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影的眸光清寒,在空寂的静室中逡巡了良久。
但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守阵的傀儡们也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迟清影并未阖目,就这样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去查探自己的丹田。
甫一探入,迟清影的心就猛然向下一沉。
丹田内,方才那股狂乱冲撞的灵力,竟然真的像是被无形之手抚平,此刻正温驯地自发运转着,平和而安稳。
仿佛不久前那遍及全身的剧烈痛楚,只不过是一场幻梦。
指尖无意识地蜷紧,迟清影垂眸,按在自己犹自窒闷的心口。
到底方才突然的灵力失控是错觉?还是,当真有人——
静默在冰冷的夜色中蔓延。迟清影掐指,算了下时辰,倏然起身。
衣袂微扬的刹那,十八尊银白傀儡齐齐化作流光,就地消失。
悬浮于顶的地阶法器也敛去光华,悄然没入了他的袖中。
走出静室,已过三更。
院门外,值守的护卫们依旧如长枪般挺直。
忽见幂篱素影深夜而出,几人连忙垂首恭立。
“仙子安好。”
迟清影步履微顿。
“方才可有异动?”
垂纱轻笼,夜风拂过,幂篱下传出的声音却无半分低闷。
只如寒泉清越,霜雪初融,清越泠泠,直透心魄。
美得不似凡尘之音。
此处的护卫何曾听过仙子开口?只觉那声音撞入耳中,心神都似被冰泉浸过,激得一个激灵。
为首之人慌忙应答,喉头却发紧,竟磕绊了一声。
“回、回仙子,没有!一切安稳。”
幂篱之下,迟清影沉默一息,未再言语。
他那霜白的衣袂掠过夜色,已然远去。
护卫们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抹清冷的背影,心口仍砰砰在跳,又有困惑生出。
仙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方才……方才他们又可曾失仪?
好不容易敛住心神,护卫们思及职责,回身要重新站定——
“嗬!”
又有护卫险些被惊了一跳。
一个木制小偶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于他们眼前,仅及膝高,面无表情地捧着几块光芒温润的金玉。
正是打赏。
迟清影早已行至了守灵厅。
他自然清楚,友人安排在此处的护卫虽修为不过炼气,却天赋特殊,个个耳力通玄或五感非凡,对四下的生息最是敏锐。
纵使不如迟清影的傀儡精密,也绝非易瞒之辈。
然而,无论是机关造物,还是这些身负异能的修士活人,都对方才的异动毫无察觉。
指腹无意识地捻过那冰冷透明的傀儡丝。
当真是……错觉么?
灵堂寂寂,素帷低垂。
凄白月光之下,熟悉的尸身仍枕在原处,杳然未动。
迟清影立在灵台之前,清冷目光沉沉落下,与那人无声相望。
没有。
那双瞋黑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
*
清早,方逢时刚一起身,便听闻了这个消息。
“前辈寅时就醒了?”
少年一双杏核似的圆眼里盛满了惊疑,颊边浅浅的梨涡也隐了下去。
他心头一紧。
莫不是昨夜前辈伤势反复,身体不适……
正有忧心,他又听闻,迟清影竟是在子夜去过灵堂后便离府外出,至今未归。
“前辈去哪里了?”
方逢时声音轻而急,如同被惊扰的幼雀。
桌案另一侧,一身紫衣的年轻修士眉心微拧,那身张扬的贵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小执洲。”
“小执洲?!”
方逢时听闻,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纤细的指节微微泛白。
“那怎么行?”
昨日北境告急、异魔肆虐的求救之地,正是小执洲!
少年脸色霎时褪去血色,嗓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前辈……前辈是去除魔了?可是他只身一人,身体还没恢复——”
傅九川抬眸看他,神情更有一分复杂。
他指节轻叩了下茶盏沿口,缓缓道。
“小执洲北境的异魔悬杀令,已结了。”
方逢时不由愣住:“已结……?”
“前辈居然真的一个人,除杀了异魔?”
这脱口而出的疑问,绝非是对迟清影实力的质疑。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方逢时深知异魔有多么恐怖。
这些凶魔不仅杀伤力极强,其防御也坚固得足以令人绝望。
它们那身黏糊的腐肉,却仿佛远胜铜皮铁骨。
但凡未能结成金丹的修士,连在其皮肉上留下一丝划痕都是奢望。
甚至即使是金丹真人,真正能击伤异魔的,也堪称是凤毛麟角。
非得是攻击力极强的少数佼佼者,才能将异魔重创。
而迟清影却并未结丹。
直到半月之前,自寒潭历练归来,他也才刚刚突破了筑基中期。
虽然有令人惊叹的银傀傍身,但过往数载的除魔之路,迟清影也都是与挚友一起,配合郁长安那锋锐无匹的冲霄剑意,方能将异魔真正斩灭。
——此等战绩,已然是惊世骇俗的壮举。
要知道,四洲研习机关傀儡的修士何止万千?
但他人的傀儡无论多么强悍,往往只是沾染到一下蚀气,就会直接腐坏,灵光尽灭。
唯有迟清影自己炼制的银白傀儡,才能不惧应对异魔。
甚至能将蚀气吸纳至傀儡之中,救下那些被腐蚀的修士性命。
过往的太多淋淋血案早已证明,这四洲全域,绝大多数的修士在异魔面前,都只不过是送上门的肉餐。
唯独迟清影与郁长安。
曾于此至暗,携手劈开过一线生天。
可现在,郁真人已经……
方逢时不解:“前辈炼制出了新傀儡么?居然连异魔也可以杀灭——”
话音未完,院外忽然传来了些许喧闹声。
方逢时回头,就见一名玄甲护卫疾步入内,向傅九川单膝触地,声线沉肃。
“殿下,灵堂外有数人聚集,皆言,郁真人未陨!”
他气息微促,却吐字如钉,迅速将一切情况禀明。
“多人声称,郁真人的身影今日重现小执洲,剑光裂魔云!现下众人群情激荡,皆追问停灵吊唁之事,当如何处置?”
“重现小执洲?”
怎么可能?
方逢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借机生乱,扰逝者清净。
但一旁的傅九川抬手虚按,已然压下了所有躁动。
“稍安。”
“我已遣人前去查清。”
他那一贯张扬的眉眼间,此时更多一分世家大族的贵气稳重。
“今日在小执洲北境,迟兄以雷霆手段击穿了异魔要害。所用之力,正是郁兄生前亲手赠予他的无匹剑意。”
方逢时倏然怔住,唇瓣微张。
……原来如此。
“此番误会,我自会去向众人言明。”
傅九川起身,他目光投向远处灵堂的招魂幡,眼底的痛惜与锋芒交织,毫不掩饰。
“世人皆盼郁兄生还。此心拳拳,我亦如此。”
“只是那道剑意。”
傅九川低叹一声。
“那本是郁兄专程留给挚友护体所用,如今,却被迟兄祭出,庇佑这北境苍生。”
“二位高义,实是我辈望尘不能及……”
方逢时喉间发紧,少年清亮的眼眸低垂下去,却难掩其中翻涌的哀伤。
前辈他……
这念头一起,便沉重得让人几乎不敢细想。
昔日同行之景历历在目,郁真人待前辈,有多么悉心关照,又是如何以命相护。
而今,铭旌低垂,世间却只余迟清影一人。
那一袭素衣如雪,孤身扛起故人未竟的遗志,踽踽独行于这天地之间。
……他又会有多么思念郁长安?
*
迟清影并不知道旁人都在想什么。
他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郁长安,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就连那道属于对方的剑意,此时也随着主人身死道消,没有激发出半分共鸣。
随着异魔轰然倒地,翻涌的黑浓蚀气被银白傀儡尽数吸纳。
于残忍凶魔口中被救下的人们劫后余生,他们颤抖着回神,痛哭、庆幸,最终化作一片朝着迟清影跪拜叩谢的浪潮。
迟清影静立着,幂篱遮去了向他投来的诸多目光。
面对这汹涌的感激,他却唯有沉默。
尽管除魔三载,可是对这种事,迟清影并没有多少应对经验。
以往,都是郁长安在前,替他接下一切。
除了众人皆知的清冷性子,迟清影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什么英雄义士。
所以他从不曾真的去领受这些。
如今,对众人的山呼景仰,沉默便成了他唯一的回应。
目光扫过人群,迟清影的视线落在一人身上。
——是几日前,曾出现在仙门大比上的一位年轻剑修,修为已达半步金丹。
一袭雪色穿过了自动分开的人群,迟清影径直行至那人面前,素手微抬。
一方刻满玄奥纹路的阵盘于他的掌心无声浮现,幽光流转。
“引魔阵。”
清冽的嗓音响起,无波无澜。
“布于巽位灵脉交汇处,阵盘深埋九尺。”
半身浴血、正在崇敬望着他的年轻剑修听闻,却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仙门大比时的猜测,竟被证实了!
此次仙门大比不同以往,其核心斗场正设在一处完全独立的镇邪秘境中。
众多参与的仙门修士,则以斩杀其中的异魔数量而论排名。
而引魔阵,正可置于四洲各个灵气充盈之地。
一旦有异魔来袭,阵法激发,便能将其强行传送进镇邪秘境,免去一场生灵涂炭。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引魔阵法竟能抵御蚀气侵蚀,长久运转!
这位半步金丹的剑修当时便有猜测——
此方世界,能造出此等不惧蚀气的阵法核心者。
除了以银白傀儡闻名四洲的迟道修,还会有谁?
而四洲各地,异魔肆虐之势渐缓。
恐怕也正和这对名动天下的挚友有关。
应是他们在除魔路上,不断于各地布下引魔阵,将可能再次出现的异魔引入秘境。
才给了诸多城池一个喘息的机会。
此次仙门大比落幕,镇邪秘境并未封闭,各大宗门仍然可遣派弟子入内历练。
如此,既能让年轻天骄磨砺修行,同时也能庇佑四方生灵。
得此一双挚友,实乃四洲之幸!
……纵使今日,已永失其一。
“是!定不负恩人嘱托!”
剑修忙应下此事,用负伤的双手将阵盘接过。
而迟清影交代完毕,便没有停留。
众人千恩万谢,欲献重礼,但迟清影也只取走了悬杀令。
令牌上黑金光芒一闪,任务结清的消息便已传回了各大洲盟。
回到暂居的院落,迟清影一踏入,就见一道少年身影快步迎上。
“前辈!”
方逢时仰起脸,那双杏圆的眼眸望着迟清影。
即便早已得知除魔功成,那份揪心的担忧却丝毫未减,清晰地写在少年脸庞上。
“您无事吧?”
傅九川也紧随上前。
他目光掠过方逢时仔细为人探查的动作,见少年神色稍缓,才眉峰略展,稍稍放下心来。
他深知方逢时虽然看似脸嫩,其实却是北洲丹云宗百年一遇的炼药天才,还是难得的丹医双修。
迟清影之前的伤势,也多由其照料。
傅九川适时开口:“迟兄,方才有客人来访,自称是您家中亲友。”
他侧身向偏厅方位示意了一下。
“傅某认得,随行的那位年轻护卫,的确曾在您身边见过,便先将客人请去奉茶了。”
迟清影微一颔首,径直走向了院中。
身后,方逢时望着他削瘦的背影,忧色未减。
前辈损耗甚巨,又遭逢重创,此刻仍显虚弱。
还有一事……他们尚未告知。
仙门正道,各方势力已重整旗鼓,准备再度发起清剿魔教的大战。
两人商议后,还是决定暂缓将此事提及。
毕竟,郁长安正是陨落于征讨魔教的路上。
而此番行动,亦是要为天下第一剑报仇。
他们还是担心……
这消息会再次撕裂前辈尚未愈合的伤口。
*
不过,迟清影对此并非全不知情。
在回来路上,那道烙印着魔教秘纹的加急传讯飞书,便已破空而至,落入他的袖中。
但迟清影并没有打开。
此刻他踏入偏厅,厅内等候之人立时起身。
来人折扇轻合,躬身行礼,姿态是无可挑剔的俊雅风流。
迟清影步履未停,径直掠过对方身侧,于主位落座。
等候的人见状,便捏碎了一枚指间的骨戒。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张开,将偏厅笼罩。
刹那间,窗外喧嚣的蝉鸣、远处的风声,都戛然而止。
此处已被彻底隔绝,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窥见。
易别柳这时才开口。
“少主。”
他本是天生笑面,这时却敛了惯常的慵懒,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仙门十二宗联军已至,距我教总坛不足千里。魔域外城刚刚遭遇异魔肆虐,三十六处哨卡已损毁近半。眼下,正是防御空虚之时。”
“尊主仍在幽冥渊闭关。教内两派争执不下。太上长老一脉主张封死九幽入口,暂避锋芒;左护法则欲倾巢而出,誓要让仙门付出血的代价。”
言罢,易别柳抬眼望向主位。但那霜白的身影依旧静如寒潭,毫无波动。
甚至连幂篱都没有摘。
“……少主?”
垂纱之下,终于传来迟清影的嗓音,冷冽似寒泉浸玉,不带一丝温度。
“停灵尚有五日。”
易别柳不由变色。
“您当真要一直守着他?”
即使易别柳是知晓少主真实身份的寥寥数人之一,他也全然看不透这位的心思。
自三年前,少主离教,众人本以为他是为了寻找契机,突破瓶颈。
谁知他却和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一起,除魔卫道整整三载。
直至如今,少主居然还一心扑在那个碍眼的正道修士身上——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易别柳刚要再劝,却听少主忽地开口。“噬魂虫,唯魔教秘库所有。”
“谁动的手?”
易别柳呼吸一滞,折扇的玉骨在掌心里捏紧。
“您……是要清算?”
迟清影的语气平淡,却令人瞬间背脊发寒。
“郁长安死于噬魂虫。”
而执掌魔教蛊毒堂的,正是他易别柳!
一股极致的危险感瞬间攫住了易别柳,他瞳孔骤缩,刚想动作,身体却已经被无形的丝网死死缚住。
剧痛袭来,他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
那只执着折扇的右臂,竟如同沙垒崩塌般开始无声溃散!
紫黑色的诡异蛊虫如潮水般从他袖中涌出,却又在脱离躯体的刹那暴毙,簌簌掉落在地面,顷刻间铺了薄薄的一层虫尸。
——易别柳的身体,竟是整个由蛊虫拼聚而成的。
他的身后,那个始终如同影子般毫无存在感的遮面暗卫,不知何时却已无声迫近,灰色的眼眸自遮面的绷带之上抬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暗卫看起来并未如何动作,却让易别柳半边身躯的蛊虫都近乎失控。
“不、不是我!少主!”
易别柳痛得声音都变了调,惊恐与剧痛撕裂了他优雅的假面。
“噬魂虫乃教中至毒……属下绝无资格染指!”
直至那溃散的蛊虫几乎蔓延到肩头,迟清影才淡淡抬手。
年轻的遮面暗卫当即垂首,默然后退,重新回到了阴影深处。
易别柳几近跪倒,半边身子空荡,冷汗浸透华服,再不见半分翩翩风度。
“属下、属下即刻去查。”
他声音也在抖。
“一有消息,定当立刻回禀少主!”
迟清影的目光掠过,冷冷地睄了一眼他周身因剧痛而失控翻涌的魔气。
“避开仙修,隐好魔息。”
“是,属下明白!”
易别柳冷汗涔涔,闻言如蒙大赦,跌撞起身,当即告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迟清影方道。
“无问。”
阴影中,遮面的青年无声上前。
他身姿挺拔,罕见的灰色眼眸沉穆而清俊。
那本该是张英挺的脸庞,下半部分却被层层灰白的绷带包裹,连瘦削的下颌都裹得很严。
显得有些怪异,却又有种古怪的孤寂,让人一时居然很难注意到他。
就连他单膝向下,抵住地面的动作都没有任何声音。
无问跪立抬手,奉上了一枚黑色的玉符。
迟清影信手接过,皎白的长指探入漆黑玉符,从中取出了一卷薄如蝉翼的锦帛。
锦帛上看似空无一物,迟清影目光扫过,却漠然道。
“不会是他。”
无需易别柳,暗卫早已将情况查明。
所有线索赫然指向一人:驱使手下去动用噬魂虫的,正是魔教左护法。
“陈晦的师尊,当年欲近郁长安的身,尚不及十步,便被其一剑斩杀。”
迟清影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冷嘲。
郁长安,怎么可能那么好杀?
“再去查。”
迟清影指尖一捻,锦帛瞬间化作飞灰。
无问深深垂首,绷带下的面容纹丝未动。
下一刻,他身影微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偏厅彻底陷入了安静。
迟清影独自伫立,幂篱之下,无人能窥见他的神色。
噬魂虫。
这阴毒至极的罕见蛊虫,专噬修士元神,杀人于无形。
让被害者在被察觉之前,便已丧命。
但它也有致命限制。
必须近身才能种下。
照理说,郁长安不会让人有机会得逞。
而且他剑意凛然,元神已与剑意相容,如煌煌烈日,杀气极盛。
即使噬魂虫也不一定会有用。
然而——
迟清影将指节轻轻捏紧。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最怀疑的,其实并不是魔教有谁胆大包天。
而是当年,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一枚蛊虫。
三年前,迟清影初遇郁长安,便已经将这致命之物送入了对方体内。
那是他第一次对其下杀手。
但噬魂虫只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并且早已彻底断开了与他的感应。
迟清影原以为是郁长安剑意过盛,自发将其斩杀,又或者是主角光环,蛊毒根本无用。
可是三年过去。
郁长安为何偏偏死于噬魂虫?
寂静之中,无人知晓此时的心绪翻涌。
厅外,日光明朗。
迟清影默然,再度前去了守灵厅。
他一身素衣薄纱,依旧如前几日那般沉默守灵。
看在旁人眼中,仍是那为挚友哀恸至深的清冷仙修。
直至夜色又临,最后一位悼念者离去。灵堂重归于静寂。
烛火摇曳,映照着冰冷的灵台。
迟清影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回亡者身上。
可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周身的气息却倏然凝滞。
那具本该了无生机的尸身,此时居然微微动了一下。
——那惯于握剑、交叠于腹前的修长双手,竟赫然偏离了原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