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灼檀躺在床上,二护法坐床边给她上药,许是没睁眼的原因,药粉撒偏不少。
有些药粉进了嘴里,余灼檀砸吧嘴巴也没吭声,结果被人拍了脑袋。
“吐出来。”
余灼檀没听她的,甚至还想舔唇边残余粉末,还没张嘴就被人捏住嘴巴。
“不听话我就要关你了。”
余灼檀无辜眨眼,可面前的人看不到,或是觉得无趣,她整个人都松软下来,恹恹趴着。
荆墨滟睁开一只眼又闭上,从袖中拿了锦帕替不省心的小疯子擦嘴。
“尊上对那人态度暧昧,你何必如此直白,旧日伤还未好全,如今又新添,你的身体又不似我。”
那日五位长老一起受罚,戚吾刚罚完就惦记着魔宫的大小事务,姚玲则憋了一肚子气,伤好些就跑去妖域找麻烦,五护法身子最弱,如今还瘫在床上。
而余灼檀喜欢折腾自己,把自己又折腾得领了罚。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不过余灼檀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每次都将自己往死里整,荆墨滟也不能时时看着。
她偏头看着床边闭眼的女子,女子手上的紫玉珠串衬着雪色皮肤,动作时能看见一两块折光的白鳞。
余灼檀忽而抓住她的手腕笑,“阿墨又要蜕皮了吗?”
荆墨滟任她攥着,“嗯,所以不要再任性了,没有你谁来护我?”
余灼檀将荆墨滟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侧,她的体温比常人高,可荆墨滟不一样,她来自灵气浓郁的极寒之地,是冷血的动物。
这样冰冷的温度让余灼檀十分眷恋,她小猫似地蹭了蹭,“谁敢伤你,我就烧死谁。”
余灼檀语调轻快,似乎只是些闲聊的闲话,荆墨滟摸摸她的脑袋,随即一声叹息,“离那人远些吧。”
荆墨滟对她纵容,如今却因一个酷似剑尊的炉鼎对她百般嘱托。
她张嘴在荆墨滟手腕上咬一口,血色渗出。
“看来有人不领情呢。”荆墨滟无奈。
余灼檀在她的笑意里松了嘴,舔了舔被她咬破的伤口,“我只是想为尊上除害而已啦~”
“再这样尊上把你当害除了。”
手上的伤口迅速合拢,荆墨滟捏住余灼檀的嘴巴,“睡吧,你也累了。”
余灼檀本来不困,但被人哄着就闭了眼睛放松精神。
在她睡下后,荆墨滟起身来到了沈昳容的小院前。
彼时的沈昳容正给小白做猫窝,她找了一个筐子,又将自己不要的衣服铺在里边,小白本在她旁边喵喵叫,突然弓起身子朝着院前哈气。
沈昳容反手摸猫头,转身又见院前站了人。
她忍不住嘀咕,“好多人啊。”
一个两个的往这跑干嘛,宋音后宫千千万,何必盯她一枝花呢?
她冷着脸问,“护法大人找我何事?”
荆墨滟睁眼看着那张与故人过分相似的脸,内心也涌起了余灼檀一样的担忧。
她笑笑,“老四冲撞了您,我来替她赔个不是。”
沈昳容前几日见过,知道她是二护法,鉴于黄俪对二护法评价尚可,沈昳容打开门迎她进屋。
沈昳容冷着一张脸给人泡茶,又不时瞅人闭起来的眼睛。
说实话,她挺好奇的,眼前这位似乎是某种妖兽。
察觉到沈昳容视线,荆墨滟轻笑一声,“确如您所想,我不是人,是蛇妖。”
这妖如此坦诚,沈昳容想问的东西就更多了,她刚想笑着套近乎,又想起宋音那张冷脸。
她刹住自己的笑,“您的眼睛不好吗?”
“从前被人伤了。”
“是谁?”
沈昳容突然止住,她与眼前这位二护法并不熟稔,这样刨根究底很冒犯。
“抱歉,您不用回答我。”
荆墨滟微低着头笑,“是尊上。”
“尊上年少时为救一人抢走与我伴生的九魄雪莲,伤了我的眼睛。”
荆墨滟睁眼看向沈昳容,可对面只是露出讶异。
沈昳容,“那您为何?”
沈昳容看着荆墨滟的脸,如霜似雪,又带着几分属于妖的野性美。
想起原著的后宫走向,沈昳容觉得或许是一段相爱相杀的老套剧情。
沈昳容皱着眉。
想起往事荆墨滟还是后怕,她叹气道,“那时灵智初开,懵懂间想要抢回雪莲,我一直追着尊上,好几次就要将人杀死。”
荆墨滟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尊上就是尊上,在这场追猎中她越来越强。”
沈昳容抢答,“然后尊上心善放过您,您深受感动,是吗?”
反正沈昳容看的那些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她骄傲挺起胸膛,对这猜想很有自信。
荆墨滟笑着摇头,“变强的尊上一剑将我砍成两段,我叼着断掉的蛇尾狼狈逃窜了很久。”
“最后我躲进一个小神庙里但还是被她找到,我以为我会死,但那时的尊上用剑指着我,给了我两个选择。”
“为她效命,或者死。”
茶凉了,沈昳容失了神,她似乎能看见当时情景,恍惚间又回过味来。
荆墨滟说得简单,但背后的惊险何止万分。
前世死前,宋音浑身是伤,碎裂的灵根也未完全恢复,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才能从这蛇妖口中逃生。
她本不用受这些苦楚,费尽千辛万苦拿到的九魄雪莲只是为了一个对她不好的师尊。
沈昳容心中伤感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这蛇妖在窥探她。
但这样一个妖怪留在身边,不危险吗?
沈昳容观察着荆墨滟的表情,“您不恨吗?”
荆墨滟低声笑了出来,“为何要恨?妖比人纯粹,崇尚强者,显然尊上是一个强者。”
沈昳容望着那双未睁的眼,“若是尊上不再强大呢?”
野兽的直觉让荆墨滟察觉到了那分小心潜藏的敌意。
她觉得很有意思,“看来您真的很喜欢尊上。”
沈昳容没有否认,她凝视着眼前的猛兽,眼神越来越冷。
这是她重生以来,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第一次露出这样锋利的眼神。
荆墨滟被盯着,不知为何记忆又回到了过去那座小神庙里,长剑抵着她的咽喉,剑光太冷,她连张嘴嘶吼的勇气都没有。
惊雷炸响,神庙中残破的神像被照亮,那双赤瞳将她钉在原地。
而现在这炉鼎的眼神与过去重合。
荆墨滟无法保持从容,原本她觉得只是这张脸危险,如今来看不仅是脸。
这个炉鼎不能留在尊上身边。
荆墨滟缓过劲又戴起温柔假面,“主子不必担忧我的忠诚,今日来此只是代妹赔罪。”
“不过尊上近期闭关,主子可能要闲上一阵,若是觉得无聊,可去景文阁览书。”
沈昳容收回眼神,“我并未怪罪四护法,她只是同我玩闹,那景文阁?”
“景文阁内藏书万千,或对您的修炼有所助益。”
沈昳容想起了颈后的鼎印。
黄俪口述自比不得书籍的记录,或许对炉鼎足够理解的话,她就能找到相应的破解之法。
只是这妖物为何单单提起这个?
见沈昳容听了进去,荆墨滟起身,“属下忙碌,便先行一步。”
沈昳容点头。
桌上的茶水未动,沈昳容盯着茶杯里的倒影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收拾一番去了景文阁。
景文阁共有七层,因为修为限制,沈昳容只能翻看第一层的书籍。
一路看过去,沈昳容只觉得这里的书收录挺全,各路仙门的历史、基础的功法心法、炼丹炼器阵法符咒应有尽有。
景文阁在内宫,偌大的书阁里只有她一个人,冷清到不行。
准确来说这内宫里就没几个人。
这样也好,免得遇到徐浪之流。
好在书架上都有分类,沈昳容很方便就找到了想要看的书籍。
这书是介绍各种特殊的体质,沈昳容直接翻到了炉鼎那个大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书上还真有鼎印的解法。
沈昳容目光热切起来,她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她又不信邪地捡起来看,事实证明她没看错。
无力地靠着书架坐下,掉落在脚边的书页开在关键那一页。
书上明白写着:破开鼎印有两法,其一:炉鼎修为超过主人,资质欠缺可试其二。
其二:通过逆双修之法采补主人,直到修为超过主人。
注:其二风险巨大,可能被主人打死,慎用。
沈昳容红着脸将书塞回书架,她不明白什么逆双修,但她明白双修。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回去的时候沈昳容脚步虚浮,因剑被熔毁,她折了隔院的枯枝代替。
枯枝太轻不如剑趁手,可后来沈昳容发现是她的心太乱。
心乱无法练剑,她打了水给自己洗脸。
洗完对镜一照,镜中人脸上的红色夺目。
颓废地坐在书桌前,静默许久后沈昳容又想起那个未继续下去的梦。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难不成,我真有非分之想?”
可现在不管她有没有,她和宋音之间简单的师徒关系已是扭曲得不成样子。
梦中的宋音像以前那样唤她师尊。
不、那不一样。
宋音从来都是端持温柔,规谨守礼的。
那双眼睛不会像梦中那般潋滟,勾人魂魄。
沈昳容默念清心咒,终于将那些旖旎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沈昳容啊沈昳容,要向不良诱惑说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