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压抑的低咳在闷寂的空间中响起,迟清影眼前微晃,头晕目眩,本就单薄的身形止不住地轻颤。
下一秒,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削瘦的肩膀。
一股熟悉的暖意随之注入体内,稍稍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还好么?”
郁长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迟清影掩唇闷咳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压下喉间的痒意。
他微微摇头。
“无妨。”
郁长安没有言语,只是目光依旧紧锁在迟清影身上,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他是否有伤。
“若有天翎剑在手,方才……或许不至如此凶险。”
迟清影长长的睫羽垂落,掩过了眸中情绪。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我拖累了你。”
“清影。”
郁长安眉骨微沉,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
那瞋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我之间,何需此言?”
迟清影眼睫微一轻颤。
他低声问。
“你的剑,蕴养得如何了?”
“宽心。”郁长安的嗓音也更沉缓了一分,“仙门大比前,定可无碍。”
那就是现在还不能用。
迟清影问出了答案,心中微定。
之前在那凶险万分的异魔巢谷,迟清影故意失足,跌落蚀液湖,引郁长安来救。
虽然没能杀了郁长安,但过程中,天翎剑却被污染,如今仍然在郁长安的丹田日夜温养。
少了这把神兵,此番,自然胜算更稳。
迟清影这才放言去查看四周。
这里想必就是圣灵髓所在的空间裂缝。四周都是湿冷的山壁。
潭水已不见,空气潮湿而阴凉,却意外地可以呼吸。
迟清影看向郁长安。郁长安会意,双眸微阖,磅礴的神识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无毒。”
他言简意赅,这才将那层笼着两人的防御护罩撤去。
迟清影不动声色,收回了方才若有似无扫过对方喉咙的视线。
他正欲起身,却感觉身畔传来了一片湿冷。
未结丹的修士无法避水,之前迟清影一路靠着避水珠,但在方才与黑蛟的激战中,那雪白衣袂早已湿透。
迟清影正要运转灵力,将衣服烘干,却有宽大温热的手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按。
郁长安止住了他的动作,紧接着,便利落地帮他褪下了湿冷的外袍,动作无比自然。
迟清影想说“不必”,却又是一阵闷咳,清绝的面容更白了几分。
郁长安剑眉轻蹙,一面帮他顺气,一面已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崭新的、触手生温的法袍,不容分说地为他换上。
迟清影咳得无力,便也随他动作,只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他的视线落在某处,顿了顿,若有所思。
“……回廊镜?”
这里竟又出现了之前两人在潭底宫殿遇到过的阵法。
回廊镜的四面皆为冰封,能映出修士身影。冰镜中的影像却行止诡异,会做出与本人完全相反的动作。
若攻击镜面,幻影便会反向攻击本人。
而随着镜面逐渐碎裂分割,映出的人影也会越来越多。
迟清影在宫殿中已将其破解,此刻却又发现了熟悉的阵法波动。
只不过这次,他们并非在镜外,却似乎是直接进入了镜中空间。
原本应该环绕四面的冰壁,如今只占据一角,其余三面皆是坚硬的山石。
而此时,那仅存的冰壁上映照出的,却并非他们的身影,而是潭底那条狂暴的黑蛟。
黑蛟显然无法看到这边,仍还在矿脉废墟中疯狂咆哮,泄愤般地撞击。
“方才,是传送阵?”
郁长安问,显然注意到了进来前迟清影踏中阵眼的动作。
“嗯。”
迟清影颔首,指尖拂过冰冷的镜壁。
“看来这镜子内外,确能相通。”
不过此刻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黑蛟的等级极高,寒潭经年不散的毒瘴恐怕也是因它而生。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它离去后,再作打算。
迟清影的目光转向另一方向,洞壁的深处。
“寒晶砂。”
他轻声道,嗓音仍带一分虚弱的沙哑。
而且是更精纯、更强烈的寒晶砂波动。
“这里也有矿脉?”郁长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两人一同向内走去,穿过长长的山洞,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一颗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寒晶砂显现在洞壁上,甚至几乎堆叠成簇。
而将其裹含在内的洞壁,则是大块大块的玄冰石。
玄冰石也是一种灵材,品阶越高,则越珍稀。
寻常所见的玄冰石并不昂贵,但此处出现的,却无一不是极品。
这些如此高品阶的玄冰石甚至直接裸露在外,根本无需费力开采。
其数量之多,品质之高,甚至足以作为锻材,打造出能汇聚灵气的顶级法器——玄冰灵台。
显然,潭底所见的矿脉,不过是冰山一角。
此地才是真正的主矿所在。
无论是寒晶砂还是极品玄冰石,眼前这些宝藏都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但郁长安却异常冷静,神色毫无半分波动。
他还抬手,拦下了向前的迟清影。
“且慢,先探查。”
这一查,两人还当真察觉了异样。
一道柔和、广博、浩然无边的气息悄然而来,仅仅是吸入一丝,便让人只觉通体舒泰,灵台清明。
仿佛被最纯净的灵气洗涤,连经脉中残留的暗伤都被无声抚慰。
“这是……”
郁长安剑眉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慎重。
而迟清影的心脏已然狂跳了起来。
圣灵髓!
不会有错,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缘所在。
迟清影是极为罕见的单水灵根,比起多灵根的修士,修炼本就一日千里。
而他更拥有着绝世的特殊功法。
《万灵鲸吞大法》。
万灵,指的正是天地之间的所有能量——灵气、魔气、蚀气……
甚至,是修士的骨血精元。
没错,迟清影甚至能直接鲸吞一名修士。
将其毕生修为、精元,尽数掠夺!
而他之所以能修炼如此逆天的功法,正是因为其极为罕见的特殊体质。
迟清影是天生的“鲸吞之体”。
不过,如此逆天的体质与功法,又怎会没有限制?
例如频繁地接触蚀气,会让迟清影中毒。
又比如,他能鲸吞的修士必须是同级或更低境界者,已经结丹的郁长安并不在此列。
最致命的是。
迟清影每一次境界突破,所需积累的能量,都是寻常修士的百倍、千倍!
正因如此,迟清影能在如此年纪,便突破至筑基初期,已是逆天般的速度,更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但他却依然不满意。
只因筑基与金丹,几乎天堑之别!
这样下去,他根本杀不了郁长安。
而且悟出剑意的郁长安,感知更是敏锐得可怕。
如若两人修为差距继续拉大,迟清影体内的异样,迟早会被郁长安洞悉。
届时,不仅经脉的蚀毒暴露无遗,郁长安甚至会发现——迟清影根本不是仙修。
郁长安是原书钦定的天命之子,是日后举世公认的正道魁首。
身怀魔气的异类落到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迟清影唯一的生路,便是结丹。
唯有金丹境界的纯净丹火,方能将体内的蚀毒慢慢炼化。
他体内的驳杂力量也会熔于一炉,再无破绽。
所以,这圣灵髓。
迟清影志在必得。
他压下心头狂澜,面上依旧清冷如冰,只淡淡道。
“确是圣灵髓。”
他心知瞒不过郁长安。虽然此等上古神物,万载难遇,能认出者寥寥。
但郁长安曾在藏书库中被囚困五年,阅尽天下秘典,必然知晓其存在。
“不曾想,竟能在此得见……”
迟清影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慨叹。
“真是祸福相依,机缘难测。”
郁长安却剑眉微蹙,周身剑意无声流转,警惕更甚。
“此等至宝,必有凶物镇守。”
“未必。”
迟清影道。
“此地乃独立裂缝,隔绝万载,不见生灵痕迹。唯一入口,还是方才机缘巧合开启的传送阵。”
他有意放松对方警惕,假意检视一番:“我未发现机关陷阱。”
郁长安凝神,以煌煌剑意扫过,片刻后也道。
“确无异样。”
——他自然不知,那真正的杀机,只会在触碰的刹那才会被唤醒。
此时,郁长安还沉声道:“我去取。”
他轩朗的面容上未露半分贪婪,行动间已将迟清影护在身后。
煌明剑意织就成了一道淡金光幕,将迟清影牢牢护住,这才缓步上前。
那份周全看护,一如既往。
迟清影紧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弦绷紧,无声默数。
三、二……
就在郁长安的修长手指即将触及那团柔和光华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圣洁的光芒中,骤然渗出一股粘稠、腥冷的的灰色黏液,黏液扭曲蠕动,瞬间凝聚成了一条口器狰狞的绝命冰蛭。
那冰蛭迅如流电,挟着刺骨的怨毒,直扑郁长安面门!
迟清影瞳孔微缩。
为了图谋杀机,他早已知晓了这冰蛭的来历。
万年前,秘境孕育圣灵髓时,曾有魔修误入。
此魔修无法吸收灵气,亦无法脱困,最终在至宝旁含恨陨落。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秘境已然崩溃,只留下这一隙裂缝。
连山岩也被圣灵髓净化,形成了玄冰矿脉。
魔修的尸骸,同样成了这矿脉的一部分。
但其滔天怨念,却未曾消散。
这绝命冰蛭,正是那堪比出窍期的魔修陨落之后,怨气所化的尸虫。
它恶毒凶险,无比刁钻。在人放松警惕的瞬间,从圣灵髓的内部暴起发难!
“嗤——”
腥风扑面!
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怨煞之气,轰然席卷了整个洞天。
“铿!”
纵使郁长安对杀意感知非凡,仓促间也只来得及侧身格挡。
而且天翎剑尚在温养,郁长安手中所持的仅是一柄普通灵剑,实力自然大有折扣。
尽管剑光精准地斩在了尸虫仅如豆大的躯体上,却根本没能伤其要害。
尸蛭身形诡异弹射,每一次攻击都带起更浓烈的怨煞黑气。
整个洞窟仿佛堕入森罗鬼域,刺骨的阴寒与绝望侵蚀着每一寸空间。
郁长安将煌明剑意催发到极致,金色淡光在怨气狂潮中剧烈震荡,他极力护住了身后的迟清影,自身却如怒海孤舟,在怨气狂潮中艰难支撑。
迟清影心头剧震。
书中的描写到底粗略,迟清影也没想到,这尸虫会凶戾至此。
——他更没想到,郁长安竟能在如此绝境下硬抗至今!
还是低估他了……
迟清影心中警兆顿生。
再斗下去,这洞天都有可能会崩塌,先死的恐怕是迟清影自己。
眼见金色光罩在怨气冲击下明灭不定,迟清影眸光微动。
他指间傀儡丝无声缠绕,便要假意上前策应。
然而,刚踏出剑意护罩一步,那浓烈的怨煞之气便如万针攒刺,直扑而来。狠狠撞入迟清影本就脆弱的经脉。
本就因蚀气而千疮百孔的经脉,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迟清影闷哼一声,身形微晃,脸色霎时惨白如金纸。
“退后!”
郁长安的厉喝在狭窄洞窟中响起,他反手一掌,柔韧而不容抗拒的力道涌出,就要将迟清影压回剑意护罩之内。
然而迟清影本就虚弱不堪,被这股力道一冲,再也压不住喉间的腥甜。
“噗——”
一口殷红的血雾喷溅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刺目惊心。
“清影!”
郁长安瞳孔骤缩,那瞬间的惊怒与心痛,几乎撕裂了他一贯的沉稳。
不顾身后尸虫的虎视眈眈,郁长安竟强行分神,身形如电,悍然冲向了摇摇欲坠的迟清影。
机会!
迟清影心中默念,长睫下的寒光一闪而没。
就在郁长安触及的刹那,迟清影身体微晃,仿佛力竭般,微一踉跄。
郁长安的身法,也因此而出现了一刹致命的迟滞。
这转瞬即逝的破绽,被怨毒的尸虫精准捕捉。
它化作一道裹挟滔天怨煞的回应,直刺而来!
“长安哥!”
迟清影失声惊呼。
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纯粹的惊惶与无措。
尸虫擦身而过。
郁长安真的被刺中了。
但让迟清影愕然的是,护在身前的郁长安看向他,目光中没有一丝懊悔或惊疑,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决然的东西。
下一瞬,郁长安非但没有闪避,反而猛地向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将迟清影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嗤!”
一声轻响。
那狰狞的尸虫,竟被郁长安硬生生用身体吞了进去。
——他用血肉之躯,替迟清影挡下了这绝命的危机。
迟清影一怔。
胸中渴待已久的功成兴奋倏然褪色,反而出现了一瞬茫然的空白。
而剧毒已然爆发。
郁长安身躯猛地一颤,闷哼出声,青黑的血管如蛛网般在皮肤下暴起蜿蜒。
俊朗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墨眸瞬间被骇人的腥红血色所浸染。
“走……”
他喉音沙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迟清影向矿洞的来处推了出去。
同时,郁长安染血的左掌凝聚残存剑意,猛然拍向地面!
“轰隆——”
天崩地裂!
无数玄冰碎石如暴雨滚落,瞬间在他与迟清影之间堆砌出了一道隔绝生死的壁垒。
郁长安竟是将剧毒缠身、濒临失控的自己,连同尸虫与怨煞,一同封死在了崩塌的绝境之中!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
居然只为给迟清影争取一线生机。
迟清影在地动山摇中勉力站稳,怔怔地看着眼前那轰然落下、隔绝生死的冰冷石壁。
郁长安最后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难道……真的有人能演到这种地步吗?
连濒死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扮演那舍己为他的至善好人?
洞窟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许久,才重新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迟清影撑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直,面色苍白如纸。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拂开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凌乱发丝,强迫自己压下胸腔翻涌的陌生情绪。
迟清影知道。
绝命尸虫,剧毒无解。
原书里,郁长安仅仅是被擦破手臂表皮,便受尽毒素的折磨,耗费整整三日才堪堪祛除。
而这一次,却是整条尸虫全数没入了他的体内。
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郁长安,必死无疑。
然而,预想中的狂喜并未涌现。
迟清影的心底反而像被这洞窟的寒气彻底冻住,一片空茫的死寂。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如此沉甸,窝在胸口,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身后不远处,便是来时的冰壁。
迟清影知晓阵法,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却没有动。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片刻后,迟清影低声告诉自己,像是要说服谁。
“为了圣灵髓……”
付出如此代价,绝不能让努力白费。
必须拿到它。
迟清影转身,走向那堆积如山的冰冷巨石,开始徒手搬挪。
锋利的棱角割破了他苍白的手指,渗出点点殷红,又在寒气中冻结。
迟清影却仿佛不觉疼痛,机械地重复着。
矿脉中的能量太强,筑基期的神识根本无法穿透。
但即使无法用神识感知。
那隔着厚厚石壁,隐隐传来的沉闷撞击与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也如声声重锤——
如此清晰地昭示着,郁长安正遭受着何等非人的痛楚折磨。
尸虫的怨念太重,会激发出仙修心底最阴暗的欲望,最终引其自毁,爆体而亡。
郁长安会死在这里。
死在离他如此之近,一墙之隔。
刺骨的玄冰寒气无孔不入,迟清影单薄的身体无法抵御,护体的灵力已然透支,温度不断流失。
他清冷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失去所有血色,长长的睫羽已然凝出细碎的冰霜。
可搬石的动作,却始终未曾停止。
时间在痛苦与寒冷中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又被冻得麻木。
眼前厚重的石壁,终于被迟清影搬开了一个狭窄的缺口。
里面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所有生机都已散尽。
迟清影轻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探入。
缺口之中,却突然传出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响。
迟清影微顿。
他的脑后瞬间发冷,寒意顺着单薄的背脊窜遍全身——
……那不是意外声响。
分明是人为的动静!
迟清影不可能就此欺骗自己,他的呼吸都空拍似的停滞了一瞬。
他本能地送出一缕微弱的神识,探入那幽暗的缺口之中。
——却被一股凛然霸道的灼热之意瞬间碾碎!
郁长安!
那灼热暴烈、几乎能焚尽万物的恐怖气息,带着毁灭性的熟悉威压,迟清影根本不可能错认。
而在那好不容易挖开的缺口深处,浓稠的黑暗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轮廓被矿脉残余的幽蓝光芒勾勒出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真的是郁长安。
他没死?!
错愕的震惊到难以置信,一股巨大到几乎将迟清影灵魂撕裂的复杂情绪海啸般冲上心头,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刺骨的寒冷。
那情绪如此鲜明、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迟清影的一切冰冷外壳,将他生生撞得粉碎!
理智把那鲜明的情绪,命名成了恨。
也是同一秒,迟清影又在想。
果然,总是这样。
庞杂巨大的情绪之下,迟清影甚至觉出了一丝荒谬的好笑。
永远是这个结果。
天命所归,气运之子……郁长安永远无法被他杀死。
迟清影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掩去所有惊涛骇浪。
再抬起时,那双清冷的眼眸已经完美地覆上了一层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好了,你没事。”
连声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轻颤,真挚到完美无瑕。
“还好吗?”
对面的男人却没有应声。
来人无声无息,举步走近。
背光之中,迟清影看见他缓缓抬眸。
中毒后腥红暴戾的血丝已然褪去,郁长安那原本深邃的瞋黑眼眸,此刻竟变成了一种非人的纯金色。
那双金瞳中没有半分暖意,冰冷的目光锁落在了迟清影的身上。
并不显得光明。
——反而只让人觉出一种危险的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