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关于遗憾◎
孟玦对陈与禾说的那句既是告白又是告别的“我爱你”,裴放听得很难受。
他自己说不清楚这种难受是出于羡慕还是同情,亦或者都有。
裴放羡慕孟玦跟陈与禾共同拥有的纯粹又缠绵的过去,他会嫉妒孟玦即便没有了陈与禾的爱,也依然在她心里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
同时,作为孟玦这段近十年感情的旁观者,裴放心里难免陡然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悲观。
陈与禾曾质问裴放,凭什么她只能在他和孟玦之间选择。
是啊,陈与禾是自由的,没有人能限制她的选择。
裴放忍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陈与禾有了更好的选择,他会不会也不得不跟她告别。他离开的时候,陈与禾也会这么舍不得吗?
作为同样爱陈与禾的男人,孟玦的退出,裴放生不出一丝庆幸,他突然有了一种唇亡齿寒的紧迫感。
如果孟玦都不可以,那么他凭什么能得到陈与禾的爱呢?
他连认识陈与禾,都是靠着作弊。他和她的开始,甚至是源于一个他对她的重大误解,那么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裴放不确定。他有些慌,以至于他没有听到孟玦对他的交代。
“哥,帮我送小与回去吧。”
陈与禾这才注意到孟玦对裴放称呼的改变。
有时候人的巨大变化,往往始于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她看着孟玦,希望有天他真的能放下所有。
裴放规规矩矩地坐在病床边,若有所思,神色凝重。
孟玦收拾好心情,走过去,拍了拍裴放的肩。
裴放如梦方醒,抬头看向孟玦:“嗯?”
孟玦的眼眶有些红:“送小与回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好。”裴放木然地点头,“我妈待会儿会过来替你。”
孟玦犹豫了一下,本想叫姨妈别再来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像卢惜寒说的,他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好。”
走出医院,陈与禾觉得阳光好刺眼。
裴放见她眯着眼,问她:“眼睛酸?”
被发现了,陈与禾干脆用手遮着眼帘:“嗯。”
哭了那么久,能不酸吗。
“想去哪儿,回家?还是公司?”
“去…学校吧。”陈与禾扭头看裴放,“你能跟我一起去学校看看吗?”
江宁大学,她和孟玦共同的母校,也是承载他们恋爱印迹最多的地方。
陈与禾和孟玦的感情纠葛,裴放从最开始的旁观者到后来的参与者,或许他应该补齐他们的故事。
陈与禾那双哭红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裴放,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走吧。”
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裴放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与禾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时间跑得好快。孟玦还跟以前一样,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们在一起两年,分开六年,重逢后又不清不楚地纠缠了一年。
当年他们分开的时候,没有不爱,没有背叛,也一直都想着为对方好,但他们仍旧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分离。
裴放的车没有开进学校,他们并肩走着,到了学校门口。
大学里永远不缺年轻的面孔,他们步履匆匆,站在青春的开头,感叹四年的漫长。
陈与禾抬头看着头顶“江宁大学”四个大字,想着自己也曾无数次从这里经过。
“裴放,你站在孟玦的视角看过了这段感情的始末,有兴趣再做一次我的见证人吗?”
她也要做一次告别的吧,跟从前的陈与禾,跟孟玦。
裴放温柔地看回去:“我的荣幸。”
校园其实挺大的,但陈与禾在这里读书的时候,经常停留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教学楼、图书馆、实验室,她和孟玦也不怎么刻意约会,他们的点滴都融进了学习和生活里。
那段日子,太过日常和琐碎,像月光洒在湖面上的点点星芒,灿烂却微小。陈与禾不知道从何讲起,只是回忆一段段涌入心头,猝不及防让人鼻酸。
裴放就那么跟着她,不说话,不打扰,直到他们走到行知湖边,他见到了孟玦笔记本提到过的,湖中心的石墩。
裴放沉默了一路,终是开了口:“就是这儿?”
“什么?”
“确定关系。”
裴放没说全,陈与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明白了裴放的意思。
湖中央的石墩,是她和孟玦互通心意的地方。
“嗯,就是这儿。”陈与禾快走两步,在护栏旁边站定,指着湖里的石墩,“以前这条近道还没被封,我们每次都是走这里回宿舍。”
裴放晃了晃岸边结实的围栏:“现在为什么封上了?”
说到这个,陈与禾不免觉得好笑:“听说是有小情侣打闹掉进湖里了。”
“你没掉进去过?”
“当然没有,学姐可是很稳重的好吗。”
“稳重?”裴放也跟着漾开一个浅笑,试图掩饰心里的苦涩,“那你还在这儿告白?”
陈与禾似乎不太满意裴放的说辞:“什么告白,是戳破孟玦的少男心思。”
浮夸的词汇引得裴放笑着追问:“那为什么选在这儿?”
陈与禾转身看向湖面,还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为什么,就是突发奇想。”
“不怕会错意?”
陈与禾回过头来,眼睛亮亮的:“我呢,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早就看出孟玦喜欢我。”
陈与禾的眼波流转间,裴放仿佛窥见了多年前,月光下勇敢俏皮的女孩。
孟玦从小就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裴放想象不出来他追一个女孩是什么样子的。
“我印象中孟玦几乎不显露情绪,你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怎么看出来的呢?大概是孟玦对她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吧。
孟玦的确内敛,稳重得不像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温润有礼,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或者说,那更像是一种谁都没办法引起他情绪波动的冷淡。
可唯独对陈与禾,孟玦会着急,会生气,会害羞。
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他们做了很久的实验室搭档。
陈与禾长得漂亮,又活泼,在学院里人缘特别好,加上专业能力丝毫不输孟玦,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跟她一组做实验。
即便是跟在孟玦组成固定搭档以后,还是不断有同学想要加入,陈与禾也不拒绝。他们这个专业的实验往往时间很长,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整天,陈与禾习惯用聊天来打发无聊的等待实验结果的时间。
也因为这样,通常一个实验做着做着,话少的孟玦就被陈与禾晾到一边,跟别的同学聊得火热。
刚开始孟玦还忍着,次数多了以后,孟玦就会冷着一张脸,问沉浸在八卦中的陈与禾:“你是来做实验的还是来聊天的?”
孟玦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压迫感的。别的同学随便寻了个借口远离战火,只留陈与禾去堵枪口。
哄孟玦对陈与禾来说很简单。
本科阶段的实验并不复杂,陈与禾就故意犯点小错,让孟玦来帮她,然后再借机说两句好听的话,孟玦就会不着痕迹的被陈与禾哄好。
其实也不算不着痕迹,陈与禾发现,每次她凑到孟玦跟前,说些取悦讨好的话时,他的耳朵总是很红。
有一次陈与禾出于好奇,偷偷捏了一下孟玦的耳朵。孟玦不可置信地看回来,陈与禾就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孟玦也就不跟她多计较。
可陈与禾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看着孟玦微微泛红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又摸上去,还明知故问:“这里怎么这么红啊?”
孟玦悄悄往另一边挪一小步,不敢看她,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手里的实验器具上:“被你气的。”
鉴于孟玦在学院里高岭之花和他冷脸“劝学”的权威形象,同学们生怕影响两个学霸共同进步,久而久之,陈与禾和孟玦这组固定的实验搭档,就再没有别的同学加入。
想起这些,陈与禾不禁觉得当年的自己幼稚又好笑。
至于裴放问的,她为什么能看出来孟玦喜欢她,陈与禾自信回答:“很明显啊。”
裴放若有所思,定定地看着她:“很明显吗?”
陈与禾的明显说的是孟玦,裴放的明显是问的自己。
湖边有缕缕微风吹过来,陈与禾敛了笑,迎上裴放的眼神,语调肯定:“明显。”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陈与禾怎么会看不出来裴放喜欢她呢?她都亲口承认了他的喜欢很明显。
那句“为什么之前会一直否认我的感情”,裴放突然问不出口,她的答案只会让他更加怅惘。
“嗯。”裴放故作轻松,转移了话题,“再逛逛吗?”
陈与禾双手搭在围栏上,水面上倒映着对岸的图书馆,偶尔有风,把湖水里图书馆的倒影吹得漾漾。陈与禾闭上眼睛,好好地感受了一下这里的风和空气。
“就到这儿吧。”
九年的牵绊,就到这里结束吧。
陈与禾看起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留恋,裴放忍不住问:“会遗憾吗?”
“什么?”
“孟玦。”
“会吧。”陈与禾突然扭头看着裴放笑了,眼里又有了湿意,“我总觉得,他应该更快乐一点。”
无关于爱情,陈与禾只是希望孟玦可以更幸福一些。
陈与禾虔诚的祝福,裴放好像没有办法违心地附和。
孟玦应该会和裴放一样,在没有陈与禾的日子,虽不至于艰难,但总归是少了些什么。
心里有缺口的人,很难再满溢幸福。
“走吧。”
回去的路上,陈与禾心情轻快了一些。
她心疼孟玦的心没有一丝作假,可这是孟玦的人生课题,只能由他自己去面对。而她自己,正如孟玦期待的那样,会去往更大的世界。
到绿氢公司楼下的时候,陈与禾没有着急下车。
她松开安全带,侧身面向裴放。他今天特别不对劲,刚开始陈与禾以为他是在暗暗吃醋,直到他问起她和孟玦恋爱的开始。
“裴放,你怎么了?”
他的喜欢和胆怯在陈与禾眼里,果然很明显。
裴放拧着眉,缓缓看过来:“孟玦退出,我以为我会高兴。可是陈与禾,我突然很害怕,我会不会也失去你?”
他送她回来这一路心思深沉,到了目的地,安全带也忘了解。陈与禾一边好心帮他解开,一边逗他:“裴总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裴放抓住她的手,突然不想让她就这么把手收回去,不敢看她直直望过来的眼睛,他揉捏着她的指节:“你这么好,应该也不想一天之内让两个爱你的男人伤心吧。”
裴放揉得她很舒服,陈与禾就把手抽回手:“可是,我马上就要去德国了。”
裴放用指腹蹭着她的手心:“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合适。但是与禾,在你出发之前,不能给我一个可以去德国看你的身份吗?”
“投资人的身份还不够吗?”
“我要的不是这个。”
陈与禾想了想说:“我刚刚伤了一个男人的心,不想再伤你的心了。”
陈与禾用裴放自己说出口的话回答了他。她利索地下了车,在关上车门之前,陈与禾还是对车里失魂落魄的男人说:“裴放,出发那天,来机场送我吧。”
112
第112章
◎你可真会折磨我◎
几天后,陈与禾先于同事们出发去德国,苏灵铃和吴浩帆开车送她去的机场。
她这次去德国,如果不顺利,估计得春节才能回来了。几个相熟的同事本来也想来送她的,被陈与禾婉拒了,让他们别浪费周末睡懒觉的机会。
因为此次在德国待的时间跨度大,陈与禾的行李很多,距离也远,吴浩帆自费给陈与禾订了商务舱。
吴浩帆好不容易大方一次,陈与禾在苏灵铃面前夸了他好几天,现在还是不忘感谢吴浩帆,她凑到吴浩帆身边,偷偷说了声“谢谢姐夫”。
吴浩帆表面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实则扭过头的时候,嘴角也压不住了。
陈与禾笑他假正经:“跟我还装什么装?”
吴浩帆说她没大没小。
苏灵铃扭头看见这俩人神色诡异,撇嘴质问:“你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吴浩帆已经初步呈现出“妻管严”的架势:“没什么没什么!”
家人远行,苏灵铃还是担心居多,嘱咐陈与禾:“到那边缺什么就买,别抠里抠搜的。吃不惯也得说,我给你寄好吃的来。”
这些叮嘱,陈与禾这几天耳朵都快听起茧了,陈与禾觉得苏灵铃跟何琳越来越像了,唠叨个没完:“知道了知道了,昨晚不都量过体重了吗。”
因为陈与禾有工作起来就不要命的前科,这几天苏灵铃耳提面命地交代她,一定要以身体为先。
光是说还不行,苏灵铃干脆搬出体重秤,记下了她出发前的体重,还要求陈与禾每周都要汇报体重情况,要是瘦了,苏灵铃就只能上报“皇太后”,请二老出马了。
“好了进去吧,我们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离别之际,陈与禾还是舍不得了,抱了抱苏灵铃,潇洒地挥一挥手:“走啦!”
陈与禾在家*人朋友的注视下,走向休息室。
突然她回头向远处望了望,机场旅客匆匆,裴放没有来。
苏灵铃还在冲她挥手,见她回头,问道:“有什么忘了带吗?”
“没有。”陈与禾只好扯着嘴角夸张地笑,“这回真走了。”
这还是陈与禾第一次来机场的VIP休息室,环顾一周,发现以前没见过的事物好像也就那样。
她随便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对这里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
孟玦知道她今天走,给她发了个祝平安的信息,说明了自己不能来送机的原因,陈与禾现在才有时间回复他:有机会德国见。
陈与禾陆续回复了几条信息,突然感觉身边的沙发塌陷下去一些。
裴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悄往她身边一坐:“在等我吗?”
陈与禾举着手机扭向另一边:“没有。”
裴放往沙发靠背上一躺,身体松弛而舒展:“没看到我,一个人在这儿闷闷不乐呢?”
陈与禾气鼓鼓地回头,瞪他一眼:“我只知道,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就不要你这条鱼了。”
裴放稍微歪了下头,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她:“陈与禾,承认你开始喜欢我了有这么难吗?”
此刻的裴放好像回到了陈与禾最初见到他的那个样子,身体微微向后,右手手肘撑在他身体的斜后方借力,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秘,既不是得意也不是轻慢,是那个久违的,胜券在握的裴放。
“不难。”陈与禾垂下眼眸,无意间扫到裴放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她定定地看着那颗纽扣,借以它给自己一些勇气,“我喜欢你。”
似是没想到陈与禾就这么轻易承认了,裴放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他又坐直起来,捉住陈与禾的手,不敢相信地再次跟她确认:“什么?”
再来一次,陈与禾就有底气多了,她抬眸,跌进裴放期待的眼睛里。
不看不觉得,陈与禾猛然发现裴放这呆呆愣愣的样子特别傻,她边笑边说:“我说我喜欢你,裴放。”
这不是裴放第一次听到告白,以往那些女孩,她们要么羞红了脸,要么大胆直白地喊话想做他女朋友,但一边忍不住笑一边说喜欢他的,还是头一回。
这个陈与禾真是,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裴放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先捏捏她的脸质问她在笑什么。
陈与禾也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太随意了,她重新坐直,以一个十分诚恳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认真的。”
在裴放面前,陈与禾从来就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的人。裴放见识过她的顽劣,她这样似真似假的告白在裴放看来,反倒像是一种捉弄,跟上次她故意摸他的脸说还得再养养时那样。
被拒绝了太多次,裴放实在不敢赌。他有些泄气:“逗我好玩吗?”
裴放这一委屈,陈与禾反倒慌了神。
怎么跟他表白还不相信?她的表白这么不正式吗,她真的只是突然笑场了而已,没有在开玩笑。
刚刚他不还自信满满的样子吗?还是说,现在只是在装可怜?
不管了,管他是不是装的,她说出口的话不容置疑。
陈与禾伸手拽着裴放的衣襟,把他扯向自己,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借力吻了上去。
这个不怎么温柔的吻只停留了一秒,陈与禾放开裴放:“现在信了吗?”
“不信。”裴放心跳如鼓,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身,不容她撤退,他勾起一抹坏笑一点点凑近,“除非你再亲我一下。”
陈与禾拂开他越靠越近的脸:“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那你还上当?”
“那是因为…”
裴放不想再听她口是心非的话,用自己的嘴唇堵上她惯会狡辩的嘴。
这个吻裴放等了好久好久。
他不想吓着她的,可是一碰到她以后,所有动作都不受控制般倾注了所有心力,吻得又急又快。任陈与禾怎么拍打他,他都顾不上了,好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因为这个吻被激活了,在身体里叫嚣着想她。
陈与禾勉强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近在咫尺的亲吻她的男人,怎么都推不开。她只好以攻为守,抓着他的衬衫领口,指尖划过他的胸膛。
热情中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喘息着放开她,低头看着被纤白指尖激起阵阵颤栗的胸前。
裴放以为她大胆至此,眉心猛地跳了一下,狐疑着看向陈与禾。
陈与禾终于得了自由,钻进他衬衫里的手也抽了出来,改为抵挡在他身前。
“不可以。”
这次换裴放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裴放眸色渐深,笑了笑,伸出手,在陈与禾嘴角擦了擦:“可是,你顶着一张被我亲花的嘴说这些,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休息室空旷且安静,陈与禾压低了声音:“裴放!”
“我在。”
得到了陈与禾亲口说的喜欢,裴放变回了以前那个落拓不羁中带着点蔫儿坏的他。
陈与禾不想理他,对着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情况,胡乱地抹了两下嘴唇,起身想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刚站起来就被裴放拽着跌坐回去。
“做什么?”
“我帮你。”
无事献殷勤,陈与禾想也不想就拒绝:“用不着。”
裴放不肯松手:“陈总监对男朋友的要求这么高,不得好好考察一下吗?这次我会轻一点的。”
轻一点?他要知道轻一点,她的口红就不会花成这样。
不过陈与禾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地给他一次机会。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塞到裴放手里:“用这个,一点一点擦,不准把周围的粉底擦掉。”
“好的收到。”
陈与禾扑哧一声:“裴总还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呢?”
陈与禾做打工仔的时候就经常给领导发这四个字,创业以后,又经常有同事发给她。她总觉得这句话是社畜对工作的消极抵抗,没想到裴放说这话时,好像还挺开心。
裴放不置可否,眼角含笑,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我不得抓紧时间表现表现?”
“裴放…”
裴放捏着她的下巴:“别说话了。”
陈与禾被迫合上嘴巴,垂着眼帘,看着裴放把纸巾折叠出一个角,小心翼翼地拭去唇边晕开的口红。
当红色沾满折出来的尖角时,裴放又低头去换另一张纸巾。他拿着旧的不知道往哪里放,又腾不出手去叠另一张。
裴放还是会随机应变的,旧方法用不了,就用纸巾裹住食指指尖,继续在她唇边一点点蹭。
陈与禾忍不住笑话他笨拙的样子。裴放抬头瞄她一眼,趁陈与禾不备,在露出原始颜色的唇瓣上浅啄一口。
陈与禾讨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心虚的某人用湿纸巾堵住了嘴。
这还不够,裴放还不忘倒打一耙:“说了别动,要这样才老实?”
陈与禾没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睛睨他。
裴放好不容易掰回一城,又被陈与禾一掌拍在胸前狠狠制裁了。
裴放顺势捂着胸口喊疼,陈与禾完全不理他,掏出口红来给自己补妆。
见得不到某人的关心,裴放趁着她涂口红的空当问她:“怎么不晚几天,过了生日再走。”
初夏,陈与禾的生日又快到了。
陈与禾对着小镜子抿唇,淡淡回应:“生日哪有生意重要。”
陈与禾挺直了背补妆,裴放侧靠着沙发,玩着她裙子腰间的系带:“陈总监什么时候才能对工作以外的事情上上心?”
陈与禾明知故问:“比如什么?”
“比如…”裴放把她腰间的系带缠在手上又解开,如此反复,“你都主动亲我了,还说了喜欢我,那我什么时候能转正啊?”
陈与禾收好补妆用的物品,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他:“裴放,你觉得我,或者绿氢,会成为行业顶尖吗?”
裴放想了想:“会。”
陈与禾对他的答案很满意:“裴总对我这么有信心?”
“嗯,相信你,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裴放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不过她既然这么认真地问了,他自然不会敷衍:“不然你以为我花3000万,真是为了跟你签那个什么假扮情侣的协议?”
陈与禾得了夸奖还不忘卖乖:“那裴总这3000万花得很值啊。”
“确实很值。”裴放眉眼温柔,直勾勾地看着她,“如果能意外收获一个女朋友,就更值了。”
“裴放。”
“嗯。”
“我想,我是个很记仇的人。”
“嗯。”裴放轻挑眉尾,示意她继续说。
爱情的甜蜜容易让人忘形。可陈与禾没有忘记她和裴放之前签订的那个荒唐的协议。那段时间里,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涌上陈与禾的心头。
裴放的女朋友,裴放带来的女人。那段时间,陈与禾听够了这样的称呼。
诚然,那段虚假关系的开始,她因为“裴放的女人”这个身份得到了一些机会,可那也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陈与禾可以自信地说,她能抓住这些机会是因为她有能力。
后来有一次,跟裴放在路边吵架,陈与禾不满自己的称呼在裴放出现以后,从“陈工”变成了“陈小姐”。
那时的裴放说,或许有一天,有人会用“陈与禾的男朋友”来指代裴放这个名字。
陈与禾永远记得裴放说这句话时,她心里发出的那声巨响。这声巨响无关于情情爱爱,是她对高位发起的冲锋号角。
她要站到高处,告诉所有人她的名字。
现在,陈与禾突然想跟裴放翻一次旧账。她说:“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不喜欢被人称为谁的女朋友,谁的女人。”
陈与禾在慢慢跟他交心,裴放无比珍惜:“我知道。”
“那你介意吗?”陈与禾观察着裴放的反应,“如果有一天,有人用某某的男朋友来称呼你,你会不高兴吗?”
“如果那个某某是陈与禾,是你,我欣然接受。”裴放目光灼灼,“我期待我们的名字可以一起出现。”
得到了裴放肯定的回答,陈与禾才说出自己的承诺:“裴放,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人在裴放这个名字前面,加上了陈与禾男朋友的前缀,我们就在一起吧。”
终于,裴放等到了她的答复。她喜欢他,她也愿意接受他。
可她没有直接宣判他的命运,而是把这个特殊的权利,交给了一个未来的不知道会是谁的人。
这样或许对他们都公平,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时刻什么时候会来。
裴放应该要满足的,可是他真的有点等不及了。
他前三十年的人生,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陈与禾,好像天生就是来磋磨他的,就是要让他尝尽求而不得的滋味。
裴放心甘情愿接受她的提议,却又有那么点不甘心。他一把揽住她,将人扣进怀里。
陈与禾不挣扎,任由裴放紧紧抱着。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如雷的心跳。
抱够了,裴放在她耳边苦涩低语:“陈与禾,你可真会折磨我。”
113
第113章
故地重游远没有诗里写的那么浪漫,时光的滤镜没有赋予眼前的风景任何温暖的色彩。
当陈与禾再次抵达这个国家,涌入她记忆里的,是无尽的贫穷和窘迫,是漫天风雪中,她踉踉跄跄地推开一扇扇门去寻求一个兼职的机会,是独在异乡、孤立无援的伶仃。
陈与禾因为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比同事们提前了几天抵达柏林。同时,她希望先把食宿都安顿好后,给第一次来柏林的同事,尽小半个“地主之谊”。
项目正式启动后,陈与禾提前做的任务规划书起了大作用。
虽然每天都有不同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但大家的劲儿都朝一个方向使,还算进展顺利。
第一个阶段,绿氢的同事兵分两路。
一路负责跟光伏企业柏林分公司的负责人谈合作项目。陈与禾则负责开发两到三个能源合作社谈应用示范。
这两部分工作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在德国的第一个示范项目,陈与禾并不打算贪大,也并不是非要选址在首都柏林。
她知道,绿氢单枪匹马,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进入大型项目。绿氢在德国的市场定位是家庭储能,所以陈与禾的主要目标是距离城市较远的小镇或社区。
陈与禾虽然在德国待了几年,但她那几年忙着学习和生存,只涉足过这个国家非常非常少的一部分国土。
为了方便,陈与禾租了一辆车,请了一个当地的向导。陈与禾和李杭每天都奔波在路上,在各个小镇流连穿梭,走到哪里天黑,就在哪里住下。
刚开始,李杭还很兴奋,这样的行程简直称得上是带薪旅游。但接连碰了一个星期的壁过后,再瑰丽的风景也激不起年轻男孩的兴趣,他变得耐不住寂寞,兴致明显不如刚来时那么高昂。
异国他乡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工作繁忙,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随着时间推移,陈与禾事先制定的计划在一步步的完成。
第一个月,他们初步确定了光伏企业的合作意向,同时,吴浩帆在国内启动签约前的考察事宜。
第二个月,光伏企业签约完成。陈与禾跟萨克森州的一个小型社区达成了光伏-固态储氢应用项目的初步意向。后续取得许可,针对当地特殊要求进行施工,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第三个月,陈与禾和李杭在勃兰登堡州考察的时候,她收到了裴放的消息,说孟玦已经处理好国内各项事宜,已经正式搬到了柏林,不久后将入职柏林的研究所。沈吟秋也几经波折,转到柏林郊区的一家疗养院,由专业的机构照顾。
知道孟玦也来了德国,小粉丝李杭几乎称得上是亢奋,死乞白赖地求陈与禾带他去见孟玦一面。
也不知道李杭是真的想见见“偶像”,还是只是想回柏林休息几天,陈与禾还是答应了他。毕竟从头到尾陪她在德国转悠几个月的人只有李杭一个,她得珍惜。
正好,陈与禾也需要给自己放一天假。
这段时间,她太紧绷了。
江宁的体育盛会在明年7月,按照惯例,赛会服务的公开招标会提前了一年开始。
陈与禾收到吴浩帆的消息,本次赛事的主办方提出了“赛时服务+赛后利用”的双重目标。
也就是说,由绿氢为通航提供动力模组的新能源车辆,这次若能顺利进入赛会供应商名单,以后也将有机会继续为市政交通提供服务。
这对绿氢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通航和绿氢已经成立了专业的团队应对此次公开招标。
陈与禾最开始的计划是,明年7月,绿氢的产品不仅要在国内的体育盛会上亮相,德国的应用项目也必须在那之前取得良好的示范效果。
现今市场,酒香也怕巷子深。
绿氢籍籍无名,陈与禾想趁这个机会,在明年7月,好好地为绿氢造一波势,名和利她都要。
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截止日期,这三个月来,陈与禾几乎没休息过,在德国大大小小的小镇奔波、洽谈合作。
这次也是借着促成李杭跟孟玦见面的机会,才放任自己休息一天。
陈与禾没跟孟玦提见面的事,只发了条信息,问候了一句。孟玦很晚才回复了她,想来是刚搬过来,生活和工作,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陈与禾在酒店补了一整天的觉,又跟李杭一起出去吃了个晚饭。
晚饭过后,李杭不想这么早回酒店休息。为了怕李杭走丢,陈与禾就带他去了当初宋文林开的那家酒吧。
当年留学时,陈与禾找到的第一份兼职,就是这家酒吧里做服务员。
这里的装修变化不大。
陈与禾推门进去,李杭跟着她问:“小禾姐,这就是那个廖翰飞骚扰你的地方?”
陈与禾先是愣了一下,这小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打趣李杭:“你可真会聊天呢。”
在德国各地“流浪”的这几个月,李杭这个原本不怎么多话的人,因为旅途的无聊,几乎把陈与禾的前半生打听透了。
大到学习生活经历,小到生活习惯,事无巨细,什么都聊。陈与禾在李杭面前,简直是个透明人。
对于孟玦和陈与禾的badending,李杭这个孟玦的“唯粉”,还狠狠地惆怅了好几天。
那几天,但凡有任何跟爱情相关的歌曲或话题,李杭总忍不住摇头叹气。
陈与禾笑他入戏太深。
李杭把自己装成个大人模样,颇有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你不懂,小禾姐,孟老师真的很喜欢你。”
这间酒吧,见证了陈与禾很多心酸,但同时,很多想法和心态的转变,也跟在这里的经历有关。
现在陈与禾的酒量还不错,起源也是这里。
酒吧这个地方,哪有不闹事的客人呢。陈与禾长得好看,经常收到一些所谓的“好意邀请”,宋文林又不能随时都出面维护她,当年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宋文林惹麻烦,只要不太过分,陈与禾通常就喝一杯了事。
久而久之,酒量就练出来了。
当年在这间酒吧工作过的人大多都有了新的去处,连宋文林这个老板都回国做了一个无聊的企业家。
但陈与禾对这个环境还是有一些感情的,毕竟在这里工作获得的报酬,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保留了最基本的体面。
陈与禾给李杭点了一杯低度数的酒,让他自己先玩会儿,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老朋友。
陈与禾转悠了一圈,在舞台旁边的一张高脚凳找到了Jolene,她还是这么喜欢跟女生搭讪。
不过Jolene只是喜欢跟姐妹们聊天,顺便化身夸夸机器,时不时发射彩虹屁,也算是一种客情维护吧。
Jolene是中德混血,个子高挑,眉眼深邃,带着几分英气,按现在的网络热词来说,斩女不斩男。Jolene比陈与禾大几岁,很照顾她。她当年跟宋文林一起开了这家酒吧,后来宋文林回了国,Jolene就留在了这里。
陈与禾往Jolene旁边一坐,要了一杯酒,没喝,就拿在手里晃。她也不说话,等Jolene自己发现她。
最后还是跟Jolene聊天的女生先看过来,Jolene才跟着转头看见了她。
陈与禾轻挑眉尾,浅浅一笑。
Jolene双手捂着嘴,从高脚凳上窜下来,就差尖叫了:“Ceres?真的是你!”
她还是这么一惊一乍,陈与禾笑容更甚:“好久不见,Jolene。”
“听Eric说你们在国内见过几次,怎么不早来找我?”Jolene在陈与禾身边转悠,全方位打量着她,“怎么还这么漂亮?”
“我不是一直都这么漂亮?”
“No。”Jolene竖起右手食指晃了晃,神神秘秘地说,“以前是小女孩,现在是女人了。”
陈与禾不置可否,笑着点头:“谢谢夸奖。”
两人凑到一块儿叙旧,不知不觉聊了快二十分钟,仍不觉过瘾。直到有人找Jolene过去处理点事情,陈与禾看了看腕表,才发现自己把李杭给忘了。
“你先忙,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
Jolene一步三回头:“先别急着走,我待会儿来找你。”
“好。”
李杭只在来德国前恶补了几句最常用的德语,英语口语也说不太利索,陈与禾担心他一个人太无聊,告别Jolene后就赶紧回去找他。
结果他正跟一个人聊得起劲,手还在空中比划着,陈与禾无奈笑笑,倒是低估他的社交能力了。
跟他交流的那个人背对着陈与禾,正好被挡住了,陈与禾看不真切。
等她过去一瞧,那人抬眼看他,陈与禾不由得呼吸一窒,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他:“孟玦?”
孟玦倒是很淡定,让出他旁边的位置:“坐吧。”
陈与禾顺势坐下:“你怎么会来这儿?”
孟玦握着一只玻璃杯,无意识地转着:“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可这儿是酒吧,孟玦从来不喝酒的。
陈与禾没拆穿他,问起别的:“你住在哪里,在这边习惯吗?”
“还在适应中,住在研究所附近。最近刚搬进去,还有很多要收拾的。等稳定下来,你们还没回国的话,请你们来做客。”
听到孟玦要请他去家里做客,李杭实在是掩饰不住高兴:“那就说好了孟老师。我们可能还得在这儿待几个月呢,到时候一定来。”
“欢迎。”
陈与禾没表态。
孟玦住研究所附近,但这个酒吧离研究所挺远的,根本不是孟玦说的路过。
没一会儿,Jolene处理完事情来找陈与禾,风度翩翩地从另一边过来。她惯会招摇,陈与禾没放过她见到孟玦时眼里的精光。
陈与禾暗道不好,但还是先站起来介绍双方:“Jolene,这是我同事李杭,朋友孟玦。”
“酒吧老板,Jolene。”
“孟玦?”Jolene微微抬头,打量着孟玦,做沉思状,似是想起了什么,半眯着眼睛问陈与禾,“这名字听着很耳熟啊。”
陈与禾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心道不管是宋文林还是Jolene,记忆力怎么都这么好。她当年不过是喝醉了酒难受,迷糊中叫了孟玦的名字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记着呢!
孟玦低头不语,李杭好奇的眼睛看过来,Jolene则一脸看好戏地等陈与禾回答。
陈与禾自认倒霉,谁叫她突发奇想来这儿,正巧碰上所有人都在。
陈与禾干脆豁出去承认:“是,他就是那个,我喝醉了以后叫名字的人,行了吧?”
Jolene和李杭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被满足了好奇心后的迷之微笑,只有孟玦,捏着玻璃杯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像他越来越沉的心脏。
Jolene倚着吧台,肆无忌惮地盯着孟玦的侧脸。
当年她就跟Eric猜过,到底是怎么一号人物,能让陈与禾这么惦记。今日一见,终于解惑,Jolene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陈与禾说:“他确实有让人念念不忘的本事。”
被提起多年前的糗事,陈与禾顾不得羞赧。因为Jolene好奇的眼神太直白,陈与禾怕孟玦会不自在。
陈与禾悄悄侧身横在孟玦前面,挡住Jolene的目光,冲Jolene摇头:“他刚来,你悠着点…”
“护这么紧?”Jolene看出陈与禾的心思,小声跟陈与禾耳语,“放心,我以前没跟他抢你,现在也不会跟你抢他。”
紧接着,Jolene退开了一点,像故意让人听见似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不跟姐妹抢男人。”
陈与禾想解释她和孟玦不是情侣关系,但又怕孟玦多想,不解释,对在场和不在场的人都不公平。
正在陈与禾犹豫间,被陈与禾护着的孟玦突然起身,握着她的手臂往旁边带了一下,他自己跟Jolene对话:“Jolene你好,我不是她男朋友,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会喜欢她。”
114
第114章
◎弄丢了你,却找到了自己◎
现在再听到孟玦脱口而出的爱意,陈与禾的心依然会为之一颤。
正如忘记陈与禾、接受爱情的遗憾是孟玦的课题,而对孟玦的心疼则是陈与禾要尽力割舍的。
她在往前走,在尝试去接受另一个人的爱情,她知道,她必须得再狠心一些。
可这个人是孟玦,他们刚分开不过三个月。
孟玦在探访他未曾参与过的陈与禾的六年,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找到一些陈与禾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他们重逢了,在一个陈与禾无数次想念孟玦,提起过孟玦的地方。
虽然在酒吧,除了李杭尝了一点酒,陈与禾和孟玦都滴酒未进。
孟玦还没来得及置办代步车,只能打车回去。
陈与禾住的酒店离酒吧不远,步行就能到。
他们本可以在酒吧门前互道再见,可孟玦的绅士风度不允许女孩子在深夜一个人走在路上。
“我送你回去。”
“好。”
被偶像忽略的李杭非常识相,开心地表示要再去买点吃的。
陈与禾没拆穿李杭的小把戏,因为她确实有话想跟孟玦说。
只是一时间无从说起。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同行的路程又太短。
孟玦衣服的袖口时不时掠过陈与禾的手背,一扫一蹭间,时间慢慢流逝。
陈与禾问他:“为什么想来德国?”
孟玦倒也坦荡:“不全是因为你。”
孟玦向这边的研究所递申请时,沈吟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彼时,孟玦确实存了要找回他和陈与禾之间消失的六年的心思,但研究所的实力和技术方向才是孟玦考虑的重点。
这不算说谎。
他不会对陈与禾撒谎。所以刚刚在酒吧,他说的也是实话。他不会忘记陈与禾,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我刚刚说的话,你不用觉得负担。”孟玦放慢了脚步,始终保持着跟陈与禾平齐,“我没办法这么快忘记你,但你是自由的。”
“孟玦,我刚刚在酒吧说的话,你不要苛责自己。”
孟玦和她说现在,陈与禾却想跟他聊聊以前。
“当年我刚到德国时,过得很难。学业、生活、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没有时间想你。到酒吧打工那会儿,我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一年了,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那个时候,我很想你。”
“我想,如果没有跟你分开,如果我们能一起来留学,至少在我很累很累的时候,你可以抱抱我。我会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当我在酒吧被起哄喝酒的时候,我可以有底气拒绝他们,在被廖翰飞污蔑偷东西的时候,我可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孟玦的手动了动,他多想能抱抱她。
陈与禾就站在孟玦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他现在失去了给她安慰的身份。
“可是后来我明白,我没有做那些我本可以做到的事,不是因为你不在,而是因为我太弱小了。我想让自己强大起来。”
“孟玦,分开的六年,我过得确实没有那么好,但那不是因为你,你千万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命运这件事很奇怪,我弄丢了你,却找到了我自己。”
“现在的陈与禾虽然还是会很累,但她很开心,很充实,她在朝梦想一点点靠近,她会越来越好的。”
陈与禾抬头看着孟玦:“希望你也是。”
孟玦认真地看着她,轻轻说了一句:“我会的。”
这是孟玦的承诺。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陈与禾仿佛是卸下重担一样的呼出一口气,她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去。她笑脸吟吟地看着孟玦,缓缓张开了双臂:“孟玦,你可以抱抱我吗?”
孟玦有一瞬间的错愕。她爱的女孩站在月光下,张开手,坦坦荡荡地笑着望向他,想要一个拥抱。一如多年前,她在同一轮月亮下,问他,孟玦,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年的她是在勇敢追爱,但现在的这个拥抱与爱情无关。
孟玦向前一步,把人搂紧怀里。
这个拥抱非常克制,孟玦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绕过她的肩,却并没有用太多的力气。他想尽量延长这个拥抱的时间。
陈与禾双手环抱住他的背脊,在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她仰着头,把下巴搁在孟玦肩上,满足地笑着:“孟玦,现在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孟玦越过重重时光,抱住了当时很想很想他的陈与禾。
陈与禾笑着,眼里隐隐有些泪光。
孟玦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伸手想安慰她。陈与禾却背着手退后了一小步:“这是高兴的眼泪。”
孟玦的手自然收回,在腿边捏成拳。他知道,这一次,她真的放下了。
孟玦回以一个微笑:“回去吧,很晚了。”
“嗯~”陈与禾笑着摇头,“我看着你走。”
“好。”
最后一次,陈与禾想送一送孟玦。之后的路,只能他一个人走了。
*
陈与禾怀疑李杭这小子根本没去买吃的,而是躲在某个角落看戏。
孟玦前脚刚走,他就从旁边窜出来,吓陈与禾一大跳。
李杭跟做贼似的,回头看早已走远的车:“孟老师走了?”
被李杭这么一吓,一切离别愁绪都消失了。陈与禾打趣李杭:“刚刚怎么不出来送他?”
李杭嘿嘿一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说话吗?”
“怎么不先回房间?”
做戏做全套,李杭把手里的食品袋掂了掂:“真买吃的去了。”
陈与禾轻哼一声,正准备搜刮一点“民脂民膏”。李杭把袋子往自己身前一紧,跟护食的小孩似的:“不过小禾姐,我刚刚好像看到裴总了。”
闻言,陈与禾搜刮的手一顿,李杭这才发现陈与禾是想拿点吃的,把纸袋往她那边送,陈与禾却没了吃东西的心思。
“看错了吧。”
“也是,他在车里也看不清。”李杭自己也嘀咕着,“但是真的很像。”
陈与禾也拿不准裴放会不会来。
来德国之前,在机场的休息室,陈与禾跟裴放约定了他“转正”的条件。
裴放心有不甘,却又没办法,想耍赖皮。
他说:“我去德国找你,那些只认识你不认识我的人,见到我,不就会问你,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这算达成你的条件吗?”
陈与禾气愤地表示:“当然不算。你也不能来德国找我。”
裴放一句话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凭什么?”
“男人只会*影响我搞事业。”
“少来。我能影响你?”
裴放自然不会相信陈与禾的说辞,他也明白陈与禾不让他去德国的原因:“你怕我会影响外界对你的评价?”
对于陈与禾的顾虑,裴放总是很敏锐。
陈与禾若有所思:“裴放,你在绿氢最难的时候给了我们投资,我很感激。但是我不希望外界只把绿氢的成功看做是你投资的功劳。创业这两年多以来,被人嘲讽,去酒局去陪笑,跟张广运死磕,现在又要去德国做项目,我做这么多,要的就是名和利,一样都不能少。”
“我知道会有人说,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什么。但我不行,至少在事业上,我做不到大度,是我的,我一定要争。”
所以,裴放的转正,只会发生在陈与禾名利双收之后。
裴放软了态度,摩挲着她耳后的皮肤:“好,谁叫我非你不可呢。你去搞事业,就只能委屈我了。半年见不到你,你让我怎么办?”
陈与禾拍拍他的脸:“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可是我想抱你,想亲你…”
裴放扣着她的脑后,作势越凑越近,陈与禾抵住他的下巴:“你来了也不能!”
即便被某人挡住了下巴,裴放还是偷亲了她一下:“那陈总监要好好努力,我能不能快点转正,就看你什么时候成功了。”
这话说得陈与禾心里特别熨帖:“我尽快。”
*
陈与禾确实有在拼命赶进度。
在来德国的第五个月,陈与禾终于谈下了第二个项目,给勃兰登堡州的一个小镇提供光伏+氢储能的家庭储能方案。
至此,陈与禾开发两个示范项目的目标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盯着项目施工,再把好消息传回国内。
之后的一个多月,陈与禾又详细深入地了解了两个项目所在地对施工的政策要求,并根据当地不同的要求调整了项目实施方案。
在这一年的末尾,与绿氢合作的光伏企业正式入场项目地,开始架设光伏设备。陈与禾得以在他们施工期间,回国一趟。
再回江宁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陈与禾还穿着秋装,不过机场的温度不低,裴放自告奋勇地来接她,一路上没受什么冷。
时隔半年多再次见面,两人都不多话。裴放只问了她一句冷不冷,还没等陈与禾回答,就把她塞进了车里,自己把她的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开上了机场高架,视野开阔了许多。陈与禾扭头看一言不发的裴放:“裴总怎么不说话?”
裴放专心开着车:“想听什么?”
“没什么。”陈与禾讨了个没趣,把注意力放到窗外的风景,“这是去哪儿?”
“吃饭。”
“哦。”
回程的路有些堵车,裴放也不说话,陈与禾干脆靠着安全带睡着了。
等她醒的时候,发现被裴放带到了他家楼下,陈与禾揪着安全带:“不是去吃饭吗?”
“嗯,在家吃。”
“也行。”
松了安全带,下车,进电梯,一直到家门口,裴放都很沉默。陈与禾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哪里惹他生气了。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是高兴过头,变傻了?
一头雾水的陈与禾刚进门,就被裴放抵在墙上,他作势要吻下来。
陈与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没转正呢,不能让他养成随时随地亲她的习惯。
陈与禾眼疾手快,架着他的下颌,笑他着急:“干嘛?”
“不让亲?”
裴放边说边靠得更近,近到陈与禾完全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陈与禾的另一只手挡在他身前。
裴放感受到胸前的阻力,低头看着她挡着他的手,蹙了下眉头:“他能抱你,我不能?”
115
第115章
◎女朋友才能看◎
“他能抱你,我不能?”
陈与禾瞬间冷脸,抬眼惊疑地看他。她知道裴放说的是孟玦,她只是不明白,裴放明明知道她和孟玦的始末,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她眼里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裴放好像听不进她的话,他迎上她的眼神:“陈与禾,你说你喜欢我的。”
陈与禾那股逆返的劲儿又上来了:“那又怎样?喜欢你就不能有朋友吗?”
“可孟玦不一样。”
“所以呢,你希望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我没有。”裴放像突然被人戳中了痛处,他急切地辩解。
这正是裴放纠结的点。
孟玦是他的弟弟,他知道他应该给孟玦多一些关心,给孟玦更多的时间走出来。他也知道陈与禾对孟玦没有了爱情。
但当他看到陈与禾那么自然又坦荡地跟孟玦要一个拥抱的时候,他嫉妒了,他知道不应该,但他就是止不住地嫉妒孟玦。
除了在机场的那个吻,裴放从来没有得到过陈与禾的主动示好,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这几个月来,这些悖论般的情绪在裴放心里变成了一颗即将爆炸的气球,现在陡然被陈与禾戳了一个孔,生气的理由不复存在,但心里的郁结又排解不掉。
今天去接机,裴放以为陈与禾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脸上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然后高兴地冲过来抱住他,然后再说一句想念的话。
可是没有。
她只淡定地说了一句:“麻烦裴总亲自来接我。”
甚至连称呼都是生疏的甲方。
可陈与禾哪里知道裴放的心思,她只知道,裴放在怀疑她,怀疑她和孟玦还藕断丝连。
她紧抿着唇,不想跟他计较。
这个空间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可裴放不让,他一个闪身,在门口拦住她。
陈与禾动作很快,一头撞进裴放怀里。情急之下,陈与禾用手肘撑着保护自己。可这样一来,肘部径直撞上了裴放的上腹。
由于惯性的作用,这一下冲击力度不小,裴放闷哼一声。他没空管腹部被撞得生疼,仍死死地抱住她。
“没事吧?”
伤到他实在是意外。陈与禾从裴放怀里挣脱出来,想低头查看他的情况,手已经摸索到衬衫下缘,准备抽出来时,被裴放摁住了手。
他忍着疼,勉强勾起一抹坏笑:“这是女朋友才能看的。”
陈与禾睨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真就放了手:“那算了,你疼着吧。”
“呃…”裴放捂着上腹,表情很痛苦的样子,“陈与禾,你可真狠心。”
刚刚可能是真疼,现在肯定装的,陈与禾不惯他:“不是不让看吗,那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就是我的止疼药。”被识破的裴放,脸上见不到一丝愧色,朝陈与禾张开手臂,示意她过来。
陈与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太想就这么顺着他,磨磨蹭蹭地没动。
她的表情略有松动,裴放看出她的扭捏,伸手一勾,把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还得寸进尺地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半年都没见着你,我很想你。”
裴放抱得有些紧,陈与禾把着他的腰想撤开一些,这个小动作被裴放发现后,又被他拦腰勾回,撞到他身上去。
他毫无保留地诉说着想念,陈与禾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少来,李杭都看见你了。”
裴放泄愤似的亲了一下她的耳廓,对着她的耳朵告状:“那你要不要回想一下,他看见我那天,你在干什么?”
若有似无的气息钻进耳朵,陈与禾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瑟缩着去躲避灼热的喘息,明白了他今天这番冷淡是从何而来。
她解释说:“那天,突然碰到了,就聊了聊以前的事。”
裴放追问到底:“以前什么事?”
他说话间的热气扑撒在陈与禾耳后,痒痒的,她很难专心,又有些难为情:“你先放开我。”
“不行。”裴放手上的力一点没松,也没忘记主题,“你说你的,我酌情考虑。”
“就…就说以前留学的时候…很想他。”
“什么?”裴放把她放开了一些,看见陈与禾一脸无辜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咬牙切齿地说,“陈与禾,你还真坦诚,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大度了?”
“是你非要问的…”
“所以你让他抱你?”
“嗯。”陈与禾看了一下裴放阴沉的脸色,仍迟疑着点了下头,眼见裴放又要发作,她继续说,“算是…给那六年一个结局吧。”
裴放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真结束了?”
“嗯。”
陈与禾说她以前在德国的时候会想孟玦,裴放突然开始在意她这次去德国半年有没有想他。
可是陈与禾已经28岁了,她身上太多的责任,爱情只是她生活的一小部分,现在的她好像很难再把想念轻易地说出口。
陈与禾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我…我想了呀,我想你什么时候能转正。”
裴放难免失望:“你是在想绿氢什么时候能跻身行业前列吧。”
“不冲突啊,名和利,和你,我都要的。”
陈与禾不卑不亢地说着自己的目标,丝毫不觉得自己贪心,这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有了她这句话,裴放觉得所有的委屈和苦等都是值得的。
他重新抱住她,他几乎是痴缠地埋进她颈间,他心里那些不安和焦躁好像必须要跟她肌.肤相亲才可以缓解。
裴放又开始孩子气般耍赖:“陈与禾,你忍心晾着我吗?”
陈与禾笑笑:“忍心。”
“不如,我做陈总监的地下情.人好不好?”
“不好。”陈与禾眼睛弯成新月,“怎么能让裴总受这种委屈。”
可裴放免不了会失落:“不委屈。”
陈与禾被他箍在怀里,只有手和脑袋能动。她搂着裴放的脖颈,抬头看着他:“不是女朋友的话,可以亲吗?”
裴放的坏情绪被她一句话哄好,他压抑住心里的澎湃,盯着她的嘴唇:“你试试?”
虽然很想亲她,但裴放忍着没动。
他就是想要她能随时察觉到他的情绪,主动来哄他,主动抱他,主动亲他,想让她的重心一步步向自己倾斜,直到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陈与禾搭着他的肩,裴放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是她在借力一点点靠近自己。她够得吃力,裴放也没有低头去迁就她,只是搁在她腰间的手暗暗用力托着她向上。
当她的吻终于落到他唇上时,裴放整颗心都是鼓胀的,他甚至舍不得闭上眼睛,他看到了她颤抖的睫毛。
裴放彻底折服于她的勇敢和直率,裴放低下头,含吻着她,接替她成为这场亲吻的主导者。
裴放似有太多的情绪在这个吻里,后悔、怜惜、委屈和满足。
后悔自己一开始看错了她,怜惜她一路走来的不易,为自己情路坎坷、时常被她忽略而委屈,又因为她终于敞开心扉开始接纳自己而满足。
亲到最后,还是陈与禾抚着他的下颌,轻轻推开了裴放。
裴放将额头抵上她的,抬眼撞进她湿润的眼睛,眼神询问她为什么停下。
陈与禾踮着脚挂在他脖子上:“有点累。”
裴放轻笑一声,把人拦腰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斗柜上,靠近,再次俯身。
陈与禾用手挡住他的下巴,没让他得逞,语气柔柔的:“还有点饿。”
“那我去做饭。”裴放捏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亲。
陈与禾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你还会做饭?”
裴放把人托着抱下斗柜,中途还不忘跟她耳语:“这半年我学了很多东西。”
“哦?比如?”
他故意说得暧昧,就是知道她经不起激,她果然上当了。
裴放轻挑眉尾,嘴角含笑地逗她:“比如…做饭。”
陈与禾这才反应过来着了他的道,她也不恼:“怎么想着学做饭啊?”
裴放让陈与禾先休息一会儿,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因为卢女士说,她未来的儿媳妇是个工作狂,要我先学着做一个贤内助。”
陈与禾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裴总这么听妈妈的话呢?”
裴放站在岛台后面,给自己套上围裙:“从家族传统来看,我应该也会听老婆的话。”
隔得那么远,陈与禾依然觉得他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
陈与禾走过去,撑在岛台的另一边,去看他已经称得上娴熟的动作,她笑他小心机太多:“裴总不用暗示我,你表现得好,自然会有人看见的。”
“包括你吗?”
“包括我。”
裴放不自觉叹了口气:“行。慢慢熬吧!”
陈与禾偷笑:“友情提示,装可怜这招不适合裴总。”
这话孟玦也提过,不过他没再在陈与禾面前提起他。裴放自讨了个没趣,强行挽尊:“我说的是汤。”
“哦,最好是。”陈与禾见旁边确实放着一个汤锅,试探着问,“你这汤,不会是跟卢阿姨学的吧?”
卢惜寒做的汤,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一点阴影。
裴放哭笑不得地扫她一眼:“不是!”
裴放叮叮当当地切着食材,准备其他的菜。陈与禾问:“要帮忙吗?”
“不用。”
裴放做得很有条理,看起来真是学了一段时间了。陈与禾不吝夸奖:“做饭的男人是挺帅!”
明明是夸奖,裴放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好像在故意逗他。
被她赤裸裸地盯着,裴放感觉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里滋长,他莫名有些别扭:“还想不想吃饭了?”
“想吃。”
再这么被她看下去,裴放怕是要招架不住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起别的:“半年才回来,苏灵铃没催你回去?”
“我没告诉她我今天回来。”
裴放拿着刀的手明显一顿,头也没抬:“为什么?”
“因为你啊。”陈与禾撑着脑袋,一顿一顿地说,“因为我猜某个人会很想我。”
“你故意的吧陈与禾。”
陈与禾装得无辜得很:“怎么了?我会错意了?”
裴放啪的一下放下刀,压低了声线,极尽诱哄:“过来。”
陈与禾笑着摇头:“不。”
她不过来,裴放只好摘掉围裙,绕过岛台去找她。陈与禾也不躲,坐在高脚凳上看着他慢慢逼近。
他高大的身影罩住她,手撑在她背后的椅背上,把她整个人拢进身下。
陈与禾被逼着后仰,仍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她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在挑衅还是在撩拨。
裴放无奈至极,对着她额头吧唧一声亲了一口。他退开半步,胡乱揉乱了她的头发,好心提醒她:“你现在在我家,最好老实点。”
116
第116章
◎向前,向前◎
后来的陈与禾的确老实了很多。
老老实实地吃了饭,又老老实实地汇报了工作进展。
德国那边进展顺利,裴放自然是为她高兴的,他只是舍不得,才刚见了一面,她又要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工作中去了。
陈与禾回国只能待半个月,并且这半个月的行程非常满。
她先是跟吴浩帆对了一下绿氢现在两个重点项目的进展,又重点安排了产品质检出库、物流等各项事宜。
德国的示范项目对绿氢的发展至关重要,公司已经因为内部人员出现过重大失误,这次的产品绝对不能再出错。
这也是陈与禾一定要回来全程盯着的原因。
这次回来,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迎接领导们的调研视察工作。
通航开发的新能源车辆是由绿氢提供的动力模组,借了通航的光,绿氢也被列入领导调研考察的企业名单里。
这次来的是分管经济发展与产业升级的李书记,虽然绿氢此次只是作为龙头企业通航的核心部件供应商进入了调研名单,但对于只成立了2年多的新兴企业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荣耀了。
吴浩帆非常重视这次调研,不仅让人把全公司上下整理了一遍,还想斥巨资订做工作服。
后来还是简晨跟吴浩帆说,不用武装到这种程度,吴浩帆才作罢。
李书记一行人到的时候,陈与禾和吴浩帆下楼去迎接。
通航的张广运跟着一起来,陈与禾倒是不意外。
可是裴放为什么会出现在领导行列里?
他站在李书记身后,朝陈与禾笑了一下。
陈与禾和吴浩帆匆忙间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
再震惊也不能耽误正事。吴浩帆立马迎上前:“李书记好,我是绿氢的负责人吴浩帆。”
李书记的秘书跟绿氢的人员微微颔首:“吴总不用这么客气,不如我们进去聊?”
“好的好的,各位领导请跟我来。”
李书记一行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上午调研了别的行业。下午才到的通航,结束了通航的调研,留给绿氢展示的时间其实非常少。
再三考虑之后,陈与禾和吴浩帆决定舍弃播放企业宣传片、讲PPT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环节,直接带李书记一行去参观实验室和智能生产线,这些是最能直观反应绿氢技术实力的地方。
李书记和张秘书好像对他们的安排有些许意外,不过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陈与禾和吴浩帆分别作为实验室和生产线的负责人为李书记一行介绍了研发和生产的情况,李书记和张秘书对这样一个年轻又有实力的企业非常感兴趣,期间问了他们很多问题。
参观结束后,李书记主动提出找个会议室详谈。
他们当然是准备了会议室的。
陈与禾高兴得掩饰不住笑容,吴浩帆也是。不过他到底比陈与禾沉稳些,率先反应过来,指引李书记一行前往会议室。
从产线的车间去会议室需要先坐电梯上楼,吴浩帆带着李书记走在前面,陈与禾落在了后头。
裴放也跟着走在人群后面,陈与禾路过他身边时,偷偷拽了她一下。
陈与禾用口型悄声问他:“干嘛?”
“这么高兴?”
“废话,那可是李书记。”陈与禾毫不留情地丢掉裴放的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正巧这时,正在等电梯的李书记想起了陈与禾,回头叫她:“小陈,你过来。”
“哎!来了。”
裴放忍不住偷笑,因为陈与禾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甜美过。
张广运作为这两人感情发展见证人,忍不住打趣道:“裴总这是笑什么呢?”
裴放轻咳两声,抱歉地笑了笑:“没什么。”
李书记特意叫陈与禾过来,其他人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通道出来,她躬着身子走过人群,站到了李书记身边,乖巧得不像平时的她:“李书记。”
李书记拍了拍陈与禾紧绷的小臂:“别紧张,只是闲聊。”
因为还没到正式会议的场合,李书记也就随意跟陈与禾聊着。
李书记约莫五十来岁,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眼神却很明亮锐利。
因为同为女性,李书记又笑脸盈盈的,陈与禾面对李书记时,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李书记问她:“下午在通航,听张总介绍你,说你年轻漂亮又能干,我还有点不信呢。现在听过你介绍你们的技术,我倒真是刮目相看了。”
“谢谢李书记。张总重视人才,愿意提携我们这些后辈,我们才有机会见到李书记。”
张秘书听着,会心地笑了。李书记见秘书笑,对张秘书说:“机灵吧?”
张秘书点头称是,顺便问陈与禾:“听说你们还在德国布局了示范项目?”
陈与禾没想到这件事李书记也知道了,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她眼睛都亮了:“是,不过现在还在施工阶段,估计得两个月后才开始试运行。”
“不错,年轻人敢想敢干。”李书记接着张秘书的话继续问,“那边还是你负责?”
“对,我这次回来也是想亲自把关产品出口,下周估计就得去德国继续督进项目了。”
李书记又捏了捏陈与禾的手臂,细胳膊细腿儿的,她关心道:“那边挺冷吧?”
陈与禾傻笑着:“是挺冷的,不过我身体很好的。李书记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书记听了也笑了,看起来还挺有亲和力的,不知道她会不会满意陈与禾的回答。
其实,陈与禾没想着多表现,今天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所以领导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绝不多嘴。李书记这样的人,身居高位,看人的眼光毒辣,陈与禾怕说多错多,不敢造次。
到了会议室以后,谈话就正式多了。吴浩帆还是为李书记一行讲解了PPT,以便李书记对绿氢有更全面的了解。
会上,李书记表达了对绿氢技术的褒奖和对年轻创业团队的支持。
正式的汇报结束后,张秘书接着书记的话说:“还是裴总慧眼识珠,不然这么优秀的团队可就蒙尘了。”
“越盛一直跟着政策方针在走,相比于玩概念,越盛更看重人才和技术,一直支持实体经济发展。”
陈与禾不由得扫了一眼裴放,她还没见过裴放这么正经的一面,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秘书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他捕捉到陈与禾的视线,不忘夸一夸一起来张广运和裴放:“吴总和陈总监还不知道吧,这次调研绿氢,是裴总和张总极力举荐的?”
吴浩帆讲完PPT,坐回到陈与禾身边,冲着各位客人微微颔首:“确实不知道。”
张秘书继续介绍:“氢能源是重点发展的领域,江宁一直想布局全产业链,但固态储氢一直没人做。大概三个月前吧,市上组织了一次会议,准备去别的城市招商引资几家好的企业到江宁来,工作计划都列好了。最后还是听张总和裴总说,江宁有一家企业,固态储氢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趟。”
“原来是这样。”吴浩帆频频点头,对两位致以感谢,“裴总在我们最难的时候投资了我们,张总也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真是非常感谢两位,也感谢李书记和张秘书到我们绿氢来。”
张秘书也不忘带上李书记:“江宁非常需要你们这样优秀的团队。特别是李书记听裴总说,你们已经在德国布局项目了,说什么也一定要来看看,这一趟还真是收获很多。”
调研结束时,已经傍晚时分,送走李书记一行后,张广运多留了一会儿。
通航的项目近来一直是吴浩帆在负责,陈与禾也很久没跟张广运对接过了。
领导一走,陈与禾赶紧说好话:“这次真的要多谢张总引荐。”
张广运双手交握在身前,要笑不笑地开着玩笑:“不多替绿氢想想,怎么对得起陈工在李书记面前给我架这么高?”
“张总,我可是实话实说。不然李书记这样的领导,我还能糊弄得了她吗?”
“陈工给的高帽子,我戴得乐意。”张广运又说起明年的规划,“明年运动会的投标,这下陈工不用担心了吧?”
“有张总亲自把关,我当然放心了。”
张广运乐得被奉承,笑得皱纹都深了,指着陈与禾对裴放说:“真是嘴甜!”
裴放幽幽地开口:“她对我可不是这样。”
张广运哈哈笑起来,跟过来人似的拍了拍裴放的手臂:“男人嘛,多哄着点。”
裴放点头默默记下。
张广运交代完事情就要走,吴浩帆赶紧邀请他留下来吃个便饭,张广运摆了摆手,顺便招呼不远处的司机把车开过来。
“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张广运说着话,意味深长地看了裴放一眼,“陈工刚回来又要走,裴总不得抓紧时间多聚聚。”
“那就多谢张总成全了。”
生意场上,一些不怎么合时宜的玩笑,或是一些没有边界的试探,即便是裴放,也不好太过较真。
但裴放知道陈与禾会因此不开心:“别放在心上。”
陈与禾是有点介意的,但她也没办法改变这些现状,对于裴放的安慰,她淡淡回应:“我知道。”
领导和客户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吴浩帆也就不拘着,打了声招呼就回办公室去了。
为了见领导,两人都穿得很正式,大冬天的,西装衬衫还是不足以御寒。
裴放握着她两侧手臂:“冷吗?”
“嗯,有点。”
“德国更冷。”
李书记无意间提起的话,被裴放记在心里。陈与禾心里暖暖的:“放心,我会穿得很厚的。”
裴放不愿意她受冷,也舍不得现在就离开:“去车上待会儿?”
上了车,裴放把后座多余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陈与禾没什么反应,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放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了,高兴傻了?”
陈与禾慢慢回神:“谢谢你裴放。”
裴放观察着她的表情,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又在乱想什么?”
“就是觉得你的一句话,比我苦哈哈地跑半年都管用。”
陈与禾一方面很感激裴放和张广运能在李书记面前给绿氢机会,一方面又会因为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而觉得挫败。
“你啊,最近老爱钻这种牛角尖。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合理利用资源没有问题。”裴放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戳了下陈与禾的额头,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今天的事实是,你不苦哈哈地开发项目,我说再多话也没用。”
“再说,你以为张广运为什么愿意跟李书记举荐绿氢?”
张广运的确愿意提携有能力的后辈,但他终究是个商人,不可能把自己的蛋糕平白送给绿氢,他能牺牲通航的调研时间,让李书记来绿氢一趟,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陈与禾跟张广运打交道这么久,很清楚他的动机。可裴放这么一问,她突然就想跟他唱个反调,不肯说了:“嗯?你说呢?”
裴放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自己想!”
陈与禾把自己陷进座椅里,裹紧身上的外套,挡住下半张脸:“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转不动了。”
“又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知道她又在装傻,裴放也拿她没办法,可这不耽误他耐心地一点点引导,“通航是龙头企业不假,但大型车辆谁都能造,翻不起什么新花样来。李书记看重的是绿氢提供的氢能动力模组,这才是核心部件,通航只是个载体。”
“至于明年江宁运动会的招标,绿氢需要借助通航的行业地位和知名度,而通航也需要绿氢的技术来领先和区别于同行企业。你们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他当然愿意举荐绿氢。”
“今天李书记这一趟,是为了绿氢来的,不是因为谁的一句话,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或者张广运,本来就有责任和立场给李书记推荐一家优秀的企业。”
陈与禾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裴放把她的脑袋从外套里剥离出来:“所以陈与禾,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不要胡思乱想。”
陈与禾也意识到自己想太多,现在的绿氢,已经形成了一个非常利好的局势,两个项目即将结成硕果,成绩也被领导看到了。可能是越接近理想的目标,她就越不安。
裴放的分析极大地缓解了陈与禾的不安和焦虑,她伸出双手,搂上裴放的脖子:“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裴放眸色渐深,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些:“光口头上谢啊?”
陈与禾笑着吻上去:“这样呢?”
披在陈与禾身上的外套滑下肩膀,裴放把外套往上提了提,左手顺势往上固定住她的下颌,不容拒绝地,再次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并不像上次那样急切,裴放浅吮几个回合后,再温柔地探进,久久地勾缠着。
因为担心她会累,也担心自己会失控,没过多久,裴放就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陈与禾睁开眼睛,向裴放投去疑惑的眼神,搂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没松。
她柔柔地看过来。裴放用指尖描摹着她的眼睛,试图遮住她带着钩子的眼神,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按捺下脑子里的心猿意马:“送你回去?”
“不要。”
裴放轻笑,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那要干嘛?”
“想…再感谢裴总一次。”
陈与禾又勾着裴放吻下来,这一次是她先主动探出舌尖的。
嗯,她果然是甜的。
117
第117章
◎你想我留下来吗◎
裴放不知道什么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恋爱脑。陈与禾一周能在公司见到他3回。还有4回,他总能出现在她在的地方。陈与禾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被裴放偷偷装了定位器。
陈与禾确实很忙,忙到没时间跟裴放聊什么风花雪夜的事。有时候裴放问她在哪儿在干嘛,陈与禾随手回了一句或者发了个定位,自己又给忘了,等裴放出现的时候,她又怪他神出鬼没。
可裴放又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老黏着陈与禾。
比如当他一个人出现在绿氢办公区,也不刻意去找陈与禾,等她路过时,就把人拽过来,让她尝尝他带来的甜点或者水果。
被甜点包围的陈与禾瞪着他:“你又来干嘛?”
这时,傲娇的裴总往往会死不承认:“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给大家送点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上班的吗?”
“有简晨在,放心。”
陈与禾一脸不敢相信:“他是老板你是老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陈与禾勉强扯出个笑算作回应,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原来大公司的老板是不用亲自工作的。
再比如,陈与禾去跟客户谈事,裴放车接车送,方便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去,不方便就在一边等着。
好像是准备兑现他承诺的“贤内助”,裴放几乎变成了她的专职司机。
等陈与禾忙完,裴放又送她回家。
每次到了晚上,一天的工作忙完之后,陈与禾卸下一身的任务,才能好好地跟裴放聊一会儿天。
这就是裴放一天的酬劳。
绿氢产品出库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陈与禾又和同事们加了两天班,产品顺利打包完成。亲自盯完所有流程,陈与禾比原定去德国的时间,又*晚了几天。
临出发前一天,是陈与禾回国这半个月来最清闲的一天。
德国冬季的气温有时会到零下,施工大多都是露天环境,陈与禾在现场督工,风吹雪淋的,想想都难熬。
裴放一路往商场开,陈与禾揣着明白装糊涂,笑意盈盈地问他:“裴总要给我买衣服?”
“去看看吧。”
“去年在西川零下十几度都没事,现在更没有问题,放心吧。”
“我也就只能帮你做这些了。”
只有做了这些,裴放才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些天,他死乞白赖跟着陈与禾,看着她忙碌而充实的工作,她乐在其中,裴放却有些失落。
她的生活里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事,他们两人的生活如果没有裴放固执地掺和进去,就没有相交融合的时候。陈与禾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只有在察觉到他的情绪时,会回过头来哄哄他。
她对他说了喜欢,可裴放明白喜欢和爱的距离。
分别在即,裴放提前感受到了离愁别绪,以及某些来自人性幽暗面的不安。
这些纷杂的情绪持续到购物结束。
陈与禾不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她以为裴放只是舍不得她,可当裴放不顾她劝阻,执意要买那些她大概率用不上的东西时,陈与禾才知道裴放又陷入了某些慌乱情绪。
是她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回程时,陈与禾在上车前拉住了裴放。
裴放重新把副驾的门缓缓关上,回头看她:“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一股梗在胸腔里的气因为她的关心而有了出口。裴放轻轻将人揽过来,拥进怀里:“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你。”
“说谎。”
这样抱着,裴放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在她头顶轻轻叹了口气,但还是嘴硬:“真没有。”
陈与禾在他怀里抬头,见他绷着下颌,隐忍不发的样子。
“我都要走了,你还要跟我闹别扭吗?”
陈与禾踮脚去亲他,被裴放扭头躲过去了,轻柔的吻堪堪擦过他的嘴角。
被拒绝的陈与禾也不想哄了,爱咋咋的吧,气鼓鼓地要走,下一秒又被裴放箍进怀里。
“每次都只会用这招哄我。”
陈与禾也没真的生气:“那你想怎么样嘛?”
“我要你爱我。”
他大胆直白地索求着百分百的爱,话里却暗含着幽怨和不确定。
“裴放,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喜欢。
裴放搂在她背后的手明显僵住,他脑子里有一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他一时忘了要做出反应。
陈与禾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认真地说:“裴放,你不要总想着要帮我什么,或者给我什么。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是事实。可那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你。我说了我喜欢你,那么在感情上,我就是需要你的。”
“你很清楚,这一年是绿氢的关键时期。我做的努力,当然是为了让绿氢更好,但从另个角度来看,我做的这些,也能让那一天更快到来,不是吗。”
那一天,他们约定的真正成为恋人的那一刻。原来不只裴放一个人记得。
陈与禾抚摸着他的脸:“我知道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但我也在为我们努力的。”
裴放悬着的心就这么落入柔软的云朵里,被她的在意和努力稳稳接住。
“对不起与禾,对你,我总是不确定。”
陈与禾一副“让我想想要不要原谅你”的表情,但还是不舍得裴放再胡思乱想:“现在确定了吗?”
笑意染上眉梢,裴放垂眸低笑,牵过她的手:“要是你能亲口说出来,我会更确定。”
爱不爱的,陈与禾确实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只能抠着裴放的手心说:“我有点饿了。”
裴放干脆摊开手心让她在上面作画:“想吃什么?”
“去你家吧,你做的饭还只吃过一次呢。”
裴放一把把人拉回来,逼问道:“我以前还给你做过酒酿鸡蛋的,忘了?”
“呃…”陈与禾心虚地绕过他准备上车,“那不算,我说的是正餐。”
“那回家想吃什么?”
“随便吧。”
裴放撑住未关的车门:“什么随便,随便最难做。”
陈与禾做沉思状:“那…佛跳墙吧。”
裴放一瞬间失语,等她上了车,从外面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位后才点破她:“怎么不上天呢你!”
“我明天就要飞上天了。”
“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会儿!”
陈与禾在手机上买了些常见的菜,外卖送得很快,跟他们一起到了家。
裴放马不停蹄地钻进厨房。
陈与禾从袋子里拿出跟蔬菜一起送过来的甜点,小口咬着,踱步到岛台旁,看着裴放忙碌的身影:“我也没那么饿,不用着急。”
裴放得闲扫了一眼过来:“我饿了。”
陈与禾扬了扬手里的小蛋糕:“要不要先垫一口?”
其实裴放不太吃甜食,可她手里的甜点看着格外诱人。
“我手没空。”
“我喂你。”
裴放正洗着菜,往她这挪了一步,陈与禾举着小蛋糕,撑着岛台越过去就裴放的嘴。
见她够得费劲,裴放关了水,挪到她正对面,可他眼里没有一点蛋糕的影子,控住她的脑后,俯身亲在她的嘴唇上。
慌乱之下,陈与禾只能控制住手里的蛋糕不弄脏裴放的衣服。
裴放只浅啄一口,下一秒就若无其事地回归岗位。
被出其不意地亲了一口,脸上脖子上还有没干的水份,陈与禾不禁调侃他:“裴总想这招想一路了吧!”
裴放轻咳一声,装得正经:“刚刚没亲上,现在补给你。”
补给我?
“裴放,你怎么好意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嗯,我脸皮厚,我自我检讨。”
这顿晚饭吃得有点早,结束后天还没黑。陈与禾主动去洗碗,裴放就在一边守着她。
“待会儿想做什么?看电影?”
“好呀,”陈与禾的期待中还有些遗憾,“我都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想看什么?”
“我喜欢喜剧。”
裴放若有所思,在脑子里搜索着为数不多的喜剧片单:“好,我去找。”
陈与禾去卫生间过来,裴放拍拍他身边的位置,陈与禾一溜烟儿地跑过去,软硬适中的沙发稳稳的承接住她的身体。
陈与禾舒服得伸了个懒腰,放了一个抱枕在怀里,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盘腿坐着。
龙标出来的时候,陈与禾问:“什么电影?”
“大圣娶亲。”
“也行。”经典的片子怎么看都不腻,陈与禾没什么意见,本来就是打发时间。
陈与禾是很喜欢周星驰的片子的,每一部都看了很多遍。可这段时间她太累了,电影播了刚二十分钟她就以一个极不舒适的姿势睡着了。
裴放的心思没在电影上,刚开始他还以为陈与禾看得认真,不想打扰她。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她好像安静得过头了,扭头一看,果然睡着了。
只是陈与禾这仰着头的姿势,再睡下去势必会落枕。裴放把她怀里的抱枕抽走,垫在自己腿上,轻手轻脚地把她扶过来躺下,调小了电影的音量,把提前准备好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当婉转凄美的《一生所爱》钻进陈与禾的耳朵时,她悠然转醒。
本来是想陪裴放看电影的,怎么睡着了?陈与禾“噌”地一下坐起来,惊醒了还没睡沉的裴放。
陈与禾稍显慌张,裴放淡定地把人掳回来,手臂环着她的肩颈,左手自然地揉着她的耳朵,像在哄睡。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万家灯火和幕布反射的微弱光亮。
陈与禾躺在他腿上,望上去,裴放还在闭眼养神。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裴放竟然也是好看的。陈与禾握住他的手臂,摩挲着他的腕骨,下巴蹭着他的手腕内侧。
裴放感受到她的依恋,乖乖把手借给她用。
陈与禾打量着裴放的睡颜,忍不住问:“裴放,你听没听过美色误人这个词语?”
裴放的眉毛轻微跳动,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手上加了些力气捏她的耳珠:“到底想干嘛?”
“裴放,今晚,你想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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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迟早被你弄死◎
“裴放,今晚,你想我留下来吗?”
他揉捏耳垂的动作暂停了一瞬,裴放幽幽地睁开眼睛,发现陈与禾正直愣愣地看过来。裴放担心骤然鼓噪的心跳会通过腕间的脉搏泄露他的慌乱。
好在他已经开始熟悉陈与禾的说话风格,很快镇定下来。
可她好像能看穿他的伪装。裴放莫名心虚,把手从她耳边挪到脸上,完全覆盖住她的眼睛,他心慌意乱地答非所问:“睡你的觉。”
陈与禾不信邪,拂开他遮住自己视线的手,翻身坐起来,凑到裴放跟前,不死心地问:“问你呢,要不要?”
裴放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固定住她的腰,让陈与禾处在一个不至于彻底扰乱他心神的距离:“要,但不是现在。”
裴放这人看着挺随意的,其实挺注重“程序正义”这件事,尤其是对陈与禾,他已经犯过太多次错,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
他现在还没有通过陈与禾的考验,他们还不是可以让她“留下来”的关系。
陈与禾也没见失望或不开心,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笑着:“哦,这半年,裴总没学这个?”
一瞬间,裴放感觉一阵血气上涌,脸上的温度骤升。陈与禾则毫无顾忌地观察他的反应,笑意渐深。
没有男人愿意被喜欢的人以这样的方式看轻,裴放不满地掐了一下她的腰:“陈与禾,你非要这么口无遮拦是吗?”
陈与禾被腰间的大手刺激得直往他身上扑,可又实在忍不住笑,那笑声钻进裴放耳朵里,全是挑衅。
没等陈与禾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裴放压在沙发里。
裴放右手控着她的两只手以防她作乱,左手扣着腰把人按在身下:“跟没跟你说过,让你老实点?”
她一脸天真:“挺老实的呀,我还问你了。”
裴放简直被她的无赖气笑了:“那不老实的你打算怎么办呢?”
陈与禾仰头看了看自己被困在头顶的双手,很是可惜的样子:“现在没法不老实了。”
“激将法?”
被识破的陈与禾也不恼,嘴里念念有词,“看也不让看,睡也不能睡。”
裴放哭笑不得,不忘引导她说点自己想听的话:“你打算以什么身份看,什么身份睡?”
陈与禾不上当:“我预支一点儿福利不行吗?”
裴放像铜墙铁壁般难攻克,假笑了一下,然后跟拒绝给人投资那般果断:“不行。”
“裴总怎么这么小气?”
裴放放开她的两只手,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侧脸和耳根,故意激起她的颤栗,让她也感受一下被撩拨的滋味。
然后裴放在她耳边耳语:“等陈总监给我转正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
躺在他身下的人,脸上没有一点羞赧,眼睛晶晶亮,倏忽闪过一丝狡黠。裴放这才后知后觉,他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这种时候,说出口的话不可能再撤回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真的。”
陈与禾乐于看到裴放的妥协和退让,顺便抚摸他的脖子安慰:“干嘛这么不情愿。”
裴放埋首叹息:“陈与禾,我迟早被你弄死。”
*
或许是创业前期的磨难太多,德国项目进展特别顺利。
从施工开始,陈与禾两个项目地来回跑。虽然两边都有同事盯着,但很多事她都想亲力亲为,倒不是不放心同事,主要这两个项目太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她得慎之又慎。
陈与禾连轴转,也没觉得有多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绿氢真的快熬出头了,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待到6月,在热烈的夏天,绿氢将会以黑马之势闯进江宁甚至全国商界的视野。
陈与禾不敢有一丝松懈,春节也没回去。倒是吴浩帆心急的跟着苏灵铃回了淮北。大年三十那天,何琳和陈怀远给陈与禾打来视频,陈与禾在酒店吃泡面。
老两口心疼得不行,陈与禾没心没肺的,端着泡面桶给爸妈展示:“这可是好东西,这边不容易买着泡面,我想这口好久了。”
两个项目施工地都在小镇上,能选购的商品实在有限,这些还是同事回国前匀给她的,她专门留着过年吃的。
老两口絮絮叨叨地说陈与禾不懂得照顾自己,陈与禾正招架不住的时候,苏灵铃和吴浩帆加入战场,陈与禾还以为有救了,结果变成了四个人一起“讨伐”她。
到底还是心疼陈与禾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四个人还是关心居多。特别是吴浩帆,又心疼又内疚,苏灵铃见了,悄悄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着。
陈与禾扫到两人的小动作,故意打趣:“吴总什么时候发喜帖啊,我在德国收得到吗?”
苏灵铃还是面子薄,放开吴浩帆的手,冲着手机屏幕喊:“少嘴贫。大过年的,裴总没去陪你?”
苏灵铃一句话就转移了战火,何琳终于逮着机会问这个裴总了。
去年春节,陈怀远因为还车,见了这个裴总一次。何琳当时不知道情况,就没过问。后来听苏灵铃频繁提起这个裴总,陈怀远才后知后觉似的跟何琳说,他当时见那个裴总就觉得奇怪。何琳因此揪着陈怀远的耳朵念叨了好几天,埋怨他怎么不早说。
现下,又被苏灵铃故意提起,当事人还没怎么样呢,家属倒是比本人还着急催进度。陈与禾头疼得不行,埋头嗦面,企图蒙混过关。
视频那头还不依不饶,陈与禾只好使出缓兵之计:“时机合适会跟你们说的,放心嗷。”
其实裴放确实提过要来德国陪她,被陈与禾严令禁止了。
中国人对春节的重视,连德国人都知道,陈与禾怎么好意思让裴放抛下父母来陪自己呢。春节期间,裴家各种人情往来非常多,陈与禾也不想耽误他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陈与禾觉得,裴放若是来了,好像真的会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美色误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工作,只能委屈裴放一下了。
春节后,同事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两个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就在陈与禾以为快要结束这边的工作回国时,意外发生了。
在测试设备时,因为注意力全放在测试的数值上,陈与禾没注意脚下,踩到一个浅坑摔倒了。别的倒没什么大问题,左手手臂因为摔倒时本能的用手撑地而骨折了。
紧急送往医院治疗后,陈与禾疼得冷汗直冒,仍不忘叮嘱同事们不要把她受伤的消息传回国内。
一旦被吴浩帆知道了,就意味着苏灵铃、何琳、陈怀远都会知道,想想就麻烦。
反正这边也快结束了,她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好死不死,骨折的疼还没见好,痛经又卷土重来了。
跟陈与禾一起来德国的都是男同事,陈与禾手不方便,很多事情不方便让他们帮忙。让他们帮忙买药和卫生用品已经是极限了。
这天晚上,陈与禾艰难地洗完澡,躺回床上时已经累够呛,肚子也翻绞似的疼,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又被疼醒,点亮手机一看,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暗夜滋生矫情,她突然有些委屈。
国内的裴放,刚晨跑完准备去洗澡,接到了陈与禾的电话。
从见到屏幕上她的名字开始,他的笑意就止不住。裴放随手划过屏幕,接通了通话,声音懒洋洋的:“想我了?”
“裴放,我好疼啊。”
……
陈与禾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间给裴放打了电话,但她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大概是些没营养的话。
绿氢的设备安装是很简单的,主要是安装后的调试和试运行比较花时间。
虽然之前在气温更极端的西川做过测试,但德国毕竟离国内很远,为了避免其他没有提前预估到的问题,陈与禾把试运行的时间增加到一个半月。
待设备稳定运行一段时间后,再正式交付给当地的运维团队。
现在试运行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其实不需要她每天亲自到场盯着。陈与禾因为正处于经期的第二天,吃了药肚子还是隐隐作痛,破例在酒店休息了一天。
她好好补了一天的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肚子饿得不行,又不想出门,就叫了酒店的餐。
没一会儿,餐就送到了。
陈与禾蔫头巴脑地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瞌睡虫立刻被赶走,她握着门把手,不敢相信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裴放一言不发,盯着她缠着绷带的左臂,再抬眼看到陈与禾稍显疲倦的病容,心疼、担忧和不被依赖的失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裴放紧抿着唇,眼神像淬着冰茬,冷冷地扫过来。
陈与禾自知理亏,慌乱地移开他的视线,挠了挠鼻尖:“进来吗?”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身后的门应声锁上,他停在她面前,伸出手。陈与禾以为他会心疼地抱抱她,可是没有。裴放一只手抚上她手臂上的绷带,从上到下,再轻轻握住。
“多久了?”连声音也没有温度。
陈与禾支支吾吾地没答。裴放抬眼,递给她一个质问的眼神。
“半个月。”
裴放握着她的手臂没放,嘴角似有抽动:“半个月?半个月你才想着告诉我?”
其实也没想告诉你的。
陈与禾本能地想把手收回,无奈裴放抓得紧,没能成功。她心虚地顾左右而言他:“谁都没说,怕你们担心嘛,不只是瞒着你。”
“要我夸你懂事吗?”
陈与禾咧嘴傻笑:“也不用。”
她实在没心没肺,裴放手上用了一点力,陈与禾立马皱起眉来,唤了一声疼。
“现在知道疼了?”
裴放是真生气了,陈与禾气鼓鼓控诉他:“本来就疼,你还捏我。”
裴放沉重的叹息,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好,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陈与禾凑到他跟前卖乖:“这么久没见,不抱抱我吗?”
裴放心底塌陷似的软成一片,伸手揽过她,手覆在她腰后,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手心传递她身上。
“肚子还疼吗?”
“有点。”
话音刚落,陈与禾被裴放拦腰抱起,三两步走到床边,把她塞到床上。
陈与禾靠在床头,要笑不笑的看着裴放。
裴放太熟悉她这个表情了:“又打什么坏主意?”
陈与禾看了看两人刚刚站着的地方:“其实,你不用抱我过来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与禾就站在床尾,几乎是一扭身,她就能坐到床上来。可裴放还是不嫌麻烦地抱她进了被窝,心思昭然若揭。
看破不说破,可陈与禾最喜欢拆裴放的台,简直就是破坏气氛大王。
裴放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陈与禾,别不知好歹!”
被陈与禾点破心思的裴放,硬绷着面子,有些气急败坏地数落她时,意外地有些可爱。陈与禾喜欢看他吃瘪又纵容她使坏的样子。
他的手总是温热的,陈与禾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嘴上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他的意见:“给我暖暖好不好?”
119
第119章
◎关心则乱◎
裴放自然不可能拒绝陈与禾的。掌心下是滑腻柔软的皮肤,裴放就放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裴放肢体僵硬,陈与禾看得好笑,忍不住调侃他:“以前我住你家的时候,你不也帮我捂过吗,怎么现在这么拘谨?”
“那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
裴放没应。
之前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假的,虽然偶尔也有些亲密接触,但那时的裴放更多是捉弄她的心思,是想看陈与禾的反应,并没有真的想怎么样。
现在她故意招惹,作为一个男人,裴放不可能不起心思。但他碍于自己没被承认的名分,艰难地守着自己的坚持。
裴放揉了揉她的肚子:“睡吧,我守着你。”
“我叫的晚饭还没到呢。”
果然裴放又皱了眉:“还没吃饭?”
“嗯。”
“饿吗?”
裴放下意识地把手往胃的地方腾挪过去,陈与禾在被子里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有些慌张:“去哪儿?”
裴放这才反应过来,他手的走势,再往上一些确实有些危险了。
不过陈与禾的慌乱倒是无意间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裴放的手被她紧攥着,生怕他多往上一寸似的。
裴放笑她之前都是在虚张声势:“你也会怕?”
“谁怕了?”
“不怕,那你抓我这么紧做什么?”
“我只是没准备好…”
陈与禾越说越小声,窘迫地翻过身去,不去看裴放戏谑的眼睛。还好门铃响了,救她于尴尬之中。
裴放去取了餐回来,扯了扯被子:“别瞎准备,先过来吃饭。”
陈与禾点了一份意面,在德国待了很多年,她还是不太吃得惯这边的食物。
她随意扒拉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了。
裴放见她把餐盘推远:“这就不吃了?”
“嗯,难吃。想吃泡面。”
裴放也不劝:“难吃就别吃了。明天带你吃好吃的。”
说起吃的,陈与禾眼睛都亮了:“真的?”
裴放拿了瓶水,坐在她对面,右腿搭在左腿上,悠闲地晃悠着:“嗯。休息吧,明天睡醒就带你去。”
她都睡一天了,现在哪里还睡得着。陈与禾笑吟吟地看着他:“裴放,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裴放眉心猛地跳了一下,故作凶狠:“又开始了是吧。”
陈与禾把受伤的左手凑到他眼前晃了晃:“真的不方便,手不能沾水,一直举着很累的。”
“半个月都坚持下来了,这会儿不行了?”裴放把她的手拉下来,没好气地说,“自己洗。”
“那你不能走。”
裴放想了想还是心软答应了:“好,等你出来我再走。”
裴放还担心陈与禾又要故意考验他的自制力,好在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安安生生地自己洗了澡,没再作什么妖。
浴室门打开,她穿着宽松的睡衣,直奔他而来。
她在他腿间站定,两只手臂搁在他肩膀上。带着一身潮湿和香气的她,像被洗掉了乖戾和棱角,乖得不像话。
她低头看他:“晚-安。”
她拖长了语调,声音轻轻柔柔的。裴放心软得不成样子,仰头给了她唇上印上一个晚安吻:“晚安,明早我来叫你起床。”
……
第二天一早,裴放没能如愿叫陈与禾起床,他到陈与禾房间的时候,陈与禾已经到项目上去了。
明明昨晚那么黏人,还说好了起床带她去吃东西,怎么一大早就见不着人了。
裴放气结,这女人受伤了也不消停。
裴放在项目上见到陈与禾的时候,她正在李杭和另一个同事的帮助下,爬上一个高台去看设备的运行状况。
李杭在下面把纸笔递给陈与禾。因为她一只手还疼着,陈与禾就地蹲下,把笔记本放在左腿膝盖上,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又嘱咐了李杭几句。
陈与禾正准备从高处跳下来时,看到了裴放。
因为离得有些远,她没看清裴放的表情,还没意识到风雨欲来,咧着嘴冲裴放招手。
看见陈与禾的动作,李杭往后一瞧,不禁后背一凉。裴放微微歪着头,一脸铁青,一副来找人算账的架势。
裴放一来,李杭也不敢再伸手去扶陈与禾了,自觉地退到一边去。
裴放快步过来,朝陈与禾伸手,冷冷地说:“下来。”
陈与禾蹲在高台边缘,这样她就比裴放高很多了,正得意呢,突然察觉到裴放的情绪不对劲,那冷漠的表情跟初见时昨晚一样。
陈与禾蹲着戳了戳裴放的额头:“怎么又生气了?”
裴放没被她示好的动作讨好到,反而更气了,她好像从来意识不到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蹲在这么高的地方,要是站起来的时候低血糖,头晕眼花的,再摔到地上怎么办。
她这副小身板,经得起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吗。
“你还要在这儿蹲多久?”
白天的陈与禾没有晚上那么矫情,裴放硬邦邦的态度只会激发她的好胜心:“你不在这挡着,我早就下来了。”
这高台都赶上裴放胸口高了,她一只手已经伤了还非得爬上去,还扬言要直接跳下来,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高台上还站着另一个男同事,刚刚就是他在上面把陈与禾拉上去的。
裴放让出一个位置让他下来,陈与禾被激得也跃跃欲试的要下来,被裴放一个眼神制止了:“待着别动。”
两个无辜的打工仔哪里见过气头上的裴放,恨不得直接隐身。
裴放不准备如他们的愿,转身面向他们,问李杭:“这儿有几个人负责?”
李杭跟同事面面相觑后回答:“除了小禾姐,就我们俩,其他同事已经回国了。”
裴放嗯了一句:“现在项目什么情况?”
李杭老师交代:“现在是试运行阶段,设备能稳定运行后,再交付给甲方。”
裴放点头:“这事你们俩能干吗?”
这话听着像要辞退他们一样,两人如小鸡啄米疯狂点头:“能。”
“好。现在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陈与禾见两个同事灰溜溜地被裴放打发走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同事们在德国出差这么久,陈与禾本就有些歉意。特别是李杭,这大半年,从头到尾一直陪着她。裴放还这么不客气,陈与禾下意识护短。
“你什么意思裴放?他俩是我的同事,不是你们越盛的员工,你凭什么训他们。”
“凭我是绿氢的投资人,我问一下项目进展有问题吗?”
好,一晚上过去又成投资人了是吧。陈与禾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当然没问题裴总。”
裴放做了个深呼吸,缓和了语气,再次向高处的陈与禾伸手:“陈与禾,下来。”
“我自己会下来!”
“手废了,腿也不要了?”
陈与禾反呛回去:“你手才废了。”
“我不会。”她不下来,裴放尴尬地收回手,揣进裤兜里,“因为我知道合理分配工作任务,也知道身体最重要。”
“裴总多厉害啊,堂堂越盛集团的老板,我能跟您比吗?”
被她这么一激,裴放一顿输出:“你少阴阳怪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知人善用。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做,招他们来做什么,供着吗?”
知人善用,陈与禾当然想做到。可她只会搞技术,她不会做什么领导。
因为她比公司很多同事都年轻,陈与禾有时候不太好意思给人安排工作。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放之前确实提醒过她很多次,要合理利用员工的价值,可她就是不会嘛。
而且德国这两个项目对绿氢很重要,她必须得全程把关才放心。
她把自己忙成这样也很累啊,谁想手疼肚子疼还要工作啊。可是有什么办法,绿氢太弱小了,容不得一丝差错。
可裴放只知道责怪她,陈与禾就想跟他唱反调:“我乐意。”
“你乐意就是弄得一身伤吗?”
裴放着急起来就是这样,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口却伤了人。
陈与禾突然觉得委屈:“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裴放一点不让:“你好好说话了吗?”
陈与禾红了眼眶,手臂疼,腿也蹲麻了:“裴放,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裴放愣了一瞬,想起她这次来德国前跟他说过的话,她对绿氢倾注的心力比任何人都多。她只是想最大程度地确保项目成功,能有什么错呢。
况且。绿氢的成功和他们两人的未来是高度绑定在一起。
意识到是自己说话太冲了,裴放卸下一身的无名火,柔和了语气:“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
陈与禾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只是情绪上了头,说的话就失了准。她睨他一眼,消了气:“我要下来!”
裴放噗嗤笑了:“不是不要我抱吗?”
“谁让你把我同事都赶走了。”
裴放酸溜溜地问:“我若是不来,你要让他们抱你下来?”
陈与禾还是惯常的嘴硬:“我自己就能下来。你在这儿,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呗!”
工作时,陈与禾确实没那么娇气,爬高台,进深坑这种事,在项目施工现场并不少见,大多情况下她自己就能行,有时候同事会扶她一把,她也不拒绝。
“来吧。”裴放感觉自己又被她拿捏了,心甘情愿地再次向她伸出手,“抱着我!”
陈与禾往前扑,搂住裴放的脖子,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裴放的手臂架着她的两条腿绕在腰间,把人抱了下来。
平稳挂在裴放怀里,陈与禾搂着他脖子没放,裴放猜她又要搞小花招了。
果然,她说:“今天你表现不好,扣一分。”
裴放托着她往上掂了掂:“这不算将功补过?”
陈与禾来了兴致,拍拍裴放的肩指挥他:“举高一点。”
裴放不明白,但是照做。
裴放只能仰头看她:“你又要干嘛?”
陈与禾腾出右手来,捧着他的脸,向上用力,抬高他的下颌,再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是我的道歉,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只这一下怎么够。裴放意犹未尽仰头索吻:“诚意不够,再亲一下。”
裴放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陈与禾看向别处:“你不是说带我吃好吃的。”
“怎么尽想着吃独食,请厨师过来做了。”
“真的?”
那就是所有同事都能一起吃顿家乡菜了,陈与禾对裴放的安排十分满意:“扣掉的一分可以加回来。”
裴放把人抱着,往前一小步,直到陈与禾的背抵上高台侧面。他稍微卸了一点力气,陈与禾就往下掉,直至视线跟他平齐。
这样就*方便多了。裴放照着她的嘴吻下去,由浅入深,极尽勾缠。她环在他脖颈后的手臂渐渐收紧,裴放心念一动,重重吮吻一下后,强忍着让自己停下。
陈与禾缓缓睁开眼睛,似是疑惑他的戛然而止。
裴放自然是不想停下来的,只是被她捉弄了太多次,现在他想讨一些回来罢了。
他把陈与禾往上掂,既然她喜欢在高处,那就成全她。
裴放仰视着她,眼里欲念深重,以一个不容她拒绝的声线,引诱她主动吻下来:“继续。”
陈与禾笑着吻上他。很快,裴放重新获得主动权,延续了刚刚的深吻。
她主动的吻。
120
第120章
◎报告◎
为期一个半月的试运行正式结束,陈与禾和同事们在草长莺飞的四月回到了江宁。
裴放正全国的飞,抽不出时间来接她,陈与禾也觉得没必要。
这一次是苏灵铃和吴浩帆来接的她。
他们像欢迎功臣一样的隆重地接待了陈与禾。从接到陈与禾开始,一直到回家吃饭,几乎没让她动过手。
陈与禾正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家庭地位,大喇喇坐在沙发上,却突然觉得家里有些陌生。
难道是太久没回来了?
苏灵铃和吴浩帆两个人还在厨房忙着,陈与禾闲得无聊,到处转悠着,非得要找出那些陌生感从何而来。
客厅,卧室,洗手间,最后连苏灵铃的卧室她也进去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正要出来时,陈与禾在苏灵铃卧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行李箱。
苏灵铃的美甲店不太允许她长时间出门,这只行李箱上次使用还是在去年春节苏灵铃回老家那次。回江宁后,行李箱一直都放在某个柜子里,防止落灰。
她的行李箱为什么会放在外面?
陈与禾再往房间里一扫,发现苏灵铃的房间特别空,跟自己的不遑多让。
她是刚从德国回来,房间空是应该的,那么苏灵铃是什么情况?
一个想法直冲陈与禾的大脑,她冲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默契配合的两个人,故意大声哼了一声:“你们俩!怎么回事?”
吴浩帆在掌勺,正到关键处,分不得心。苏灵铃在一边备菜,听到陈与禾的不满,回头看了她一眼:“咋了?”
“你们趁我不在这大半年,都做什么了?”
苏灵铃继续手上的动作:“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
陈与禾往苏灵铃卧室一指:“我都看见你行李箱了。”
吴浩帆这才反应过来陈与禾在说什么:“我们过年都见父母了,你说呢?”
陈与禾三两步冲到吴浩帆跟前,质问到:“你把苏苏拐跑了我怎么办?”
吴浩帆跟老父亲似的语重心长:“你要学会独立。”
苏灵铃拍了拍吴浩帆:“好了,你逗她干什么。”
然后又对陈与禾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不等陈与禾接话,吴浩帆接着说:“不过,我们计划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结婚,到时候苏苏还是会搬到我那儿去的。”
陈与禾耷拉着眼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吴浩帆,你非要今天跟我说这些吗?”
吴浩帆不禁偷笑:“对不起,我只是想早点把这个喜讯分享给你。”
“哼。”陈与禾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趁我不在搞大动作。”
两人确认关系的时候,陈与禾在京市开会。这次她去德国这段时间,这俩人同居、见父母、订婚期一气呵成,那叫一个迅速,生怕陈与禾会反对似的。
不过闹脾气是闹脾气,陈与禾是真心希望苏灵铃幸福的。
现在苏灵铃把行李箱都拿回来了,看来是真想着从吴浩帆那儿搬回来住,陈与禾反倒是不同意了。
她酸溜溜地跟苏灵铃说:“不都要结婚了?搬过去搬过来的多麻烦。反正我后面也会很忙,估计在家的时间也不多,苏苏你就在学长家住吧,我随时来找你们蹭饭就是。”
苏灵铃吃着饭抬眸看了陈与禾一眼:“也行,你要是自己在家无聊,可以找裴总。”
陈与禾一时心虚:“说啥呢!”
苏灵铃漫不经心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回来先去找了他。”
陈与禾顿时语噎,下意识辩解:“我又没有夜不归宿。”
苏灵铃完全代入了家长心态,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还算他裴放懂礼节。”
*
由绿氢提供动力模组的新能源车辆,不负众望地获得了6月的体育盛会提供服务的机会。专项小组在吴浩帆和通航技术总监的带领下,正紧锣密鼓地做筹备工作。
裴放虽然人不在江宁,但他把绿氢的各项工作都提前安排好了。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向李书记汇报两个项目的进展。
李书记事务繁忙,会议也多,只给了绿氢1个小时的时间。
这天下午,李书记还在开会,陈与禾和吴浩帆就在她办公室乖乖等着。两人都是第一次来领导办公室,有些拘谨。
李书记开完会回来,看到二人坐得笔直,不禁笑道:“不用这么拘束,咱们随便聊聊。”
两人闻声立马站起来跟领导问好。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办公室,李书记比几个月前调研绿氢时随意了很多。
她往他们对面一坐,翘了个二郎腿,关心陈与禾:“怎么样小陈,在那边没受苦吧?”
陈与禾乖乖摇头:“没有,项目也很顺利。”
吴浩帆看了她的左手一眼,没打岔。
“看来还是很辛苦啊。”两人的小动作没逃过李书记的眼睛,但她也没多问,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接进入正题,“项目怎么样了?”
德国的项目由陈与禾来汇报:
“报告李书记,我们分别在萨克森州和勃兰登堡州两地建设了示范项目。这两个项目应用范围不算很大,但效果还不错。”
“我们的试运行阶段主要集中在3月到4月上旬,没有了雨雪对光伏发电效率的影响,我们的设备运行状况良好。将多余的电量储存起来,到晚上或用电高峰期使用,效果很稳定,用户反馈不错。”
“接下来到了夏季,光伏发电效率会倍增,我们也会持续关注运行使用情况,用数据说话。”
“不错。氢能源是我们江宁部署的重点产业链,正需要你们这样的生力军。”李书记面上淡定,但能从她眼里看出欣赏,“对了,听说,你们已经中标运动会项目了?”
这部分则由吴浩帆回答:“是的,李书记。我们组建了专项小组,正在积极筹备中。”
李书记满意地点头:“嗯,听说这次竞标,不乏外省的知名大企业。”
吴浩帆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这次的竞争确实很激烈,不过幸好这次主办方提出了‘赛时服务+赛后利用’这一指导思想,同等条件下,会优先考虑江宁本地的企业,我们有幸得到了这个机会。”
这话并非是吴浩帆妄自菲薄,而是在领导面前,多少还是要感激一下规则的制定者的。
从李书记的表情来看,她应该对吴浩帆的话并不反感。
拍马屁这事,什么时候都适用,只看能否拍到点上。
张秘书在一旁补充:“说起来,这个想法,当初还是越盛的裴总提出来的。后来领导们商量了一下,认为支持本地企业发展还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在招标文件里有了这么一个加分项。”
这些内幕,陈与禾从未听裴放或简晨提起过,猛地听张秘书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意外。
李书记重在了解项目进展,张秘书则负责补充一些场外信息,既是缓和气氛,也是鼓励企业。
张秘书继续说到:“越盛一直支持实体经济,这次也是裴总发现了咱们绿氢这颗冉冉升起的明珠。接下来,绿氢既能在运动会上好好亮个相,又有德国的应用项目做支撑,国内国外的市场都有了好成绩,厚积薄发,未来大有可为啊。”
“谢谢张秘书。”
本次通航和绿氢能中标,除了本身的技术实力和“赛时服务+赛后利用”这一指导思想以外,绿氢在德国项目的布局,也起到了一定的正向作用。
李书记突然发问陈与禾:“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去德国布局项目的?”
陈与禾淡然一笑,娓娓道来:“不瞒李书记,我们从创业之初就有这个打算,国际能源局势瞬息万变,正是我们进军国外市场的好机会,德国只是第一站。同时,国内市场一向很卷,政策也鼓励企业往外走,我们还是很听话的。”
陈与禾沿袭了吴浩帆的说话策略,既凸显了绿氢规划的前瞻性,再拍拍领导的马屁,顺便还能表下忠心。
李书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能听出陈与禾的言外之意。不过恰到好处的奉承,任谁也难以拒绝。
鼓励企业往外走,正是李书记在经济上的重要部署之一。
绿氢跟着这一政策走,并且有了好的效果,是政策制定者最乐于看到的。
这一个小时的会谈很愉快,陈与禾和吴浩帆走出市政大楼时,感觉终于拨开乌云见到了灿烂的日头。
回去的路上,吴浩帆感慨:“没想到裴总私下帮了我们这么多。”
在李书记第一次调研绿氢后,陈与禾有同样的感慨,当时还在裴放面前情绪低落了好久,还是裴放劝好了她。
这一次,陈与禾依然很感谢裴放,但不会再迷失自己。
“裴放做这些是他这个身份本来就有的责任。是我们足够优秀,才会因为他的提议而受益。”
吴浩帆扭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小禾,你不一样了。”
陈与禾失笑:“哪不一样了?”
吴浩帆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有一种自家孩子出息了的自豪感:“成熟了。”
“我一直很成熟好吗!”
“好好好。”吴浩帆向来说不过她,不过他从苏灵铃那儿知道了她的死穴,“那么成熟的小禾苗儿,准备什么时候给裴总转正啊?”
陈与禾果然开始跳脚:“吴浩帆,你再这样,我就要装可怜让苏苏搬回来住了,让你独守空房。”
“行行行,惹不起你,我认输。”
“这还差不多。”
吴浩帆哀叹一声:“你们姐儿俩就知道欺负我。”
陈与禾莫名为苏灵铃的家庭地位感到自豪:“谁叫你‘妻管严’呢!”
吴浩帆哭笑不得,却也乐在其中:“我看裴总也不遑多让啊。”
“是吗?”
陈与禾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裴放对她的纵容跟吴浩帆对苏灵铃的百依百顺是一样的吗?
【作者有话说】
李书记这个人物出场的时间不多,因为她的职业特殊性,有些描述不会很直白。
一个新产业的发展,其实是很需要ZF和政策的助推的。
总而言之,这个人物的作用就是让绿氢公司和产品更好的被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