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紫砂玉壶

    盥洗室的镜前,林初夏掬起一捧水,洗去系统定制的原主烟熏妆妆容,洗干净后,她微微错愕。


    原主这张脸,底子倒也不差。


    清透干净,天然去雕饰,按现在的话说,一张清纯的国民初恋脸,倘若不辅以任何气质烘托的话。


    考虑到即将陪同白依赴宴,林初夏决定告别原主的妆容和穿搭喜好,摘掉唇钉、耳钉,所有属于“林二世祖”的叛逆符号被剥离。


    在她自身气质的衬托下,一张女大学生初恋脸,疏淡清远如水墨,不说话时,像是顶尖学府里那种最难接近的高冷校花,年轻,学霸,有着远超年龄的澄净气质。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这套皮衣长靴的太妹装扮,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不合适。


    心念一动,从系统空间里,她换上了一身最简单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


    衬衫的袖子被她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段白皙清瘦的手腕,原主这身材也挺好,就是身体素质相对弱了点,林初夏和自己原先轻盈矫健的身体暗自比量了下,腹诽道。


    “宿主……”吱套在她识海里发出一声惊艳的抽气。


    “你是……林初夏?”梳妆室门口,经纪人张蓉的惊愕几乎溢于言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林初夏却并未理会,她的目光,只落在镜子里的另一个人身上——白依。


    镜中,正拿着口红描摹唇线的白依,手上的动作蓦地一僵。


    那支昂贵的口红,在女人完美的唇上,划出了一道极细微、却不可挽回的瑕疵。


    “怎么了,白小姐?”


    白依抬眸,与镜中那道清澈的目光相撞,似被针尖轻扎了一下,瞬间错开视线。


    她起身,步伐比往常快了几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在的催促,“李砚导演他们已经在催了,蓉姐,我们走吧。”


    到了私人车旁,白依俯身进门,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地闪到车门边。林初夏伸出手,掌心向上,虚虚地护在她头顶上方。


    白依的动作一顿,发梢几乎要蹭到林初夏的手腕。


    她清晰地闻到,从那人身上传来的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她迅速低下头,钻进车里,唇边却逸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嘟哝:


    “……人模狗样的。”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林初夏却听见了。


    林初夏跟着坐进车里,白依身上的灵气很醇厚,两人肩膀无意识蹭到,几乎碰一起。


    她眼底漾开一丝笑意,侧过头,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白依听清:“白小姐,是在夸我么?”


    许是对方是女主,又许是白依身上的灵气宝库让林初夏心情愉悦,她在白依面前极爱笑。


    “谁夸你了?”白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往车窗边挪了半寸,拉开距离。她别开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林初夏,不要白日做梦。”


    林初夏看了眼夜色:“白小姐,现在似乎是晚上?”


    白依:……


    林初夏移了移,非常自觉地坐在白依另一边,两人之间有人距离,从前那股略带侵略性的浓郁刺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又沉静的古沉木香。


    味道不张扬,却霸道地萦绕在方寸之间,无孔不入地钻进白依的呼吸里。


    ……和她的体香萦绕一起。


    距离太近,白依别开脸,看向窗外,不去感受身边穿的像清纯女大的林初夏。


    这人……这一次又是什么居心?


    要做她的助理,又一反常态地换掉所有装扮。


    白依的指尖,在身侧不易察觉地收紧。


    她不太信林初夏会安什么好心。


    记忆的碎片,像玻璃碴一样扎进脑海,同样是说要去饭局,同样是精心打扮,林初夏却将她带进了一个乌烟瘴气的酒吧。


    那群狐朋狗友的哄笑,一杯杯强行灌下的烈酒,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


    而那个罪魁祸首,就那么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唇角挑着一抹得逞的笑意,欣赏着她的狼狈,以折磨她为乐。


    酒精中毒,是那次医生下的诊断。


    ……


    车窗外灌进来的夜风,吹散了那股几欲作呕的回忆,也吹散了心头那一丝莫名的怔愣。


    白依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靠回座椅里,双手抱臂,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而疏离的姿态。


    不管林初夏今晚又想玩什么把戏。


    蓉姐在,量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


    聚仙楼包厢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刺眼的光,晃得人眼晕。


    白依捏着高脚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白影后。”对面的王坤一拍桌子,满脸油光,“李砚导演这部《雾锁连城》,可是要冲全球院线的。女主角的位置,我今天就替你拍板了!你可得在李导面前,好好表现啊。”


    “表现”二字,被他咬得又重又腻。


    王坤是《雾锁连城》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导演是李砚,但李砚有个习惯,拍戏前需要见人一面,这才攒了这场饭局。


    也是一场鸿门宴。


    以前白氏集团还在鼎盛时期,王坤连白家的门都进不去,白依的面都见不了,拒绝也很果断。


    如今白氏没落,他的腰杆子也跟着直了起来,借着李砚的名义,邀白依出来吃饭。


    一杯酒下肚,他看向白依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地黏腻,眼眯眯的。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不偏不倚地插入他和白依之间。


    林初夏咳了声,大喇喇地坐下,她腰瘦腿长,一下子挡了大半的视线。


    “这位是?”王坤皱眉,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年纪,清汤寡面,倒也清纯漂亮,却没什么熟女风情,他转头冷声询问张蓉:“什么时候助理也能上桌了?”


    “白影后,这就是你们工作室的规矩?”


    张蓉站在一旁,不卑不亢地开口:“王总,这位是林家二小姐,林氏集团的小林总。”她顿了顿,补上一句关键的话,“也是孟舟总的妹妹。”


    她没有称呼林孟舟“林总”,香都的“林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孟舟总”,只此一位。


    四大家族,白家没落后,高家取代。


    如今“叶、林、孟、高”四家,互相联姻,盘根错节。


    而林孟舟,一人便身兼林、孟两家继承人的身份,高家的掌权人还是她的亲舅。


    可以说,林孟舟和三大家族都有或深或浅的关联,一人便牵动着三大家族的命脉。


    王坤脸上的肥肉一抖,心里咯噔一下。


    脸色顿时失了嚣张,心里却撇了撇嘴,没当回事,林初夏挂着“小林总”的头衔,却没半分实权,更别说是林家的私生女而已,林孟舟怕是巴不得自己多多“教训教训”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吧。


    想到这里,他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一直沉默不语的名导李砚,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地开了口:“哦?孟舟总,久仰大名。在座诸位,有没有谁见过她的真容?”


    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王坤和张蓉都摇头,这位林氏和孟氏的年轻继承人,神秘得连一张公开照片都找不到。


    李砚的目光落在林初夏脸上:“小林总是孟舟总的妹妹,这相貌倒是可以来我电影里客串客串。”他挑了挑眉,畅想了一番:“妹妹如此,想来孟舟总的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这个片场皇帝,上位者的口吻,以审视演员般的挑剔讨论林孟舟,让林初夏莫名不太舒服,她放下汤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的长姐不混娱乐圈,容貌不过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更无需惹来他人的点评和置喙。”


    一句话,直接将李砚堵了回去。


    他尴尬地笑了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悦:“早就听说林家二小姐性子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内心压根没有将林初夏当一回事。


    林家那位二世祖而已,能有什么本事,他和王坤同样的不屑。


    张蓉在一旁心里急得直冒汗,今天来,就是为了拿下李砚《雾锁连城》电影的女主角。这位天才导演的作品,既叫好又叫座,还容易拿奖,谁不是挤破了头想上?林初夏这个小祖宗,一句话就把人得罪了!


    这下好了,她家白依还冲什么奖,拿什么大满贯,以后牢牢焊死在女二角色上了。


    饭菜陆续上桌,香气四溢,白依拍了一天的戏只吃了点水果,脸色不太好。


    然而,满桌珍馐,却无人动筷。


    林初夏不明所以,见白依脸色微白,便起身为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先暖暖胃?”


    白依怔了怔,她怎么知道自己有饭前喝汤的习惯?


    “小林总。”张蓉连忙在一旁压低声音提醒,“还没到动筷的时候。”


    林初夏一愣,扫视餐桌一圈。只见李砚正双手合十,捻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无上本师即佛宝,无上救护即法宝,无上引导即僧宝,供养皈处三宝尊。”


    念毕,他才放下佛珠,一脸慈悲地对众人道:“好了。饭前念诵一遍《供养偈》,这样我们这一餐可以积累无量功德。”


    林初夏:“……”


    她看着桌上那些明显是现杀的活物,没有一道符合“三净肉”的标准,再看看李砚那张悲天悯人的脸。


    功德?


    她刚夹起一块肉,肥头大耳的王坤便大叫一声:“等等!”


    他谄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般的小黄纸,递给李砚:“李导,您忘了这个。”


    “哎呀,还是王总细心。”李砚含笑接过,对着自己盘中的肉,又念了七遍咒语,最后吹了口气。


    “如此,我面前的这盘,才可以安心食用了。”


    这是什么名堂?林初夏自诩自己的玄学造诣深厚,竟看不懂这些现代人的操作。


    “《吹肉往生咒》。”小孔雀系统吱套在她识海里解释,“给那些既想吃肉,又怕担杀生罪过的人用的,自我安慰罢了。”


    又想满足口腹之欲,又要立虚伪的慈悲牌坊。


    看着王坤在那点杀完活物,然后虔诚念咒完,再一口吞下半活的海鲜的模样。


    林初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啧了声:“我看是作孽。”


    她夹起面前的一块熟肉,念都不念,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放进了嘴里。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里留。看来王总的修炼还不到家啊。”她一边嚼着,一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桌人听清。


    王坤顿时面如猪肝色。


    白依对此却见怪不怪。她那双冷艳的桃花眸里,不起一丝波澜。


    在这个圈子里,比这更荒唐的事多的是。她甚至见过有公司要求旗下艺人每日开工前,必须把老板的画像摆在神明的下方祈福,然后绕圈跳大神,否则不准上戏。


    “小林总,别奇怪。”张蓉在一旁压低声音解释,“越是这种地方,越信这些。”


    名利场,本就是最大的玄学信徒聚集地。


    越是权贵名禄的地方,在常人看来越是“迷信”,而在娱乐圈这个名利最为集中的大染缸,更是崇敬玄学。


    不愧是香都,林初夏这才对自己穿进一本“玄学娱乐圈”小说,有了点实感。


    只是,嘴里的肉,瞬间没了滋味。


    “我去一趟洗手间。”她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等她回来时,包厢内的气氛已经变了。


    王坤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正对着白依,手里的酒杯几乎要戳到她面前:“白影后,不喝就是不给我王某人面子!你看我都干了有几十杯了,你才一杯!怎么,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李导?”


    林初夏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王坤面前那把紫砂玉壶上,那壶口,正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不正常的红色雾气。


    有古怪。


    她心头一凛,再看白依,已是眼神迷离,双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她喝了那壶里的东西?”林初夏的声音骤然变冷,目光如刀,直刺向张蓉。


    张蓉被她那陌生的眼神慑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依依她……平常就是一杯就上脸,不胜酒力。”


    林初夏这才稍稍放心。


    李砚也半眯着眼,转着佛珠,对白依施压:“白小姐,这部电影也不是非你不可。但今晚这个局,你只喝一杯,未免太不识抬举。”


    他考虑过请孟知意,但对方太火,更主要是孟知意演的《宫城计》就是《雾锁连城》的剧版,同一个女主没意思,孟知意的长相也不符合这部电影的女主要求,他便瞄准了白依。


    却有心借此搓一搓白依的傲气。


    王坤见状,更是得意,他手把玩着酒杯,目光黏在白依身上,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胖头蛇。


    “白影后,这杯我先干为敬!”


    一杯饮尽,酒杯“哐当”一声磕在桌上,王坤斜着眼睛,步步紧逼:“现在,该给李导这个面子了吧?”


    白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捏紧了酒杯。就在她屈服,即将举杯的瞬间——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攥住。


    林初夏不知何时已坐回她身边,身上那股清冷的古沉木香,瞬间隔绝了包厢内浑浊的酒气。


    白依呼吸一松,微微错愕,轻轻睁开双睫,是林初夏吗?熟悉又陌生。


    林初夏抬眼,直视着王坤,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白小姐胃不好,这杯,我替她喝。”


    “你?”王坤指着她,嗤笑一声,“小林总,我不是说你,咱们这圈子,挡酒,也得看身份。”


    “我是她的……未……”林初夏刚要开口,张蓉拼命使眼色,白依的心也跟着一跳。


    “……未来助理。林初夏话锋一转,说得理所当然,“贴身的那种。白小姐她,离不开我。”


    白依:“……”


    林初夏没有酒杯,便顺势拿走了白依面前那只。


    酒液斟满,她看都未看,对着杯沿那抹鲜艳的口红印,仰头,一饮而尽。


    白依的呼吸,蓦地一滞。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初夏的唇,精准地覆上了自己留下来的印记。


    喝完,林初夏还伸出舌尖,极轻地舔了一下唇角,像是在回味什么。


    白依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醉,轻拍了拍脸,却感觉自己脸颊温度烫的吓人。


    林初夏两杯喝完面不改色,继而端起酒杯,指尖若有似无地蹭了下白依的手背,就在触碰的瞬间,她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白光,白依体内那股澄澈的灵气顺着指尖涌来,像清泉注入丹田。


    一丝丝一缕缕,进程比握手缓慢,但好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好个人体灵气宝库。


    林初夏在心中感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多看白依一眼,只将目光投向了主位的王坤。


    白依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蹭到自己的手,但林初夏的目光似乎看都没看她,只“铁骨铮铮”的和场上的人角逐。


    她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可垂在桌边的手,却不自觉地蜷了蜷,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湿巾,去擦拭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


    “王总号称千杯不醉,”林初夏再次仰头饮尽一杯,白酒入喉如饮清泉,没一丝灼痛感,和喝水无异:“今天敢跟我喝个尽兴?”


    张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早就听说这位林二小姐一无是处,就是很喝酒,没想到竟是如此海量!这不去公关部,真是屈才了!


    王坤连干三杯,面不改色,只是眉毛挑得更高了:“小林总,有意思。”


    他又倒满一杯,目光却依旧黏在白依身上:“白影后,当真一杯都不给李导面子?”


    他还是不死心,想灌白依的酒。


    然而,林初夏却像个不知疲倦的战神,他倒一杯,她便跟一杯,寸步不让。


    王坤一阵头大,这从哪儿冒出来的程咬金?


    “白依,你没事吧。”又灌下几杯在她看来与白水无异的酒后,林初夏侧过身,状似关切地看向白依。


    身旁的女人仰起脸看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里,果然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神迷离,似是失了焦。


    “……没事,我还好。”她说话的语调都慢了半拍。


    很好,醉了。


    林初夏心中一定,轻轻地握住了白依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体贴:“我扶着你,小心些。”


    桌上,她面不改色地继续与王坤推杯换盏。


    桌下,她开始心安理得蹭灵气,在桌子下和白依十指相牵,灵气源源不断涌入,另一只手举起酒杯继续喝,一杯、两杯、三杯……


    李砚坐直了身,伸手要去拿王坤面前那把紫砂玉壶。


    王坤脸色骤变,想也不想便伸手按住,语气急切:“李导!我……我还能喝!”


    那反应,过激得像是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李砚以为他这是小气自己的古董藏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王坤自知失态,连忙打着哈哈,眼珠一转,将矛头重新对准了白依。


    “光喝这种酒有什么意思!”他拍了拍手,命人呈上一坛陈年女儿红,亲自揭开封泥,将酒液注入那把紫砂壶中。


    一时间,醇厚的酒香混合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在包厢内弥漫开来。


    “白影后。”他举起那把壶,壶嘴对准了白依的空杯,“这坛女儿红,埋了二十年。这个面子,你总该给吧?”


    就在酒液即将倾倒的瞬间,林初夏眼尖地瞥见,壶内深处,闪过一道妖异的紫红光芒。


    白依刚要接杯,林初夏突然上前一步,“不小心”撞到王坤的手臂,哗啦一声,酒洒了半杯。


    “抱歉,王总。”林初夏顺势拿过酒杯,唇角却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我还没喝尽兴呢,怎么,刚才的比试,您这是要认输了?”


    不等王坤反应,她已扬声命服务员取新的酒:“我要你们这最好的酒。”


    服务员恭敬说聚仙楼最好的酒是04年份安瓿酒,单瓶价格约118万人民币,今天给小林总打打个折,一百万。


    林初夏:……!!!


    她颤着手递上原主的卡,服务员刷得很快,垂眸微笑说了句:“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


    林初夏怅然所失,觉得有什么正离自己远去,等回过神来,服务员已用专属的开酒工具,打开了安瓿酒。


    香泽飘远。


    林初夏咬了咬牙,“既然王总这么大方,这瓶我请,也算替我家老板,谢谢您了。”


    白依:“……”谁是你老板了。


    林初夏拔出瓶塞,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就在倒酒的间隙,她指尖掐诀,极快地在瓶身上虚画了一道无人察觉的符箓。


    “王总,我帮您满上?”她举着价值不菲的04年的安瓿红酒,作势就要往那紫砂玉壶里倒。


    “别!”王坤果然急了,一把抢过酒瓶,“我自己来!”


    果然有古怪,但没关系。


    林初夏眼看着王坤小心翼翼地将安瓿酒倒入壶中。在她天眼之下,那道金色的符文,如活物般顺着酒液攀附上了紫砂壶的内壁。


    壶身那古朴的暗纹,开始隐隐发亮。


    “王总这壶,确实神奇。”林初夏忽然笑了,她端起酒杯,慢悠悠地说道:“可惜啊,漏子堵不住了。”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话音刚落,那紫砂壶身,竟真的“咔”地一声,迸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纹!


    王坤脸色骤变,宝贝似的捧起细看,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起了纹路,没有裂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放下心来,再看林初夏,脸颊微红,却眼神清明,这个林小祖宗怎么这么能喝?!


    王坤觉得自己像被牛皮糖缠住了,还甩都甩不开的那种。


    他嘴角发苦,林初夏却继续邀请他。


    “一百万的安瓿酒,王总不给个面子?”


    李砚本就对王坤不满,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王总,我可都没这个口福。”


    “喝!继续喝吧,王总。”张蓉也看出来一点门道,在旁看好戏,看向林初夏的目光深不可测了起来。


    果然,行行出状元,小林总简直就是酒中魁首。


    王坤被架到此处,只得硬着头皮一杯杯地猛灌,他的呼吸开始紊乱,眼底泛起诡异的红光。


    林初夏唇角微勾,透过天眼,她能清晰地看见,那紫砂壶里被符咒逼得无处可逃的“东西”,正随着他喝酒的动作,微微搏动,欲挣扎出来。


    快成了。


    林初夏面不改色地饮下又一杯,入喉的烈酒,早已被她用灵力悄无声息地化作水汽,自指尖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白依其实没有醉得那么彻底,酒精上脸,是她的老毛病,意识却还清醒得很。


    所以她看得清清楚楚,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身边这个人,一边在桌上摆出为她冲锋陷阵、喝酒不要命的样子。


    一边却在桌下,暗戳戳地与她十指相扣,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指尖的每一次轻刮,都像羽毛,带着细微的痒,从皮肤一直传到心底。


    带着不容错辨的,属于“林二世祖”的轻挑与熟练。


    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白依心中,那刚刚因为挡酒而升起的一丝丝怔忪和那一点点莫名的酸胀,蒸发了一半。


    与此同时,桌下,林初夏握着白依的手,又紧了紧。


    白依指尖微蜷,轻轻挣了一下,没能挣动。


    不由脸热暗自啐了口,“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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