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雨时节

    往回跑的路上,过去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流转。


    想起初遇那天下的暴雨,后来雨渐小,风很轻。


    天空像打翻颜料的色盘,云端有七彩流光,好似大话西游里说的七彩祥云。


    又好像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动物,形状各异的云缓缓飘动。


    可能是天气太好了,她将初见的每个细节都记下,会在深夜的梦境里,一遍又一遍描绘。


    住到梁延泽家后,她火速地退回安全领域,将他当成长辈来看,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避免不了的交集变多,他偶尔会开玩笑地叫她林非文。


    每次都会有撒谎被揭穿的羞耻感,可他却说——


    以后,他就叫她林非文,可不能再出去骗人了。


    她只对一个人说过自己叫林非文。


    也仅有这个人会叫她林非文。


    她喜欢听他这么叫,独特的称呼,不亚于我喜欢你。


    可以无比肯定。


    她的心脏永远能为这三个字,鼓动无数次。


    再听到他用着和以前一样的语气叫她,她冲动了。


    是那种脑子清晰地知晓自己有多不理智的冲动。


    她主动提结婚,梁延泽再擅长隐藏情绪,也愣怔住了。


    “我想在今年结婚,和陌生人还接触需要耗费时间,我们也算对彼此有了解,方便很多。”林斐有预感会被拒绝,在这之前,她还是多说了两句干涉不了结局的话。


    梁延泽收敛所有情绪,恢复往日的绅士,周身带着温和的气息。


    “不好意思,确实有些突然。”


    “就这样应下,好像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早有预判的林斐听到他委婉的拒绝,还是免不了有些小难过。


    “冒犯了。”林斐收回所有外放的情绪,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店门,手腕被抓住,不容易质疑的力度将她拉回。


    两人的距离突然缩短,她缩了缩肩膀,呼吸不自觉地发颤。


    梁延泽身上还有熟悉的淡淡、干净的木质香味,是他常用的一款香薰和扩香。


    “林小姐,不能留下一个正式又深沉的问题,然后轻飘飘走人。”梁延泽声线淡淡,如远山缭绕的薄雾。


    林斐收回手,自认为是个识相的性子:“你不是拒绝我了吗?”


    梁延泽一反常态,说话比平日重:“所以你只是象征性地询问,对象是谁都可以?”


    林斐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觉得她的提议不走心。


    “如果你拒绝了我,我也没必要再花费时间了。我今年的目标很简单,想找个人结婚,在江都定居。”林斐说,“你确实是我最佳选择,我的直接询问是为了明确你的心意,如果没有意向,我总要物色新对象。”


    林斐的坦白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她怎么做到用清澈的眼眸,理所当然的口吻去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态度端正,没有一丝假意,又让他实在生不起气。


    “林斐,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他无奈说。


    还记得钟书汶没见到林斐前,得知自己有个小表妹,开心得不行,出门没少炫耀。


    一段时间后不再是吹自个儿妹妹多漂亮多水灵,总是一个人窝在角落,苦着脸,抱着酒杯难受。怎么也预料不到长相纯美的少女是个说话直戳人心窝的性子。虽然知道她是无意的,但心还是被戳成窟窿,深夜想到都要靠在床头失眠一整晚。


    林斐不想再丢人,眼神乱飘:“我先走了。”


    “林斐。”梁延泽叫住她,“换个地方聊聊?”


    梁延泽快速收拾好电脑,他们换到了一楼的咖啡厅。


    商场靠着写字楼,不少人会选择在这聊生意、会客,卡座之间的隐蔽性做得不错,绿植隔开,看不到邻座,轻缓的布鲁斯音乐将谈话声掩盖。


    林斐落座后一直看着窗外的马路,对着水洼发呆。直到服务员上完饮品,她才将目光收回,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梁延泽先开了口,问道:“今年一定要结婚?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林斐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小气泡,说:“外公希望我能在港都找人结婚,以后定居那,阿奶也赞同,但我并想他们包办我的婚事,眼下推掉也不是难事,但我迟早会结婚,不是现在也是以后,不如今年解决了。”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这次推掉了,下次也能拿婚事出来说,不如找江都本地的结婚,无人再能左右她在哪定居。


    不过梁延泽是什么人?他出身好,医学博士,还曾是无国界医生,去过很多国家,见过大好河山和无数美景。她和他有着天然的不同,她深知结婚的理由对他没有任何诱惑力。


    “嗯……我的理由很没意思吧?”林斐摊了摊手。


    “林小姐,我比你年长九岁。”


    “目前被特聘为江都市二附院心外科副主任,还算稳定,但很难说以后,可能会选择继续做回无国界医生。”


    “虽然我们家内部关系比较简单,但梁家是大家庭,和旁亲讲亲情更讲利益,逢年过节少不了和亲戚应酬,应付起来也挺累人的。”


    林斐微愣,他怎么突然说起自己的情况了?


    “决定结婚是因为家里催得急。”梁延泽声音轻柔下来,“我俩好像没差。”


    他的安慰起到了效果,起码此刻林斐多了一丝耐心,还想再坐会儿,想听他说会儿话。


    “草率决定结婚对你目前年纪来说不是好选择。”梁延泽淡淡一笑,“不要因为别人的催婚在当下做出冲动的决定。”


    ——还是拒绝的说辞。


    林斐又恢复先前的想法,垂着脑袋,兴致缺缺的:“不好意思,给梁生您造成困扰了。”


    如果他们没谈拢,她对他的任何出于好意的建议都不感冒。


    梁延泽细细打量女孩的表情,心想是不是被她误解了,不然称呼怎么变成了‘您’。


    “我的意思是说,遵从你的本心,也不需要担心你外公和阿奶催你,坐下来认真谈谈,他们会理解你。”尽管察觉到她的态度散漫,他还是真诚建议。


    林斐听完这话,也明白他俩没可能了,但直接走的话,梁延泽会不会误以为她听进去了。


    前面全是她乱扯的说辞,以为梁延泽会吃那套,竟然都被拒绝了,忽然改了主意,反正聊完也一拍两散。


    “梁医生,你是我的最佳人选。”林斐又补充了一句,“目前来说。”


    梁延泽看到林斐眼里冒出的狡黠,不解道:“最佳人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以前也会向你提出某些荒唐的请求,例如责备我、惩罚我……以及赞赏我。”林斐双手撑着下巴,身子往前倾,紧紧贴着桌子,眼里的光汇聚成一簇,直勾勾盯着他,“你有感觉,我没错过你脸上闪过的愕然。”


    梁延泽没有接话,林斐身上有着许多他看不透的情绪。


    “因为我有daddyissue,渴望能和身心年长于我的成熟男性进入亲密关系。”林斐侃侃而谈,似乎聊的不是自己,“可能病得很重吧,渴望的同时又厌恶,想要被他管教又不想他过多干涉我的选择,而你是我见过最能把控好这个度的人。”


    这是梁延泽从没接触过的领域,表情微怔,努力克制不失态。


    “梁医生,这才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你要做我的daddy吗?”


    林斐唇角撩起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笑容,落在梁延泽身上的目光灼热。


    被拒绝不是她害怕的,如果无法告知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她才会对和他的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感到惋惜。


    梁延泽承认自己有些失态了,不是对小圈文化的偏见,毕竟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互相尊重就好了。


    他惊讶的是林斐的坦诚,和对他的每一次示好和靠近,似乎……无关情爱。


    这才是他有些难以接受的。


    通过梁延泽的微表情,林斐不用问也知道没戏了。


    果然啊,沾了小圈的人就该找寻同类,而不是拖圈外人下水,更何况是梁医生这种伟光正,都有些担心他以后会绕着她走了。


    算了算了,她懒得内耗了,就这样吧。


    “抱歉。”林斐学着他的周到和礼貌,“这些话出了咖啡厅你就忘了吧。”


    梁延泽在林斐起身时问:“如果不是我,你也会找其他人?”


    “目前我的定力来说,还能坚持,但我不敢保证,可能未来某天我会接受不如从圈内找人的想法,选择一位符合要求的男性./交往。”林斐是有倾向但刻意不去接触同类人,因为她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奇怪的性./癖。


    梁延泽不再接话后,林斐到前台结了账,冒雨出了商场。


    -


    这是林斐第二次和外人谈及自己的小圈爱好,没得到理想中的回应,是有这么点小失落,但并不多。


    从青春期开始,她发现了不对劲的苗头,认为自己是个怪人,成年后深入了解已经慢慢接受了概念上非完美的自己。


    说是概念上,因为对于她来说这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接受了、自洽了,她才会是完美的林斐。


    小失落被忙碌的生活冲淡,林斐回海市整理好出租屋的东西,打包寄到梁烟洳名下的空房子,正式退租,离开了生活将近两年的城市。


    一周前的二轮面试已经下来了,江都有三家游戏公司给她发了下一轮面试通知。


    身上的积蓄够花,面试她并没有太放心上,主打一个随缘分。


    半个月后林斐从海市回来,江都天气也变凉了,晚上出门需要多添一件薄外套。


    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是回春溪老街看阿奶。


    池鑫早早在地铁口等林斐,见她出来,吐槽她动作慢。


    “好了,等会我请你吃关婶家的面。”林斐坐到电驴后座,举手大喊,“小金子,出发!”


    池鑫:“别乱叫,这称呼真难听。”


    “哪难听了?小土子可是向我表过衷心,说你和他是我家生奴仆,永远拥护我。”林斐嘴上是这样说,笑容充满讨好。


    池鑫一看便知道林斐想要拉拢她:“你和阿奶坦白辞职我不掺和,我妈不让。”


    “真靠不住。”林斐靠在池鑫肩头,没了精神气,焉了吧唧的。


    进了街口,林斐看到街道每隔十几米有个土堆,还看到几个带着头盔搬运建筑材料的工人。


    “街道办最近要修缮我们老街,说是要开发这处的经济,大家聊过几次,都觉得在做无用功,毕竟我们春溪老街偏僻,市中心的水迢老街已经完全商业开发好了,他们还靠着江,外地旅客逛那就够了,没必要跑我们穷山恶水处。”池鑫给林斐解释,“再说了,商业开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投入一大笔钱可能才有一点小水花,回本更是遥遥无期,这次愿意承接项目的公司老板听说是个富二代,家里给钱让他创业。我看啊,这位公子哥亏钱后家里也不敢再让他创业了。”


    “大家也同意修缮?”林斐还在张望。


    池鑫:“就当是帮忙翻新屋子了。”


    免费装修,不蹭白不蹭。


    “你看,那就是人傻钱多的公子哥。”池鑫压低声音。


    林斐盯着穿着卫衣和休闲裤的公子哥看了好一会儿,池鑫咳了几声提醒收敛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看么!


    “学长?”林斐拍了拍池鑫,示意停车。


    池鑫摁下刹车,林斐从车上下来,摘掉安全帽。


    宋明旭回身,看到林斐笑容浮上脸:“木木!”


    “学长真的是你啊!”林斐上前和他拥抱。


    池鑫看愣了,少见林斐如此主动。


    “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读研结束了?”


    “我年初回来的,一直想约你和社团的几个朋友出门聚,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你呢?在江都发展吗?”


    “是啊,学长你要不继续带着我混,我乐意追随。”


    “你客气了啊。”


    从两人寒暄的话判断出他们是大学前后辈,关系还挺不错的。


    林斐把安全帽给池鑫,说:“我先不回去了,我搭学长的顺风车去找朋友,改天我再回来找阿奶。关婶家的面我先欠着,改天请你吃啊!”


    池鑫还没来得及应话,他俩就一块朝民俗广场走去了——那边宽阔,有不少停车位。


    说是朋友,其实要找的是钟书汶。


    一听说她回江都了,一定要碰面吃饭,林斐也没做好对阿奶坦白辞职的心理准备,担心明日就被打包送去港都,挣扎了一路,还是选择了暂时跑开。


    宋明旭毕业后没再见过面,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还约好过几天组个局,把在江都的好友都约出来聚一聚。


    车子停在医院大门,林斐远远便看到钟书汶在等了,他旁边停的车子是梁延泽的卡宴。


    心想该不会要一起用晚餐吧?


    车子靠边停后,宋明旭特地下车给林斐开副驾驶的门,两人还站着聊了会儿。


    “你可一定来,我有事想和你说。”宋明旭虚虚地抱了一下林斐,“还真的有大事要干,你给我参谋参谋。”


    林斐笑道:“一定。”


    钟书汶看到主驾驶下来的是男人警惕心升起,在看到两人拥抱,也看得出是出于礼节的虚抱,但火气还是上来了。


    等到林斐小跑过来,他立马问:“那是谁?”


    “大学关系很要好的学长。”林斐推着钟书汶,“我们走吧。”


    “要好到要这样吗?”钟书汶做出拥抱的姿势。


    林斐发自内心地夸赞:“学长带过我做不少项目,是我专业上的领路人,当然好啊。哥,你少管年轻人的事。”


    钟书汶话憋了回去,上前几步,扶着前面车子的窗,矮了矮身子说:“资料就麻烦你帮我送了,我和阿斐先走了。”


    林斐特地侧身站,避免和梁延泽对视上。


    “好。”


    在听到声音时,她还是回了头。


    视线对上那一秒,立马转开。


    车内的梁延泽看着兄妹远去的背影,林斐刚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学长、领路人、他很好……


    那个人也符合她的标准,成为了她的人选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边的晚霞已经散了,黑夜降临。


    鬼使神差地,梁延泽点开手机浏览器。


    输入了「ddlg」,摁下检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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