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长大了的成年人不再拥有童心?
如果,你,你在凌晨四点突然变成了一只鸟。
你也会想问问圣诞老人:谁向你许愿,而代价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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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切都在max计划中。
包括半碗虾仁、新鲜压榨的果汁、以及舍甫琴科停留在夜鹭脑袋上的手。
他谨记机械鸟的警告,炯炯有神地等待屋主人重新入睡。
但现实并不如他所愿。舍甫琴科在做完夜宵后还有精力开电视,并在广告的间隙用新的鞋盒造了一个临时鸟窝。
刚开封的皮鞋被随手丢在客厅,max闻着充满皮鞋味的“巢穴”,打了个喷嚏。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机械鸟冒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故事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在你先前铺设的那条通往成功的路上,你已经有了新的起点,美好的开始,然而抛下金钱和自由,你又愿意缩在这个小小的鞋盒里,当一个没法说话的宠物了。难道他的、对一只鸟的爱,比你当一个自由人时获得的爱,还要多吗?”
“它们并不对等,所以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max冷静地地回答,“毕业以后,我时常焦虑、低落、无聊,于是我把足球当做解药,但最终药效过头,我死了。在基辅的那两年,安德烈还不是米兰的球星,我也只是一个没有责任的飞鸟,我们在乎彼此,简单的,不需要掩饰任何情绪。这份关系让我不再执着于未来,我学会了平静。”
“我明白了,你以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米兰的一份子。”机械鸟做出了总结,“但现在你承认,你单纯地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max并不否认,他一向不吝啬剖析自己的情感:“这么说也可以。我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或者说,无条件的爱。至少,他从未指望从一只鸟身上获得什么惊天回报。”
“你提到了爱。你明明可以人类的身份去拥有爱,许多人会爱上你。”
max稍加思索,找了个类比:“你听过《海的女儿》吗?小美人鱼不是为了王子的爱,而是为了获得永恒的灵魂才选择上岸的。王子是她通往天空的一个媒介。”
他也一样。他想要对抗无聊的人生,他因为激情而爱上米兰有关的一切。
舍甫琴科是米兰的旧时代遗产,安德烈是他选择的朋友。
但就如同遇到王子之前,小美人鱼就向往陆地;不论有多少人爱,多少人恨,安德烈或者不是安德烈,max都在这个与前世迥异的过程里走完他的一生。
机械鸟并没有听懂言外之意,又或者它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把我当作海底商人还是最后的上帝?”
“都不。我更愿意称呼你为朋友。梅塔诺亚,我最亲密的朋友。”
“还是‘朋友’吧。我有个建议,对于故事里的王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结果?”机械鸟说。
max:“我的选择和他没关系。他想怎么做都可以。不用为我担心,我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我要去做实验了,至少20个小时不在你身边,记得4点之前离开。‘魔法’最多持续到太阳升起。你必须留下足够的时间返程。”
max这时候对未来一无所知,笑着说:“再见,亲爱的,祝你实验顺利。”
……
秒针滴滴答答。舍甫琴科似乎终于打算入睡,这时候已经到了凌晨的2:40。
max自己困得都想打哈欠。
夜鹭长长的脖子弯曲成了各种形状,时而cos苍鹭,时而cos蛇雕,最后还是回归成了天鹅,缩在盒子边上打盹。
3:00
窗户近在咫尺了。max有些舍不得,对着月亮发了会儿呆,又回到鞋盒里。
3:40
舍甫琴科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夜鹭飞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人类。
他的发茬、衣领、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晚安,安德烈。’
希望你这次做的是美梦。
它转了个身,起身欲离去。
只飞出了几十厘米,忽然爪子一痛,直接坠机。
“咕哇!!”
本该深眠的舍甫琴科靠在床头,整张脸沉在黑暗里,但夜鹭知道这人在盯着它。
“你要去哪里?”人类抓着它的一只脚,发出疑问。
夜鹭缩回脖子,不吭声。仿佛那个喜欢呲哇乱叫的大蟑螂从未出现过。
“上次消失前也是这么奇怪,”舍甫琴科忍着怒气控诉,“就算是把这里当旅馆,也不应该退房退得这么快吧?”
“咕呜咕~”夜鹭紧张炸毛,整个鸟蓬松极了,仿佛野外遇到了大敌。
“坏鸟。”见状,舍甫琴科松了手,“我爸爸还不知道你还活着。”
max并没考虑过这一点——先是父亲病重,然后是爱宠失踪,对于身处异国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舍甫琴科:“没人相信你会迷路,我们以为…为你举办了一个家庭内部的送别仪式。我们祝你回到天堂,获得永久的宁静。”
‘我的天堂就在这里,只是你不知道。’
夜鹭跳到被子上,一步一步走向人类。
在它快要到达的时候,他推开了它。
两脚朝天的夜鹭顺着被子翻滚了一圈一圈,最后落在床角,它好不容易站稳,抖了抖羽毛。
舍甫琴科像是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绒毛都随着呼吸而颤动:“如果你还是想走,那你走吧,永远别再敲我的窗户。”
“咕!咕!咕!咕!!咕!咕!咕!!”
夜鹭不敢置信,一连串尖锐急促的叫声吵得人类眉头紧锁。
怎么可以这么吵?
“安静!”
“咕。”
“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夜鹭摇头。
舍甫琴科不想承认,这确实是他养的鸟。
他问过兽医,夜鹭并不常见,五根毛的夜鹭就更稀有,更何况还是这幅“我错了但我不改我赌你不会揍我”的样子……
“不。留下,或者永远别来找我。”他硬着心肠说。
夜鹭没有办法。它飞出了卧室,只不过是走门。
在舍甫琴科眼里,最后一丝幻想被戳破了。
它变了。
事实上,躲去储藏室的max只是在等待4点到来。他不想当着舍甫琴科的面从窗户里飞走——那基本上等同于告别。
等啊等啊,四点没有到来,先来的是舍甫琴科。
“你在这里干什么?”
储藏室放着交换的球衣、帽子戏法的足球,还有其他东西——照片。
夜鹭蹲在某层空架子上,惊讶地看着来人。
舍甫琴科一眼望到的是它背后的那张合照。
是他1999年6月刚下飞机的照片。雷佐和他站在一起。
夜鹭在航空箱里,仅仅有一只红色眼睛入镜。
“过来。”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夜鹭歪了歪脑袋,飞了过去,还是停在人类的肩膀上。
舍甫琴科退出了储藏室,转而进了浴室。他打开顶灯,放了半浴缸的水,然后把夜鹭放了进去。
“喏,你的水池。”
夜鹭浮在水上,惬意起来。
舍甫琴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依旧不太高兴,但实际上已经在回味过去。
看着夜鹭游水,他又顺手打开了取暖器。
温暖的黄光布满了浴室。
“怎么样?还是我对你最好……”
嘭!!啪~
水花飞溅。
水里的鸟变成了人。
而站着的人,变成了鸟。
这样神奇的一幕,也许他们到老到死都不会遗忘。
max紧急呼叫机械鸟,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立刻俯下身,把头埋进水里。
但耳边没有安德烈的声音,唯余一段“啾啾啾啾啾”。
而最后最后的,也许可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是:max身上起码有裤子,以及一条黑色背心。
“啾啾”声不断,max心烦意乱,再也憋不住气,只能破水而出。
他转过头,看着地面上的白褐色小鸟,吸了几口气,感觉要疯了,遂又沉进水里。
无事发生。
max在把自己淹死之前,终于决定面对现实。
天呐!!他忍住尖叫的欲望,滴滴哒哒的水珠顺着头发、皮肤往下淌,他神情郁郁地犹如水鬼。
最大的好消息是,即便这时候安德烈想报警,那也没有机会了。
他蹲下身,伸出左手手掌递到小小鸟身前,用祈求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很惊讶、生气、世界观破碎,但是请不要害怕,最多半天,你会变回去的。地上很冷,请让我带你去卧室里休息。”
小鸟紧张地往后退。它不会飞。
但max能怎么办?他又不能扔下它不管。
他心一横,圈住小鸟,把它放到马桶盖上。假如继续在放地上,他怕自己不小心踩到它。
然后站在取暖器之前,脱掉背心,垂着头发等头发干。
3月还怪冷的。
当然,更冷的是现在的意外。
“抱歉,我现在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绝望之中,他抽空对小鸟解释,“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最多半天你就能恢复从前,很抱歉今天半夜来找你,早知道会变成现在的情况,我就不来了。”
他顿了顿,几乎是以最后的勇气说,“是我太自私。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要道谢,因为你是个好人。”
小鸟不再出声。
被困住的灵魂——安德烈,他晕乎乎地想:‘世界上有魔法,那上帝存在吗?这是上帝的安排吗?又或者《哈利波特》不全是假的,世界上真的有巫师?这个人是不是阿尼玛格斯?是巫师逃犯吗?’
然后他又想:‘他还挺漂亮的。我在哪里见过?’
最后是:‘艹,马克西米利安?他不踢魁地奇,来踢足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