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没那个意思◎
“您刚刚是在道歉吗?”
回应陈与禾的是裴放的侧脸和倔强的下颌线。
“其实裴总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我也没有因为那天的话生气。”
裴放把身体转回来一些,眼神来回扫视确认她没有在说谎。
“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您是投资人,是甲方。”
裴放就这么看着她,他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也清晰地预见到她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生气,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严肃凝重的神色和眼神。
“实话说,我得感谢您的一时兴起,您随便玩玩的3000万救了绿氢,我凭什么有情绪?”
顶着裴放比锅底还黑的脸色,陈与禾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一向都非常有乙方的自觉,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您的。”
裴放觉得陈与禾就是老天派下来克他的,只会惹他生气。
“在我家那天晚上,你主动坐到我身上也是乙方的自觉?”
“那是因为我别有所图啊,裴总。”
裴放轻呵一声:“想着把我哄高兴了,帮你促成跟通航的合作?”
“是。”
陈与禾把明晃晃的利用说得如此坦荡,裴放竟无言以对。
“我破坏了你跟通航的合作,你也不生气?”
这段时间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谈及那次的不欢而散。
“当然生气了,不过是气我自己。”陈与禾笑着,像是已经对那天的事情释怀,“我对裴总没有投资人以外的期待。”
陈与禾说的轻描淡写,一字一句都像鼓点砸在裴放心里,让他喘不过气。
没有投资人以外的期待?
裴放不得不提醒她:“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嗯,协议上的。”
裴放板着脸,那双桃花眼看不出情绪,像绿氢第一次来融资时,陈与禾见到的那个冷漠又刻薄的裴放。
“可女朋友的职责,陈总监履行得并不充分。”
“可没有人质疑我们的关系,包括你妈妈。”
“陈总监该不会觉得自己做得毫无破绽吧?”
“那裴总要我做什么?跟你那些酒肉朋友说的那样,上你的床吗?”
“你说的,生意而已。”他的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像一头猎豹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陈总监不付出点什么,我怎么给你?”
虽然陈与禾一直提醒自己跟裴放只是一纸协议的关系,但当他挑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言交易的本质,她还是心有不甘。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和盘算。裴放愿意投资绿氢,本质上是利益交换,用绿氢的远期收益换取现在的可能性。
接受投资以来,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陈与禾不明白怎么就跟裴放到了现在这样牵扯不清的境地。
一双杏眼逐渐起了雾,陈与禾倔强地不肯低头。
“觉得委屈?”
“那晚你扑到我身上来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陈与禾,你若是只把我当甲方,你玩不过我。”裴放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陈与禾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可以考虑真的把我当男朋友。”
陈与禾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被迫仰起头看裴放。
裴放本来就高,陈与禾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是压迫感十足。她的下巴在他手里,那是一种被人捏住后脖颈拼命挣扎也逃不开的窒息感。
她只觉得恐慌。
陈与禾拂开裴放的手,猛地起身,椅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开,向后滑远。
伴随着滚轮滑动的声音,陈与禾看向裴放玩味的眼睛。
“裴总如果觉得我这个乙方做得不到位,那我在酒店房间等您。”
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跟他撇清关系是吗。
“还是想睡我?”
不合时宜的玩笑,陈与禾无语,提包就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裴放的声音给陈与禾判了死刑,“去休息室等我。”
陈与禾蓦然转身,幽怨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放。
“陈总监不是缺钱吗,这里什么都有。”
陈与禾还是不动,手指把帆布包攥得死死的。
“你该不会想中途逃跑吧,陈总监?”
他烦人的笑实在碍眼,陈与禾面如死灰:“也别去休息室了,就在这儿开始吧。”
帆布包被丢到脚边,陈与禾三两步走到裴放身前,抬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裴放愣了两秒,一股蛮力的手已经把扣子解到第三颗。裴放心情复杂,既是感叹这女人经不起一点刺激,又是气她势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除此之外,裴放心跳得很快,似乎隐隐有些期待。当她柔软的指腹不经意划过皮肤时,激起一阵阵战栗不是假的。
眼看着陈与禾一鼓作气地跟扣子抗争,唯一的一件上衣就要失守,裴放抓住她的两只手,打横抱起她往休息室去。
“急什么?”
裴放抱得很稳,陈与禾没有感到一点颠簸。也可能是因为她脑子里被放空,其他感官也跟着迟钝了。
直到被裴放轻柔地放在床上,身边的被子往下塌陷,陈与禾也还处于呆滞状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明明只是来例行汇报的。
裴放的脸出现在她上方,陈与禾眼神迷茫地看过去。
一只手拽着她的衬衫下摆,从腰间取出,略微向上卷起,露出皙白肌肤。
裴放问她:“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个吻轻轻落在腰侧。
“裴放?”陈与禾收紧小腹,捂着有些发烫的地方。
裴放笑问:“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与禾从床上坐起来,撑着身子往后退。
“现在知道躲了?”
她越往后退,裴放就越是跟上来,直到陈与禾抵上床头,再无退路。他的手就撑在她身体两边,越靠越近。
最后在耳边落下一吻,又轻轻咬住通红的耳垂。
原来这儿是又软又热的。
陈与禾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裴放在她耳边轻轻笑着:“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要走吗?”
陈与禾闻声扭头看他,鼻尖擦过他的侧脸。
相比于陈与禾的局促,裴放显然游刃有余得多,垂眼盯着她紧抿的嘴唇,又轻挑眉尾看向她的眼睛。
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近到只要她摇头,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吻上她的双唇。
他在等她的答案。
不管后续怎么样,若只问现在,陈与禾不想勉强自己。这种事应该跟喜欢的人一起做,而不是当做一场交易。
陈与禾眼神瞬间清明,尝试着推开他。
她没怎么用力,裴放也就任由她推开,缓缓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不上整理散落的上衣,陈与禾噌地一下窜下床,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等。”
“又…又怎么了?”
陈与禾狼狈回头。裴放散漫地坐在床沿,长腿随意地支着,被解开一大半的衬衫大喇喇地敞着,腰腹遒劲有力,胸肌下是蓬勃的心脏。
“衬衫,扣上再走。”
陈与禾闭眼深呼吸,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她拖着步伐走回去,看着极不情愿。
“陈总监看着很勉强的样子。”
陈与禾挤出一个笑:“不勉强的。”
陈与禾走到裴放身边,佝着腰,捏着一侧的衣襟,另一侧因为刚刚的厮磨被扯了出来,散落到他的侧后方。
裴放慵懒地斜支着身体,长腿分得很开,陈与禾够不到另一片衣襟,他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论折磨人,裴放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陈与禾不耐烦地撇嘴,微不可闻的叹着气。
裴放不满:“这是什么表情?”
“竭诚为您服务的表情。”
“不要让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
陈与禾露出一个酷似微笑黄豆的笑,辗转挪步到裴放敞开的两腿之间,从最下方一颗一颗地把扣子扣上。
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也没有影响陈与禾的进度。
到了最上面一颗的时候,裴放预感到她要使坏,护住那颗扣子:“不用扣到最上面。”
“要的,送佛送到西嘛。”
果然,陈与禾又是微微一笑,粗暴地拉过他衣领顶端的扣子,麻利地扣拢后,颇为得意地在他喉咙间拍了一下,像是庆祝。
“完工。”
她那一下正好拍在他喉结上,摩擦着声带,带来一阵干痒。裴放没忍住咳嗽了两下,捂着喉咙问:“你是想送我归西吧。”
“啊?对不起啊,裴总,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直击要害?”裴放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身前带,“我看你挺熟练,惯犯?”
陈与禾其实不矮的,她站着,怎么也比坐着的裴放高一些。裴放正仰着头对她兴师问罪,还没有意识到此刻两人的相对位置有多尴尬。
他只要一低头,就会陷入一片柔软中。
裴放的双腿提前缩小了范围,就是为了不让她逃跑。
为了避免尴尬发生,陈与禾看似灵机一动,实则是脑子一抽,直直地蹲下。
陈与禾突然的动作,吓得裴放赶紧端着她的脸,又下意识地往后坐,这画面实在谈不上好看。
情况紧急,裴放也免不了结巴:“你…干嘛?”
“啊?”陈与禾半蹲着,被裴放捧着脸,上不好上,下不能下。等她反应过来未完成的姿势代表着什么,她简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直接钻进去。
为了避免尴尬,她亲自制造了一场更尴尬的场面,陈与禾真是有苦说不出。
陈与禾无力地辩解着:“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
可能是蹲着难受,陈与禾的手放在他大腿上借力,裴放不自觉地绷紧了腿部肌肉。
“先起来。”
这个姿势真是又滑稽又难堪,裴放放开所有对她的限制,别扭地转过脸,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哦。”
陈与禾趔趄着退开几步,窘迫的视线上下左右乱飘,无意中发现裴放红透的耳廓。
还看什么红透的耳朵,得赶快离开这个窒息的空间。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先走了。”
“嗯。”
42
第42章
◎掌中宝◎
本来说好去绿氢慰问,裴放临时出差小半个月,没去成。
陈与禾倒是一如往常地跟他汇报项目进展,也看得出研发工作在有序进行。
在外高强度奔波半个月,裴放给自己和简晨放了两天假。结果假期第二天就闲得无聊,把简晨叫回来,说要去绿氢“视察工作”。
下午,简晨安排好下午茶,到了绿氢科技楼下,裴放却让他一个人先上去。
简晨不明就里,回头问后排的裴放:“老板,需要我请陈总监下来一趟吗?”
“不用。”
“好的。”
不就是想让陈与禾知道他来了,然后主动下来见他吗?
恋爱初期的这点小心思,简晨再熟悉不过。但陈与禾这样的女生,可不吃这一套,她才不会惯裴放这种臭毛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简晨一个人回来了。
“陈与禾不在?”
“确实不在公司。”简晨神色凝重,“陈总监今天早上劳累过度晕倒,吴总送她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简晨启动车子:“人民医院,现在过去吗?”
“嗯。”
城市的钢筋骨架一幕幕往后退,看得裴放心烦意乱。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陈与禾的聊天记录。
对话停留在昨天陈与禾发的“谢谢老板”的可爱动图,当时他还笑那个可爱的动漫小人儿跟陈与禾一样谄媚。
再往前是他催她项目进度的玩笑话。
裴放继续往前翻,短短的几页对话,很快就翻到了头。
裴放惊奇地发现他和陈与禾除了项目,几乎没有别的可以聊的话题。
裴放这才发现,自己总以项目为借口开启话题,又以催进度为结尾掩盖真实目的。
她是因为这样才这么拼命,累进了医院吗?
简晨联系了吴浩帆,得知他已经从医院回去了,现在是陈与禾的朋友在照顾她。
裴放问:“她的室友吗?”
“应该是吧,吴总说姓苏。”
裴放点头。应该就是那天在周家别墅外,跟吴浩帆一起来接她的那个女生,走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裴放禁不住有些头疼。
“简晨,要不你先去探探路?”
“啊?我吗?”
裴放从后视镜里看简晨:“你跟陈与禾不是关系挺好的?”
老板这是在试探什么?
“老板,我跟我女朋友快结婚了。”
“哦,恭喜啊!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简晨今天光顾着跑腿了,买了果篮,又去买鲜花。他把鲜花塞裴放怀里,自己提着果篮。
病房*里,陈与禾已经醒了,闹着要出院。苏灵铃严词勒令她不准动,就差把她眼睛盖住强制她关机睡觉了。
“苏苏,我躺得腰好疼。”
苏灵铃不管她的撒娇:“你腰疼是累的,不是因为躺的。”
“今天早上只是个意外,忘了吃早餐,有点低血糖了,医生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还说让你休息两天。”
“但是公司真的很忙呀。”
“把苹果吃了。”苏灵铃只筛选自己想听的,什么公司、工作之类的字眼全部屏蔽。
叩叩——
简晨打头阵,敲响了病房的门。
甲方代表出场,陈与禾像看到救星:“简特助,你怎么来了?”
简晨跟苏灵铃打过招呼,侧了身,让出身后的老板:“我跟裴总一起来的。”
陈与禾这才看到裴放,笑容客气了几分:“裴总。”
苏灵铃作为家属代表收下简晨送来的水果,却没理裴放捧着的鲜花。
简晨狗腿地接过老板手里的花放在窗台,对陈与禾说:“老板特意买的,说您喜欢黄色的玫瑰。”
从小众星拱月的裴放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不过他从未不会委屈自己,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逼仄的单人病房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卓然的气质。
老板在一边装得漠不关心,简晨只好做老板肚子的蛔虫,替他问:“陈总监感觉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低血糖而已。”
“那就好。”简晨余光扫到自家老板,翘着二郎腿摆架子,简晨突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迫感。
陈与禾趁机跟苏灵铃求情:“苏苏,你就让我出院吧,甲方都追到医院来了。”
她熬了一晚上做的样品,还没来得及检测理化性能呢。
她迫切想知道结果如何。
“啊不不不。”稳重的简晨很少这么慌张,“裴总听说你们最近加班多,想着去公司看看,这才知道你累病了,我们是来探望的。”
简晨看向裴放,希望他也能表表态。
但裴放又因为她的一句“甲方”面露不悦:“投资人视察工作而已。”
“承蒙裴总惦记,我们会尽快的。”
苏灵铃本来不想开口,但实在忍不住:“裴总是吧,您到底是投资人还是周扒皮啊,人都躺医院了,你还追到这儿——”
“苏苏,苏苏,别说了。”苏灵铃从事服务行业,面对各色客人,脾气是很好的,但一旦涉及到陈与禾,她就容易情绪失控。
陈与禾拉着苏灵铃的手,眼神示意她别说了:“苏苏,你先帮忙把花插起来吧。这么漂亮的花,蔫掉多可惜啊。”
苏灵铃又瞪了裴放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那束黄色玫瑰出去了。
简晨见状也找借口离开,让两人可以好好说会儿话:“我去洗点水果。”
陈与禾心不在焉地咬着苏灵铃硬塞给她的苹果:“裴总刚出差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
裴放哼一声:“来行使甲方的权利。”
陈与禾不知道甲方这个说法怎么就得罪了他,非揪着不放:“我有按时跟裴总回报进度的呀。”
陈与禾小口小口地嚼着苹果,食不知味。
她从小就不爱吃苹果,但“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谚语流传甚广,爸妈哄着逼着她吃了不少。
裴放从墙边站起来,两步迈到病床边,从她手里抢过已经吃了一小半的苹果:“不爱吃就别吃了。”
“哎,别浪费啊。”
裴放无奈抿唇,在另一半果肉上,咬了两口,苹果就不剩多少了。
他举着残留的果核,眼神询问她,现在可以丢了吧。
陈与禾悻悻地笑了两声,捏着果核,丢到垃圾桶里,又抽了几张纸丢到垃圾桶,把苹果残骸遮得严实。
裴放轻笑:“这么怕她?”
“不是怕,辜负朋友的心意总归是不好的。”
裴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陈与禾用纸擦了擦手,又惦记着出院了:“裴总能先送我回公司吗?”
“我都被你朋友指着鼻子骂了,还让你出院,我被骂上瘾啊?”
“她不是故意的,裴总应该不会生气吧?”陈与禾讨好着他,“而且公司真的有事。”
“不行。”
陈与禾失落地躺回床头:“好吧。”
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你跟苏小姐关系很好?”
“当然了。”
苏灵铃对陈与禾的关心和呵护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裴放看得出来她俩关系不一般。
“同学?”
“不是,就是朋友。”陈与禾答得随意,想了想又说,“不对,是家人。”
“嗯。”
病房外,为了给二人挪空间的简晨和苏灵铃在盥洗室碰到,两人之前没有直接打过照面,再次碰到稍显尴尬。
苏灵铃当然知道陈与禾只是不想让她和裴放正面交锋,所以也就没有把包好的鲜花拆开。
简晨买的果篮里,什么水果都有,装得满满的,他分心观察着这位苏小姐,没留心,把水果碰到了地上。苏灵铃蹲下去捡,另外打开一个水龙头进行冲洗。
“谢谢苏小姐。”
“举手之劳。”
“可是,您的袖子被打湿了。”
苏灵铃穿着一件oversize的圆领卫衣,袖子特别长,她却没有把袖子撸起来的打算。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洗好水果,两人一块儿出去,又不知道病房里的两个人聊得怎么样了,两人默契地没有回去,在连廊处等通知。
“小苏?今天你怎么来医院了?”
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经过,跟苏灵铃打招呼。
“李医生你好。我朋友住院,我来看看。”
“这样啊。”李医生一手插兜,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你的烧伤还是要尽快做激光治疗,时间拖得太久,效果会打折扣的。”
“我知道了,谢谢李医生。我尽快来找您报到。”
“行。那你忙,我还有事。”
苏灵铃目送李医生离开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简晨,他正在打电话,应该没有听到她和医生的对话。
简晨等对方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苏小姐,我们回病房吧。”
“怎么了?”
“陈总监可能真的得出院了。”
陈与禾从简晨那儿得到消息,皱起了眉:“阿姨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简晨尴尬一笑:“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原因是卢惜寒例行打电话给简晨,问裴放和陈与禾的情况。简晨刚放空了一阵,脑子还没重启,直接说他和裴总正在医院。
一听在医院,卢惜寒自然是要问清楚的,简晨只好老实交代。
陈与禾彻底伤了脑筋。
吴浩帆送她来医院后,陈与禾特意嘱咐他不要太过声张,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还劳烦大家来医院看她,太小题大做了,而且也不方便她出院。
现在被卢惜寒知道后,事情就简单不了,简晨说她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陈与禾眼含幽怨看向裴放,眨了眨大眼睛。
裴放两手一摊,表示没办法:“你知道我在卢女士心里的地位的,现在你才是她的手中宝。”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陈与禾生无可恋地念叨着:“手中宝,我还掌中宝呢。”
简晨和苏灵铃都扑哧笑了出来,裴放装没听懂:“你想吃啊,让赵姨给你做。”
陈与禾无声翻了个白眼。
苏灵铃和简晨默契对视一眼,表示这俩人的脑回路能连到一块儿去。
既然卢惜寒要来,陈与禾就先让苏灵铃回去休息,她的美甲店也不能经常歇业,会影响老顾客的忠诚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这几个字显然是故意说给裴放听的,苏灵铃不忘眼神警告裴放。
裴放立刻表示:“我会照顾好她的。”
“最好是。”苏灵铃提着大大的帆布包,“那我先走了。”
苏灵铃一走,简晨自觉多余,还好裴放大发善心放他走,简晨麻利地先撤了。
不多会儿,卢惜寒风风火火地来了,还抱着一束鲜花。
“小禾,这是怎么了?”
陈与禾又解释了一遍:“没事的阿姨,待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作息不规律,都不爱惜自己。”卢惜寒说着还不忘瞥一眼裴放。
裴放手撑着脑袋靠在床头柜上,懒洋洋地回:“哟,您才看见我呢?”
“说些什么话。”
不出所料,裴放背上又挨了一巴掌。
面对陈与禾,卢惜寒轻声细语的:“小禾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的,阿姨。”
询问过医生后,陈与禾终于如愿出院了。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裴放问陈与禾:“还回公司吗?”
不等陈与禾回答,卢惜寒回头瞪了一眼裴放,拍板定夺:“回什么公司,回家。”
卢惜寒走在前面,陈与禾扯了扯裴放的袖子,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说句话呀,我真的有事!”
“你自己说去。”
“小禾,我让赵姐买了老母鸡,晚上喝鸡汤补补身体。”
陈与禾热情回应:“好呀。”
面对长辈的关心,陈与禾变脸之快,堪称一绝。裴放笑得不行,卢惜寒又剜儿子一眼:“笑什么?还不是你惹的祸。”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亲口答应了卢惜寒,陈与禾只好认命。
她正准备跟吴浩帆打电话,请他帮忙测一下试制样品的性能,就听到裴放大声地跟卢惜寒说:“妈,与禾想吃掌中宝。”
43
第43章
◎喝点热水◎
“你干嘛?”陈与禾恼羞成怒地推了裴放一下,又无辜地看向卢惜寒,“他乱说的,阿姨。”
这什么人啊,怎么开玩笑的话也能当真呢。
“掌中宝?”孩子的小心愿,卢惜寒向来愿意满足,“这个我还不会呢。没事,我找赵姐取取经。”
“你这人怎么这样!”
裴放大笑着提溜着钥匙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卢惜寒自己开车来的,他们三人兵分两路,陈与禾坐裴放的车回去。
陈与禾看卢惜寒自己拿着车钥匙,坐上了驾驶座,打趣到:“我以为豪门太太出门都标配有司机呢,你妈妈还挺低调的。”
说起来,裴放也没有专职的司机,大多数时候,他也是自己开车。
裴放“嗯”了一声,简单解释着:“她愿意自己开。”
“哦,这样也好,自由自在的。”
陈与禾以为卢惜寒是让他们回老宅,问身旁的裴放:“怎么到你家了?”
“你想回我妈那儿?”
那倒也不是。她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自己的出租屋。
“刚刚你妈妈说起赵姨,我以为…”
裴放不怀好意地看过来:“你也嫌我妈做饭难吃?”
“我没有!”陈与禾一整个拍案惊起,“你怎么老曲解我的意思?”
“没有就没有呗,激动什么!”裴放憋着笑,拿着医院给陈与禾开的药,“到家了,下车。”
“这么烦人呢!”
“少在我后头骂我,我能听见。”
卢惜寒比他们先到家,已经开始处理起要炖汤的食材,听见开门的声音,操着湿漉漉的手出来,让陈与禾好好休息。
“小禾,你先去休息,吃晚饭的时候,我让小放来叫你。”
“不用的阿姨,我帮你打下手吧。”
“小放帮我就行,你去睡觉。”
裴放脱了外套挂起来,看陈与禾一副在别人家做客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朝主卧那边抬了抬下巴:“听我妈的吧。”
“我能借一下你的书房吗?”陈与禾停顿一下,“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裴放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但最好不要。项目也不急着这一晚上,睡觉去。”
“好吧。”
陈与禾下意识往次卧去,那晚她就是在那儿睡的。
身后裴放的身体靠过来,把她拥进怀里,推着她进了他的房间。
裴放没跟着进去,握着门把手在门口叮嘱:“别再忘了。”
裴放的房间很整洁,布置也是极简风格,跟他本人话多嘴毒的气质不太符合。
只是小憩,陈与禾就在沙发上对付一下。
近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她基本都在实验室。绿氢的实验室能有现在的科研条件实在来之不易。她很兴奋,摩拳擦掌地想做出一番成就,另一方面,压力也会让她格外焦虑。
在这两种情绪的支配下,陈与禾透支了睡眠和休息时间,一头扎进项目里,才闹了一出惊动了这么多人的闹剧。
厨房里,卢惜寒把鸡汤炖在灶上,开始准备其他的菜,突然想起在裴放说的掌中宝,问到:“那掌中宝在哪儿买,要不让快递买了送过来?”
裴放正在给土豆削皮,闻言笑着:“不用,菜够多了,刚刚开玩笑的。”
“开玩笑?”卢惜寒不喜欢儿子这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这些小事可以开玩笑,其他的可不行。”
“知道了。”
“听说你在小禾的公司有股份?”
“嗯。”
“你俩既然是男女朋友关系,有些事情就得避嫌。你是无所谓,小禾是女孩子,总会有人乱说话的。女生创业本来就不容易,这还累出病了。”
裴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出声。卢惜寒敲了下他的头:“听到没有?”
“我有分寸,卢女士。”
卢惜寒指着儿子的头:“你最好给我记在脑子里。”
裴放一边躲一边说:“你儿子优秀的脑子就是被你给敲傻了。”
“那你咋没给我考个博士回来?”
“我那是志不在此。”
“不行就不行,找什么借口。”
……
两个小时后,卢惜寒在书房找到正在看资料的裴放:“去,叫小禾起来吃饭。”
“遵命。”
“汤还在厨房,你记得让小禾多喝点,我就先走了。”
“啊?您不吃了晚饭再走?”
“你俩吃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卢惜寒摘下围裙,“我还约了人打麻将。”
裴放了然。每次他爸出差,他妈妈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着家。
“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神出鬼没的。”卢惜寒在玄关处整理了下发型,掏出口红补了点妆,“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你走了,她也就待不了多久了。裴放心想。
送走卢惜寒,裴放回去敲了敲主卧的门。虽然是自己的房间,但万一有什么情况,保险起见,还是敲门通知一下。
房间里久未有人回应,裴放又敲了下:“陈与禾?我进来了?”
裴放推门进去,床上没人,被子也是整齐的,没动过。圆几旁的沙发上也没人。
卫生间传来声响,接着磨砂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半,陈与禾从门后探个头出来:“裴放…”
她声音虚浮,探出的半边身子高度也不对,显然是弯着腰。
裴放走到她跟前,离得近了才发现她额角的汗,他伸手试了试温度:“你怎么了?”
“我…在外卖平台买了止疼药和卫生棉,待会儿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出来吧,躲里面干什么?”
裴放握着外面的把手想推开一些,陈与禾在里面僵持着,奈何太疼了,实在没有力气,靠着墙慢慢滑到地上。
裴放打横抱起她,半个月不见,抱着又轻了些。裴放往床上去,陈与禾艰难抬手,本是想搭他的肩,却因为失力,只能挂在他微敞的衣领处:“会弄脏床单。”
“床单是救了你的命吗?”裴放有些生气,把她小心放床上,又拉过被子,把她裹得严实。
陈与禾一沾床就侧过身子,手捂在肚子上,蜷缩在一起。
裴放见她实在疼得厉害:“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吃点止痛药就好了。”
“这时候就别逞强了。”
“真不用,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也亏得她疼成这样,还有精力买东西。
“喝点热水吗?”
陈与禾陷入枕头里,没有回答他,汗水已经浸湿额间的碎发和衬衫领口。
这真是涉及到了裴放的知识盲区,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减轻陈与禾的疼痛,只是无声地帮她擦着汗。
她看起来真的很疼,小脸煞白,大口喘着气。
裴放给小区的管家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把快递送过来。
裴放倒了一杯热水回房,认真看了药品说明书,挤出一颗药备用。
枕头上都是她的汗,裴放轻柔地扶起她,陈与禾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自己胸前。裴放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陈与禾,吃药了。”
陈与禾觉得自己熬了好久,终于等到止疼药。裴放手里只有一颗,她嘶哑着声音:“要两颗。”
“说明书说一次一颗。”
“我自己知道,你再给我一颗。”
看来已经疼出经验了。
裴放忍不住数落:“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去医院?”
裴放嘴巴上不饶人,还是听了陈与禾的意思,又挤了一颗药放在手心。
陈与禾就着裴放端着热水的手,润了润嗓子,然后把那两颗“救命”的药一仰头吞了下去,连着把那杯热水喝完。
一整杯热水下肚,又平白逼出很多汗来。
“要不要吃点别的,鸡汤喝吗?”
陈与禾摇摇头。
裴放捋了捋陈与禾湿透的鬓发,把她放回床上:“那你先休息。”
裴放轻轻关上卧室的门,想了想,还是给卢惜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已经隐约想起麻将碰撞的声音,卢惜寒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怎么了儿子?”
“妈,痛经怎么处理?”
卢惜寒手里拿着一张九饼,不知道是收是留:“谁痛经啊?”
裴放无语:“我!你30岁的儿子突然变成女儿了。”
卢惜寒这才反应过来,示意牌友先暂停,大声问:“我儿媳妇?”
“嗯。”卢惜寒故意在牌友面前装若无意地透露自己有儿媳妇了,裴放怎么会听不出来,悄然应下,“到底怎么办?”
“严重吗?”
“看着挺严重的,都快虚脱了。”
“用红糖红枣生姜煮汤,睡觉的时候帮她揉一下小肚子。”卢惜寒面露紧张,“你会不会啊?要不我回来。”
“不用,你接着奋战吧。”
卢惜寒不放心,又发了数条长语音过来远程指导裴放。
痛经多是因为体寒,要避免受凉,忌食生冷。
裴放突然想起什么,在手机上下单,请快递员帮忙买了些食材送过来,搜索了网上的教程,尝试着做了一碗酒酿蒸鸡蛋。
亏得做法简单,现代化厨具也十分智能,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倒也不错。
陈与禾睡眠平稳,渐渐舒展了眉头,也不再持续出冷汗。
“与禾,起来吃点东西吧。”
止痛药起了作用,强烈的痛感已经褪去,只余小腹还有隐隐的不适。陈与禾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身体还是虚弱得很。
“饿了吧,吃点东西。”
裴放端起自己精心准备的汤,用勺子搅拌着散热。
陈与禾看着温柔得不似本人的裴放,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紧紧盯着裴放,浑然不觉他已经把勺子递到了嘴边。
“想什么呢?”
陈与禾瞬间回神,看着碗里的羹汤,是她从小就爱吃的甜品。
她小时候第一次来月经,被吓得不轻,又伴随着隐痛,她爸爸就给她做了酒酿蒸鸡蛋,从此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陈与禾看着跟爸爸做的略有些不同的汤,杏眼如冷潭:“裴放,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44
第44章
◎往哪儿看呢◎
不吃葱、花生过敏、爱吃糖醋排骨和巧克力蛋糕,以及现在的酒酿蒸鸡蛋。
太多的巧合,陈与禾不得不怀疑,裴放到底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之前解释说是背调,陈与禾不信。
裴放把勺子放回碗里,不疾不徐地回:“我问了卢女士,她说你现在适合喝点热的。你是淮北人,那边好像都爱吃这个?”
陈与禾动了动嘴唇,嗫嗫嚅嚅着,眼睛游移着不敢看他。
人家一片好心,得到的反而是质疑。陈与禾手足无措,抠着手底下的床单,然后双手朝裴放伸过去:“对不起,我想太多了,我自己吃吧。”
裴放看她虚弱的样子,不禁怀疑:“端得稳吗?”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
陈与禾尝了尝,跟家里做的不太一样,但也是好喝的。热热的汤水一下肚,脑子也醒了。
陈与禾试探着问:“这是你做的?”
裴放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嗯。”
“跟我爸做的一样好喝,谢谢你裴放。”
这夸奖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好歹是夸奖,裴放很受用,坐在床边静静等她喝完。
陈与禾确实有些饿了,把那碗汤喝得干干净净。
“我想去洗个澡。”
“现在?”裴放拿着空碗,有些担心,“不会突然晕倒在洗手间吧?”
陈与禾想到刚刚的狼狈,有些窘迫:“不会的。”
“嗯,去吧。睡衣在衣帽间里。”
为了做戏,裴放单独给她挪了个衣柜出来,里面各类服饰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大牌。
陈与禾还是取了上次穿过的那一套睡衣,进了洗手间。
卢惜寒做了好几个菜都放凉了,裴放也没胃口再吃。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到陈与禾探头探脑地从主卧房门伸出个脑袋来。
“干嘛?”
“阿姨走了吗?”
“走了。”
“那我去次卧吧。”
“随你。”
裴放脸上明显不悦,陈与禾不做他想,肚子还是很不舒服,她不想再折腾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留宿了。
她溜进次卧,裹上被子沉沉睡去。
*
天色已经很亮了,陈与禾缓缓转醒。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腰间的压力,她瞬间清醒,却又不敢乱动。
昨晚睡得着急,窗帘没有关紧,强烈的太阳光照进来,裴放却睡得很沉。
裴放的手还放在她腰上,两人靠得极近,她的背紧贴着裴放的胸膛。
怪不得一直觉得热。
怕吵醒裴放,陈与禾一点一点往边上挪,真丝的睡衣丝滑无比,没费多少功夫,陈与禾就挪到床边了。
就在陈与禾捻起裴放的手要放到床上时,裴放突然一个收力,又把她搂回怀里。
“去哪儿?”
裴放的声音有着刚睡醒的沙哑,温柔的音节在她的鼓膜上轻舞,有种别样的性感。
昨晚,止疼药的药效过了以后,陈与禾肚子又疼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只温热的手缓缓地揉着她的小腹,陈与禾又重新陷入梦中。
他的皮肤很热,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热量,后半夜她才慢慢缓过来。
这只手现在固执地环着她,更要命的是,睡衣下摆早就卷成一团堆积在上腹,结识有力的手臂跟她肌肤相亲。
没得到回应,裴放搂着她不放,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再睡会儿。”
他亲昵而温存的动作把陈与禾惊出一身冷汗。
“裴放?”
“嗯?”
陈与禾艰难地把姿势改为平躺,那只手跟装着定位器一样依旧箍着腰侧,陈与禾把睡衣理顺:“我得起床了。”
“起那么早干嘛?”
“上班呀,裴总不去上班吗?”
几经挣扎,裴放彻底醒了:“我是老板,可以晚到。”
裴放闭着眼时,陈与禾还可以当他是睡迷糊了,此刻他神色清明,目光灼灼,陈与禾不敢再看过去。
“难得见到陈总监害羞啊。”
她哪是害羞,明明是尴尬。
陈与禾装作没听见裴放揶揄的话,坐起身来,准备下床,却发现床边没有拖鞋,才想起昨天脱到另一边了。
她无奈回头:“我的拖鞋在那边。”
“哦。”裴放还是那样躺着,薄被因为陈与禾的起身而被牵扯到腰间,他的睡衣大喇喇的敞了一大半,胸肌腹肌隐隐若现,他嘴角笑意更甚,“你从我身上跨过去呗。”
“算了。”
陈与禾决定先下床,再光脚过去穿鞋。
裴放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把她扯回来,一瞬间的力气有点大,陈与禾撞到他肩膀上。
裴放语气有些急:“你不知道你这体质不能受寒?”
陈与禾鼻尖撞到他胸前,又疼又羞愤,气急败坏地推了裴放一下:“放开。”
裴放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抱一晚上了,现在不让抱了?”
“裴放!”
裴放漫不经心地回应:“我知道我的名字,不用提醒我。”
这话听得耳熟,原是她在酒吧怼他时用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陈与禾秉持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柔和了声线:“我想去洗澡,出了好多汗。”
后半夜陈与禾又疼起来,刚开始是疼得冒冷汗。裴放靠过来以后,疼痛渐渐消退,他却没放开她,就这么一直抱着,又热得不行。现在身上黏腻着很不舒服。
知道她这一晚受了不少苦,裴放终究心软,放她去洗澡。
陈与禾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又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往床单上看去。
还好,没把床单弄脏。
裴放侧躺着,察觉到陈与禾的目光时,猛地把被子合上:“往哪儿看呢?”
陈与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裴放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刚被裴放调侃,现在抓住一点机会就要怼回去。
她表情无辜,轻挑眉尾:“哦,见不得人啊?”
“你——”
陈与禾两度起床无果,现在又被拽回床上。这次略有不同,裴放撑在她上方,腿也紧紧地钳住她。
“陈与禾,你这张嘴一点儿亏都吃不了是吗?”
“嘴巴是用来说话和吃饭的,不是用来吃亏的。”
裴放抚过她的嘴角:“是不是还少说了一样。”
裴放盯着她的嘴唇看,陈与禾不由得心慌。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要懂得适时低头。
“我真的得去上班了,裴总。”
“不急。”裴放摸到她的小腹,“还疼吗?”
“还…还好。”
那只手并非只停留在那儿,开始有了往上走的趋势。陈与禾拉住他的手臂,隐隐有乞求之意:“裴放?”
“你生理期,我又做不了什么。”裴放故意把声线压低,“昨晚陪你折腾那么久,是不是得有点回报?”
体温相互交融,陈与禾想把他推开一些,却发现在哪儿下手都不合适。僵持之下,陈与禾骤然察觉,腿边有什么异物似乎有抬头的迹象。
陈与禾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抬起双手抵在他的腹部。
裴放忽地在她耳边轻喘一声:“别摸了。”
“谁摸你了!”陈与禾恼羞成怒,“你别趁机耍流氓。”
裴放突然笑了:“陈总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清晨惯例。”
去他的清晨惯例。
若真有那么简单,他滚动的喉结和眼睛里的欲念算什么,男人本色吗?
陈与禾趁裴放不注意,从他身下钻出来。
裴放也没真的想做什么,翻身往另一个方向,陈与禾才得以轻松逃脱,还恰好换到了床的另一边。
裴放看她穿好拖鞋,跟兔子一样跑回主卧洗澡去了。
只剩他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裴放左手捂着怦怦跳的胸口,不可思议地笑着。
陈与禾突然返回,裴放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裴总,衣柜里的衣服,能借我一套吗?”
“借?你还打算还?”
“也…不是不行。”
裴放轻嗤,这女人还真是算得清楚。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说完,裴放侧过身子背对陈与禾,很像那种跟家长闹了别扭,想用不吃饭来惩罚大人的小孩。
幼稚!
陈与禾偷笑:“哦,谢谢裴总。”
*
下午两点,裴放才抵达公司。有一些文件需要裴放过目,简晨跟着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裴放很少玩忽职守,基本都是准时到公司。偶尔有事晚来或不来,也会跟简晨知会一声。
今天倒是例外。
“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没睡好,补了会儿觉。”
话是这么说,裴放其实根本没睡着。陈与禾洗漱完,毫无留恋地就走了。徒留他一个人,慢慢梳理自己的心境。
这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昨晚的心疼和关心,后半夜的怜惜和犹豫,到清晨的冲动和心跳,都不是假的。这些都指向一个原因,他喜欢陈与禾。
但他怎么能喜欢她呢。
虽然觉得裴放这反应有些反常,简晨也不好置喙什么。他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一股脑儿放到裴放面前,“上面五份需要您签字,我已经审核过了没问题。下面两份需要您过目,我做了相应的标记。”
“嗯。”
裴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翻看着文件。简晨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又止住了。
“简晨,你女朋友身体好吗?”
“啊?”简晨恭恭敬敬地站着,但脑子里已经满是问号了。
“我是说,你了解女生经期吗?”
简晨稍微明白了些:“不太了解,但听说过一些。”
简晨果然知道,裴放追问:“经期会很疼吗?”
“嗯…因人而异。”
“会疼到完全无意识吗?”
“听说会有晕倒这种情况,但应该是少数。”
“这样啊。”裴放若有所思地点头。
简晨明白,老板问这些,应该是陈总监遇到了这件事。
简晨作为一个“过来人”,多嘴说了几句:“这种时候,女生情绪波动大,除了给她准备必要的红糖水或者止疼药以外,还要对她好一些。”
“嗯,知道了。”
简晨沉吟片刻,又说:“哦对了老板,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裴总从文件里抬头:“什么事?”
“陈总监那位朋友,苏小姐,她好像经历过烧伤。”
“烧伤?”裴放皱起眉,眼含悲悯。
“嗯,是挺可怜的。”简晨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我看她好像挺在意自己的疤痕,昨天洗水果的时候,袖子湿了都不愿意挽起来。”
“她这么在意,却没有及时治疗,或许是因为费用。我查了一下,激光治疗费用挺高的。”
“我想,陈总监急着挣钱,会不会有这方面的原因?”
裴放彻底陷入沉思,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怪了她?
45
第45章
◎鸢尾◎
孟玦最近一个多月,一有时间就往绿氢跑。有时是和师弟师妹一起来,有时是一个人。
他除了在江宁大学任研究员,也是师兄公司的技术顾问。最近这段时间,反倒是跑绿氢的时间比较多,*师兄还为此调侃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孟玦罕见地表达了肯定,说在追一个女孩子。
年近五十的师兄听完后哈哈大笑,直言他终于动了凡心,笑问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他的法眼。
孟玦说:“一直都是她。”
孟玦学生时代的恋情,师兄略有耳闻。师兄叹了叹气,拍拍孟玦的肩,是唏嘘也是鼓励。
造访的次数一多,绿氢前台的夏颖一见到孟玦来,就热情地指引着陈与禾的方位。
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跟之前略有不同的是,夏颖不再那么笑容满面。
“孟老师,小禾姐在楼顶天台呢。”
“她怎么了?”
“嗐,还不是做的样品又达不到要求呗。”夏颖愁人所愁,眉头皱起来,“这几天您没来,小禾姐又做了两批次样品,都不太行。”
孟玦了然于胸:“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谢谢你小夏。”
她还是这么喜欢在天台散心。
孟玦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巧克力冰淇淋,然后乘坐电梯直达楼顶。
如今已正式进入夏天,天台没有任何可供乘凉的地方。陈与禾跟察觉不到热一样,趴在围栏上发呆。
手臂底下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将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陈与禾默默地把肚子也贴上去,苏苏说这样可以改善痛经,陈与禾笑自己病急乱投医,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孟玦护着手里的冰淇淋,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把冰淇淋往她额头上一靠:“站这儿不热吗?”
陈与禾先是看到头顶熟悉的冰淇淋,扭头才看到孟玦。
孟玦没看她,此刻正向远处眺望。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出差了?”
“提前回来了。”
这几天孟玦去外地参加了一个论坛,议程共3天,主办方留了半天时间给与会人员交流沟通的时间。
孟玦归心似箭,提前半天回江宁,上午又回学校报道,下午才有空过来。
孟玦一来,陈与禾心定了些。
她打开盒子,舀了一勺冰淇淋。冰凉细腻的触感瞬间在舌尖化开,那股凉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
盛夏的阳光依旧刺眼,看着额角一颗豆大的汗珠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孟玦,陈与禾觉得,再难的问题她都能迎刃而解。
听小夏说,陈与禾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好几天了。孟玦劝到:“想散心去附近的公园走走也好,干嘛要在这儿受罪,中暑了不是更耽误进度?”
“有道理。”有了甜甜的冰淇淋,陈与禾心情开阔了许多,“公司楼下就有个小公园,咱俩去走走?”
孟玦从远处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她:“好。”
绿氢科技位于一个产业园区,里面孵化了不少像绿氢这样的科技型企业,同时也配备了一个公共的绿化公园。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粼粼的湖面。
花坛里的绣球开得正好,蓝紫的花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陈与禾和孟玦并肩走在树荫下,看那些光斑在花瓣上流转跳跃,顿时心旷神怡。忽然一阵风过,隐隐带着鸢尾的清香,将暑气冲淡了几分。
比起繁盛的绣球,陈与禾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鸢尾。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在别的国家,鸢尾象征着权利。
自由和权利,相互依存,又互相制约。但在陈与禾眼里,有了一定的权利才会更自由。
这两样都是她想得到的。
陈与禾盯着快凋谢的鸢尾发呆,孟玦问:“想到了什么?”
“之前没注意,鸢尾花瓣还挺对称的。”
鸢尾花乍一看开得很肆意,但每一朵花都有相似的结构。中间簇拥着的立着,外层花瓣则是向下垂坠着的,高低错落有致。
大多数人来公园游玩,都是看花的颜色、盛衰,再拍拍照,闻闻花香。陈与禾倒是不一样,观察起花的结构来。
“嗯,不仅对称,每片花瓣很舒展。”孟玦跟着陈与禾一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乱中有序。”
“乱中有序?”
陈与禾默念着这个词陷入了沉思。
MOD的内部结构本就疏松多孔,很适合储存氢气,陈与禾要做的是兼具储氢性能和快速释放氢气的固态储氢材料。
而鸢尾结构的对称性和周期性孔洞,可以优化MOD内部结构,理论上,储氢和放氢能力都会提到大幅度提升。
这是个伟大的发现,陈与禾迫不及待地要验证这种结构的可行性和安全性。
“我想到了,孟玦。”她两眼放光,“鸢尾结构!”
孟玦在脑中迅速模拟出这么一种结构,同样为之振奋:“可以试一试。”
顾不得逛公园了,陈与禾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起得太急,脑子一晕,差点摔到。
好在孟玦及时扶住了她:“小与?”
“没事没事。”陈与禾难掩兴奋,忘了手还在孟玦手心里,“孟玦,谢谢你。要不是你说来公园,也不会想到这个。”
“跟我没关系,这是你的想法。”
“但我需要你帮我一起验证这个想法。”
孟玦眉眼温柔:“好。”
回到公司,陈与禾全身心投入工作,孟玦有一种舍命陪君子却乐在其中的自得感。
技术部的郑哥忍不住跟小李讨论,孟博士竟然甘心给陈与禾做助手。
小李却说:“孟博士很厉害,小禾姐也不错。”
陈与禾正在兴头上,一不小心就熬到后半夜。技术部其他人熬不住早下班了,陈与禾和孟玦还在不知疲倦地讨论着。
吴浩帆去劝了两次都没用,差点就要打电话给苏灵铃,让她亲自来接人了。
孟玦按住了吴浩帆要打的电话:“就由着她吧,她这样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你也跟着她胡闹!都晕倒过一次了…”
孟玦截住话头:“晕倒,什么时候?”
吴浩帆自知失言,陈与禾叮嘱过不要乱说的。他摸摸鼻头,悻悻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低血糖。”
吴浩帆也熬不住了,准备回家:“我给你们点点吃的吧,你记得看着她吃,别又低血糖了。”
“吴总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点就行。”
“好吧,也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嗯。”
吴浩帆走后,陈与禾和孟玦设计好方案,在MOD结构中引入特定排序的孔洞,将样品移入设备中,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静待结果。
陈与禾重重地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歇歇了。
孟玦早就点好了粥,现在都凉了。
陈与禾对饮食不太讲究:“没关系,微波炉热一热就好了。”
来了好多次,孟玦对这里的各个区域都很熟了。他自告奋勇去休息区热粥,陈与禾才注意到已经是凌晨了。
孟玦就这么陪着她,一声不吭。
“孟玦,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太晚了。”
孟玦手上的动作不停:“我们一起设计的方案,不得等结果出来吗?”
“可是得好几个小时呢。”
“以前我们也经常一起熬夜。”
提及过往,陈与禾默默收了声。
这段时间,因为陈与禾不喜欢,孟玦总是避免提起以前。
但今晚实在太特殊。自重逢以来,这是陈与禾第一次没有顾忌、不计前嫌地跟他待在一起。久违的温馨氛围让孟玦一次次沉醉其中,他怎么会舍得离开。
饿了太久,陈与禾反倒吃不了太多,很快就放了筷子。
孟玦夹了些小菜到她碗里:“再吃一点。”
“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太稠了?我备注了要稀一点的,老板可能没看到。”
陈与禾喜欢喝稀一点的白粥,清爽顺滑。但凌晨可选择的餐厅不多,为了果腹,孟玦只能矮子里拔高个,选了这么一家。
“好多店铺都是熬好的粥,哪能挑选粘稠度啊。”陈与禾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这种也很好。”
陈与禾就着小菜多吃了几口,孟玦才满意地没再劝。
“上次晕倒为什么不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当时就醒了,学长非要送我去医院,我就说浪费医疗资源。”
孟玦苦口婆心:“身体不是小事,小与。”
“我知道了。”
吃完饭,陈与禾主动收拾了残局。既然都不愿意回去,两个人也不可能就这么干坐着。
“吴浩帆办公室里有张沙发,你可以去那儿眯一会儿。”
“你呢?”
“会客区有沙发,我去那儿就行。”
会客区只有单人座和双人座的沙发,陈与禾蜷着身子,能将就一下。
孟玦知道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你去吴总办公室睡吧,我在外面。”
“哪有让客人在外面守着的道理。”陈与禾把孟玦往吴浩帆办公室推,“听我的,你去里面。”
孟玦这身高体型,他不愿意动,陈与禾是奈何不了他的。
“去呀。”
孟玦转身面向她:“我陪你。”
在关心陈与禾这件事上,孟玦是个倔脾气。
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在会客区,各自挑了一张沙发,枯坐到天亮。
但陈与禾实在是熬不了那么久。
清晨,吴浩帆第一个到达公司,看到孟玦半倚在沙发靠背浅眠,长手长腿窝在沙发里,憋屈得很。
陈与禾看着舒展多了。脑袋下面垫着靠枕,仰躺在孟玦腿上,腿则是搭在沙发扶手上,垂在外侧,睡得正熟。
夏季的早晨,阳光又早又烈。百叶窗挡不住所有光线,孟玦一只手盖在陈与禾眼睛上,她才能睡得这么安稳。
吴浩帆悄声过去,孟玦倏地转醒。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没开口。
吴浩帆跟做贼似的往自己办公室去,孟玦则把陈与禾身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半张脸,闭上眼继续休息。
到了八点半,孟玦轻轻拍了拍陈与禾:“小与,快上班了,你的同事们快来了。”
陈与禾迷迷瞪瞪的,抹着嘴角,又看看孟玦腿上的靠枕,确定没流口水才放下心来。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孟玦腿麻得不行,短时间内还站不起来,只看着迷糊的陈与禾浅笑。
听到外面的动静,吴浩帆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早餐和洗漱用品,放到茶几上:“简单洗漱一下来吃早饭吧。”
陈与禾经常加班,办公室里备着常用的洗漱用品。
两人一起往阳台处的洗手池去,但那里只能容纳一人,两人默契地同时侧身让对方先去。
陈与禾退后一步:“你是客人,你先。”
恰好陈与禾的电话不要命的响起来,陈与禾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不耐烦。她拿着手机走远一些,才接起来:“这一大早的,裴总有事吗?”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中的鸢尾结构参考了现实中鸢尾花型石墨烯。
46
第46章
◎我是你20岁的礼物◎
听着陈与禾不耐烦的声音,裴放笑出声:“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当然可以了。”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后知后觉电话那头的裴放根本看不到,又拍拍自己的脸,怪自己累糊涂了。
“有正事。卢女士听说你生理痛很严重,说什么都要带你去看老中医。你什么时候有空?”
卢惜寒的好意,陈与禾受之有愧,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过段时间吧,最近忙着呢!”
“嗯,我知道了。”裴放换了一个戏谑的声音问,“需要投资人来慰问一下加班了半个月的同事们吗?”
陈与禾哼了一声:“裴总要来,我还能说不吗?”
没说两句,裴放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这两周的项目汇报也改成了线上,想见见陈总监真是难呢。”
“说到这个,本乙方就顺便跟裴总汇报一下。”陈与禾左手拿手机贴在耳边,右臂抱胸,握着左手肘,“项目有实际性进展了,我和孟博士意外发现一个新的分子结构,或许可以大幅提高储氢率,当然还有待验证。”
“专家也在?”
“当然了,人家可是很负责的。”
裴放略一沉吟:“好吧,那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
新的样品出来了,效果不佳。
虽然知道成功不会轻易降临,陈与禾也难免失落。
“鸢尾结构虽然有很多优点,但会导致MOD的性能不稳定。”
陈与禾无力地瘫坐着,半个月来一直强打的精神突然松懈了下来,疲惫、困倦和颓丧一下子堆涌上来,像被狐妖抽走了精气神的书生,只剩一具麻木的躯体。
对此刻的陈与禾来说,安慰的话没有用。孟玦原地徘徊,脑子转得飞快。
性能不稳定,一定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的。但鸢尾结构是一种新的尝试,怎么调整是个问题,这背后又将是没日没夜的实验和数不清的失败。
孟玦重新查看鸢尾结构图。
其他的分子链都比较短,唯独八角环链因为链长,化学键长,键能小,物质相对不稳定。如果能在八角环链中间增加一个原子,稳定性或许会有提高。
那么增加什么物质呢?
孟玦沉思良久,突然灵光一闪:“钒。”
陈与禾闻声叹气:“我也烦呢。”
孟玦笑着转头:“小与,你来看。”
陈与禾带着疑惑过去,孟玦对着电脑上的鸢尾结构图,对陈与禾说:“若是在环链中间引入一个钒原子,那么稳定性就可以保障。”
陈与禾眸光微闪:“对。而且,钒还可以跟氢气分子形成一种特殊的化学键,氢气可以被稳定吸附在空间内,并且钒在放氢过程中,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是的。”
不需要解释太多,陈与禾就明白他所思所想。他们永远是最默契的,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陈与禾半勾着腰,望向孟玦,一扫之前的阴霾,眼里满是期待:“那现在试试?”
孟玦难抑心动,她棕色的眼眸比深海更能引人沉溺。
陈与禾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的骤然拉进。她稍稍退后一些,孟玦如梦初醒,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板凳上。
“不急在这一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
“下午我有别的工作,你也休息半天。明天,我们一起尝试,总会做出来的。”
陈与禾难得听话:“好。”
孟玦摸摸她的脸颊:“走吧,我送你回去。”
*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反复实验,陈与禾和孟玦疲态尽显。
技术部的其他同事也早没了精神。
夏颖每次从他们身边路过,都觉得他们好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个个灰头土脸,死气沉沉。
连一贯丰神俊朗的孟玦也扛不住长时间缺觉的疲惫。
又是一天结束,夏颖照旧扒拉在一间实验室门口问:“今晚还有人需要咖啡吗?”
里面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夏颖放弃询问意见,不回答的一律按冰美式处理。
陈与禾刚把一批样品送进设备,听见夏颖又在帮大家点咖啡,心里很不是滋味。
技术部跟着她加了一周的班,大家都有些熬不住了。
陈与禾站在夏颖旁边,叫停订咖啡的动作,对所有人说:“今晚不加班,都先回家休息吧!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加班补贴我会跟吴总申请的。”
一群人累得都没有精力高兴了,只默默做着收尾工作,准备下班。
小李过来问陈与禾:“小禾姐,你和孟博士今晚继续吗?”
“最后一轮。行不行我们都会下班回家的。”
“那我跟你们一起吧。”
陈与禾欣慰地笑笑:“不用。连着加了一周的班,周末也没休息,今天谁都不准留在这儿超过十二点。”
“好吧,那我就先下班了。”
陈与禾抱歉地点点头:“好好休息。”
夏颖凑到陈与禾耳边说悄悄话:“小禾姐,今天不准加班,明天给你个惊喜。”
小姑娘鬼点子多,陈与禾笑问:“什么惊喜?”
“明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陈与禾哑然失笑,哦了一声,并没有当回事:“还真是给忘了。”
这一周,孟玦和陈与禾轮番上阵,势要把配方调整到最佳。
为了节约时间和精力,两人配合默契,该打盹就打盹,该吃饭就吃饭,该回家就回家,不再做熬夜干等的苦力活。
比起辛苦,接连的失败更让人挫败。
陈与禾卸了力,往椅子上一瘫:“等吧。”
孟玦昨天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下午还睡了会儿,精神比陈与禾好多了。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这一次会有好结果的。”
陈与禾早已不是喜欢过生日的年纪,但如果真有掌管生日祝福的神仙,那陈与禾希望,这一次的样品试验是最后一次。
“是啊!老天爷开开眼,就满足信女的生日愿望吧。”
孟玦在她身边落座,笑看陈与禾作揖拜天:“睡吧。”
十二点已过,陈与禾被闹钟惊醒。望着天花板白茫茫的一片,陈与禾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愕感。
孟玦见她已经醒来,轻轻地说上一句:“小与,生日快乐!”
眼前的孟玦跟以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她。
“谢谢。”
“抱歉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下次补给你。”
陈与禾看向还在运行的设备:“礼物不是在那儿吗?”
孟玦会心一笑:“那待会儿我们一起打开。”
“有你在,我的运气会好一点。”
“嗯。”
两个小时后,新的样品各项检测合格。陈与禾不可置信地看着检测结果,反复确认了好几次,还是不敢相信。
寂静深夜,一切都太不真实。
她看着孟玦:“要不要再测一次?”
“已经合格了,我们做出来了。”
孟玦的肯定给了陈与禾无比的信心,他从来不会骗她,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陈与禾高兴得蹦起来,扑进了孟玦怀里。
孟玦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却稳稳接住了她。实验室的日光灯在头顶闪烁,映得她眼中泪光点点。
孟玦下意识抱紧她,这是暌违六年的拥抱。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融进骨血里。
“你终于得到想要的生日礼物了。”
孟玦留恋地将脸埋进她颈间,声音闷闷的。
这套动作做过太多次,太顺手了。陈与禾猛地意识到她和孟玦现在不是可以随意拥抱的关系。
她尴尬着退离,孟玦却将她搂得更紧。
“别走,小与。”
阔别六年,孟玦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温热柔软,是真实存在的她。他贪恋一夕的温存,六年的思念化成一句怨词。
“有了新的礼物,就不要我了吗?”
孟玦看进她眼里:“我是你20岁的礼物。小与,你忘了吗?”
怎么会忘呢,那样一个旖旎而燥热的夜晚,是一把烈火燃烧了所有理智后的颤抖与濡湿。
孟玦这个人,虽然跟陈与禾同岁。但她总觉得孟玦有些老古板。
他做什么事都是极有条理的,就像他擅长的实验一样,有特定的步骤,有严苛的规程。总之,一切都要在计划之内。
唯独陈与禾是有序中的混沌。
大一开学时,她闯进他的视野,从此他爱上了观察“琥珀”。
大二在后台,她拽住他的书包背带,说要跟一起做实验。他的操作台没有再纤尘不染过。
大三上期,她站在湖水中央,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寂静的心脏开始如月光洒在涟漪上那样斑斓。
他们之间所有的第一次谈不上顺理成章,都是陈与禾主动挑起。
孟玦自知胆小怯懦,他留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终于等到心仪的小鹿闯进来。
他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害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跑她。
但勇敢的小鹿怎么会害怕风雨,她在他的世界里肆意撒欢。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过生日,孟玦特别重视。
因为陈与禾之前总说他木讷,孟玦特意在网上看了好多攻略,精心安排了一整天的约会。
鲜花、美食、蛋糕和礼物,每一样孟玦都用尽了心思。
晚上,孟玦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陈与禾喜欢的菜,他们一起吃了蛋糕,然后窝在沙发,一起拆礼物。
一切都很顺利,也如预期般美好。
但孟玦还是忐忑,他怕陈与禾不喜欢。
电视里正上演着陈与禾最喜欢的爱情电影,孟玦问怀里的她:“小与,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礼物是一条项链,此刻正在陈与禾的脖子上。
陈与禾从他怀里起身,面对面地望过去,她要看清楚孟玦的每一帧表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
孟玦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崩裂,陈与禾仿佛能听见冰面碎裂的声音。
他有几秒钟甚至都说不出话。
陈与禾舍不得这么折磨他,她笑了笑:“手伸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技术性描述都是本人胡诌的[狗头][狗头]
另外,我知道研发过程有点过于顺利了,但是为了情节发展,只能这样了,抱歉。
47
第47章
◎是祈求,是询问◎
孟玦不明就里的伸出右手,陈与禾摇摇头:“两只手。”
孟玦听话得很,任她摆布,眼神迷茫。
她还是摇头:“束手就擒,明白吗?”
孟玦低头笑了,隐隐生出些期待,从心底蔓延,裹挟整颗心脏。他听令照做,两只手握拳相对,手腕贴在一起,看起来很滑稽。
孟玦精心挑选的生日蛋糕,造型华美,捆绑用的精致绸带散落在旁边,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陈与禾随手捡起,在自己手上缠上几圈,感受它的触感,丝滑且轻盈,她一放手,丝带就垂到沙发上。
她缓缓靠近孟玦,抵上他看似防备实则妥协的双手。孟玦感受一丝温热,慢慢把手放下。
他一退,陈与禾则继续靠近,双手绕过他的后颈。
孟玦感觉到滑腻沁凉的绸带贴上皮肤。
陈与禾没有看他,盯着孟玦脖颈间的软骨,将丝带在那里打了一个结。
但陈与禾有些遗憾,她看向他的眼睛:“漂亮的礼物应该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但是我不会。”
“小与…”
陈与禾笑着摇头:“礼物没拆,你还不能说话。”
“好。”
孟玦笑着答应,索性把手挪到她腰间。
除了蝴蝶结,陈与禾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这才是我想要的礼物。”
孟玦好想亲她,但作为“礼物”的他现在还不能动。
“那我拆礼物了。”
孟玦眼里的期待给了她回应。
简易的蝴蝶结一扯就掉,陈与禾并未因此停手。顺着掉落的绸带,陈与禾的双手挪到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颤抖着解开。
接着是第二颗,以及之后的每一颗。
少年人年轻气盛,皮肤早就被陌生的渴求炙得泛红。
毕竟是第一次,陈与禾难掩紧张,双手冰凉。
而孟玦急需降温,他将陈与禾搂到身前,紧贴。他想亲她,但孟玦清楚地知道,亲她只是个开始。
他望向她,是祈求,是询问,是难解的欲望。
陈与禾大发善心,低头吻住他。
少年人的身体炙热、挺拔、有力。孟玦渐渐地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他想要更多。
他翻身向下,垂首看她,俯身任由唇舌探索。
陈与禾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平时不会穿的连衣裙,款式简洁,拉链隐藏在精细的做工里。
孟玦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看他陷入窘境,陈与禾呵呵笑起来,孟玦更是红成煮熟的虾。
陈与禾慢慢把手移到他后腰:“要不…先去洗澡吧。”
他们终于在水幕下坦诚相对。
湿润的脚印从浴室延伸至床边,陈与禾陷入柔软的被褥。
浴巾的结构远比裙子简单,在打开之前,孟玦从她肩上抬头。床头柜上是他平日里睡前看的书,现在那上面赫然躺着一个小盒子。
“什么时候买的?”
“很久之前。”
她羞赧地悄悄移开眼神,孟玦语凝,重新吻下去。
“久等了。”
孟玦想,除了坚定的爱她,他好像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过别的什么。分开的六年来,孟玦无数次后悔没有勇敢为自己争取一次。
有时候孟玦觉得是他活该等这六年。
如果他将一切爱意和对未来的规划宣之于口,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陈与禾在床上度过了27岁生日的前半天。
她太困了,一觉睡到下午,苏灵铃也不忍心叫醒她。
下午,陈与禾还是去了趟公司。
不忍同事们准备的生日会落空,同时陈与禾也要尽快跟吴浩帆商议项目后续的事情。
说是生日会,也就是夏颖帮着订了个蛋糕,大家一起唱了首生日快乐,再吃点蛋糕轻松一下。
技术部小李嘴角沾着奶油,窜到陈与禾身边:“小禾姐,孟博士呢?”
“他回家休息了呀。”陈与禾知道小李很崇拜孟玦,笑问他,“有事要问他?”
“我以为你生日他肯定会来。”
陈与禾投入疑惑的一眼:“为什么?”
小李认真看着陈与禾:“他喜欢你啊!”
陈与禾一时怔住,原来这么明显吗?
昨晚,孟玦突然提及陈与禾20岁的生日,她无疑是触动的,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孟玦,我们都27岁了。”
再浓烈的感情,经过六年的时间,也该释然了。
陈与禾拍拍眼前小李的肩:“慢慢吃,我去找吴总谈点事情。”
吴浩帆办公室。
悠悠茶香,吴浩帆把第一泡茶水倒在茶宠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财务部田雪刚汇报完现金流情况,不容乐观。
绿氢的经济压力并没有因为越盛的投资缓解多少。第一批款项因为购买设备、MOD等原材料的货款以及人员工资奖金,早已花得差不多。
现在等着他们的,是设备和原材料的尾款,因为鸢尾型MOD的特殊结构,后期生产还得购置新的生产设备才能达到产品性能要求,资金压力不可谓不大。
现阶段,他们得尽快拿到越盛的第二批款项。
吴浩帆面色沉重,陈与禾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按投资协议的要求,第一阶段的验收需经过指定检测机构的检验,同时越盛方会组织现场评审会,请行业专家评估技术领先性,通过后才会拨第二批款项。
“鸢尾型MOD的配方和制备方法已经确定了,我先去找越盛旗下的检测机构,请他们先出报告。现场评审会,我跟简晨联系,请他协调专家的时间,尽快安排。”
越盛那边,陈与禾把一切安排得当。吴浩帆则负责下一步工作:“通航的张总有松口的迹象,我继续跟进。后期要购买的生产设备,国外进口的价格太高,我去问问有没有国产替代的。”
两人各司其职,两条腿走路,既兼顾当下,同时为下一个发展阶段做铺垫。
说干就干,陈与禾正准备联系简晨,吴浩帆用手盖住她的手机。
“今天生日,休息一天吧,明天再说。”
陈与禾努力抬着眼睑和眉毛,给自己放松一下:“也好。”
一杯春茶下肚,陈与禾的电话响起,她扭头一看,扑哧笑了,她拿给吴浩帆看:“不是我不想休息,甲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人家可能只是来祝你生日快乐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生日。”
吴浩帆不置可否。
电话一直响,陈与禾接通:“裴总有事?”
裴放被噎住,想了想还是不跟她计较。
“听简晨说,你今天生日?”
陈与禾挑了下眉尾,还真是来祝贺的。
“是啊,裴总来送祝福的吗?”
裴放轻咳一下:“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
“裴总预算多少,我能把礼物换成现金吗?”
裴放神色一凛:“你就这么需要钱?”
陈与禾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听裴总的意思,你不需要钱?不如捐给我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知道想得到我的钱,最快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跟我结婚。”
“无聊。”陈与禾不禁翻了个白眼,“裴总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嗯,生日快乐,晚上见!”
“哎…”
裴放不愧是当老板的人,挂人电话特别迅速。
什么晚上见,谁跟他说好晚上见了?
陈与禾郁闷不已,转头又跟吴浩帆卖乖:“吴总,寿星今天能旷工小半天吗?”
吴浩帆拿陈与禾没办法,每次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阴阳怪气的叫他吴总。
“准了。”
“好嘞,谢谢老板!”
苏灵铃在家准备了火锅,她迫不及待要回去汲取能量,恢复正常生活。
寿星陈与禾决定奢侈一把,打车回去。
网约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是孟玦的车。果然,他在老位置等她。
见她出现,孟玦转过来面对着她。
陈与禾脚步稍显沉重,努力挤出笑容,同时想让他们之间的话题更轻松一点:“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
“孟玦,我没有不想见你。所以,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何必在这儿干等着。”
“我记住了。”孟玦笑了笑,“今天只是想来送礼物。”
孟玦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陈与禾下意识退后半步:“我不能收。”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学校旁边那家蛋糕店的点心,你以前就喜欢那家。”孟玦说着说着,陷入了往昔岁月里,“也亏得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猜你和朋友会有个聚餐,这个作为餐后甜点也好。”
孟玦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陈与禾不喜欢他频繁提及以前。
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不小心说多了。”
这样的孟玦莫名让陈与禾觉得心疼。
以前的孟玦也会事事让着她,什么都以她的感受为先。但那是孟玦的包容和宽纵,不是现在这样卑微的,自贬的。
陈与禾上前轻轻抱住孟玦。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感,只是心疼他的小心翼翼。
“孟玦,我们之间不需要抱歉。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不够小与,不够。”
陈与禾放开他,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礼物我收下了,那家店我很喜欢。但27岁的我再品尝它,跟20岁那时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直在。”
“我知道。变的不是他,是我。”
突然,陈与禾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爸爸的视频连线。最*近忙得都没怎么跟父母打电话。
陈与禾没做他想,直接接通,陈怀远和何琳的脸挤在一个屏幕里出现。
“我们小禾苗儿,生日快乐!”
爸妈齐声为她祝福,陈与禾拼命朝镜头里挥手,跟他们撒娇:“谢谢爸妈,我可是要红包的哦!”
“你个小财迷,爸爸还能少了你的红包?”
陈怀远数落女儿好久都没主动联系他们,陈与禾只能解释最近太忙。
何琳见缝插针:“我看你是瘦了好多,现在下班了吗,不会还在加班吧?”
“没呢,已经到小区门口了,苏苏准备了火锅,我要大吃一顿的。”陈与禾边说边把镜头翻转,给爸妈展示自己确实已经到家了。
陈与禾动作太快,镜头无意中带到孟玦,何琳只注意到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却没看清长相,非得说陈与禾跟男生约会还瞒着她。
陈与禾哭笑不得:“妈,真没有什么相亲对象,你看错了。”
“就算不是,那你也得尽快找个对象吧!”
老生常谈的催婚又来了,陈与禾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何女士。”
陈与禾跟父母热切地聊着,孟玦突然出现在陈与禾身后,对视频那边的陈怀远和何琳说:“叔叔阿姨好!”
“小…小孟?”
48
第48章
◎你男人很多吗◎
陈与禾猛地扣住手机,小声问孟玦:“你干嘛?”
“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打个招呼嘛。”
“你别添乱!”
手机里对陈与禾的称呼逐渐从昵称变成大名,足以证明二老的着急。
陈与禾警告孟玦不许再乱来,才重新举起手机。
“刚刚那个是小孟?你又跟他在一起了?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琳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砸过来,陈与禾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妈,我到家再跟你说。”
陈与禾被问得心烦意乱,啪地挂断视频,狠狠地叹着气。
孟玦却一扫刚开始的阴霾,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孟玦看得陈与禾心里发怵,她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怎么跟爸妈交代跟孟玦重逢的事情。她来不及反应,她和何琳的对话早就暴露了她真实的感情状态。
“谢谢你的礼物,我回去了。”
陈与禾几乎是落荒而逃,小跑了一段路后,她坐在小区长椅上喘口气。
这一下午真是够乱的。
或许是嫌她还不够乱,裴放的电话紧跟着来了。
裴放尽可能平息情绪:“卢女士问你明天有没有空,说想带你去看中医。”
陈与禾早忘了这茬:“我明天上午有事要去一趟江宁大学。”
“那我中午去学校接你。”
“啊?”陈与禾不禁哀嚎:“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
“那我给你发个定位,我们在那儿碰头就行,别到学校里面来。”
裴放的车和人,没有一样是低调的,陈与禾不想引人注目。
但这话在裴放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裴放坐在车里,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小区,刚刚陈与禾在这里跟一个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学校里有什么人,是我不方便见的吗?”
“怎么会呢裴总,我是怕麻烦您嘛。”不知为何,陈与禾竟然有点心虚,语气也带着些讨好,“那明天见哦。”
*
再次去江宁大学,是因为想就鸢尾型MOD的产业化咨询井德明教授一些经验,同时吴浩帆也想问问井教授认不认识设备厂家。
井教授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对后辈极尽照顾。
陈与禾和吴浩帆离开的时候,在路上也不停地叮嘱。
孟玦跟着老师一起送他们出来,他耐心等老师说完,眼巴巴盯着陈与禾:“要吃个午饭再走吗?”
井德明向孟玦投去惊疑地一眼,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学生这样子,在一边笑而不语。
今天这次谈话,孟玦也可以不来的,他还是推掉别的会议来做听众,再看孟玦现在这眼神这情态,井德明还能看不明白吗?
陈与禾在长辈的注视下,拘谨得很:“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下次吧。”
“好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的太感谢井教授了。”
“哪里的话。”井德明笑容可掬,却是话里有话,“小禾以后得常来。”
陈与禾诚惶诚恐地表示:“一定多来拜访您。”
吴浩帆的车不能开进来,两人步行走了一段距离,孟玦还在原地。
井德明叹了口气,拍拍学生的肩膀:“背影能当饭吃啊?”
孟玦赧然低头:“老师。”
“行了,小禾是个好姑娘,喜欢就去追。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开口就是。”
孟玦应承下来,引着老师往食堂去:“谢谢老师。”
“那这顿饭得你请哈!”
井德明退休后不怎么经常来学校,每次来都得来找孟玦一趟,顺便蹭个饭。
“当然。”
陈与禾在校门跟吴浩帆告别,去另一个方向找裴放。
陈与禾给裴放的定位是孟玦昨晚提到的那家蛋糕店,在校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虽然人流量也不小,但也比校门口好多了。
那辆招摇的车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陈与禾垂着脑袋快跑过去,拉开车门,一鼓作气坐进副驾。
“陈与禾,上我的车很丢人吗?”裴放一开口还是那个死样子。
陈与禾陪着笑:“不丢人不丢人,我这不是怕您等太久了吗。”
“非得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特务接头呢?”
裴放这么阴阳怪气倒也不是因为小巷拥挤,而且因为他旁边的一家甜品店,招牌上的名字有些眼熟,昨天有人把带着这个招牌logo的袋子送给了陈与禾。
什么破蛋糕店,碍眼得很!
“我这也是为了您好呀。”陈与禾信口胡诌,“您这身份,这奢华的车,往校门口一停,八卦新闻又得编排您了。什么‘霸总密会女学生,豪门小说照进现实了’,这标题,浏览量蹭蹭往上涨。”
陈与禾惯会狡辩,把自己的需求说成是对别人好。
裴放早就习惯了她的说辞,冷笑道:“陈总监不去学新闻都可惜了。”
“过奖。”
陈与禾系上安全带,车子缓慢驶离小巷,裴放问:“昨天生日怎么过的?”
陈与禾嗯的一声,像在回忆:“上午睡觉、下午在公司,晚上在家吃火锅。”
“就这样?”
“就这样。”陈与禾面不改色,反问裴放,“昨天裴总说晚上见,怎么没见着?”
裴总向左侧游移了视线,避开她探究的眼神:“临时有事。”
“裴总日理万机,还有空陪我去看医生?”
“表面功夫得做到位。”
陈与禾察言观色,总觉得裴放不太对劲:“裴总似乎不开心?”
“没有。”
“没有就是有,你们男人说话就是拐弯抹角的。”
“你们男人,还有谁啊?”裴放斜眼看她,把“们”这个字咬得很重。
他果然不对劲。
陈与禾故意这么说来恶心他。要是平时,裴放指定会说她胆大妄为,再怼她两句,现在裴放完全偏离重点,噎得陈与禾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裴放冷哼一声:“陈总监男人很多吗?”
“有一些。”
“陈与禾!”
陈与禾顺毛捋:“哎呀裴总,我们签了协议的呀,一年,我记得的。”
这话反倒提醒了裴放,一年的期限已经快过半,之后怎么办呢?
“那一年以后呢?”
“一年以后?那会儿我们公司应该已经上了另一个台阶,我可能就是富婆了。”
裴放气结,在她的未来里,没有一点儿他的影子。是打算协议期满就直接割席是吗?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陈与禾却越想越开心,幻想着自己成了富婆以后的日子,一路上笑意都没停。
裴放一路开到一家中医诊所,卢惜寒已经到了。
一股药香悠悠飘来,两人前后脚往里走,穿过绿树成荫的院子,直接抵达诊室。
卢惜寒正在跟大夫聊天,隐约能听见她的声音。
陈与禾敲门进去,只见一张红木桌旁坐着一身旗袍的卢惜寒和一位白衫老者,陈与禾一一问好,卢惜寒则让出位置,让陈与禾坐在大夫旁边。
卢惜寒跟裴放在旁边落座,介绍着大夫:
“小禾,喻则医生是我多年的朋友,医术高明,他一定能帮你调理好身体的。”
“谢谢阿姨,那就麻烦喻大夫。”
喻则并未多言,只让陈与禾伸出左手置于脉枕上,然后眯着眼睛诊脉。
“右手。”
陈与禾默默换上右手,医生一句话不多说。似是无聊,陈与禾眼睛滴溜溜地转,默念着后排药柜上的中药名。
诊了脉,看过舌苔,喻大夫搭在腕间的手不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寒湿凝滞,多是经期受冷所致。”
陈与禾咬着唇不吭声,果然在中医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你身体本就羸弱,又因受冷伤了根本,平日里饮食要格外注意,切不可贪凉。”
“好的大夫,我知道了。”
陈与禾答得心虚,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大夏天的,很难抵挡冰淇淋的诱惑。
“你这个病啊,得慢慢调理,我先开一张方子,先用三个疗程,之后再来复查,我根据情况换方子。”
“好。”
卢惜寒旁听了整个诊疗过程,刚开始见老朋友神色郁结就有些担心,后来又听到说伤了根本,这还得了。
“老喻啊,这伤了根本是什么意思啊?”
“女性经期本就抵抗力下降,若是再受别的刺激,就容易落下病根。这丫头痛经严重,多半是因此导致。慢慢调理就是。”
有了老朋友的保证,卢惜寒才稍微放心,又觉得哪里不对:“小禾,你这是遭了什么罪?”
“妈,能调理就好,您就别问那么多了。”
陈与禾闻声扭头看向裴放。
听裴放这意思,他好像知道?
陈与禾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那个杨明旭算是裴放的朋友。在周家泳池边,杨明旭就编排过陈与禾,说她是为了钱才去捡许愿池的硬币。
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陈与禾在国外的事情,裴放若是想知道,直接问他就是。
陈与禾倒没想过隐瞒什么,她回答卢惜寒:“也没什么的阿姨,就是以前不小心掉水里了,受了冷,从那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怎么会…”卢惜寒下意识追问,话刚出口又觉得会揭人伤疤,“没事,喻医生很厉害的。”
陈与禾乖巧点头:“嗯。”
喻大夫问:“这药你们是自己煎还是我们代煎?”
“小禾,要不你还是搬到小放那儿去吧,我来负责煎药。”
“太麻烦了阿姨,还是请他们代煎吧。我平时放冰箱,喝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可以,很方便的。”
“可是…”
卢惜寒还想再劝,裴放对母亲摇头:“就听她的吧。”
“行吧,等药煎好,让小放给你送过去。”卢惜寒用手背拍儿子胸膛,“听到没?”
卢惜寒手劲不小,裴放捂着胸口:“知道。”
因为有卢惜寒这层关系,整个治疗过程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
回车上后,裴放一直没启动车。陈与禾以为他临时有事要处理,刚开始她还耐心地候着,但一直不见裴放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总,要不我趁这个时间,给您汇报一下以后工作的变动情况?”
裴放没答,陈与禾权当他默认,自顾自地说起来:
“目前呢,研发已经告一段落,样品已经送去检测了,大约一周后出结果。越盛内部的专家评审会,我也请简晨尽快帮我们安排。”
“评审通过后,我呢,就暂时先负责别的工作。项目的工艺优化,小试中试和产品质量测试,会由吴浩帆接手负责,之后的进度就由他跟您汇报。”
陈与禾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裴放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有一个想法,随着项目进展,他再也没有随时见她的借口了。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不是跟他汇报工作就是在拌嘴,时不时还口出狂言,怼得他哑口无言。
当然,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说些奉承恭维的话。
陈与禾斜倚着中控台,讨好地笑着:“您知道的,我们最近资金紧张。后期还得买新的设备,通航那边的合作也一直没有进展,只能靠您手上的第二笔资金…”
裴放盯着陈与禾,心思逐渐飘远。除了工作和钱,陈与禾就没有别的可以跟他聊吗?
如果没有,那他就创造一个。
裴放越过中控,大手扣住陈与禾的后颈,堵上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49
第49章
◎你太小看我了◎
车里终于清净了,裴放的心却咚咚作响。
陈与禾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呆愣着任由裴放攫取。
裴放有些着急,他怕被推开,所以一开始就探入她的齿关,继续着未竟的欲念。
上次浅浅吮到舌尖便被迫叫停,裴放遗憾了好久。
陈与禾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由他亲着。裴放越吻越深,另只手来到她的腰间,忍不住想靠得更近。
“嗯…”
陈与禾又喊了声疼,裴放不禁懊恼,怎么每次都遇到这种事。
他喘着气分开,抵上她的额头:“这次又是哪儿疼?”
陈与禾垂着眼眸,只见他衬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眼底欲色渐浓。
打工人的腰经不起这么折磨,陈与禾老实回答:“扭着腰疼。”
裴放轻笑:“那你过来。”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裴放边说边托着陈与禾的腰,把人抱起来,越过中控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又要亲上来,陈与禾伸手抵在他肩膀,见不顶用,干脆直接捂住他的嘴。
“裴放,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有。”
陈与禾的手凉凉的,抚在他燥热的脸上特别舒服。裴放轻轻蹭着她的手,趁她不注意舔了下她的手心,陈与禾惊慌撤离,裴放得了机会,再次俯身含住她的唇。
这次倒是轻柔得多,陈与禾得以在亲吻间隙喊话。
“裴放。”
“嗯。”
裴放一边回,动作却不停。她还能见缝插针地说话,说明他还不够尽力。
他作势要再深入些,不慎被陈与禾咬了一口。
裴放“嘶”的一声退出来,看她瞪着个眼睛,又觉得好笑:“怎么还咬人?”
“兔子…狗急…”
怎么说都不对,这贫瘠的词汇量,正到用时方恨少,陈与禾气得直冒烟。
裴放笑得更欢了。
陈与禾羞愧难当,强撑着面子,冲他大喊:“笑什么?”
“笑一只兔子,哦不对,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
“无聊。”
陈与禾坐在他腿上,男人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传给她,陈与禾浑身不对劲,也预示着危险。
她伸出左手攀上中控台,想先撤回副驾,裴放慢悠悠地把她的手拽回来。
左边不行,还有右边。陈与禾又伸出右手去开驾驶位的门,裴放眼疾手快锁上所有门,顺便把她的右手也掰回来。
裴放把她的双手控在两人之间,嘴角勾起一抹笑:“跑什么?”
现在的裴放很像外界传的那样,风流、浪荡,多情的一双眼睛牢牢地锁着她。
陈与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嘴硬辩解:“热。”
裴放眼神往下一瞟,明知故问:“哪儿热?”
“你说哪儿热。”陈与禾气急败坏,像炸毛的猫,“裴放,你放开我。”
“不放。”裴放还觉得不够,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脖颈间放,“你身上挺凉快的,让我抱会儿降降温。”
“裴放,你要不要脸。”
裴放坏笑着摇头,然后恢复正经,坚定地说:“我要你。”
陈与禾被这句话施了定身咒,唯独眼神不可置信地四处游移。
昨晚跟她打电话说生日快乐时,裴放开玩笑地说了结婚两个字。本是无心之言,后知后觉的裴放惊讶地发现,若是能跟陈与禾一直在一起,婚姻也不是那么无趣。
所以当裴放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协议期限不多时,他又冒出了这个念头。如果结婚,他们可以有很多个“一年”。
裴放舔了舔唇缝,犹疑着问出口:
“陈与禾,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陈与禾就这么看着裴放,不说话,面无表情。
车里的氛围顿时诡异起来。
两个人眼神里都有疑惑。一个在想她为什么不回答,一个在想这人又在挖什么坑。
还是陈与禾率先反应过来:“裴总,也亏得我们还没离开这儿,不如你也进去找喻大夫看看吧。”
“看什么?我身体好得很。”
“我看你脑子不太灵光。”
裴放难得一脸严肃:“我认真的。陈与禾,你考虑考虑。”
陈与禾却笑了:“结婚,基于什么呢,你喜欢我吗?”
裴放深思一瞬:“我想,是的。”
“你喜欢我?”
陈与禾笑着凑近裴放,连身下也靠近几分。裴放慌乱把着她的腰,阻止她的冒进。
裴放深吸着气,尽力集中注意力,听见陈与禾说:
“因为我可怜吗?”
裴放惊诧地抬眼看她,陈与禾则是一脸冷静。
“裴放,可能你知道了一些我这几年的遭遇。贫穷、被人欺负、遭人排挤,或许你觉得我可怜,所以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用喜欢来粉饰怜悯,对吗?”
什么叫一腔热血被凉水浇灭,裴放算是彻底领会到了。
他预想过陈与禾的反应,惊讶,生气或者干脆骂他异想天开,说他不配,这些裴放都能接受。因为这才是她认识的陈与禾。
裴放唯独没想过的是,陈与禾完全无视了他的喜欢。
裴放皱眉:“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陈与禾扭头望向窗外,绿油油的木香花垂成了一片瀑布。那些千丝万缕的枝条一根根垂下来,却没有人会细看某一根枝条的走向。
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
“我这么看待所有男人,包括你。”她收回视线,看着裴放,“男人总是喜欢能依附于他们的女人。而目前的我对裴总而言,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又恰好,最近裴总得知,我不仅弱小,还很可怜,于是您同情心泛滥,把这种施舍误以为是喜欢。”
原来她不仅无视他的感情,连他这个人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裴放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陈与禾跪立在裴放两侧,双手捧着他的脸,从上往下看着他:“现在,戳破了爱情的幻象,裴总还喜欢我吗?”
“陈与禾,你太小看我了。”
裴放搂着她的脖子往下按,用自己嘴唇稳稳接住她的,然后再肆意掠夺。
陈与禾跌坐在他身上,裴放闷哼一声。
被质疑后的不服、被挑衅的不甘、被她无视的郁结,裴放心里五味杂陈,通通化作一股蛮力,施加到肇事者身上。
裴放箍着陈与禾的腰让她往后坐,右手垫在方向盘上,把她抵过去,唇舌舍不得分开片刻。
直到不经意按到喇叭,裴放猛地惊醒,气喘吁吁的松开她。
裴放的衬衫被她揉得皱痕遍布,他喘着粗气,留恋地在她有些红肿的唇上吮吻一下,问:“陈与禾,敢跟我回家吗?”
被莫名其妙强吻了一通,还用上了激将法,陈与禾涩笑着把裴放推回坐椅靠背:“不敢。我认输,裴总。”
接着她右手解开驾驶位的门锁,从裴放身上下来,麻利地下了车,临走前还贴心带上车门。
看着陈与禾潇洒离去的背影,裴放昂首闭目,深深叹了口气。
都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
自从听到陈与禾跟父母的电话,知道陈与禾所谓的男朋友是胡诌的以后,孟玦几乎跟身边的每一个人释放了他要追陈与禾的强烈信号。
研发已经告一段落,孟玦已没有正当的理由再去找陈与禾,只能恢复成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大学时,孟玦没有勇气去追求所爱,是陈与禾勇敢地选择了他。这一次,换他走向她。
孟玦再次来绿氢科技时,夏颖刚从办公室出来,见到孟玦,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孟玦温和地回以笑容:“她人呢?”
“老地方。”快下班了,夏颖高兴地指着实验室。
“谢谢,我去找她。”
田雪端着茶杯挪步过来,跟夏颖耳语:“孟老师是不是还不知道小禾跟裴总的关系?”
夏颖一脸纠结地摇头:“吴总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准乱说,估计也就吴总和咱俩知道。至于孟老师,哎…”
田雪用手轻轻怼了怼夏颖:“他俩以前到底是不是你猜的那种关系?”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这情况还看不明白?”夏颖侧着脑袋偷看走远的孟玦,悄声说,“孟老师哪次来不是直奔小禾姐那儿,意图不要太明显好吗?”
“也是。”田雪望着孟玦的背影,一番感慨后,又问,“哎小夏,你觉不觉得孟老师今天特别帅啊?”
“你也这么觉得?也不知道哪儿不一样,就是觉得比以前帅。”
田雪摇着头啧了一声:“裴总帅气多金,孟老师温柔体贴,这可怎么选啊,我也想有这种烦恼!”
夏颖直笑:“雪姐,你老公知道你这么花心吗?”
……
公司资金紧张,陈与禾最近几天忙着应付越盛的专家评审会。
除了有一大堆汇报资料,第三方的检测报告、MOD样品一样都不可缺少。
之前做的样品都送去检测了。专家评审会就在明天,陈与禾还得再做一批样品出来。
孟玦敲了敲门,陈与禾闻声看过来,微微一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你。”
“正好,我刚准备做一批样品,你帮我把把关?”
鸢尾型MOD是他们一起研发出来的,都倾注了很多心血,孟玦自然不会怠慢。更何况,这是陈与禾的要求。
“好。”
其实根本谈不上把关,陈与禾早就掌握了配方和技术,操作得非常熟练且仔细。
等把原料放进设备,陈与禾拍了拍手:“好了,又得等几个小时。”
孟玦问:“检测报告出来了?”
“哦对。”陈与禾转身去包里拿刚出炉的报告,“下午刚到,各项指标都达标,部分指标甚至超过国际标准。”
陈与禾语气如常,孟玦却能从她平淡的语气里感受到开心和满足,不由得提起嘴角:“那就好。”
陈与禾跟着咧嘴笑着:“还要多谢孟博士的帮忙。”
“我的荣幸。”
他们共同研发出新的产品,是他们智慧的结晶,怎么不算是一种牵绊呢。
分别的这些年,孟玦对陈与禾有过怨恨,有过误会,有过恶言相向,更多的是想念。他没有奢求过再见到她,现在却能在一起共享同一份喜悦,孟玦无比满足。
至于其他,只要陈与禾还在他身边,他总会慢慢抵达。
孟玦看了一眼设备里正在加工的MOD样品,问正在设备边打转的陈与禾:“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陈与禾抿嘴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转身问孟玦:“你觉得呢?”
她眼睛亮亮的,像月光下的湖泊。
“这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来吧。”
“鸢尾,iris,不如就叫它iMOD好了,简单一点。”
孟玦倚着操作台,温柔看她:“好。”
他的眼神不加掩饰,爱意犹如蛛网把陈与禾团团围住。她有些不自在,前后晃着手臂:“不如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嗯。”
陈与禾把明天要用的资料拿在手上,推开自己那间小办公室的门,孟玦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我去接个电话。”
“哦,好。”
陈与禾莫名松了口气。
孟玦走到绿氢办公区的外面,站在走廊的窗边,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接通了电话:
“杨舒?”
50
第50章
◎过来吻我◎
杨舒是陈与禾的大学室友,跟孟玦交情不多,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孟玦一脑门的问号,走到一个长廊接通了电话:“你好,杨舒。”
“老同学,没打扰你吧?”
电话那边语气不算严肃,孟玦多少放心了些。
“当然不会,你有事情找我?”
“是这样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以前小禾身上有什么伤口吗?”
“伤口?”孟玦刚刚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杨舒听到孟玦的声音有些焦急,她赶紧解释:“我婚礼那天,我朋友不小心撞见小禾换衣服,注意到她背上有一条疤痕。当时忙忘了,今天跟我朋友聊天才突然想起来。我问了敏敏和小霜,她们都说不知道,想着你应该清楚,所以来问问你。”
“没有…”孟玦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他不敢想匆忙一眼就能看见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多长,他喃喃道,“以前没有的。”
杨舒沉默了一瞬:“那就是这几年受的伤了?”
孟玦突然觉得特别挫败:“我不知道。”
“你们…”杨舒本想说,以孟玦和陈与禾的关系聊这个可能会方便些,但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算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杨舒。”
话虽这么说,其实孟玦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挂断电话以后,他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未曾挪动一步。
伤口,已经结痂了。
怎么伤的,什么时候伤的,还疼不疼,影不影响生活。
以及怎么问出口,怎么跟陈与禾确认伤口情况?
这一大堆问题萦绕在孟玦心里。
直到夏颖路过,问他怎么在这儿,孟玦才动了动僵直的腿,回了陈与禾的办公室。
陈与禾见接完电话回来的孟玦一脸愁云惨淡,心里一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玦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
“你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先去处理吧。”
孟玦脑子里只有那道没见过的疤痕,折磨得他难耐:“小与,你身体好吗?”
“啊?”
孟玦也知道自己太突兀太直白了,慌乱解释:“我是说,前段时间熬夜加班,还晕倒了,会不会影响健康。”
陈与禾并未起疑,扑哧笑了:“不至于不至于,缺的觉早就补回来了。”
“哦,是吗,那就好。”
孟玦魂不守舍地坐下,闭着眼叹息。他这个样子,陈与禾实在有些担心。
陈与禾在他身前蹲下,跟他平视:“孟玦,你到底怎么了?”
孟玦倏地睁开眼睛,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小与,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陈与禾靠在他肩头,不明所以地笑着:“挺好的,你呢?”
孟玦放开陈与禾,看进她的瞳孔:“真的?”
陈与禾坚定地点头:“嗯。”
“到处打工挣钱,被无赖骚扰,大冬天被逼得跳进许愿池里,也叫过得好吗?”
陈与禾耸耸肩,权当放松身体:“那只是这几年的一小部分。”
陈与禾很少提及国外的生活,跟父母也是。在国外的几年,确实艰难。
陈与禾出生普通家庭,能出去留学已经是父母全力托举了,她不敢再索求更多。报喜不报忧,是在外漂泊的人的默契。
这一次面对孟玦,面对她真心喜欢过的、依赖过的人,陈与禾想,或许他不一样。
孟玦是除了家人朋友以外,一种特别的存在。她无条件相信他,了解他,反之亦然。
“这几年,虽然确实挺穷的,”说到这里,陈与禾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说,“但是我明白了我想要什么。孟玦,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有点儿倔,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尽全力。”
“以前,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所以卯足了劲儿在你眼前晃悠,刷存在感,终于把你追到了。”
说起以前,两人相视一笑。孟玦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她难得的没拒绝。
“现在,我想要的,我也一定会去争取。”
“那你想要什么?”
陈与禾想了想说:“我想赚钱,想在这座城市有立足之地。我还想站得高些,我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陈与禾全盘托出她的理想。
她知道孟玦懂她,会理解她,不会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这是他们重逢以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及过去和未来。
她不再掩饰她经受过的苦难,也轻飘飘地揭过,那些淤青般的过往,在她眼里不过是微痒。
这种千帆过尽的心境让孟玦佩服,也同样心疼。
她大方展示着她的理想与抱负。她自有她的路要走,任人评说。
好的伴侣,会出现在你的前途里。
孟玦把陈与禾揽进怀里:“我的小与,会做得到的。”
“嗯,我会的。”
“但是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嗯?”
“是我先喜欢你的。”孟玦陷入回忆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父母在一起笑得畅怀的女孩,“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陈与禾从来不知道这个:“那你为什么…”
孟玦看着她,尽显落寞:“因为不配。你家那么好,你跟叔叔阿姨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但我家不是。”
“没想到后来,你真的会因为我家的原因离开我。”孟玦自嘲地笑笑,“小与,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是我刻意隐瞒偷来的。”
说不震惊是假的,陈与禾从来不知道孟玦这些心思。
孟玦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长相好,家世好,品学兼优,因为性格沉闷,不善交际,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好像他天生就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人觉得他会不自信,包括陈与禾。
“不是的。”陈与禾难掩心疼,拍拍孟玦的脸,“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孟玦又抱住她:“以前因为我不敢,所以错过了很多。小与,现在换我追你,好不好?”
“孟玦…”
叩叩——
夏颖应声把陈与禾办公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小禾姐,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哦。”
陈与禾下意识回头看了孟玦一眼,他也正看过来,眼里情绪复杂,震惊、落寞,不可置信地缓缓站了起来。
陈与禾心里慌得不行,强装镇定,对门口的夏颖说:“我知道了,你请他到小会议室等我吧。”
“好,那我也先下班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辛苦了。”
咔嗒一声,夏颖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与禾面对紧闭的房门,一时竟然不敢回头。
“男朋友?”
孟玦的声线像淬了冰,陈与禾禁不住在盛夏打了个寒颤。
她面色如灰地转身:“我…说过的呀,我有男朋友的。”
“小与,你抬头看着我。”
孟玦心里五味杂陈,是愤懑,是时运不济,是频频错位的窒息。
是,陈与禾是说过她有男朋友,但孟玦太清楚恋爱中的陈与禾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从来不信。
那晚陈与禾跟父母的通话更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刚刚,他们一起谈起过去和以后,是平和的,柔软的,温存的。
孟玦以为,他们的裂缝在一点点修复,冰雪慢慢融化后他们终究会走到一起。
孟玦冷着脸慢慢迫近,俯视着她。陈与禾退后一步,抵到门上。
陈与禾匆匆掠视了他一眼后,又仓皇移走。
孟玦几乎是温柔的代名词,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
“孟玦,你别这样…”
孟玦捏着她的下颌掰回陈与禾的脸,只是棕色的眼睛雾蒙蒙的,不肯看他。
“别哪样?”
“你不是这样的。”
“我是,并且一直都是。只是在你面前,暂时收起了那些阴暗的心思。”
陈与禾愕然看向孟玦,只来得及瞥见他高挺的鼻梁向自己逼近。
裴放还在隔壁会议室,她不能这样。陈与禾脑子里闪过裴放生气的脸,紧急躲避,孟玦的吻堪堪擦过嘴角。
只是一瞬的触碰。
孟玦看懂了她扭头那一刻的慌乱,是隐忍的难堪。
孟玦全然放开她,颓然地后退一步。他的两只手就那么垂在身侧,像战败的将军,退守城池。
突然,孟玦看到陈与禾放在桌上的iMOD的检测报告。
他把手按在上面,再慢慢收紧。他突然有了反攻的筹码,却又厌弃自己的无耻。
孟玦转身,陈与禾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脱力般背倚着门,整个人像太阳下山后的向日葵般耷拉着。
“小与,过来亲我一下好不好?”
陈与禾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在孟玦看来是拒绝,更是两相抉择后被放弃的意思。
孟玦握紧拳头,一直犹豫不决,挣扎过后,还是拿起了那份检测报告。
这份报告是明天评审会必要的资料之一,有且仅有一份,陈与禾绝不会放弃它。
“小与,如果你想要这份报告,过来吻我。”
陈与禾惊得说不出话,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泪眼朦胧地摇头,不敢相信孟玦会逼她到这种程度:“你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孟玦不是这样的…”
“除非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就是那样的。”
陈与禾始终不肯面对现实,孟玦只好推她一把。
他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碎纸机,再重新看向陈与禾。分明是威胁的动作,语气却是带着诱哄:“小与,过来。”
以前孟玦最怕陈与禾的眼泪,她一哭,孟玦什么都顺着她,哪怕她只是看电影太感动。
此刻,孟玦眼睁睁看着她的委屈,铁了心要让她难堪,陈与禾抹了抹眼角的泪,走到桌边。
她伸手去够检测报告,孟玦手背青筋暴起,把报告按得死死的。
眼见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陈与禾左手撑在桌面上,几乎要站不住。
她拼命深呼吸,终于抬起头,跟孟玦的视线相对,左手握住他控制着报告的那只手臂,右手攀上他的肩,踮着脚去吻他。
看着心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孟玦的心却一直往下沉。他拿足了腔调,感受到陈与禾尽力地勾着自己,连头都不肯低一点。
陈与禾尽力攀援,踮得腿酸:“我亲不到。”
孟玦浅浅望进她的眼睛:“我的小与很聪明,能想到办法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