晚的事而心慌意乱,她尽力掩饰,却露了更多马脚,只因为眼前这个人太了解她了。

    见陈与禾不答,孟玦又背过身去扣纽扣。

    被拆穿的陈与禾索性坦白:“我出去买了些礼物,你帮我带给小季和霁月吧。”

    “好。”孟玦整理着衣服,“那我的呢?”

    “啊?”

    “我的礼物呢?”

    陈与禾确实没准备。她以为出差带的礼物,都是给没来的同事朋友的。

    “陪你睡了一整晚,买礼物也没想着我?”

    陈与禾一整个瞳孔地震,什么叫陪她睡了一整晚啊,但是…好像也没说错。

    “我回去后补给你。”

    “不用。”

    孟玦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浅尝辄止。

    “礼物就用这个代替吧。”

    陈与禾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夜之间,孟玦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她没记起来的事情。

    她呆呆的样子有些滑稽,孟玦松开她的下巴,又拉着她的手,走到阳台,拉开椅子,把她安置在圆几旁。

    他也在她身边坐下:“再陪我吃点。”

    “孟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话对我没用。”

    “可是,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是昨天。”孟玦目光灼灼,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从今天开始,我和你的结局只有一种。”

    “昨晚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我说了什么?”

    孟玦埋头喝粥:“没有,别多想。”

    “孟玦,我之前说过一次,我有男朋友了,真的。”

    别说孟玦不信,就算她真的有,那她也没那么喜欢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不然她不会在难受的时候只叫他的名字。

    “哦。”

    他头也没抬,陈与禾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打破了宁静。

    吴浩帆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陈与禾关掉了音乐铃声,到一边接通:“学长?”

    陈与禾送来的粥有些凉了,看来是在外面纠结了很久才决定敲门的。

    孟玦把爱心粥喝了个干净。正巧陈与禾挂断了电话,看起来是有话要说。

    孟玦问:“怎么了?”

    通航的张广运把到绿氢考察的时候提前到明天,吴浩帆问她能不能赶回去。今天跟晟鑫的对接会结束后,得尽快赶到机场,坐最晚一班飞机回去。

    因为时间紧张,陈与禾不想孟玦因为她这么赶。但孟玦是她请来的专家,她有事要提前走,把人留在这儿,于情于礼都不太合适。

    “我们公司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接待,可能得改签今晚的航班先回江宁,你是一起还是明天再走。”

    孟玦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没把她的怠慢放在心上:“正好我还有别的安排,你先回吧。”

    “也好,房间需要帮你续订吗?”

    “不用,我明天离开。”

    “好,我先回房准备一下,十分钟后一起出发去晟鑫。”

    35

    第35章

    ◎上来◎

    跟晟鑫的研发部沟通了一整个下午,确定了绿氢对MOD材料的技术要求和产量需求,司机送孟玦回酒店,宋文林则亲自开车送陈与禾去机场赶晚班机。

    路上宋文林数度欲言又止,陈与禾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醉酒而自责。

    “也没耽误正事,不用这么看着我。”

    宋文林抱歉地笑笑:“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老看我干什么?”

    “就是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陈与禾调侃他:“当年的贝斯手怎么还犹豫不决上了?”

    “那我就问了?”宋文林目不斜视,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孟博士跟你是什么关系?”

    陈与禾一愣:“怎么了?”

    “他约我明天见面。”宋文龙神色凝重地看向陈与禾,“这个人值得信任吗?他不会是想跳过你,想单独做什么吧?”

    “不会的。”

    宋文林狐疑:“那他单独找我做什么,你都走了。”

    陈与禾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跟他…以前是情侣。”

    “什么?”

    消息太过爆炸,车身明显一顿,陈与禾抓紧安全带。

    “不好意思。”宋文林慢慢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他嘶了一声,“怪不得我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以前你喝醉了叫过他的名字。”

    这次换陈与禾震惊:“有吗?”

    “绝对有。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酒吧有人闹事,非要你喝酒,那会儿你还不会喝,被灌了几杯就醉了。我扶你去休息,那会儿你就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陈与禾不甚在意:“那次我记得,我从那人身上拿了不少小费。”

    “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我高兴好久呢。”

    宋文林没被陈与禾岔开话题,他越想越有探究精神:“这是对他念念不忘,现在要重修旧好了?”

    “没有的事,他问你什么,你也别乱说。”

    “你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大概知道。”

    宋文林露出一个姨母笑:“还说不喜欢呢,这么了解人家。”

    “我是说真的,Eric,他要是问你我留学时的事情,你可别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为什么?”

    “你是我朋友,当然得向着我。”

    “好吧,听你的。”

    时间紧张,跟宋文林见面的机会还很多,陈与禾也没客气,丢下一句再见,就拖着行李往登机口跑,偏偏这时候手机跟催命似的响起来。

    陈与禾没理,拼命地跑,总算赶上了。手机还在不停地叫嚣着,陈与禾一边登机,一边查看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甲方。

    陈与禾把电话拨回去:“裴总,大周末的,您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

    电话那边裴放却不紧不慢的,听到她气促的呼吸,问到:“电话不接干嘛呢?”

    “赶飞机啊!”

    “哦?今晚回江宁?”

    陈与禾气还没喘匀:“嗯,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

    “陈总监辛苦了。”裴放声音里带着笑,“不如我来接机?”

    他来接机,肯定没好事。陈与禾下意识拒绝:“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哪里用得着裴总大驾光临。”

    “应该的。第一次到我家来,我应该要接一下的。”

    “谁说要去你家了?”

    “我妈来了。非常有契约精神的陈总监不会不记得我们的附加协议了吧?”

    陈与禾哀嚎:“裴总,我真的有工作要做啊。”

    “不耽误,大不了我明天送你去上班。”

    “裴总…”陈与禾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突然灵光一闪,“你送我去上班?”

    裴放似乎顿了下,不怎么情愿地嗯了声。

    陈与禾心里有了计划:“那就麻烦裴总来接我了?”

    她突然这么听话,裴放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肯定是另有所图。本以为能戏弄一下她,想看她气急败坏又不得不接受安排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期望落空的裴放又问:“要不要派个司机送专家?”

    没想到裴放还挺细心。

    “不用,孟博士没回来。”

    “那你几点到?”

    陈与禾看了看手表:“可能得10点了。”

    “好。”

    航班很争气地没有延迟,准时落地。陈与禾在出口看到裴放时还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亲自来接机。

    不过裴总的绅士风度有限,陈与禾自己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陈与禾不忘揶揄:“裴总亲自来啊?”

    裴放哼一声:“我还亲自吃饭睡觉呢。”

    陈与禾故作很惊讶的样子:“真的难得呢。”

    裴放翻了个白眼,启动了车子。

    “你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查岗呗。”

    “那不是露馅了?”

    “我早有准备,你人去就行。”裴放提前给陈与禾发了一张图,“刚发你的,我家的布局,先熟悉一下,别进错房间。”

    “好的收到。”

    陈与禾把乙方的态度拿了个十成十,裴总却以为她在阳奉阴违:“要是搞砸了,后面几笔投资就别想要了。”

    “不会不会,我一定让您和阿姨都满意。”

    陈与禾狗腿的保证,裴放没放在心上。露馅是一定的,不过不是因为陈与禾,而是因为卢惜寒女士确实不好糊弄。他准备的那些衣服、日用品都是新的,卢女士不会看不出来。

    果然,裴放回家后,就感觉卢惜寒的目光像冷箭一样射过来,但对陈与禾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陈与禾一进门,卢惜寒就等在玄关了,给陈与禾吓一跳。

    卢惜寒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还若有所指地说:“小禾,你看小放多细心,特意给你准备了新的拖鞋。”

    说完,卢惜寒剜了一眼陈与禾背后的裴放。

    差点被误伤的陈与禾后背冷汗直冒,脑子一转,想出个借口。她不好意思地挠头:“阿姨,上次来把拖鞋弄脏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买新的。”

    “是吧?”卢惜寒又接过陈与禾的行李箱,“一路累了吧,我炖了汤,回房换了衣服来喝。”

    “好呀,谢谢阿姨。不好意思让您等我这么晚。”

    卢惜寒把她的行李箱把得死死的,陈与禾只好放弃拿回来的想法。还好她提前预习了这个空间的布局,她笑得勉强:“那我先去换衣服。”

    裴放想跟着她:“我也回主卧换个衣服。”

    卢惜寒伸手拦裴放:“你着什么急?”

    主卧。

    陈与禾接收到讯息,迈步向左,走了两步,推开了一扇深色的门,进去后关上门,靠在门后喘着气,顺便偷听外面的动静,无奈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能先完成自己的任务。

    陈与禾这才有时间打量起这个房间。

    太大了。仅仅是一个卧室,就赶上她的客厅大了。

    房间是极简的装修,家具和生活用品都不太多。陈与禾竟然觉得,她租住袖珍的卧室比这个空旷的房间更有安全感。

    陈与禾绕到衣帽间,在某个柜子里看到了一整面的女装,她随手挑了一套家居服换上。

    贵的果然舒服,但是,裴放应该不会让她买单吧?

    陈与禾换好衣服出门,看到裴放在餐桌边喝汤,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卢惜寒笑脸盈盈地端了碗汤给她:“小禾吃过晚饭了吗?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谢谢阿姨。我在机场吃过了。”

    这话引得裴放侧目,这女人撒谎越来越熟练了。无奈在卢惜寒的注视下,他不敢说什么。

    “听小放说你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喝了汤就早点休息吧。”

    “好的阿姨,你也早点休息。”

    卢惜寒嘱咐完就回房了,裴放放下汤匙:“不想喝就别喝了。”

    陈与禾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也没那么难喝。”

    “饿了没,要不要出去吃点儿?”

    “不饿。”这个陈与禾有经验,拒绝了长辈的心意去点外卖,被逮到真的是灾难。陈与禾不想节外生枝。

    “那就忍着吧。”裴放没收了她的勺子,把碗收走,“我洗碗,你先去洗澡。要用的洗漱用品应该都是齐的。”

    “哦。”

    直到这时,陈与禾才意识到,她和裴放真要住一起?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答应了这么荒唐的事。

    陈与禾的悔意没维持太久,就被梳妆台上昂贵的护肤品吸引了目光。

    这都是她平时可望不可即的品牌,却在这里像白菜一样供她挑选。

    裴放在小沙发上看书,看到陈与禾从洗手间钻出个脑袋,长发湿漉漉地垂着。她举着手里的一瓶崭新的面霜:“裴总,这是给我准备的?”

    裴放清了清嗓子:“我用不着这些。”

    “哦。”

    裴放进去洗澡的时候,陈与禾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了电脑,明天接待通航的张广运及其团队,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裴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与禾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脑放在圆桌,她专注在电脑屏幕上,微微皱眉做思考状。

    裴放敲了敲她的电脑上沿:“先把头发吹干。”

    陈与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PPT:“没事,我待会儿再吹。”

    “你把我地毯打湿了。”

    “哦。”

    陈与禾挠了挠脸颊,还在琢磨PPT上要不要加上他们新项目的研发进展,加上去可以展示绿氢的研发实力,但又怕泄密。

    裴放又催她一句,陈与禾才跑去吹头发。

    裴放洗澡前看的那本书还在圆桌上,他过去拿,顺便看了一眼困扰她良久的工作。

    因为陈与禾霸占了沙发区的位置,裴放只好拿着书到床上。

    陈与禾见裴放已经躺到床上,以为他要睡了。

    “裴总,您要是困就先休息,我睡沙发就行。”

    “你那PPT要做到什么时候?”

    在别人的地盘,陈与禾难免拘谨:“屏幕的光会影响你吗?要不我去外面?”

    裴放放下书:“你想让我妈骂死我?”

    在外面雷厉风行又不近人情的顶尖投资人,在家竟然是一个会怕被家长责骂的受气包。这反差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没加掩饰的笑让裴放大为恼火:“笑什么?”

    陈与禾努力憋笑:“没什么。”

    裴放换了一招:“想知道PPT怎么改吗?”

    陈与禾立马止住笑,端坐态度:“洗耳恭听。”

    “嗯?什么?”

    吊人胃口又端着架子,裴放这人真的一点儿亏不肯吃。陈与禾讨好着:“请裴总指点一二?”

    扳回一局的裴放表示可以勉为其难地给她一点意见。他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听到他们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两人惊疑地对视一眼,陈与禾手足无措,甚至想去厕所躲一躲。

    裴放让她回来,拍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来。”

    36

    第36章

    ◎下去◎

    虽然床品看着很舒服的样子,与陈与禾来说犹如饿虎之蹊。卢惜寒还没离开,陈与禾狠了狠心,钻进被窝里,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被子里。

    裴放失笑,这怂样儿。

    敲门声还未停止,裴放冲门口问:“怎么了妈?”

    “裴放,你出来。”

    卢惜寒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高兴。陈与禾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裴放起身:“你妈又叫你全名了,不会是露馅了吧?”

    “睡你的觉。”

    睡觉是不能睡的,她还得改PPT呢。裴放这厮还没跟她说怎么改呢,算了,自己动手吧!

    门外的裴放正接受着来自于母亲大人的审视。

    “说吧,怎么回事?”卢惜寒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严峻,“你妈这么大年纪了,骗我有意思吗?真当你妈傻?”

    “真没骗您。”

    狡辩的裴放免不得受了母亲一掌。

    卢惜寒一个眼刀过去,裴放装得很老实:“真没骗您。不过她确实不住在这儿。”

    “那不是骗是什么?”

    裴放把母亲大人环抱的双手拆开:“是请您帮忙啊。”

    “什么意思?”卢惜换上下瞟着儿子,怀疑他又在做什么妖。

    裴放窃喜,面上又装得可怜:“小禾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满脑子都是工作,不愿意搬来跟我住。但您在这儿,她不就跟着来了吗?”

    卢惜寒反应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帮你让她搬过来?”

    裴放点头。

    “可我听瑶瑶说,你俩…感情很好啊。”

    孙夏瑶说的可不止这些,什么在休息室啊、凌乱的衣服啊、吻痕啊…卢惜寒也是因为从孙夏瑶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杀到裴放办公室突袭的,就是想辨别他俩的真伪。

    “那跟同居还是不一样。”裴放唉声叹气的,“你儿子没得到她的认可。这不是才请您出马吗?”

    卢惜寒指着裴放的头:“那不还是你没做好,让人女孩子没安全感。别的不说,就说你那些新闻,哪个女孩子会喜欢?”

    “我知道错了,再说那些新闻又不是真的。”

    卢惜寒没好气地说:“我是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是是是,那您说怎么办?”

    “我又不能经常来…”卢惜寒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既然小禾是没安全感,不如你们先订婚?”

    “她要是愿意订婚,现在还用得着您出马?”

    “也是。那咋办呢?”

    卢惜寒早就忘了生气,在客厅来回踱步,忽然她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办一个普通家宴,请小禾来,把她介绍给亲朋好友,她明白了你的决心,其他的就水到渠成了嘛。”

    “妈,还是你厉害啊。”

    “小样儿,谈个恋爱还要老娘帮你出主意。”卢惜寒拍了拍儿子的脸,“我生你这张脸是做什么的?”

    “她不吃这套。”

    卢惜寒苦口婆心:“关键还是你得好好对人家。”

    “我知道。”

    “行了,妈走了。你俩休息吧!”

    “现在?”

    “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卢惜寒拍拍裴放的肩,笑问,“早就想我走了吧?”

    裴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在工作呢。”

    卢惜寒捡起自己的包和车钥匙,边穿鞋边嘱咐:“照顾好人家。早餐我冻在冰箱了,明早蒸一下就可以。记得送小禾去上班,知道吗?”

    裴放态度诚恳,点头如捣蒜。

    送走卢惜寒,裴放回到卧室,陈与禾果然还在电脑前发愁。

    裴放倚在门框:“吃点东西吗?”

    “不好吧?”

    “我妈走了。”

    陈与禾手撑着小圆桌,脸都快笑烂了:“走了?”

    “你也想走?”

    “不走,不走。”陈与禾想起什么,又坐回去,“那我去客厅或次卧,不打扰您休息。”

    这样都不走,果然她另有所图。

    “不打扰。”裴放一步步走近她,在她身后的沙发坐下,弯下腰,刚好能笼住她,“不过我有点饿了。”

    身后相同沐浴露味道的气息袭来,陈与禾挺直了背,抠起桌上的手机:“我给您点外卖吧。”

    “我说的不是这种饿。”裴总在她身后,箍着她的腰际,轻易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知道我妈为什么要走吗?”

    两人都穿着轻薄的睡衣,身体热量的交换尤为明显。

    陈与禾坐立不安。

    她是想让通航的张广运“无意间”撞见裴放送她去上班,绿氢背后有越盛资本,她又有裴放撑腰,跟通航的合作会顺利很多。

    裴放的眼神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为了一个可能性,她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裴放好像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又把人往怀里带了些:“考虑好了吗?”

    陈与禾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除了早上在孟玦的房间喝的半碗粥,她想她有些低血糖了,脑子好晕。

    想起孟玦,她不由得联想到早上那个轻柔的吻。

    她要走出跟孟玦的不停纠缠,眼前说不定是个机会。

    陈与禾紧张得偷偷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裴放,左手勾着他的脖子,右手抚上他耳侧,心一横,照着裴放的嘴巴就亲了上去。

    她的手有些凉,摸在脖颈间时,温差格外明显。裴放被冰得瑟缩了下,握紧了她的腰,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女人闭着眼,睫毛都在颤,嘴唇在他唇上捻磨着,舔吻着。

    男人却不接招,迟迟不肯放松齿关。陈与禾稍离半寸,重新看向裴放,似在询问。

    不等裴放反应,陈与禾推了他一把,撑着他的肩,改为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欺身而上。

    裴放这次反应迅速,把她挡了回去。

    “陈与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履行协议。”

    去他的履行协议。

    “下去。”

    陈与禾没动,裴放把人从身上扒下来,站起来离开几步,背对着陈与禾说:“你去次卧睡吧。”

    “看来裴总也不饿嘛。”

    裴总又气又不服气,思忖好久才想出个理由挽尊:“家里没套。”

    “哦。”陈与禾不拆穿他,“协议是裴总不肯履行,但明早送我去公司,是提前说好的。”

    “放心,我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好的,那就先谢谢裴总了。”

    *

    翌日,吃过卢惜寒准备的早餐,裴放如约送陈与禾去公司。

    陈与禾算着时间出门,就是希望能刚好碰到通航的张广运。

    裴放看着磨蹭的陈与禾,极不耐烦:“想赖在我家不走啊?”

    “是啊,这么大的房子,我这个打工仔还是第一次见,想再享受享受。”

    “以后有的是机会享受,快走。”

    “我的妆好像花了。”

    “陈与禾!”

    皇天不负苦心人,加上跟吴浩帆的默契配合,陈与禾如期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张广运。

    陈与禾松了口气,时间把握得刚好。驾驶座的裴放脸色有些难看:“这就是你昨晚那么热情的理由?”

    “是。”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换自己的一个机会。

    “下车吧。”裴放笑着点头,像是欣赏陈与禾的坦白,“既然你想要,我就帮你一把,如何?”

    陈与禾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下车,抓住裴放的手臂,乞求到:“你别乱来,这次合作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裴放转身抚上她的脸:“紧张什么?”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陈与禾却感到不安。

    两人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张广运的注意,他丢下吴浩帆,快步向他们这边走来,准确的说是直奔裴放而来。

    “裴总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裴放揽过陈与禾的肩膀:“送女朋友上班,没想到张总也在。”

    张广运嘿嘿笑着,看向陈与禾:“听吴总说陈总监出差了,以为今天见不到呢!”

    陈与禾回道:“张总来我们绿氢考察,我当然要赶回来的。”

    裴放跟着说:“可不吗。她昨晚十点钟才落地,回家后又一直改资料,看都不看我一眼。陈总监真的很重视这次跟张总的合作。”

    “真是不该。我临时调整了时间,没想到却影响裴总跟女朋友小别胜新婚了!”

    张广运这番话,完全没理会陈与禾熬夜做资料的诚意,只知道跟裴放赔罪。

    “裴总既然来了,不如一起上去看看?”

    “好啊!”

    “裴总请。”

    裴放谦让着:“今天张总是主角,您先请!”

    吴浩帆适时请张广运上楼,裴放牵着陈与禾跟在走面。

    领导们都走了,只剩下帮着接待贵客的夏颖和田雪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满是疑惑。

    陈与禾什么时候跟裴总在一起了?

    一行人到了公司,通航团队先是参观了绿氢的实验室和生产线,又转移到会议室商谈。

    先是吴浩帆主讲公司的经营情况和后期的规划。

    裴放和陈与禾坐在一起,他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工作呢。”

    “工作你的呗。”

    张广运没怎么认真听,一直被裴放转移注意力。

    “以前听说裴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真谈了恋爱,这么黏人呢!”

    “张总笑话了。”

    被打断的吴浩帆一脸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

    等陈与禾介绍绿氢的核心技术时,裴放倒是不打岔了,不过那双桃花眼恨不得沾陈与禾身上,张广运又没听进去多少。

    会议结束,吴浩帆和陈与禾都一脸沉重,今天考察的目的完全没达到。

    张广运却笑容憨厚,对吴浩帆和陈与禾说:“二位介绍的,我都了解了。既然绿氢跟裴总渊源深厚,我也相信裴总的眼光,那我们的合作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张总。”全程没说话的裴放突然开口,“您这几个亿的生意这么随意地就决定了?”

    陈与禾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裴总泼了盆冷水。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强忍着才没发作。

    同样懵的还有张广运,他跟左右的两位副总对了下视线,一时没明白裴放的意思。

    绿氢有他的投资,技术总监又是他女朋友,于公于私,他应该乐于见到绿氢和通航合作,裴放现在却让他再考虑一下?

    张广运想了想说:“裴总说得对,我们回去跟各个股东再讨论一下。今天感谢吴总和陈总监的介绍。”

    吴浩帆带着人送张广运团队:“张总,这也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个别的会,明天得出差。吴总,我们下次再约。”

    会议室内,陈与禾明显气压很低,客人一走,只留下她和裴放。

    陈与禾闭着眼,想尽量压制住情绪。

    她自以为聪明,以为能借裴放的势达到自己的目的,却被他一句话就毁了。

    她活像个跳梁小丑。明明就只是一只挣扎求生的蚍蜉,却妄图撼动大树。

    自不量力的后果就是被现实碾得粉碎。

    陈与禾坐在里面,想出去就得路过裴放,偏偏他坐姿豪迈,把出去的位置挡得死死的。

    “麻烦裴总让一下。”

    37

    第37章

    ◎你亲亲我就好了◎

    裴放长腿在地上一蹬,椅背退到墙上,把出去的通道堵死:“陈与禾,你在耍什么脾气?”

    她不想吵,也没有力气和资格跟他争辩。陈与禾绕到会议室另一边准备出去,裴放先她一步堵在了门口。

    裴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哑巴了?”

    陈与禾打眼看过去,他眼神冷淡,陈与禾骤然反应过来,她和他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她投射过去的目光,从来都是仰望的。

    只要他把门堵死,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陈与禾很后悔,怎么没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呢。

    裴放这种笑面虎,表面上装得人畜无害,每次笑嘻嘻地跟她吵架拌嘴,陈与禾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能说上话。

    此刻才想明白的陈与禾,垂丧着脑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砸在地上。

    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几口气,胡乱地抹了把脸,退后两步,自欺欺人地以为离他远些,就能平视他。

    可是于事无补,陈与禾挤出一个苦笑:“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裴总应该很得意吧!”

    被无端扣了顶大帽子的裴放说话也带着刺:“我不可以得意吗?”

    “当然可以了。您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来就在云端之上,哪里知道阴沟里的蝼蚁为了讨食,注定要与污秽为伴。”

    陈与禾知道裴放这样的人看不起她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但为了绿氢,为了挣钱,就算不磊落她也要做。

    裴放被她的话堵住喉咙。

    阴沟里的蝼蚁,他什么时候这样看待过她?

    “麻烦裴总让一下,我这种人怕是会脏了您的衣裳。”

    裴放攥着她的手腕:“陈与禾,少阴阳怪气。是你利用我在先,你还委屈上了?”

    “不敢。”

    你不敢就没有人敢了。说着服软的话,态度比谁都强硬。

    “怪我毁了你的合作?”

    陈与禾的声音又开始带着哭腔:“怪不着你,我只是怪我自己。”

    怪自己自不量力,耍小聪明,怪自己弄巧成拙,让公司所有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怪自己太渺小,被人一句话就否定了所有努力。

    裴放按下心里的烦躁,决定大发善心再提醒她一次:“陈与禾,你现在还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是吗?”

    陈与禾怎么会不明白。

    从昨晚他拒绝她开始,他就在生气。

    像裴放这种风光霁月的人,当然不会理解有人会为了一个机会舍弃原则,他也不能切身体会一个普通人为了生存要做多少努力和牺牲。

    陈与禾自嘲地笑笑,眼里有些厌弃,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不讨人喜欢。

    可比起讨人喜欢,她更想要把创业这条路走到底。

    “从我答应裴总这个荒唐的附加协议开始,您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为了挣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裴放何其骄傲,他都耐下性子来哄她了,陈与禾还不领情地做着消极抵抗,句句带着刺,简直能把人气死。

    “很好,陈与禾,希望你不会有求我的那天。”

    裴放摔门而去。

    夏颖在前台,目送两波大佬离开,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兴冲冲地跑到会议室,却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陈与禾在公司从来都是热情开朗的,哪怕工作再累,研发进展受阻,她也只允许自己蔫一会儿,然后跟打了鸡血似的继续。

    夏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等了一会儿,哭声还没停,夏颖推门进去,看到陈与禾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桌上,把脸埋进手掌里,连哭都很克制。

    “小禾姐,你怎么了?”夏颖被气氛感染,鼻子一酸,“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被人一安慰,陈与禾哭得更厉害了。

    夏颖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啊。”

    好好哭过一阵,陈与禾发泄得差不多了。夏颖问:“是不是跟裴总吵架了?”

    陈与禾苦笑着摇头:“平等的两个人才称得上是吵架。”

    夏颖不太懂:“你们是男女朋友啊,怎么会不平等呢?”

    陈与禾吸吸鼻子,不想让夏颖太过担心,故作轻松地说:“不重要,生意而已啦。”

    “别担心。”离开会议室之前,陈与禾还不忘安抚夏颖。

    陈与禾打开会议室的门,门口赫然站着裴放,手里是她的行李箱。

    陈与禾面无表情地接过:“麻烦裴总跑一趟,多谢。”

    裴放身形未动。陈与禾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裴总下去?”

    裴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劳。”

    “应该的。”

    陈与禾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语气却雀跃得很,能气到裴放也算是扳回一城。

    *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陈与禾没有注意到宋文林给她发的信息。

    [不好意思小禾,我失守了。]

    后面还跟了个抱歉的可爱表情包。

    苏灵铃从吴浩帆那儿得知陈与禾崩溃大哭的情况,就早早关了店,骑着小电驴来接陈与禾下班。

    夏颖正准备离开,刚好碰到苏灵铃上来:“苏苏,又来接小禾姐下班啊?”

    “对啊。”苏灵铃提溜着小电驴的钥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炫耀什么豪车的钥匙,“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我来接她。”

    “苏苏姐你真好。不过小禾姐已经好多了,下午又钻进实验室里埋头干活了。”

    “她搁那儿装鸵鸟呢。小夏你先下班吧,我去看看她。”

    “好嘞!”

    苏灵铃直奔实验室,却没进去,敲了敲玻璃窗,见她看过来,龇牙笑着。陈与禾做了个手势,表示马上出来。

    吴浩帆听说苏灵铃来了,邀她到自己办公室等陈与禾。

    “今天什么情况?”

    吴浩帆带上门,长叹一声:“合作谈崩了。”

    这件事,吴浩帆也很无力。明明之前跟张广运谈得不错,他也数次夸赞他们的产品和人才。

    为了今天的考察,吴浩帆带着公司上下做了很多准备,却因为裴放的一句话就黄了。

    陈与禾数次自责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浩帆就更难受了。

    苏灵铃大为恼火:“这裴总什么意思?他占着绿氢的股份,不出把力就算了,还使绊子。上次让小禾湿成那样子回来,这次又把人弄哭了,什么东西呀他。”

    听着苏灵铃的骂声,吴浩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只有她这个局外人才能肆无忌惮地骂出口。

    苏灵铃转着圈地骂裴放,吴浩帆笑着把人按到沙发上:“别气了,先坐会儿。”

    “吴浩帆,你在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

    “吴浩帆,”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灵铃吐槽的话说不出口,又因为被夸可爱而觉得难堪,“你能不说这种话吗?”

    “我说的实话啊。”吴浩帆低头摆弄着茶具,“今年的春茶,尝尝吗?”

    “也行,降降火。”

    过了一会儿,陈与禾忙完手头的工作,到自己办公室没见着苏灵铃,就知道她在吴浩帆那儿。

    她敲了敲门,应声推开,扒在门上好奇地往里面看:“你俩…喝茶呢?”

    苏灵铃睨过来:“肿着个眼睛也不耽误你八卦!”

    吴浩帆拿出一个新的茶杯:“进来喝茶,在门口磨蹭什么?”

    陈与禾猫着腰进去:“不打扰你们吧?”

    “别乱猜。”

    苏灵铃的警告对陈与禾没用,她眯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你以前来,都在我办公室等,怎么现在换地方了?”

    苏灵铃嘴硬的狡辩:“你那儿啥都没有,在这儿至少有口热茶。”

    “哦。”

    “行了别贫了。”眼看苏灵铃要招架不住,吴浩帆叫停陈与禾,“好些了?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提起夭折的合作,陈与禾又蔫了。

    “是我搞砸了。”

    “这事我会继续跟进,你先专注在研发上。”

    喝完茶,苏灵铃强硬拒绝了吴浩帆要送她们回家的好心。

    陈与禾一手抱着苏灵铃的腰坐在小电驴的后座,另只手还拉着行李箱,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小区,意外看到孟玦在门口徘徊。

    陈与禾摘掉头盔递给苏灵铃,走到孟玦面前。

    “孟玦,你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吗?”

    孟玦犹豫了一瞬又点头。

    “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孟玦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双手拘谨地揣在兜里:“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了。”

    陈与禾知道他今天去找了宋文林。

    她这才想起宋文林好像给她发了个什么消息,当时她正在跟吴浩帆商量后面的工作,没来得及查看。

    她打开手机,看到宋文林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明白了孟玦为什么会来。

    估计是知道了她在国外的一些事,想来求证。

    “想聊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孟玦借着路灯才看清了她的脸,“你哭了?”

    孟玦上前靠近,抬起手,刚触碰到她的眼角,陈与禾就后撤一步。

    陈与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眶,都一下午了,还没怎么消肿。

    孟玦尴尬地收回手:“为什么哭?”

    “工作上的事。”

    “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会好些,不然明天起来眼睛会很酸。”

    “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孟玦有些不舍:“晚安。”

    “…晚安。”

    热敷消肿,这是他们一起试验出的方法。

    以前他们俩一起看一部很感人的电影,关于亲情的,陈与禾从头哭到尾,眼睛当时就肿了。

    孟玦先是用热鸡蛋沿着她的眼眶来回滚,没什么用,又接着试了好几种办法,最后发现还是热敷简单有效。

    第二天,陈与禾的眼睛还是酸胀得不行,一直跟孟玦撒娇说自己快瞎了。

    孟玦笑着戳她的眼周,说以后不看那个类型的电影了。

    “孟玦,你是呆子吗?”

    “怎么了?”

    陈与禾搂过他的脖子:“这种时候,你亲亲我就好了呀。”

    心轻盈得像一朵云,孟玦亲亲她依然有些肿的眼睛,退开一些说:“好像疗效不太好。”

    “要这样。”陈与禾把他拉近,吻住他。

    38

    第38章

    ◎这次是真上心了◎

    自跟裴放不欢而散以后,陈与禾依旧每周去他办公室报到,除了正常汇报工作,顺便看看他不待见自己的别扭表情,陈与禾莫名觉得解气。

    陈与禾在他办公桌前站得笔直:“裴总,MOD的原材料已经跟晟鑫谈妥了,他们寄了第一批样品过来。实验设备也到了,还得多谢裴总的帮忙。”

    裴放把椅子转向窗户那边,懒洋洋地玩着手里的鲁班锁,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着,不一会儿就解开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把零部件放在桌上,依然不看陈与禾。

    “既然研发进入到关键阶段,以后每周汇报完工作就回去吧,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要是耽误了项目周期,下一笔款就别想要了。”

    按照合同约定,绿氢研发出新一代储氢材料并通过专家验收,第二笔投资款才会拨付。

    “好的裴总,我们会尽全力的。”

    “汇报完了?”

    陈与禾麻利地收起汇报资料:“我这就走。”

    她出去时,正好碰到简晨。

    “陈总监留步。”

    “简特助有什么事吗?”

    “您跟裴总吵架了?”

    “没有呀。”陈与禾问,“他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你俩最近有点奇怪。”

    陈与禾调侃他:“简特助的工作范围还包括关心老板的感情状况?”

    “不是的。”简晨尴尬一笑,“其实是卢阿姨让我实时汇报你们的近况。”

    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陈与禾扑哧一笑:“这事儿裴放知道吗?”

    “当然不能让老板知道,所以才来问您的。”简晨看了一眼裴放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也快下班了,您今晚有空吗,我请您吃个饭,我们聊聊?”

    “不好意思简特助,我今晚有别的安排了。”

    “哦好吧,那就不…”

    大门突然被打开,裴放出现在门口,看到陈与禾面对简晨时明显更轻松自在的姿态,胸闷气结:“别在我门口闲聊。”

    这人明摆着故意找茬,简晨只能听话。陈与禾可不惯着他。她故意说:“简特助,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今天确实有别的事。”

    单独请老板的女朋友吃饭,还被老板抓个正着,简晨太阳穴猛跳:“好的陈总监,那您慢走。”

    陈与禾转身就走,就当根本没看见裴放这个人。

    陈与禾确实有事,今晚是杨舒的婚前单身party,除了伴娘,还请了大学的室友,这还是她们宿舍毕业六年后第一次聚齐。

    之前的每次聚会都差陈与禾,这次她终于来了,几个人一直在群里催她。

    陈与禾打了个车,直奔夜游酒吧。因为上次吴浩帆就是在这儿喝醉的,陈与禾第二次来,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杨舒订的位置。

    还没走近,窝在沙发里的两个女人就尖叫着站起来,朝陈与禾伸出双手。

    陈与禾笑着奔过去,跟她们抱在一起。

    “好久不见。”

    三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敏敏戳陈与禾一下:“还说呢,就是因为你才一直聚不齐。”

    “我检讨。”陈与禾认错态度良好,其他人也没真的计较,“新娘呢?”

    “小舒去接另一个伴娘了,我们先玩儿。”

    三个人交换了这几年的近况,小霜已婚,敏敏毕业后考了老家的公务员,这次她们二人都是专程请假过来参加婚礼的。

    陈与禾和敏敏又调侃起小霜的早婚。当年小霜沉浸在二次元里,就属她对谈恋爱婚姻最嗤之以鼻,结果刚一毕业,结婚生娃两件大事一气呵成。

    小霜经受不起朋友们的接连逼问,把矛头转向陈与禾:“你呢,我可是听小舒说了,准备跟孟玦再续前缘?”

    “没有的事,别乱猜,求放过。”

    “听说小舒结婚孟玦也要来?不知道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帅?”

    “不止,更帅了。”杨舒接到了另一个伴娘,听到她们在聊孟玦,加入话题,“现在更有男人味了,据说是江宁大学有名的高岭之花。顺便,我发小思思,也是另一个伴娘。”

    思思一点不认生,目光自动锁定陈与禾,问杨舒:“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女主角?”

    “是的,漂亮吧!”

    “你也知道人家漂亮。”思思开玩笑损杨舒,“你这么自信呢,找人家做伴娘?”

    陈与禾惶恐:“婚礼当然是新娘最美,我们都是绿叶。”

    杨舒没想这么多,只想好朋友来见证自己的幸福:“观众看谁我管不着,新郎看我就行了呗。”

    几个女生喝着酒渐渐熟悉起来,思思埋怨杨舒没叫孟玦一起来,他对故事里的男主角太好奇了。

    敏敏自告奋勇:“明天就能见着了,到时候我指给你看。”

    “可惜名草心有所属,不然还能去勾搭勾搭。”思思跟小霜换了个位置,挪到陈与禾身边,“姐妹,还是你吃得好!”

    见证了陈与禾两年恋情的三位室友默默点头,同时也为了他们的分手感到遗憾,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也没问过他们分手的原因。

    思思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她直接莽到当事人面前:“姐妹,你跟那位是因为什么分手呀?”

    关于孟玦的话题,陈与禾很少参与,但旧友聊天,总免不了要提起他。

    孟玦在陈与禾的学生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她想刻意忽略,见证者们也会帮她提起。

    陈与禾不知道怎么回答,杨舒适时跟大家碰杯转移话题。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什么都想得到最好的。孟玦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就是不合适。”

    “女人就应该自私些,不然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欢乐轻松的氛围一度因为陈与禾陷入沉重,她心生歉意,举起酒杯:“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今天可是小舒的婚前派对哎,开心点姐妹们。”

    “来,干杯!”

    夜色渐晚,酒吧的顾客越来越多。

    敏敏怼了下思思:“高岭之花咱是摘不到了,不过可以在这儿勾搭一个。”

    思思晃着高脚杯摇头:“放眼望去,都是被生活折磨来这儿喘口气的社畜。”

    小霜插话进来:“这儿应该有男模?”

    思思振奋了几秒又蔫了下去:“胃口被那位高岭之花吊起来以后,觉得那些都是庸脂俗粉。”

    小霜突然眼睛亮起来,下巴抬了几次,指向门口的方向:“那边来了个不庸俗的。”

    这一晚上,“狼来了”太多次,其他几人对所谓的“帅哥”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小霜据理力争:“相信我二次元的眼光好吗,这次是真的绝。”

    其余四人勉为其难地看过去,皆是眼前一亮,敏敏夸小霜:“还得是你眼神儿好啊!”

    “当然。”

    几个女生悄悄地讨论起来,唯独陈与禾缄口不言,她心里打着鼓,裴放怎么到这儿来了?

    看了一晚上普通人,终于来了真正的帅哥,几个人明显活跃了不少。

    思思问:“这个比起高岭之花如何?”

    敏敏认真想了想:“不相伯仲,类型不一样。不过颜值都是顶尖的。”

    “说得我对高岭之花更期待了。”

    敏敏怂恿到:“这个呢,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

    “算了,看起来高攀不起的样子。”

    裴放旁边还跟着一个人,陈与禾对那个人也很熟。上次来这儿接吴浩帆的时候就打过照面,又在周家生日宴上,撺掇周沐熙羞辱她。

    发福的刺猬杨明旭此刻正在颐指气使地吩咐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做什么事,转头面对裴放时却点头哈腰的,这变脸技术堪称一绝。

    裴放应该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西装革履,贵气逼人,再加上他旁边杨明旭讨好的姿态尽显,也不怪思思觉得高攀不上。

    陈与禾勾着腰趴在自己腿上,怕被裴放发现。

    杨舒看陈与禾跟做贼似的:“怎么,有了孟玦,其他帅哥都看不上了?”

    一有八卦,其他人都附耳过来。

    陈与禾说:“我见过他,是个投资人。”

    杨舒说:“搞投资的,那不行。”

    小霜更是大喊对帅哥祛魅了。

    陈与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达认可。

    *

    裴放那边,杨明旭把他引到一个包间,里面还坐着几个朋友。

    “大忙人裴总怎么突然来了?”那人见他还穿着西装,“这是刚下班?”

    裴放摸摸鼻尖,没正面回答:“这不正好你们都在。”

    过了一会儿,杨明旭返回来,往裴放身边一坐:“放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裴放没应,倒是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谁啊?”

    “放哥的新女朋友。”

    那人意味深长的哦一声:“就是那个,什么公司的技术总监?”

    “就是她。”杨明旭手肘撑在腿上,一副讲闲话的标准姿态,“正商量着点男模呢。”

    其他人纷纷看向裴放,见他没什么反应,杨明旭接着说:“她还跟前男友纠缠不清。放哥,这你能忍?”

    “嗯,还有什么?”

    “据说当年她是嫌前男友家里没钱才分手的,我打听过,当时闹得挺难看的。”

    “那她现在傍上我们裴总,不得抓得死死的?”

    “也不能怪人家,人往高处走,有点姿色的女人想实现阶级跨越,很多时候就得靠男人,这是最轻松的办法。”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裴放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

    杨舒正在讲她和老公是怎么相识相知的,突然有个女服务员来找陈与禾,说裴放请她去一趟。

    陈与禾借口去厕所跟着服务生暂时离开。

    穿过喧闹的人群,女服务生领着陈与禾到了一个包间外面。这里应该做了特殊的隔音措施,比那边安静多了。

    服务生对陈与禾说:“女士,麻烦您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跟老板说一声。”

    “好的。”

    包间的门没关严,里面的对话传了出来。

    里面好几个男声,此起彼伏,大概都是在调侃裴放浪子回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收了心。

    其中一人问:“听说裴总给女朋友投资了3000万,这是蓄谋已久,以公谋私?”

    另一个人问:“你就不怕人财两空?”

    然后有人回答:“裴总投资什么时候失手过?只怕到时候是那姑娘什么都甘心给我们放哥了,对吧?”

    那几人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裴放轻咳一声,调笑声渐弱。

    有人观察着裴放的脸色,试探着问:“放哥这次是真上心了?”

    “钱再赚就行,陪她玩玩嘛。”

    39

    第39章

    ◎我吵不过她◎

    把3000万叫做玩,这世界的差距真是大。

    陈与禾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嗤笑。

    服务生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陈与禾懒得等,抬手敲了敲门。

    不等里面回复,她从开着的那半边门跨进去,里面瞬间鸦雀无声。

    杨明旭身后站着刚刚那位服务生,见她出现在包间门口,丝毫没有要请她进来的意思。

    陈与禾也就没进去,直直地看向杨明旭本人:“请问,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杨明旭霎时间慌了神,转头看看裴放,发现他正低头拨弄着一只酒杯,对陈与禾不甚在意的样子,又有了些底气。

    旁边不明真相的好事人问杨明旭:“旭哥,这位是?”

    杨明旭没理会朋友,对着陈与禾闪烁其词:“谁叫你来了?”

    陈与禾装得懵懂:“不是你叫我来听你们刚刚那番话的吗?”

    杨明旭确实没想到这女人听到裴放说的那些话以后还能平和地现在这儿跟他对峙。

    “…你乱说什么?”

    “原来是误会。”陈与禾做作的捂着嘴,好像很抱歉的样子,“旭哥是吧,既然在这儿碰到你,顺便跟你说声谢谢。当时在周家,如果不是你,我还挣不到那10万块钱呢。”

    裴放终是闻言抬头,带着压迫感看向杨明旭:“那天你也在?”

    “放哥,我只是凑热闹。”

    裴放又问陈与禾,这还是今晚他们第一次眼神交汇:“是吗?”

    陈与禾略作停顿,杨明旭握杯子的手都捏紧了。

    看够了发福刺猬的恐惧,陈与禾才缓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裴放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来都来了,坐会儿吧。”

    冷战归冷战,甲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陈与禾到他身边坐下。裴放看她脸上红得有些不正常,摸上去有些发热:“喝酒了?”

    “不然呢,你来酒吧是上香?”

    这话逗得其他人噗嗤笑了,他们还没见过谁能让裴放吃憋,这姑娘是头一个。

    就算不介绍,在场的人也都明白陈与禾的身份了。

    “嫂子说得对,酒吧就该是纸醉金迷的地方。旭哥,你这儿的特色不给我们放哥展示展示?”

    杨明旭低头吩咐了女服务生什么,就让她出去了。

    陈与禾坐在那儿,也不跟谁搭话,专心地做一个花瓶。

    在场的人对她好奇得很:“嫂子,别把放哥刚刚的话放在心上,都是开玩笑的。”

    这话说得礼貌,但话里有话,陈与禾不接招:“我姓陈,叫我陈姐就行。”

    那人被噎了回去。

    裴放好笑地看着她:“你面子挺大,让人叫你陈姐?”

    “不行吗?”

    “他们都是我朋友,比你大。”

    “那怎么了。”

    陈与禾就是理不直气也壮的典范。

    “行陈姐,你厉害。”

    包间的门又被打开,几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鱼贯而入。

    她们像被安装了定位器,配合默契,各自找到地方落座,正好保证每位男宾都有人陪,裴放身边也不例外,坐了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小姑娘。

    女孩几乎是贴着裴放给他斟酒,葱白玉指,如清泉般清润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人看。不多时,一抹酡红印上脸颊,如初绽的莲花般怡人。

    裴放不为所动,女孩就把酒杯端在手上,凑近了些:“哥哥好。”

    其他人都向陈与禾投来目光,有好奇的,有鄙夷的,也有单纯看好戏的。

    陈与禾一个头两个大,跟裴放牵扯到一起,就避免不了被人当猴看。

    偏偏裴放也在观察她的反应。

    女孩端着酒杯一直举着,裴放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不愿看女孩太尴尬,陈与禾从女孩手里抢过那杯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陈与禾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先走了。”

    裴放一把把她拽回来:“上哪儿去?”

    “我大学同学婚前派对,我离场这么久,合适吗?”

    裴放面露不悦:“你一个正牌女朋友坐在这儿,还有人来贴身服务,这难道就合适吗?”

    这是在暗示她这个协议女朋友做得不到位?

    “我看你也没拒绝啊。”

    “陈与禾!”

    “我记得我的名字,不用你提醒。”

    这房间的空气变得污浊,实在让人恶心。陈与禾甩开裴放的手,憋着一口气离开这个房间。

    杨明旭却没打算让她轻易离开:“陈小姐,这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别当真。”

    陈与禾已经快走到门口,她转身回应:“逢场作戏?确实,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不是为了挣钱,你以为谁愿意碰你们这些烂黄瓜。”

    “你——”

    杨明旭被戳到痛处,上前想抓她。

    陈与禾一个侧身躲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你以为你多干净,还不是为了钱爬了裴放的床。”

    陈与禾反唇相讥:“怎么,你羡慕啊?”

    “你…”杨明旭流连在各种温柔乡,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诽谤,但被陈与禾一句话哽得无力反驳。

    他转头想寻求朋友们帮忙,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笑,连刚进来的女孩们都在掩嘴偷笑。

    裴放更是一副懒散模样,没有计较的样子。

    “放哥,你不管管?”

    裴放往沙发上一倒,装得很无辜:“你也看到了,我吵不过她。”

    “放哥,你这张嘴,也只有嫂子…哦不对,是陈姐,只有她能治你。”

    杨明旭还想拉上在座的男人一起承受陈与禾骂的那句“烂黄瓜”,其他人纷纷割席。

    “放哥?”

    裴放当没听见,不表态。

    “算了吧旭哥。”其他人早就看明白了,瞟了一眼裴放,冲杨明旭使眼色,意有所指地说,“这姑娘,手段高明着呢。”

    陈与禾不在这儿,裴放也不想多待:“行了,我也走了。”

    “放哥,你一杯酒还没喝呢,真来上香啊?”

    裴放刚起身,卢惜寒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给杨明旭等人展示着手机屏幕:“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儿。”

    走出包间,裴放接通母亲大人的电话:“卢女士有什么指教?”

    “你是不是跟小禾吵架了?”

    “这个待会儿再说。”裴放手插在裤兜里,“卢女士,我就简晨一个助理,您能别指使他做工作以外的事儿吗,他挺忙的。”

    “我还不是怕你跟小禾搞砸了,我们家又多一个大龄剩男。”

    裴放笑问:“又?您在外面还有别的儿子?”

    “你别给我打岔。”卢惜寒才想起来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

    “之前咱不是说办个家宴,把小禾介绍给亲朋好友吗。我想了想,最近咱家也没什么由头,太刻意了。今天跟你小姨通了个电话,想起来她每年生日都要庆祝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时间也合适。”

    “小姨?你跟她说了?”

    “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小姨生日在立秋,还有俩月呢。”

    “妈,我想先别跟亲戚们说。”

    “为什么?”卢惜寒以为裴放有什么别的心思,“你要是把小禾给我弄丢了,我找你算账!”

    卢惜寒这么喜欢陈与禾,倒是裴放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到时候给他们个惊喜嘛。”

    “你小子还懂惊喜了?”卢惜寒揶揄儿子,感叹这朽木疙瘩终于开窍了,“行,都依你。那我先正式邀请小禾,也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裴放沉思一会儿:“也好。”

    *

    因为第二天就是婚礼,新娘和伴娘都得早起做准备,陈与禾等人也没在酒吧玩太晚。*

    陈与禾跟小霜敏敏很久没见,婚礼后她俩还得赶回工作所在地,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陈与禾打算跟她们一起住酒店。

    几个女生正在等网约车,裴放坐在车上,给陈与禾打了个电话,问需不需要送她。

    陈与禾走到旁边才接了电话,语气冷淡:“不用,谢谢裴总,您好好玩。”

    “我在车上。”他说完还补充一句,“一个人。”

    “哦。”

    “刚刚…”

    裴放刚想解释在包间里说的话,就被陈与禾无情地挂断了。他目送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上了一辆白色的新能源车。

    话堵在心头,憋闷得很。裴放猛按了下喇叭,还是不解气,启动了车子,加速往城外开去。

    *

    第二天早上六点,陈与禾和其他两位伴娘就起床做准备了,新娘起的更早,大家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杨舒穿着长尾婚纱,坐在梳妆台前:“小禾儿,孟玦没联系你吗?”

    杨舒前几天联系孟玦,请他婚礼当天接送一下陈与禾,没想到陈与禾临时决定就住在办婚礼的酒店跟室友们多聚聚,孟玦这位骑士也没有了表现的机会。

    “联系了,我就在酒店呢,就不麻烦他跑一趟了。”

    “他哪会觉得麻烦啊。”敏敏笑着接茬,“早知道住别的酒店了,还能见见老同学。”

    经过昨晚的小霜和敏敏不厌其烦催复合的“耳边风”,陈与禾现在已经无力招架:“姐妹,先去换衣服吧,化妆师等着呢。”

    伴娘妆发比较简单,共用一个化妆师。

    思思作为最主要的伴娘,还有其他的任务,让陈与禾第二个换装。

    粉色的伴娘服是露肩的,也有一定程度的露背。陈与禾答应做伴娘的时候,衣服已经定好了,她提着裙子叹气。

    陈与禾穿上伴娘服,把长发捋到一边,拉背后的拉链。

    就在拉链快完全关上时,思思撩开了试衣间的布帘,发现里面有人,又慌乱放下:“不好意思姐妹,我忙昏头了。”

    那边杨舒又在找她:“思思,我的婚鞋放哪儿去了?”

    “来了。”思思手里还拿着头纱,又跟陈与禾说了声抱歉。

    陈与禾按着背后的拉链:“没事,你先忙。”

    换好裙子出来,化妆师正在帮敏敏盘发。

    陈与禾提着裙摆过去跟化妆师建议:“小姐姐,要不还是披肩发吧,也可以跟新娘区分一下。”

    “也好。”化妆师经验丰富,答应了陈与禾的请求,重新帮敏敏调整了发型。

    经历了匆忙的准备、慌乱的抢婚习俗,虽然只是参与,陈与禾也累得够呛。还有最后一关,婚礼仪式以及陪新娘敬酒。

    小霜不是伴娘,婚礼开始后就在大学同学那一桌落座。

    吉时已到,现场灯光暗下,一束追光灯打向门口,陈与禾和敏敏在红毯边看着杨舒从那扇门里缓缓走来。

    陈与禾突然想起她们四个第一次在宿舍见面的场景,当年18岁又土又青涩的小女孩,此刻脸上洋溢着微笑,向着她的幸福一步步靠近。

    陈与禾和敏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泪光,然后相视一笑,手牵到一起。

    婚礼有序进行着,观众席里,大学同学那一桌也议论起来。

    杨舒的婚礼,孟玦会来参加,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婚礼开始后,同学们骤然发现伴娘之一竟然是陈与禾,纷纷跟小霜确认。

    当年陈与禾和孟玦的恋情和分手,同学们几乎人尽皆知。现下这情况很是耐人寻味,但碍于当事人在场,又不好直接问,憋得人难受。

    一直熬到一对新人带着伴郎伴娘来这桌敬酒,同学们才有机会打探些情况。

    杨舒作为代表,给同学们敬酒,贺喜的声音络绎不绝。来的都是交好的朋友,杨舒夫妻俩挨个儿敬过去。

    思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男主角,她趁着杨舒跟同学们叙旧的空挡,凑到敏敏和陈与禾中间:“名不虚传啊。”

    敏敏笑着回:“我早说了,都不用我指,你看到了就自然会知道谁是孟玦。”

    “确实,简直是鹤立鸡群。”

    敬酒轮到了孟玦,杨舒端着酒杯:“老同学,很高兴你能来。待会儿结束,你负责送小禾回去。”

    “放心。”孟玦站得笔直,他知道在座的同学都好奇他跟陈与禾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也很想跟陈与禾说几句话,但他不想喧宾夺主,“新婚快乐,老同学。”

    有好奇的同学趁机问:“咱们学院当年的金童玉女这是破镜重圆了?”

    两位当事人不愿分散同学们的注意力,皆是三缄其口,杨舒代为解释:“懂的都懂哈,就别为难两位了。”

    同学们都了然地拖着尾音哦起来,就像学生时代,总所周知的一对情侣同时被老师点名的场景。

    杨舒继续敬孟玦旁边的同学,陈与禾端着酒和酒杯,刚好站在孟玦身边。

    孟玦趁机小声地嘱咐她:“少喝点。”

    陈与禾刚被同学们闹红了脸,简单回应着:“是矿泉水。”

    孟玦低头浅笑:“嗯,那就好。”

    陈与禾当年的班长问:“小情侣聊啥悄悄话呢?”

    “班长还是这么八卦。”陈与禾打趣到。

    孟玦知道陈与禾是不想在大家面前驳他的面子,他忽然跟同学们解释:“我正在重新追她,所以目前我和小与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大家都愣了一瞬,陈与禾也迷茫的看着孟玦。还是班长先反应过来:“迟早都会是的,我们都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了。”

    孟玦笑笑,扫了对面的陈与禾一眼,又敛了眼神:“但愿有这个机会。”

    班长重新举杯:“那我们一起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婚礼结束后,同学们凑到一起,东拼西凑地聊了几句又各奔东西。

    敏敏和小霜也要去赶飞机,孟玦正好送她们一起去。

    老同学聚到一起,难免回忆起往事。其中话题度最高的,还得前排两位的恋情。

    “你俩当初真的是不厚道,瞒着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连我们都瞒着,要不是看到论坛里的照片,我又恰好认出了小禾穿的衣服,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陈与禾自知理亏:“对不起嘛,我的问题。”

    “所以当时你俩为啥不公开?”

    40

    第40章

    ◎Adam'sapple◎

    其实不只敏敏和小霜,孟玦也曾因为恋情不公开这事抱怨过。

    陈与禾知道自己是有些自私的。

    关于爱情,她想完完整整、痛痛快快地感受一次。

    彼时的孟玦风头正盛,不仅自己学院的女生惦记着,还吸引了不少外院的学姐学妹。

    她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恋爱曝光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她只想要一段平淡又普通的恋爱。

    所以在那晚的月光下,陈与禾戳穿孟玦的心思之后,她对孟玦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对这段恋情保密。

    孟玦虽然不太理解,但也听话照做。

    好在他们早已成为对方的学习搭子,同学们对他们的形影不离并未起疑。

    变故发生在他们在一起的一周后。

    那是一个周末,两个班的篮球比赛。

    孟玦是隔壁班的主力,陈与禾是自己班的啦啦队。

    各自为战,这本来没什么,孟玦也没这么小气。

    但中场休息时,陈与禾凭借她对孟玦的了解,把孟玦的习惯告诉自己班的队长,以至于第三节孟玦打得极为吃力。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孟玦频频因为观众席的陈与禾分心。但陈与禾吝于给他一个眼神,只顾着给自己班加油。

    孟玦气急,之后的比赛攻势迅猛,很快就结束了比赛。

    晚上两人见面时,孟玦一直闷闷不乐,陈与禾问他什么他都唱反调。

    粗线条的陈与禾才意识到男朋友的反常:“孟玦,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

    “是挺不舒服的。”

    “那要不先回家休息?”

    孟玦在校外有套房子,这个陈与禾早就知道,他空闲的周末一般会在那里度过。

    孟玦牵着她的手,把她拽回自己身边来:“陈与禾,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我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陈与禾几乎是脱口而出。

    有时候孟玦都分不清陈与禾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一边告诉自己,能拥有她已经很好了,一面又忍不住要想更多。

    孟玦无力望着天,不停地喘着气。

    “小与,我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陈与禾晃了晃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撒着娇:“这不算光明正大吗?”

    “不止这些。”孟玦拉过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包裹住,“我想你在球场给我加油,我想比赛结束的时候可以跟你一起走,我想你看看我。”

    陈与禾后知后觉对他的忽略。她轻轻靠过去,用额头蹭他的侧颈。

    “对不起嘛,今天跟室友在一起,高兴得忘形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你朋友这么多,我好像只是其中一个最不重要的。”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的,孟玦。”

    陈与禾顺势把下巴搁在孟玦右肩,仰着脸在他耳边说话,一呼一吸之间,激起一阵阵战栗。

    孟玦把头偏向另一侧。在陈与禾看来,这个动作像是在故意躲她。

    陈与禾捏着嗓子说话:“孟玦,你还在生气呀?”

    “没有。”他别扭地回答,喉结上下滚动着。

    陈与禾看得心痒痒,但双手都被他控制着,她又实在好奇得很,脑子里天人交战之后,还是决定碰一下试试。

    那颗她身上没有的东西,近在咫尺。陈与禾顺从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亲了一口,好像没什么感觉,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孟玦惊愕地回头,下巴不慎撞到她的额头,不疼,但更加窘迫。他握着陈与禾的肩膀把人推开。

    “你…”

    孟玦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陈与禾瞪着个大眼睛无辜地盯着他问:

    “亲一下没关系的吧?”

    没关系,男朋友嘛,怎么亲都没关系。但是孟玦的心脏快过载了。

    手被放开以后,陈与禾更是无所忌惮,触到他颈间软骨,像把玩着一个新奇的玩具:“这里为什么一直动啊?”

    孟玦根本控制不住不让它乱动。

    陈与禾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她故意问:“孟玦,你知道喉结的英文怎么说吗?”

    “Adam'sapple?”

    “嗯。”孟玦乖乖回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陈与禾偷笑,指尖在乱窜的“苹果”顶端一下一下地点着:“所以,你是不是想做坏事?”

    孟玦心痒难耐:“小与…”

    “孟玦,你会接吻吗?”

    她带着笑意问他,期待又认真。

    孟玦一整天的烦忧都被这句话驱散,他把人揽进怀里,让她踮起脚尖,他们额头相抵。

    “可以会。”

    陈与禾咧嘴笑着,迫不及待地亲上去。

    孟玦心满意足地笑纳她的主动,凭着本能张开嘴唇,含吮着她的。

    毕竟是第一次,不知轻重,陈与禾在孟玦的不断索求中嘤咛一声。

    孟玦知道自己心急弄疼了她,他退开一些:“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

    陈与禾再次搂住他的脖子,送上嘴唇。

    学习,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

    送敏敏和小霜到了机场,孟玦问陈与禾接下来去哪儿。

    “回公司吧。”

    “周末不休息?”

    陈与禾有些无奈:“得赶进度啊。”

    孟玦开着车扭头问她:“这是催我的意思?”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孟老师。”

    她不假思索的称呼,生硬又疏远,也是一种劝离。

    到了目的地,陈与禾道谢后下车,孟玦不死心地跟过来。

    “小与,我在你同学面前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你要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爱你这件事,我自信我可以做得很好。你担心的那些,我都想过,我会尽力避免。”

    “所以小与,请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孟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孟玦苦笑着剖析自己的心,“六年太久了。我们,慢慢来好吗?”

    眼前的男人是她喜欢了整整两年的人。他如此恳切的卑微的,请求一个机会,陈与禾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那时朋友们总说,能遇到孟玦是陈与禾的幸运。但在浓情蜜意的两年里,陈与禾付出的真心不比他少。

    刚到国外的那段时间,她时常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支撑着度过那些难捱的日子。

    但也仅仅是怀念而已。

    经历了越多,见过了更大的世界,陈与禾认识到,人生中远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一年。

    这是裴放专为陈与禾设立的时间牢笼。

    同时也是孟玦的,然而他并不知情。

    陈与禾低头浅笑,指了指身后的办公楼:“我是想说,我们买的设备到了,以后可以来这儿。”

    那就慢慢来吧,孟玦想。

    “需要我上去跟你一起调试设备吗?”

    “有孟老师帮忙,当然事半功倍。”

    *

    自跟陈与禾在酒吧一别后,裴放一整个星期都觉得不对劲儿,心里总窝着火,微弱的蓝色小火苗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默默燃烧,盖不灭又吹不熄。

    那天在酒吧,她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杨明旭时,视线分明往旁边几个人身上游移了些许,其中离杨明旭最近的就是裴放。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地连带着承受了那么一眼,偏偏陈与禾还不听他把话说完。

    这感觉就像鞋底踩中了一张牛皮癣,怎么都弄不掉,一直跟着你。裴放现在就急需要陈与禾来帮他把这张恶心人的垃圾揭下来。

    但陈与禾的工作进入到关键阶段,这一周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也没有来汇报工作,就跟消失了一样。

    裴放最近的工作倒是没排那么满,卢惜寒又时不时来问他和陈与禾有没有和好。

    裴放想暂时忘掉陈与禾无意中瞥他的那一眼,无奈身边亲近的人不允许。

    简晨敲门进来,把报表拿给裴放签字。

    “裴总,陈总监这周还没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习惯了陈与禾每周按时来报道。

    裴放签字的手一顿,没抬头:“可能不会来了。”

    “陈总监最近很忙?”

    也不只是因为忙。

    裴放利落地签完字,手指在一叠资料上浅浅地敲着,若有所思。

    他那天说的“随便玩玩”,陈与禾肯定听到了。

    她一定很生气,所以当时一直拿话怼他。

    简晨观察着自家老板的神情,好像是有什么没说出的话,他想起卢惜寒的嘱咐,忍不住多嘴一句:“老板,听说绿氢的研发部门最近经常加班到深夜,其实您可以抽时间去慰问一下?”

    裴放挑了挑眉,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慰问就算了。我勉为其难,亲自去监督一下项目进度吧。”

    “好的老板,我去安排。”

    “嗯。”裴放把签好字的资料递回给简晨,“哦对了,我妈最近没找你了吧?”

    “呃…阿姨也是关心您。”

    叩叩——

    有人敲门,简晨去开门,正好回自己办公室。

    “陈总监?”简晨见是陈与禾,常年严肃正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跟屋内的裴放报告,“老板,陈总监来了。”

    陈与禾这周忙得不可开交,主要还是泡在实验室。她本来不想来的,郑哥说出来换换脑子也好。

    她来没见到简晨,就直接来敲了门。

    裴放假模假式地板着脸:“她来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简晨笑容逐渐僵硬:“我替您高兴。”

    “嗯?”

    “那…替卢阿姨高兴?”

    裴放撇撇嘴没说话,简晨侧开身让陈与禾进去,自己则低调退场。

    陈与禾轻车熟路在老地方就位,裴放却迟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裴总今天心情不好?”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呢,说好的每周汇报,不过今天确实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迟到了。”

    陈与禾一切如常,没有气恼或者赌气的迹象。汇报起工作来也井井有条,还不时给裴放解释一些专有名词。

    此刻,裴放的心思根本没在汇报本身。

    她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

    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违心的话?

    过了一星期,她把酒吧的事给忘了?

    裴放满脑子问题,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很久了。

    陈与禾觉得今天的裴放有点反常,她啪的一声合上资料:“裴总不会又在憋什么坏吧?”

    裴放往椅背上一靠,眼神飘忽,掩饰尴尬。

    “我有那么闲?”

    “呵,说不好。”

    终于让他逮着机会说这个了。

    “陈与禾,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有吗?”

    陈与禾轻飘飘的两个字,气得裴放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但他已经快30岁了,他得稳重。

    “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本人跟外面传言不一样;其次,我不经常去酒吧,也没有那些个低级趣味;最重要的是,我不会随随便便给人投资。”

    说到最后一点,裴放的声音逐渐变小,别扭地转开了身体,不再看她。

    但裴放又不想错过她的反应,余光扫着她,以至于整个人有点扭曲。

    陈与禾已经对这间偌大的来了很多次的办公室脱敏,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已经可以在这里做到泰然处之。

    这里的主人却突然拘谨起来,甚至都不敢看她。

    陈与禾不由得笑出声,激得裴放怒目而视。

    “刚刚裴总是在道歉吗?”

    【作者有话说】

    备注:

    传说亚当偷吃禁果时,一块苹果卡在喉咙里,形成了一个凸起的痕迹,作为对人类“原罪”的警示。

    Adam'sapple,也暗喻禁忌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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