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张扬桀骜,不带掩饰,这话反问意味明显,向安悦微怔,老师同学的表情也微妙起来。
沉默间,彭清时提唇轻笑了下,未置可否:“我刚好出差回来,微月说请我吃顿饭。”
傅蔺征看着他,没说话。
容微月觉得气氛奇怪,扯了下彭清时的衣袖,对旁人道:“那我们先走了。”
向安悦笑着拉住她:“微月、清时,好不容易老同学见面,今晚我们给兴章老师过生日呢,咱们一起吃吧?还能叙叙旧。”
向安悦曾经的同桌,名叫荷心的女人也走过来,笑:“对啊,大家都认识。”
老师们也邀请,夏斯礼挑眉看向傅蔺征:“阿征,我们定的包厢够大吧?”
傅蔺征看了眼容微月刚刚拉着彭清时衣袖的手,唇角扯起:“够大,容得下两位的二人世界。”
容微月攥着包,眼底泛起涟漪,彭清时见此,对容微月柔声道:“没关系,都是同学,那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于是一行人走上楼,容微月惊讶问彭清时:“你怎么就答应了?”
彭清时揶揄:“明显有人不想放你走,反正就一顿饭而已。”
俩人说着话,像是在咬耳朵的模样落在后方的傅蔺征眼里,夏斯礼见他看着,忍笑揽住他肩膀:“傅大少,是不是那二人世界挤到你了?”
傅蔺征冷脸:“闭嘴。”
夏斯礼压低声音:“那位彭同学和微月竟然从高中玩到现在,还是大学同学,那他们感情一定挺好呢!”
傅蔺征冷眼睨他:“最近在谈的安城广场项目,你公司不想要了?”
“卧槽你至于吗,小心眼……”
到包厢里,大家落座,老师们和同学们分开两桌,容微月看到同学那桌一侧的空位是傅蔺征旁边,一侧是隔壁班同学旁边。
“微月你坐哪里?”向安悦问。
她忽略某道灼灼目光,走去隔壁班同学旁边:“我坐这里吧。”
彭清时坐在她旁边,向安悦则坐去傅蔺征旁边。
傅蔺征把玩打火机,沉沉偏眼。
服务员递上菜单,徐兴章说让年轻人点,向安悦接过任务:“来份五福拼盘,鸿运当头,再来只清蒸松叶蟹,白灼九节虾……”
“哎呦,今晚是海鲜盛宴啊。”有同学调侃。
“老师过生日嘛,肯定要点点大菜。”向安悦朝傅蔺征腼腆莞尔,“傅蔺征我记得你挺喜欢吃海鲜?我多点点吧。”
傅蔺征:“我不爱吃海鲜。”
“啊?可是高中时我经常都看到他吃。”
夏斯礼打趣:“这就是你的误会了,高中是他女朋友海鲜过敏,他负责帮忙消灭。”
容微月闻言神色微顿。
她记起当初学校每周有餐补,如果是虾等海鲜容微月吃不了,就会全部丢到傅蔺征碗里,她太瘦,傅蔺征总管她吃饭,有次让她多吃个鸡腿不愿意,他懒道:“行,今晚放学多亲一个小时。”
她脸红在桌下踢他:“你这是威逼利诱……”
男生笑得混坏:“利诱啊?这么说来你挺愿意的啊?”
向安悦脸色微僵,抬头看向容微月。
谁不知道,当初傅蔺征唯一的女朋友是谁。
夏斯礼旁若无人问:“微月你想吃点什么?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容微月回过神:“没事,你们点就好。”
服务员刚要走,谁知傅蔺征拿过菜单:“再加份干煸和牛粒,红油椒麻鸡球,还有青橘冻乳。”
向安悦微怔,笑笑:“还是你会点菜呢,这些听过去都挺好吃的。”
傅蔺征淡漠没理,去喝茶,容微月垂眼,发现莫名都符合她口味。
但他怎么可能是为她点的,她掐灭思绪用湿巾擦着手,突然手机进来房东的信息:
【在家吗,我现在带人过来看房。】
她微皱眉,回复:【不在家,要等九点后。】
之前都规定过,看房要提前两个小时说,这样临时通知让谁有办法配合。
房东:【周末还不在家?你现在回来一趟吧,或者我拿钥匙先开进去。】
她觉得可笑:【合同规定看房必须我在场,你没经过我同意强行闯入我就直接报警,房子里很多我重要的文件,丢了你也说不清的。】
不管那头如何叨叨,她按灭屏幕不再理。
菜陆续上齐,服务员最后又端来一份拼盘,道:
“傅先生和我们老板是朋友,傅先生说今晚的单都记在他账上,这份年年有余拼盘是老板赠送的,祝各位用餐愉快。”
“卧槽不愧是征爷,大气啊!”
徐兴章说说好他请大家吃饭的,傅蔺征直接收了小票:“老师给您过生日,就一点心意。”
夏斯礼打趣:“大家别跟阿征抢,他身上除了钱就是钱,这个逼让他装。”
大家笑,随后切蛋糕先庆祝,容微月去敬:“徐老师,抱歉我没准备礼物,等下次见面给您补上,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安康,桃李满天下。”
徐兴章让她不用那么客气,笑笑:“当初体育课我最担心微月,书读那么好,生怕你体育成绩不好耽误了高考成绩,也希望你工作顺利,越来越好。”
容微月含笑应下,彭清时也祝贺,老师笑着与他碰杯,坐下后大家动筷,彭清时给容微月夹菜:“来,尝尝这个鱼。”
“谢谢。”
她用筷子把姜丝拨到旁边,面前转来道时蔬羹,彭清时给她舀,她正要喝,然而对面传来道冷淡的嗓音:
“加了虾仁。”
容微月懵然抬头,对上傅蔺征的眸,同学说这是虾仁时蔬羹,彭清时反应过来她过敏忙道歉,容微月说没事,“我自己夹就好。”
荷心笑问:“微月,好久没见你了,毕业后你也回来京市了?现在在做什么啊?”
“花丝镶嵌,自己开工作室。”
“这样啊,”荷心拉住闺蜜向安悦,“悦悦也厉害呢,中央美院高材生,现在是个画廊主理人。”
向安悦浅笑:“才刚开始呢,微月,你开的花丝镶嵌工作室叫什么啊?”
“晴月阁。”
“晴月阁?”向安悦诧异,“我最近在给一部剧做美术指导,你们是不是在竞争道具的制作?”
容微月微愣:“《霜雪吟》吗?”
“是,这么巧,没想到我们要从同学关系变成甲乙方关系了呢。”
容微月也没想到。
所以给制片人推荐翠安的,是向安悦……
向安悦含笑抿了口茶:“不过微月,你的工作室规模太小了,像翠安那种老牌大厂各方面都比你们好,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勇气敢和他们竞争的。”
容微月神色不变:“合作都是争取来的,总要试一试。”
向安悦笑笑:“早知道你是老板,我肯定会帮你美言几句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明恒影业就是这部剧的出品方,是傅蔺征负责的。”
向安悦知道她不方便求情,看向傅蔺征,“傅蔺征,你还不知道吧,那个晴月阁之前……”
男人懒声直接截断:“我接手后都做过调查,不需要别人介绍。”
向安悦僵了神色,提唇:“这样啊。”
“微月很厉害,都是能靠实力取胜,也不需要谁帮忙。”夏斯礼道。
荷心打趣:“是啊,微月之前是我们年段又漂亮学习又好的,不然也不会让人追了那么久。”
大家表情微妙,篮球队里有黑皮男生嘀咕:“诶,我记起来了,征哥和微月之前谈过恋爱吧?!我记得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征哥说了句‘几千条聊天记录不如两张同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下课不打篮球都去做作业了……”
他话音未落,桌下夏斯礼踹过去,男生疑惑摸摸头:“怎么了?不是吗?”
夏斯礼:“……”
这人比他牛。
容微月心头绷紧,浑身像是被裹了黏腻的雾,荷心叹气:“好可惜……本来以为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容微月对上周围的目光,淡声开口:“我们高中毕业就分手了,已经分了很多年了。”
对面的男人看过来。
眼皮褶皱,黑眸沉沉如隼。
向安悦笑着出来打圆场:“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啦,每个人不同阶段喜欢的人很正常,我记得微月之前说她喜欢绅士温柔、温文尔雅的男孩子,我当时就觉得清时很符合呢?当初在校外机构,他们俩可是天天黏在一起画画。”
彭清时看容微月表情不好,解释道:“就是一起上课而已,向安悦你别乱说话。”
荷心戏谑:“我可听说,当初微月可以去央美的,后来却了中国美院,不会是因为彭清时吧?”
容微月神情一冷:“我们只是朋友。”
“微月,这里都没有外人,你不好意思什么嘛哈哈哈哈哈哈。”
荷心正笑着,“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
像是巨石投入湖中惊涛四起,吓得这桌突然安静。
傅蔺征手扶着用力扣在桌面的酒瓶,掀起眼皮看向荷心和向安悦,黑眸锋利冷厉,压迫感横生:
“吵够了么?”
鸦雀无声如死寂般。
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爷发火了。
两人脸上笑容僵住,后背冒汗,戏谑的声音卡在喉咙口。
几秒后,傅蔺征捞起打火机和烟盒,起身走出包厢,夏斯礼说他出去抽个烟,彭清时道:“我和微月从高中到现在,就是多年朋友。”
荷心嘴角抽动:“是吗,那感觉你们……”
容微月面色无澜开口:“你感觉什么?我和你熟吗?轮得到你感觉?”
荷心呆住:“……”
“既然这么喜欢聊私生活,不妨也说说我听到的你当初脚踏两只船的事?还是考试作弊被抓的事?”
“……”
夏斯礼噗嗤笑出声,“荷心,你的故事可比别人精彩多了啊!向安悦你还研究别人呢,你知道你同桌这些事吗?”
荷心和向安悦脸色发青,说不出话。
气氛太僵,过了会儿其他同学出来打圆场,带走了话题,有人去给老师敬酒,容微月没了胃口,对彭清时道:“我去趟洗手间。”
“好。”
室外夜色朦胧,容微月走出包厢,垂眸吐了口气。
她今晚就不该答应来这场饭局的。
下楼穿过假山丛林,尽头处是洗手间。
走到镜子前,她看到自己一身水青色古董毛衣长裙,一阵风吹过,她拢紧白绒披风,冷白的脸上只有唇瓣淡淡胭红。
缓了许久的心情,她原路折返,正往前走,突然就看到傅蔺征在前方,指尖猩红明灭,逼近一米九的颀长身影拓落如落了雪,气场掩不掉张扬。
他按灭烟,直直朝她看来。
没想到又遇到她,容微月低头走过去,不打算打招呼,谁知路过他身边,手腕却被牢牢攥住。
她怔住,下一刻被他拉到一面假山石墙后。
四下无人,周围只剩下水流声潺潺,皎皎月光洒在石壁的藤蔓上。
他朝她走近一步,抬手掐住她纤细腰肢,把她困在领地范围。
冷冽的蓝莓薄荷烟草味和酒精味萦绕周遭。
“傅蔺征,你干什么……”
“喜欢绅士温柔、温文尔雅的?”
傅蔺征看她的眼神如滚了火,沉哑嗓音重重砸在她耳畔:“彭清时那样的是么?他出差回来你给他接风,全程说说笑笑,高中时候你就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怎么,他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压抑了一整晚,从重逢克制到现在。
他再也藏不住,宽大的臂膀像两堵墙把她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傅蔺征,你松手!”
他大掌箍住她下巴,让她被迫扬起脸,他黑眸炽热翻滚,快要在她脸上烧出洞:
“为了他改志愿去杭市的是吗?你就那么喜欢他?为了他你放弃自己的前途?”
傅蔺征一只手臂就能完整圈住她,掌心隔着旗袍瞬间烫进她的腰窝,从前她就被他这样抱着撞到shi神颤dou,大雨淋漓,趴在他肩头哭哼求饶。
男人的情绪突如其来,如同海啸汹涌而来,容微月拧眉瞪去,讨厌这样的他:
“我现在喜欢谁关你什么事,我去哪儿读书也不关你的事,傅蔺征,我已经和你分手了,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
他扯起唇角,“是么?那当初是谁说说好喜欢我,是谁说要和我一起在京市读书,老子什么都想做到你满意为止,你有心么,耍我很好玩?!”
容微月眼眶像落了片枫叶,鼻尖泛酸:“高中时谁没有说过傻话?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反正彭清时就是比你好,至少人家不会这样……”
傅蔺征的吻直接落了下来。
强烈的气息滚烫热烈,辗转碾压间凶狠又霸道,男人掐着她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勾着她的舌纠缠,掠着她口腔每一寸气息。
耳畔突然传来彭清时的声音:“微月?”
对方下楼来找她,一墙之隔,看不到他们在纠缠。
她口袋里手机响起,带着她心尖发颤,所有呜咽都被傅蔺征吞入腹中。
直至彭清时走远,傅蔺征放缓一下一下吻她,铺天盖地的情绪太过复杂,可他像是掌握她的开关,有一瞬间她像是本能般不受控沦陷,可下一刻,她强制自己回过神,贝齿重重用力。
血腥味在唇间蔓延。
她一把推开他,一个巴掌落了过去。
傅蔺征垂着脸,额前的黑色碎发遮挡住他的眼。
“傅蔺征你是不是有病?”
回忆排山倒海,容微月不敢去想,徒留眼眶泛酸,瞪着他:“我喜欢谁都和你没关系,反正我特别特别讨厌你……”
周遭无人,格外寂静。
头顶的月色躲在乌云后。
几秒后傅蔺征侧过头,薄唇挂着她咬出的血。
他看着她冷漠的眼,黑眸渐渐染上血色,舔了舔唇上的血,扯起唇角轻笑,嗓音喑哑:
“你那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