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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101章

    次日,云笙去了锁妖塔。

    沈煜因为沈嵘给他准备的法器,也索性捡回了半条命,整个人和血水中捞出来的似的,被沈府的丫鬟抬走了。

    帝姬要回王庭,云笙前去为她送行。

    云笙问道,可有旁的事需要她帮忙。

    姬暄道:“你画的符箓起到了很大的用处,随着商羽关一役的成功,其他关隘也跟着取胜,不出几日,便能击退魔域的魔兵。魔域偃旗息鼓,我们也用借用符箓之力逼退了城中的浊气。接下来,会有很长的一段平静的时日。”

    云笙松了一口气:“能有平静的日子过,那自然再好不过。”

    “我更担心的,是那不断向郢都逼近的四绝阵。前些日子,我去往玄门,求问天意。得知在三月之后,在这四绝阵的四道阵法汇集之时,便是浩劫降世之时,但是,也正是此时,祟神需要借助一个肉身降世,有了肉身,也正是祂露出弱点之时,我们若趁此,以四件至阳之宝镇压住四方阵法,或许可以从中寻求转机,重创祂,阻止祂的计划。”

    “至阳至纯之宝?可是纯阳珠?”

    姬暄点头:“是,王庭内有乾坤鼎,昆仑有星河流转图,这两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姬暄又道:“这世间至纯至阳之物太少,我们费尽全力,也还差一件宝物。”

    “云笙,我需要你去帮我劝沈竹漪,动用业火。”

    云笙蹙眉道:“只是业火杀伐之气太重,不似这些宝物好掌控……”

    姬暄道:“若有其他法子,我也不想动用这般危险之物。”

    云笙无奈点头:“好,我会去劝他。”

    云笙想随她回王庭帮忙,却被姬暄拒绝:“你不是有婚事要操办?”

    云笙道:“婚期定在上元节,还有些时日。”

    姬暄道:“祟神以世间的怨念为食,若想要消减他的力量,便要消减这世间的怨念,恰逢上元,又是你的婚事,我便在这日大赦天下,休沐数日,拿出我全部的积蓄犒劳将士,大办庆功宴,祈祝来年风调雨顺。”

    “无论是你们还是边关的将士,在年关将至之时便和来犯的魔域抗衡至今,如今魔域大败,也是时候好好放个假,让他们与家人团聚。至于战后的重建也不急于一时,我需用人之时,自然不会和你客气。这些时日都是处理一些琐事,用不到你,你为画符箓消耗许多,好好休养,好好陪着身边的人。三月之后,一切都说不准,那时还要拜托你和你身边的那位出手。”

    云笙点点头。

    她将纯阳珠留在王庭之后,便与帝姬辞别-

    婚事定在上元佳节。

    云笙也不知答应和沈竹漪成婚这事,究竟对他是好还是坏。

    三月之后,九星连珠之日,必是凶煞万分。

    坏的是,她若在那日死了,留他一人成了鳏夫。好的是,至少能在她死前,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不过,她确实不忍再拒绝他了。这短短百日,她每一日都要与他一同度过。

    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切从简。

    地点定在了他送她的那处府邸,位于昆仑与红袖城的交接处,宾客也是由云笙一一过目,邀请的都是相熟的人。

    这府邸冠以她的姓名,匾额上刻着“云府”二字。

    云笙在府邸周围种满了桃树,后院竹林密布,还有个小池塘。

    上元节这日,城内燃灯十里,纱灯高低错落,街边杂耍艺人的锣鼓声和孩童们的欢笑声交织。

    百姓们并不知九星连珠之日的凶险,只知王庭打了胜仗,击退了魔域,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故而大街小巷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护城河之中飘着一盏盏祈福的莲花灯,与天上的银河交错点缀。

    云笙便是在这时候上了花轿。

    因不愿在这般好的日子见到沈府的那群人,花轿便是从昆仑到的云府。

    赵缨遥骑着马,一路相送。

    走过姻缘桥,象征长长久久。

    行至府邸,花轿停下了下来。

    云笙以扇遮面,自花轿上走下。

    因云笙要求一切从简,不要购置太多,花轿并未过多点缀,就连轿夫和两面敲锣打鼓的人也不是很多。

    唯有她身上的首饰和嫁衣,是经沈竹漪之手。

    她珠翠满鬓,冠上是累丝金凤衔珠,嫁衣上勾勒着缠枝莲纹金线牡丹,足踏云头锦履,鞋尖明珠随着走动熠熠生辉。

    每上一层台阶,便有幻术生成莲花,步步涟漪,长长的裙裾曳地,上头绣着金翠尾羽,缀七宝璎珞,衣摆走动之间随光幻色,恍若有鸾鸟自十二层翟纹中振翅而飞。

    她一手握瑜玉一手握红绸。

    云笙隔着扇面,头上缀着的凤冠过重,垂下的珠帘也遮掩视线。

    可是另一只宽大的手,却紧握着她的手,跨过马鞍和燃烧的炭火盆。

    沈竹漪没有说话,可是云笙却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她忍住想要朝旁看的欲望,随着他先祭祖。

    喜娘在一旁高声道:“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拜了天地和供桌上的牌位过后,自王庭的方向飞来一只白鹤,白鹤口中衔着并蒂连理枝。

    喜娘道:“白鹤献礼,夫妻对拜。”

    院内堆满了宾客送来的贺礼,定远王招呼着婢女往里一箱箱得搬,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宝物:白玉合卺杯,双螭盘耳以及鎏金的首饰匣……

    赵缨遥喝着喜酒,和赵父一起谈天说地。

    云笙坐在婚房内,她掩面的由扇子变成了盖头,透光盖头下的光,望着外头的天色一点点变暗。

    外院的喧闹声也渐渐变小,很快的,便趋于平静。

    “吱呀”一声,外头的门被推开,又很快合拢。

    半晌过后,云笙的盖头被挑起。

    红烛的光线骤然有些刺目,云笙眼前的光影跟着晃动一瞬。

    她才看清面前的人。

    眼前的少年身着朱锦深衣,衬得肤色极其白皙,金镶墨玉的蹀躞勾勒着劲瘦的腰身。

    似是因为饮了酒,他面色透着薄红,唇色更是红润瑰丽,如胭脂浸染一般。

    在烛光的映照之下,他昳丽的面容越发明艳,如金瓶中乘着的牡丹。

    与此同时,沈竹漪也在看她。

    她鬓边贴着珠花金箔,华冠下的珠帘轻轻摇晃。

    他久久凝视着她,直至云笙轻咳了一声:“交杯酒……”

    二人喝了合卺酒,沈竹漪放下杯盏,唇色更红了。

    云笙刚放下杯盏,便被他接住。

    他将两盏酒杯扣在了一起,又以金锁缠绕。

    云笙没忍住问:“这是做什么?”

    沈竹漪转过头,定定看着她。

    红烛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他乌黑的眼底开着旖旎的花。

    他道:“连卺以锁,代表着生死不离,纠缠不分。”

    云笙一怔,看着他缓步走过来。

    他的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脸侧抚摸上她的鬓角,伸手替她摘了沉重的发冠。

    乌黑的发披落下来,他顺手拾起金梳,替她从发根梳到发尾。

    待到她卷曲的发梢变得平直,他才放下梳子。

    他半蹲在床榻前,和她平视,定定地看着她,触碰着没有任何冰冷珠翠装点的她。

    然后,他俯下身子,将头埋在了她的双膝之间。

    他的双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身,极尽地痴缠眷恋。

    他喃喃低语:“自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对不对?”

    云笙伸手,触及他的长生辫,柔声道:“对。”

    恍惚间,云笙只觉腿上的布料洇湿了一片。

    她微微一怔,指尖触及他的面庞,碰到了温热的泪水。

    他抬起脸,攥着她裙摆的手不住地颤抖,愉悦到眼泪一颗一颗自眼眶中滑落,羽睫被泪水濡湿,变得更加柔软,色泽深黑,泛着红的眼眶和眼睑,像是碾碎了桌上的海棠花枝。

    他指骨蜷缩着,哑声道:“即使是生与死。”

    云笙垂下眼睫,与他额间相抵:“即便是生与死。”

    沈竹漪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裙摆,他的呼吸乱了片刻,酒意浮上面色,一片涨红。

    他与她额间相抵,胡乱地吻着她,自她的唇角,一路游移至她唇瓣。

    一面吻着,他一面低而急促地喘息,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云笙承受着他细密的吻,仔细倾耳去听,他说的都是:爱你、好爱你。

    他灼热的气息掺杂着花香落在她的面门上,她很快就就被亲得情-迷-意乱。

    他纤长的五指深深插-入她的指缝之中,与她十指相扣。

    二人腕间的鸳鸯镯,也如桌上的酒杯一般,紧密地扣在了一起。

    他颤抖地去解她嫁衣上繁复的系带,看着它们如同花瓣一般层层叠叠铺开。

    云笙也在颤抖,她在害怕。

    对未知的事情,心生恐惧。

    她垂眼间才发现,枕边有一本书。

    云笙低下头,看见这书的材质,便知晓来自百花楼。

    她忽的想起,这书是红姑塞给沈竹漪的,还嘱咐他按照上头的图画和讲解慢步来,这样才不会伤着她。

    烛光的映照之下,那一页页纸张上的姿势映入眼帘。

    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在烛光之下相对无言。

    云笙的耳尖红得和滴血似的。

    云笙不敢看他,只得面脸通红地盯着眼前的图。

    她没忍住,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沈竹漪缓缓看向云笙的腰,纵使这些时日,她长了些许肉,可她的腰身还是太细了。

    他并不知道二人能否契合。衣袍的阴影之下,那东西嗅到她的味道,已然醒了过来,蠢蠢欲动。

    他既疼又痒,皮肤像是被虫蚁啃噬。

    他日夜辗转的梦中,每日每夜,都在与她毫无阻碍地交缠。

    衣衫解到一半,云笙忽的抱住了他,她害怕得在他怀中抖若筛糠。

    于是沈竹漪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那本书。

    还可以用别的方式取悦她。

    只消看见她面上的愉悦,他亦能因此得到纾解。

    他刚阖上书,却见云笙止住了他。

    她不敢看他,只是红着脸瓮声道:“此事,我们都是初学者,便按照这本书,循序渐进,可好?”

    沈竹漪哑声应了句好。

    云笙颤抖着手,剥去他身上的衣衫。

    温暖的烛光之下,少年颀长的身形倒映在茜纱帐上。

    光线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流畅又纤薄的肌肉线条,和如俊峰般利落折角的锁骨。

    堆叠的衣物,顺着他收束的腰线,滑落到了他的腹部。

    他的肤色苍白,平日披上衣物看起来纤瘦单薄,却有又利落的线条,看起来极具爆发力。

    云笙的掌心贴上他的肌肤时,熨帖出几分热意,二人都跟着颤了一下。

    云笙哆哆嗦嗦地解开了他的蹀躞带,她使了一点力,才听到咔哒一声脆响,金扣硌得她的手有些疼,留下了一道红痕。

    沈竹漪盯着她手指上的印子,俯下身子,顺势将她的手指含入了口中,温柔地舔-舐着她。

    云笙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便松了嘴,云笙将手指拔-出来时,在寂静的室内,发出一声“啵”的轻响。

    云笙一怔,盯着指尖潋滟的水光,又看向他。

    他背脊挺拔笔直,跽坐在她的裙裾旁,撑在榻上的手处在她分开的双膝之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覆着薄薄的青筋。

    云笙看得咽了一口唾沫。

    他指腹的每一处薄茧,云笙都清楚知道。

    那只手动了,其上淡青色的脉络青筋都跟着突起来。

    他一手解开发带,乌黑的长发如光泽亮丽的绸缎一般散落而下,苍白的面容被烛光照拂出一丝血色,旖旎而美丽,俊俏得雌雄莫辨。

    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面庞,侧过头。

    云笙睁着眼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缓慢地逼近。

    灼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面门上,唇间也传来了一点温热的湿意。

    他正温柔地亲着她。

    两片唇瓣缠-绵在一起,试探地在唇齿之间探寻、摩挲。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很快的,少年细密琐碎的吻便顺着她的鬓角,游移至了她的脖颈处。

    他用舌尖勾勒着她脖颈处的青筋,在这层薄薄的皮肉之下,属于她的鲜活血液,正在汩汩流淌,跳动。

    他呼吸猛地一紧,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云笙则是耐心而温柔地拂过他光洁的背脊,他突起每一块骨头,如玉一般精雕细琢,在她掌心轻轻颤动。

    沈竹漪垂眸,看见了她心口旁的那颗红色小痣。

    他吻向了那颗小痣,明显感受到她的身体狠狠一颤。

    他对着她剧烈起伏的地方轻轻吐息:“好乖。”

    灼热的气息融化在她的肌理之间。

    低语过后,他极尽眷恋地吞吃着小痣旁的肌肤。

    隔得太近了,没有任何阻碍,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在虔诚地吻她的心脏。

    他埋进去舔舐的时候,甚至能听见一声一声,属于她的蓬勃的心跳声,这心跳声越发地急促,越发地快,就像是握住了小鸟生机勃勃的羽翼,在羽翼之下轻轻颤动的,温热的,脆弱的躯体。

    她确实很瘦,但是因这些年的滋补,也多出一些柔腻。他无声地揉着她一点柔腻,像是抚过温润的砚台一般。

    交叠的衣物之下,有什么极具分量之物,隆起了一道弧度。

    云笙低头看过去。

    第102章 第102章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那东西。

    确实是一把漂亮的剑。

    烛火的映衬之下,剑身光滑,笔直挺翘,泛着浅浅的色泽。

    云笙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他给她谱写的那本剑谱。

    那时他也如同这般,跽坐在案几之前,背脊挺拔,广袖堆叠,如同敛翅的白鹤。

    就像是教习幼儿的三字经,那本厚厚的剑谱,一招一式的格外清晰,就连讲解都是这般——

    拇指屈压,其余四指并拢。

    单手持剑显然并不实际,这把剑的剑柄需要她双手持剑,右手握剑柄,左手轻扶剑首。

    这般被她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缓缓移开了眼。

    她握住了那把剑,他跟着重重颤了一下,睫毛簌簌抖动。

    这把剑如同他的本命剑,是他最脆弱的地方,能够感知他的情绪。

    可这把剑也不受他的控制。

    感受到她的触碰,她掌心的温度,这把脱离剑鞘的剑近乎是不知廉耻地蹭着她,丝毫不在意布满纹路的剑柄会将她的手心磨蹭泛红。

    她并没有生气,安抚般摸了摸剑锋,教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剑。

    这把剑背叛了他,成为她掌心之间的玩物,将昔日的骄矜、不可一世统统抛弃,它或许更想被她踩在脚下。

    他冷冷盯着它,看着它在她的安抚之下,竟越发得不知天高地厚,那些阴暗、丑陋的、见不得光的情绪终于彻彻底底得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在她的注视之中蓬勃生长,最后彻彻底底地爆发。

    云笙看他额间覆满了薄汗,亲了亲他的眉心:“今日便到这里,可好?”

    他垂下眼睫,握住了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练剑使得二人的衣襟都被汗濡湿,沈竹漪将她打横抱起,穿过了铺满桃花花瓣的游廊,走入了后院的汤池之中。

    汤池内放置有火石,能确保汤池的温度。

    汤池之上烟雾缥缈,蒸腾的白雾之中,红色的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旋。

    汤池的高度是按照云笙的身量打造的,所以对于他而言并不合身,踏进去,便会有半截身子在外头。

    二人的乌□□浮在水面上,像是缠绕在一起的海藻。

    云笙看见一旁的金盘上有几枚香胰子,她取来一块,用温水浸湿,有些许泡沫堆叠在掌心之中,是玫瑰的香气。

    馥郁的香气和周身温暖的水流,令她宽慰地吐出一口气。

    沈竹漪亦从金盘上取了什么。

    像是药膏。

    他先是将她手心的黏腻清洗干净,然后将药膏抹匀在她泛红的手心处,轻轻地揉捏着她的手心。

    她像是无所事事的孩童,在一旁添乱。

    她微微弯曲手掌,用手掌当做瓢,向身后的沈竹漪泼了点水。

    水流顺着他突起的喉望向流淌,最后汇聚在他锁骨的那一个小窝处。

    她盯着他分明的锁骨,终是没忍住,踮起脚尖,将他锁骨处的水泽舔干净。

    云笙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只是觉得他身上香,可是后来,两个人待久了,她越来越喜欢他肌理间散发出的香气,甚至总是想要舔一舔,或者咬一口。

    她想到这里,自然也这样做了。

    她对着他突起的喉结处便咬了一口。

    没控制好力道,留下了一圈牙印。

    沈竹漪的呼吸一下便乱了。

    他摸了一下喉结处,她留下的那一圈浅浅的牙印。

    她的一侧虎牙尖锐,陷入皮肉之中时,有些许痛。

    可沈竹漪却从这细微的痛意之中,尝到了难以抑制的愉悦之情。

    他咽下喉间的轻吟,反复地摩挲着她咬出来的那道牙印,直至那块肌肤变得通红,他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掩饰眼底的幽光。

    在清澈的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尚在玩水的云笙忽的觉察到了什么,朝水底看了一眼。

    她的面色骤然变了:“你怎么又……”

    他忽的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唇。

    汤泉旁几盏错落的雁鱼灯亮了起来,昏暗的光线在水面上映照出点点碎金。

    夜色庭院一阵风拂过,桃花簌簌而落-

    次日,云笙起了个大早。

    她手持算盘清点着贺礼。

    特别是沈府的,不知沈嵘那老狐狸怕了,妄图用贺礼收买云笙,他这次倒是出奇的大方。

    从沈府敲诈来的那一大笔嫁妆,云笙悉数捐了出去,用以安抚那些战死将士的遗孀们。

    沈竹漪端着她的早膳过来,见她一直没用膳,缓声道:“忙着做什么?”

    云笙看了他一眼,道:“我清点的这些,都是要捐出去的。”

    清点完贺礼之后,云笙便去了红袖城。

    恰逢百花楼内举办上元宴会,主要是燕辞楹书信一封,云笙新婚,想见一见她。

    百花楼中的蓝楹花垂落如瀑布一般,恰逢春日,各色的花叶顺着楼内攀缠绽放。

    楼内的各式花内含有不同的花谜和绛纱灯,一如既往地座无虚席。

    红姑说了,为了宴庆云笙新婚,百花楼宴内的酒席都由楼主买单。

    燕辞楹将云笙叫过去,送了她许多闺房内的东西,结果一问,得知两人还没正式圆房。

    燕辞楹知晓,少女少年脸皮薄,这般试探来试探去,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

    她将云笙叫来,一来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双亲都早逝,并无人教习他们房中之事,她便想指点一二。

    二来,是红袖城内,女子多会在新婚之后纳第二房,燕辞楹想帮云笙张罗一下。

    糕点很快被吃完,沈竹漪起身去外头拿。

    等他回来之时,便看见这么一方景象。

    熟料歌舞过后,分别有四位男子自珠帘后走出来,一人抱着琴,一人吹着萧,还有两人翩翩起舞。

    这四位男子都出脱得俊美,风格迥异,且各个眉间都点着守宫砂。

    在外头端着糕点的沈竹漪,唇边的笑意冷了许多。

    红姑在一旁劝解道:“沈小公子,女子哪有不纳二房的呢?若云姑娘有看上的,沈公子你也要大方一些,妒夫的做派可是不好看。”

    沈竹漪长睫垂落,乌黑水润的眸子覆上一层晦暗。

    他对红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笙。

    看她的眸光在何人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好在,云笙只是忙着吃桌上的糕点,对几人的暗送秋波没有半点反应。

    其中一位名为黛青的优伶道:“云姑娘,可喜欢听戏曲?”

    云笙变相拒绝道:“我只喜欢听女旦唱曲。”

    黛青没有气馁,反而道:“我屋里备好了茶水,待我换上衣裙扮作女娥,为姑娘唱戏曲如何?”

    另一人忙不迭道:“云姑娘,你可想看扇子舞?今夜来我房中,我跳给你看……”

    “云姑娘,我没有哥哥们那般多的技艺,但我做的糕点和汤羹绝佳,云姑娘现在吃的就是我做的云片糕,可好吃?”

    云笙咀嚼的动作一顿。

    就在此时,她肩上一沉,她垂眼看见一双苍白的分明的手,覆在了她的双肩处。

    云笙顿觉口中的云片糕索然无味,她抬眼,对上一张笑吟吟的俊俏面庞,只是仔细看去,眼角眉梢处流露出凝结的冷意。

    沈竹漪温柔地用指腹拭去她唇角糕点的残渣,他幽幽道:“怎么不回话。”

    他半蹲下来,顺势取过桌上的锦帕,将他的五指擦干净。

    他擦拭得极其用力,磋磨得那五根纤长玉白的手指都泛起红,仍未停止。

    一面擦拭,他一面抬眼,似笑非笑道:“可好吃?”

    第103章 第103章

    云笙囫囵一口咽了进去,猛地被呛到。

    沈竹漪的宽大的手拂着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像是安抚。

    他为她递上茶水,云笙抿了一口,咽进去,喘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有些饿了,所以多吃了几块。”

    说着,她连忙道:“你们走吧,我这里不需要有人伺候,我也不想看。”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有一人嫉妒地盯着沈竹漪,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他除了一张皮囊,有何值得女郎如此?说来说去,我们便是没他那个好命,若是早先遇见女郎的是我,他哪有这机会?”

    沈竹漪眉眼舒展,长指按着桌上的无花果,用一把银色的小刀将其对半切开,里头浅红色的果肉露出来,渗出清甜的汁液,顺着他曲起的指节缓缓流淌。

    听着同伴的低语。

    黛青伏在地上,怔愣地盯着云笙的裙摆。

    她的缎鞋从裙摆间露出一点,她的鞋尖处的绢花上缀着白色的珍珠。

    黛青盯着那朵绢花,耳边响起红姑话——“这位小姐,可是真正金枝玉叶的贵人,她性情温润良善,家里更是无外室,你们若有那个福分讨得她欢心,洗手与她做羹汤,可就是真的福来运转了”。

    他一时之间看痴了,自地上慢慢爬过去,鼻尖绢花只有一步之遥。

    他仿佛能闻到少女罗裙之下的芬芳,他闭上眼,刚想吻过去——

    眼前一道清凌凌的寒芒闪过。

    他额间的一缕发丝悠悠落下。

    黛青一怔,盯着眼前刺入地面的刀刃。

    那刀面上还残留着无花果胭脂色泽般的汁液,像是鲜血般汩汩流淌而下。

    黛青一惊,仰起头。

    沈竹漪支颐而坐,他懒散地垂眼看过来,那双眼里分明丝毫感情都无,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眼波缓缓一转,唇角掀起来,漫不经心道:“这刀不太趁手。”

    云笙侧过头道:“不趁手就别用,很危险知道吗?”

    黛青转向云笙,一脸恳切。

    转而又见云笙拾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没有伤着自己吧?”

    黛青面色一僵,见二人凑在一起悄声说着话,他也不好自讨没趣,只得缓缓退下。

    见几人都走了,云笙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何苦为难他们?我改日便去与楼主说,叫她别往我跟前送人了。她们红袖城同我们规矩不一样,她也是好意,怕你一人忙活不过来,便想多派几个人来伺候。”

    她苦口婆心,他却只听到了两个字。

    “为难?”他将这二字重复一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只是笑了笑,“他都要舔你鞋底了,换作以前,我会削了他的舌头。”

    他现在已有家室,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恣意。

    云笙没说话,只是蹙了一下眉头。沈竹漪忽的也顿住了,他幽幽看过来:“你在心疼他?”

    云笙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

    她*心里腹诽,成婚几日他装了几日乖顺,如今这般快就原形毕露。

    话音刚落,云笙便觉得自己的脚踝一紧。

    他的指骨牢牢钳制住她的脚腕,将她拖入怀中。

    他将她打横抱起,旁若无人地走过帘后,一路走到了他们所住的厢房内。

    面对旁人暧昧不清的打量,云笙只得将脸埋起来,瓮声问:“你干什么呀。”

    沈竹漪道:“伺候你洗浴。”

    “我不需要你伺候。”

    进了屋,将房门牢牢阖上。

    沈竹漪乌黑的眸子盯着她:“那你要谁?需要我去替你叫么?”

    云笙一噎,气恼道:“和你说不清了。”

    沈竹漪试好水温,很快便将她的衣裙剥了。

    云笙半推半就入了水。

    他修长的手挟着温热的水流自她的身子上游走,将她身上每个该洗的地方都仔细清洗了个遍。

    云笙埋入水中,露出一个头来,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来。”

    说完,为了给他找点事干,她瞥向桌上的糕点和水果:“你无花果切完了吗?有几个太熟了,再不吃就要坏了。”

    沈竹漪瞥向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倒映着她绯红的面颊和心虚的模样。

    他似乎知道她的目的,但仍旧选择照做。

    他慢条斯理地挑了个熟透的无花果,却没有继续用刀,而是用手指,他的指腹顺着果皮深紫色的纹路慢慢摩挲过去,寻到了最软最薄弱的地方,骨节微屈,便捅破了外皮。

    他修长的指节在果皮外的裂口处抠挖,很快便将整个外壳剥落,内里靡红的果肉袒-露出来,絮状的丝络浸出潋滟的红色汁水,顺着他的指节淌下去,滴落在汤池外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滩艳红的水泽。

    他手背上也有一道艳红的汁水流淌下去,他将手背递到唇边,伸出舌头缓缓舔舐干净。

    于是他的唇色也变得丹晖光润起来,红艳艳的,近乎叫人移不开眼。

    云笙咽了一口唾沫,她匆忙将视线移开,盯着盘子上的果肉,问道:“甜不甜?给我也吃一点。”

    闻言,沈竹漪缓缓垂下眼。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走过来拿。

    云笙便走到了汤池边上,“啊”得张开了嘴,用手指指了指口,叫他对准了扔过来。

    吃这些带汁水的果肉,她都不喜欢用手指碰。

    她并不喜欢那种黏腻的感觉。

    沈竹漪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的俯下身,抵住了她的唇,同她呼吸交缠起来。

    他清冽的气息中夹杂着无花果的清香,温热的舌尖将蜜糖般的汁水渡过来。

    甘露般清甜的滋味蔓延在唇齿之间,云笙没忍住,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拉低了些,主动探入他的唇舌之间。她并不会换气,也没有多少技巧,她只是像是平日里舔舐果肉那般,仔细地寻觅过每一个角落,卷过他的舌尖,将那余下的甘甜尽数掠夺过来。

    沈竹漪垂着眼,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看似被迫承受她的掠夺,衣襟被她往下扯松了些,锁骨若隐若现。

    他极力忍耐着不去回应她,任由她探索,可眼尾却按捺不住地上扬,这种时刻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他近乎屏住了呼吸。可唇齿交缠之间,那种愉悦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的尾椎泛上一阵酥麻。

    换气之时,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云笙一怔,缓缓放开他。

    她这才发现他被她“蹂-躏”成了什么样。

    他的下唇的一侧红肿靡丽,像是晕开的胭脂,衣襟散乱,就连鬓发也被她弄乱了,斜着露出一侧的锁骨。

    他压抑地喘着气,似是在克制什么那般,又像是欲求不满一般,他伸出手,扯下了发带,浓密的长睫垂落,瞥来这一眼,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太过惹眼,云笙一直盯着他看。

    他知道他的皮囊美,也知道如何利用,侧过来时,眼眸轻轻一弯,轻笑一声:“卿卿何故一直看我?”

    说完,他便以红唇叼着发带,将乌发拢起在身后。

    云笙咽了一口唾沫。

    她鬼使神差地从床柜中取出他们前日学习的那册书。

    沈竹漪见此,停了动作,好暇以整地看向她。

    云笙不敢看他,只是低头看书。

    摊开到一页,册中的二人紧紧缠绕在一起,女子双腿环绕着男子精壮的腰身,男子的双手托举着女子的双膝,不让她掉落。

    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处,二人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云笙的脸一下子便红了。

    沈竹漪的指尖在书页上打着转,他冷白指尖衬着书页上的靡丽旖旎的色彩,令云笙有些头晕目眩。

    书页上刻着一行小字,似乎是小注。

    沈竹漪的指尖拂过,缓声读出来:“今日郎君身子不适,一处肿胀疼痛难忍,妾身不忍,为他亲自上药,解郎君之病痛。”

    云笙闭了闭眼,心想这小注可真够不要脸的。

    沈竹漪握住了云笙的手,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一点一点用鼻尖挨蹭着她,灼热湿-润的气息铺洒在她的颈窝处,他喃喃道:“师姐,我这几日都疼痛难忍,浑身像是虫蚁攀爬,夜不能寐。”

    云笙涨红着脸:“胡说,我昨晚起夜时看你睡得好好的,双眼紧闭,气息恬静,怕是都做了什么美梦。”

    沈竹漪顺势道:“那你可想知道我梦到了什么?”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到了那疼痛难忍的地方,随着云笙碰上他,他闭着眼,咬着她的耳垂,早已神游天外:“我梦见与你在此方浴池中欢好。”

    第104章 第104章

    百花楼的画舫自江面行驶行驶而过,划开水面的一池月光。

    阑珊灯火倒映在江心,如琼琚碎玉,琵琶乐声转轴渐促。

    风拂江面,荻花瑟瑟,风灯摇曳。

    湿润的江风透过窗棂吹拂进来,将珠帘吹得叮铃作响。

    窗畔烛火朦胧,夜风吹过书卷,上头的画面似乎活了,跟着哗啦啦地动起来。

    云笙开始学着那书上的动作,她神情肃穆认真,一丝不苟地盯着书上的人的动作,就好像在研究剑谱一般。

    此时此景,她却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练剑的日子。

    那把剑很重,沉甸甸的,她双手尚且握不住。

    那时的沈竹漪也是在一旁,好暇以整地看着她笨拙地比划,握住又松开。

    她掌控不了剑,好几次差点滑落,被撞了手心。

    沈竹漪像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红袖城内的歌舞声似乎平息下来,可以清晰地听见对岸船中招揽客人的小倌唱的曲子:“青春之夜,红炜之下,冠缨之际,花须将卸。思心静默,有殊鹦鹉之言;柔情暗通,是念凤凰之卦……”

    云笙闭上眼,忍不住握紧了一些。

    终于,沈竹漪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那少年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他闭着眼,咬着唇,可唇齿间还是溢出错乱的气息。在出来的那一刻,他用力抱住了云笙,吻着她的脖颈,用以平复那强烈的心跳声,热意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他埋在她的心口间,深吸着她的气息,听她的心跳。

    他触碰到她身前冰冷的长命锁,看着上头刻着她的小字。

    “皎皎。”

    这二字从他唇齿间溢出,说不出的缠-绵动听。

    云笙浑身一震。

    这是她的小字。很少有人唤过。

    少年的嗓音靡丽,像是外头小倌唱出的千回百转的曲调,懒洋洋的,拖腔带调:“我的皎皎……好生厉害。”

    他一面夸赞着她,一面用手掌心摩挲着她心口的红色小痣。

    云笙听着他不成调的话,刚准备呛回去。

    他掌心的热意熨帖上来,令云笙浑身一颤。

    那颗小痣也跟着颤动起来。说不出的风情。

    沈竹漪叼住了那一块肌肤,轻轻咬着那颗红色小痣,舌尖一点点舔舐过去,落下琐碎又缠绵的吻。

    湿润的江风扫过她露在外头的脖颈和肩颈。

    明亮的月光将她浑身照得亮堂堂的,格外清晰,无遮无掩。

    云笙忽然觉得很难堪,这般清晰,她身上的任何一个缺陷都被无限放大。

    她想合拢外衫。

    可是手腕却被沈竹漪攥住了。

    他看着月光之下的她,目光自她白皙的肌肤上一寸寸略过去,包括那些他留下的红痕。

    她皮肤白,力道稍稍重一些,便会留下红痕,以至于她浑身都是这样错乱的印子,像是被凌虐过的可怜模样。

    被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笙忽的捂住了脸,挣扎起来:“你别,你别这样看我,不好看……”

    沈竹漪将她的双手捉住,顺势放在她的头顶上。

    他长睫轻颤,难掩眼底的痴迷。

    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的眉心,喃喃道:“皎皎,我的皎皎……”

    他的吻一路蜿蜒而下,落在了她的肩头。

    他低声道:“好漂亮。”

    云笙紧绷得厉害,被他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在这样的吻和含糊不清的低语中,她渐渐软了下来,生理性的眼泪却跟着淌,濡湿身下的被褥。

    他的指尖沾到了她的泪水,他便抚上她的面颊,一点一点将她的泪水舔干净,与她额间相抵,他的声音也像是雾气一般缥缈:“怎么又哭了……”

    他吻了吻她的眼皮,舌尖卷走她的泪珠,指尖触上她的面颊,轻笑:“好可怜。”

    云笙瞪了他一眼,用力咬在了他的下颌上,留下了一圈红彤彤的牙印。

    沈竹漪闷哼了一声,低下头含吮住了她的耳垂。

    云笙的身子抖了一下。

    沈竹漪伸出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廓,舌头搅动的时候,发出清晰的声音,他喃喃道:“好乖……好乖……”

    月光将少年的身躯照得苍白,他压在她的身上,将她近乎挤进了角落之中,烛火勾勒着他宽阔的双肩,像是清晰的山峦一般起伏,脊背的光影深邃,衣衫的阴影之下是他劲瘦有力的腰线,这般年轻有爆发力的身体被如海藻般披散的乌发遮掩,笼罩在她的身上。云笙感受到了她裙边一个撑起的轮廓,触及那处滚烫时,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的呼吸绵长、潮热,像是雾气一般漫过她颈侧的肌肤。

    他的气息因为忍耐克制而越发紊乱,可他仍在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她,揉弄着她。

    那修长的五指游移在她的身体上,紧箍着她的腰,顺着她的腰线轻抚过去,两人毫无阻隔地相贴之时,他兴奋地近乎颤抖。他体温越来越烫,像是害了高热,就连他平日冰冷的指尖都变得温热起来。

    他含着她的耳垂,指尖在一处徘徊着,低低问道:“可以么?”

    云笙点了点头。

    □*□

    云笙再度紧绷起来,她咬着牙,身子颤抖得起来,死死咬着唇瓣。沈竹漪便耐心地顺着她的唇缝舔舐,修长的手指安抚着她,直至她软下来,他才撬开她的唇瓣,与她唇舌交缠。

    室内的暖香弥漫。

    外头传来了幽幽的乐声,似嗔似泣。

    “起金莲,把一支斜度。桃腮转贴吮朱唇,乱曳香股。到处牵连,好似玉连环,谁能解破?”-

    沈竹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背脊像一张紧绷拉满的弓弦,竭力才能克制住那种几欲昏厥的冲动。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幼时第一次秋猎,狩得一匹温驯的鹿。

    鹿的身体是温热的,他将箭矢从它的身体里拔出来时,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顺着他的指根流淌,溢满他的指缝。

    就如现在这般,温暖的令人喟叹。

    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想到死前挣扎的鹿,想到沈家地牢里一刀一刀捅死的人,又想到那年祁山暴雨,她母亲说爱一个人就要杀了他的狰狞的脸。

    他浑身血液沸腾、倒流。

    眼前恍若蒙着一层亢奋的血红,只想着将那利器送进去,破开层层阻碍。

    直至一声微弱的哭泣,那些画面悉数消散。

    他垂眼看见在他之下的云笙。

    她紧蹙着眉,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中也蓄了泪水。

    他忽的止住,扶住她的肩,吻她泪眼。

    她仍在抖,耳边缀着的珍珠流苏簌簌颤动。

    他盯着那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流苏,将其含入唇中。

    _

    云笙张开嘴,蹙着眉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竹漪的呼吸变得沉重又急促。他抵住了她的额头,胡乱地吻着她。

    她的声音被沈竹漪吞入腹中。云笙浑身发颤,她只能用力咬住了他的唇瓣。

    二人腕间的鸳鸯镯开始响起来,错乱的铃声溢满了阒静的室内。

    沈竹漪盯着云笙腕间不住响动的鸳鸯镯,他忽的笑了,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尝到了血腥气,却因这丝丝缕缕的疼痛,笑意越发深,他撩起她的长发,发了狠地那般去吻她,吞吃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额间的青筋痉挛不止,手指蜷缩着,深深地陷入衾被之中,面上的神情介于痛苦和欢愉之间,颤抖得厉害,最后,他只能含着她的唇瓣,平复着气息。二人都维持着现状不敢动弹,直至云笙渐渐放松下来,她吻了吻他额间的汗珠。

    沈竹漪的一部分在水里,温热,柔软,这种近乎让人窒息的柔软,拼命地收缩着,绞杀着他。

    他近乎要溺毙在其中。他需要极致的忍耐,靠着惊人的毅力,才不至于让箭矢离弦。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低低喘出去,最后只能含吻着她的肌肤,依靠她的气息来平复。

    他脖颈处暴起一条青筋,手背的青筋也跟着痉挛,克制地吞吐着气息,额间的汗珠一颗颗滚落,旖-旎的花香顿时淹没了整座厢房。

    他没有动作,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眷恋而又痴迷地用鼻尖一下一下顶着她的颈侧的肌肤。

    他灼热的气息烙烫在她的颈侧,他似乎亢奋极了,就像是在雪域中顶着风霜,快要被冻死的人,找到了温热的泉水那般感动,就连说的话也毫无章法,像是呓语:“师姐,抱抱我。好温暖。”

    再也不会寂寞寒冷了,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他们是夫妻啊,夫妻本就是一体的。

    “我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了。”

    一面说着,他激动得的眼眶也渐渐红了,眼下的肌肤绯红一片,眼睫不断地颤抖,幸福得近乎要落下泪来。

    他清润的嗓音透着几分喑哑,不停地吻着她,每每一句话落下,便向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他顺着她的腕线摸上去,与她紧密地十指相扣,二人腕上的鸳鸯镯如交颈一般扣在了一起,发出欢快的铃声。他吻着她的眉心,低声道:“我们会一直如此纠缠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对不对?”

    没能等来她的回答,他亲吻的动作越发急切,伴随着越来越快的铃声逐渐趋于凶狠,他抚着她的脖颈,去吻她发红的眼睛,用舌尖卷走她的泪水,兴奋欲绝。

    云笙没法回答他,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的乌发如海藻一般垂落,月华照拂在他的发上,汗珠自他乌黑的发梢坠落,顺着他起伏的肩背流淌下去,滑落过他劲瘦的腰身,少年的身体是这般的美好漂亮,每一条暴起颤动的肌肉的线条都利落流畅,似乎是觉察到她的眼神,他抬起头,月光自他高挺的鼻梁拓下一道阴影,他眼中绽出绮丽绚丽的光彩,云笙被他痴迷到近乎偏执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不断地后退,快要被嵌进墙角中。

    他的宽大的掌心抚着她脖颈,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背,他撩起她汗湿的发,看着她濡湿的眼睫,在如玉石碰撞的铃声中,爱怜地一遍又一遍吻着她:“我爱你。我爱你……”

    他的气息紊乱,红彤彤的眼眶盈着一层水汽,近乎用恳求的语调说:“说你爱我。你会永远与我这般在一起,好不好?”他的语气温柔,动作却截然相反,像是大口进食的凶戾猛禽,不给猎物留下丝毫的退路。

    云笙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她被他问得恼了,寻思着他哪里有这么多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才负气般道:“我才不……”她的话还没说完,被被狠狠一撞,尾音顿时支离破碎,变成了尖叫,指甲深陷进他肩背的皮肉之中。

    他指尖拈着她的一缕发,又耐心地问了一句:“爱我么?”

    云笙回答不上话,软着声音抽噎。

    清悦的铃声再度响起,遮掩了一切的窃窃低语和其他声响。

    暮色四合,霜霰笼罩江面,流萤蹁跹,灯火融融,没入雾霭。

    第105章 第105章

    夜里下起了细雨。

    雨雾中灯火朦胧,雨丝坠入湖中,将一池春水搅乱,雨滴拍打在花叶上,落进树影的缝隙。

    云笙望着窗外飘飞的雨丝,和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走神,沈竹漪用力咬在了她的颈侧,留下一道猩红的印子。

    风雨飘摇,他与她依偎,他灵魂中最脆弱、最不堪的地方被容纳,那极致的温柔令他发出喟叹。他吻她的眼泪,指尖抚过她唇角的破口,低声问她疼不疼。云笙小声道,一点点。

    于是他安抚性地去吻她的脖颈,柔声道:“好乖……”

    云笙抱紧了他。

    他细密琐碎的吻一路游移过去。

    他的气息灼热,身体也是烫的,被他拥着,云笙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烧,就连骨骼都被烧得劈啪作响。余下的火星像是细小的电流,顺着她的脊背流窜至后脑勺。

    她的灵魂在随着身体战栗。

    她咬着唇瓣,忽然觉得体内深处泛起一种难言的痒,这种痒使得她四肢发麻,灵魂仿佛空缺了一部分,迫切地想要被填补。她不敢开口,可是蜷缩起的脚趾,和微微小幅度上拱的腰肢还是出卖了她。

    他乌黑的眼紧紧睨着她,将她面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于是他也不必顾虑地沉下身子。

    二人的灵魂仿佛在这场风雨中碰撞,融合,被撞得支离破碎,又紧密地契合在了一起。

    衾被被揉皱,云笙的五指陷入褶皱之中。他捉住她无意识抬起的手,五指深深插-入她张开的指缝之中,与她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

    鸳鸯镯上的铃铛响了许久都不曾停止,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时而重重一颤。

    云笙的眼泪打湿了身下的褥子。这种感觉像是被高高抛上云端又重重跌落,强烈的感觉快要将她逼疯,这种失控的边缘令她害怕。

    她刚要开口,他便骤然吻了上来,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所有的求饶,与她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她腕间的铃铛疯狂地响动,像是一场急骤的暴风雨。

    听到铃声,他重重地碾过她的唇,哑声笑道:“你很喜欢,对么?”

    云笙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她捶打他的肩,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吻,直至最后一刻,他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眷恋地嗅着她的气息,浑身一阵战栗。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喘着气,云笙立刻道:“我想去沐浴。”

    沈竹漪低眸凝视了她一会,轻笑道:“好。”

    说完,他的双手便托举着她的膝盖,竟就这般将她抱起来,这过大的动作幅度牵扯到了云笙,她惊呼一声,牢牢地抱住了他,更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好似无法分离的玉连环。

    云笙浑身哆嗦着,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身子往上撑,像是在远离什么般,颤声道:“你先出去……”

    他没有应,只是加快了步子。

    云笙手臂一酸,坠下去一大截。

    二人身子齐齐一颤。

    她绷得很紧,沈竹漪头皮发麻。

    他竭力平复着呼吸,托举着她的手青筋暴起。

    片刻后,他的手臂揽过她,将她轻而易举地再度往上带,含吮着她的耳垂又问了一遍:“你很喜欢,对不对?”

    云笙只顾着哭和摇头:“不喜欢。”

    话音落下,他的紧箍在她后腰的双手猛地将她往下按。

    高高抛起又重重坠下,这种强烈的颠簸,和落差感,令云笙忍不住流出泪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头。

    他不顾她的捶打,她的哭喊,一路将她抱去了室内的汤泉。

    二人拉扯之间,撞倒了一旁的花瓶,花瓶倒下来,里头的新鲜的露水洇湿了地毯。

    云笙忍耐着轻哼道:“东西被你弄倒了……”

    沈竹漪瞥了一眼,懒懒“嗯”了一声。

    花瓣被踩碎,碾出鲜红粘-稠的花汁,蜿蜒一地淌出痕迹。

    好不容易捱到了汤泉处。

    这短短的几步远却令云笙觉得格外漫长。她觉得自己像是熟得快要烂掉的果子,沉甸甸地垂坠在枝头,发涨,酸涩,连骨头都是软的,糜烂不堪。

    每一次的颠簸都能让她的灵魂战栗、尖叫。

    她随着他一起沉入温热的水中,二人的乌发像是海藻一般飘散在水面。

    他倒是没有再折腾她了,给她清洗干净后,便抱着她上了榻。

    他换了新的被褥,又用干的帕子替她擦拭起头发。

    她就这般乖乖得枕在他的膝盖上,乌浓的发衬着白皙的侧脸,纤长柔软的睫毛微微下垂,后颈还留着他吻下的红痕。

    他心下一动,低头在她发旋处亲吻。

    她没有回应,闭着眼,呼吸声格外匀称,已经累得睡着了-

    云笙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来仍觉得浑身发酸无力,好在用以盥洗的水早就备好了。

    床帐被拂开,缓缓露出沈竹漪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他今日并未梳马尾,反而是以一支玉簪束着松散的发,比以往的少年感多出几分慵懒。

    他端着水她漱了口,将水放在一边,又抬起她的下颌,用温热的帕子将她的脸一点点擦拭干净。

    云笙仍睡眼惺忪,只是抬着头任由他动作。

    虽然不知为何有人的爱好是伺候别人,一旦被拒绝就会甩脸子,云笙只得尽量选择满足他。

    沈竹漪取来木梳,为她梳发,待到梳顺后,他指尖沾上梳头水,玉兰花的幽香弥漫在室内,他将梳头水一点点抹在她卷曲的发尾上,最后顺着发梢往上,不轻不重地在她头皮上安抚摩挲。

    云笙舒服得眯起眼,转头看见一桌的佳肴。

    摆在中心的名为金齑玉脍,是红袖城的酒楼中出名的菜肴,活肉切片的鱼肉洁白新鲜,配以青翠欲滴的香柔花叶佐料,看起来卖相格外好。其余的是淋了蜜水的酥山奶冰和玉露团等糕点。

    云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有时胃口不好,吃不了太多,但架不住沈竹漪会做的菜式越来越多,这种新鲜感令她忍不住想要尝尝。

    云笙没忍住吃了一大碗饭。

    吃完后,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挽着沈竹漪的胳膊出去散步消食。

    沿着百花楼后的那条河流走,风景宜人,微风徐徐。

    虽不知是不是昨日的缘故,她仍有些腰酸腿软,便连走路都有些跛。

    更别说,她腰上,手腕上,都有鲜红的指印。而且她去小解之时,才发现那地方都肿了。想到这里,云笙忍不住去掐沈竹漪的胳膊。

    沈竹漪沉默地任由她掐,待到胳膊上掐出青紫痕迹,她才解了气。

    沈竹漪提出要背她,被她拒绝了。

    本就是觉得吃多了才想走走,要是被背着那还有什么用。

    她走得和乌龟爬一般慢,他倒也耐心地跟着她,握着她的手。

    回来之时,已然暮色四合,四处亮起了灯。

    夜晚江边的有小贩摆起了摊铺,云笙路经一处时,摊铺上的小童道:“姑娘,你要给这位小郎君买一条发带么?这都是手工编织的,赠送发带意味着结发为夫妻的美意。”

    在红袖城都是女子管家,自然也是女子给男子买东西,所以这位小童才会和云笙搭话。

    云笙停了下来,她看中了一条石榴红的发带。

    她付给小童两枚灵石,笑道:“多谢,他已经是我的夫君了。”

    小童有些惊讶,很快便笑盈盈地接过去:“那便祝二人永结同心,琴瑟和鸣。”

    沈竹漪接过发带,那抹石榴红色在夜风中摇曳,他耳后也泛起一点绯红。

    云笙拖着他继续逛起来,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百花楼。

    百花楼前围满了猜灯谜的人。

    云笙拉着沈竹漪去凑热闹。

    百花楼前悬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花灯上用墨字题着谜面。

    云笙凑过去仔细看谜面:"左边绿,右边红,左右相遇起凉风,绿的喜欢及时雨,红的最怕水来攻。"

    云笙将花灯摘下来,递到红姑面前:“谜底是秋字。”

    如此反复,她一连摘下了五枚花灯。

    每每猜谜最多者,都能获得一枚特殊的花灯。

    这次的更为特殊一些,是一枚滚灯,滚灯上镶嵌着细小的流苏铃铛,中央的灯烛是鲛人烛,能长明千年。

    还有一对男女也摘得了五枚花灯,红姑便提议多比试一轮。

    这比试叫做灵犀令,是百花楼的一种游戏,据说是考验男女双方心有灵犀的。

    这一轮的比试是女方抽谜底,不许提及谜底,只能用寥寥数语形容,由另一方来猜。

    与射覆有些相同,只是器皿之下的不是物品,而是谜底。

    云笙抽到的谜底是:莫者,众无也,名者,非常名,其者,所指也,妙者,玄赜也。

    简而言之,谜底便是莫名其妙。

    云笙感到自己被刁难了,若是物品什么的还会简单些,‘莫名其妙’这种词语要如何形容……

    云笙思索良久,对着沈竹漪比划道:“四字格。”

    “假若我们相谈甚欢,我突然给了你一巴掌,你此时应该有何感想?”

    沈竹漪淡淡道:“香气扑鼻。”

    “……错了,再想想,并非五感,是内心的感受。”

    “如痴如醉。”

    “错了!你并不愉快,反而、反而感到很困惑。”

    “欲拒还迎。”沈竹漪想了想,又补充道,“装模作样。”

    云笙差点忘了,沈竹漪颅内有疾。

    很明显,这没得玩。

    另一对男女中的女子抽到的谜底颇为简单:鹭鸶。

    那女子摇着扇子道:“霜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

    这首诗的诗名便是鹭鸶。

    不过好在另一对中那男人不识字,只会读男经和男德。

    他支支吾吾地也没答出来。

    眼见分不出胜负,红姑便道:“所谓献玉要逢知玉主,卖金须遇买金人,既然猜谜分不出胜负,那便看孰能将这枚滚灯物尽其用了。这枚滚灯如何翻飞跳跃,其中的鲛人烛都不会熄灭。故而以滚灯作舞也是我红袖城的习俗,不知二位可否以这枚滚灯起舞,至于分胜负,就以吸引来的人数多少来判定,如何?”

    第106章 第106章

    红袖城内的男子本就善歌舞,那男子接过滚灯,璀然一笑:“那便先由奴家先抛砖引玉,为各位舞一曲,为我红袖城祈福,如何?”

    红姑点头:“请。”

    男子掌心托起滚灯,但见那抹火光在他柔软的双臂之间跳跃滚动,灯火翻飞,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一时之间,将左右商铺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观者云集。

    一舞结束,那男子已是势在必得,他把玩着鬓角的发丝,笑道:“轮到你了。”

    沈竹漪平静地看着他,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云笙送他的那抹石榴红的发带,将乌发高高束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那男子低声骂了一句:“装腔作势。”

    猝不及防的,他将手中的滚灯抛向了高空。

    只闻一声拔剑出鞘的清脆声响。

    沈竹漪足尖点上屋檐,以剑尖挑住了那枚半空中的滚灯。

    少年黑靴踏着黛瓦,石榴红色的发带在夜风中摇曳。

    他手腕翻转,在屋檐上疾步却如履平地,剑舞的招式越发眼花缭乱,滚灯随着剑身的翻转而旋转,缀着的流苏铃铛也叮铃铃得响动。

    剑尖下坠,滚灯便也顺着剑身骨碌碌地滚落,而后被他膝盖一顶,顺着修长笔直的腿溜了一圈,又回到了剑上。

    烛火在镂空的球体中若萤火般闪烁,光影若流水般拂过少年的衣袂。

    他剑尖再度一挑,滚灯顺着剑势高抛于云翳之中,划出一道灼灼刺目的华光,欲与明月争辉。

    街巷中早就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之间,众人发出惊呼,齐齐抬起头。

    火光流转若赤练一般飞旋于高空之上,巷头巷尾观赏花灯的人们都被吸引过来。

    而后滚灯急骤下坠,似流星般滑落。

    少年蓦地收剑于背后,剑身寒光敛于剑柄之中。

    剑入鞘中合拢之时,那自高空坠落的滚灯竟稳当当地落在竖立的剑柄之上,他侧过脸,霎时间,倾泻的灯火如流水般拂过少年昳丽的眉目,那一瞬灯下看美人的惊艳感,令所有人久久不能平复。

    沈竹漪自屋檐下落地,剑柄挑着那枚滚灯,石榴红色的发带若蝴蝶般肆意地翩飞。

    那与他比试的男子心服口服道:“你赢了。”

    说完,他靠在伴侣的怀中,撒娇道:“人家也要学剑舞。”

    女子搂着他不住安慰:“行,日后找人教你。在我眼里,我家郎君便是最美的,跳的舞*自然也是最好的……”

    “讨厌,油嘴滑舌。”

    “……”

    周围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云笙也跟着笑。

    沈竹漪提着灯,步步走向被人流挤到角落的云笙。

    他将灯递过来,垂下眼看着她,乌黑的眼瞳静静盯着她。

    云笙没有接灯,而是搂着他,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也学着那女子的语调道:“我家郎君真好看,貌比潘安,赛过天仙。”

    沈竹漪攥着灯柄的手一紧,又缓缓放开。

    他将另一侧脸转过来,低下头,马尾也像是一掬流水般倾泻而下。

    他平静地等待,等待她亲吻另一边的脸颊。

    云笙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莫名痒痒的。

    好乖,好漂亮,好像等待褒奖的小狗。

    她起了坏心思,故意接过灯,然后把他晾在了一边。

    只是她戏耍的手段尚未得逞。

    在她后退一步时,他猛地将她搂了回来,旁若无人地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的唇蹭上了她的胭脂,越发红了。

    云笙环顾一圈,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你干嘛,有人呢。”

    纵使红袖城民风开化,这并不算什么,她也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过于亲热。

    沈竹漪不为所动,继续去亲她捶他的手,还张开唇瓣去舔她的手指。

    云笙连忙求饶道:“回去再……”

    见他仍不带停,她小声哄道:“回去随你亲。”

    他这才消停了下来。

    恰逢此时,百花楼中游街的花魁乘坐着花车缓缓驶过。

    宝马雕车香满路,他们朝着众人撒下花瓣,花瓣纷飞,花雨沾衣,珠箔飘灯。

    花魁拨弄琵琶与箜篌,稚童们提着兔子灯,追着花车打闹嬉戏,眷侣们耳鬓厮磨,窃窃低语。

    万家灯火,花团锦簇。

    云笙一手提着灯,一手紧紧地与沈竹漪十指相扣。

    在这一刻,她在心底祈祷着,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今晚的月特别地圆,花特别地香。

    身旁的沈竹漪,比月比花更漂亮-

    是夜,百花楼的春日宴结束后,云笙也与燕辞楹辞别。

    燕辞楹不舍地抹着泪。

    其实云笙能回来看她,她已然心满意足。

    云府离红袖城不远,到达府邸时,已是夜深。

    入了府邸,刚穿过回廊,到了院内。

    云笙身后便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

    沈竹漪的舌尖舔上云笙的耳垂,云笙的身子便重重一颤。

    他知道她身上哪处不经碰,耳后根,腰窝处,还有……

    云笙推搡他:“别……”

    他咬着她的耳垂,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贴上她的耳廓,清润的声音也变得暧-昧含糊:“你说过,回来之后随我亲。”

    云笙后悔了,双手撑在院内的石桌上,喘了口气,才道:“在外边玩了一日,我要先去沐浴。”

    沈竹漪顺着她的腕线摸下去,轻轻地摸索她手背的肌肤:“好。”

    沐浴过后,云笙是被沈竹漪横抱出来的。

    她浑身包裹着温热的水汽,腿脚发软。

    她没想到所谓的沐浴是共浴。

    沈竹漪的手指很长,能够帮她洗到许多她够不着的地方,也更加细致。

    云笙仍能回忆起,他抚过她红肿的地方,轻柔地安抚着时,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呢喃时的画面。

    她红着脸,被他抱至榻上。

    走了一日的路,他将她的腿架上去,替她揉腿。

    夜风习习,桌案上的柔和的烛光照拂着二人的身影。

    揉完腿,他取出一个小瓷瓶,将封口拔了,里头的药膏便流了出来。

    他用指腹蘸取一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小腿肚:“抬高。”

    云笙的小腿肚抖了一下,讷讷道:“干嘛。”

    “肿了,要上药。”

    云笙只好乖乖照做。

    在烛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般清晰。

    药膏沾了他指腹的温度,是温热的。

    他覆着薄茧的指腹,为了让药膏更好地吸收,他缓慢地打着圈地按揉。

    一边揉,他一边低眸问:“还疼么?”

    云笙摇头道:“不疼了。”

    她低头,又没忍住瞅了一眼他的手指。

    他顺势抬眼,烛火勾勒着他纤长的睫毛,他问:“为何一直盯着我的手看?”

    被抓住现行,云笙有些慌:“哪有啊……”

    沈竹漪不紧不慢将药涂匀,磨损的皮肉基本上都涂到了,只差一处有些难办。

    他缓声道:“你喜欢我的手。”

    “从前你也会一直盯着看。”

    云笙只好道:“因为你的手好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哪里好看?”

    云笙下意识道:“皮肉匀称,骨骼分明,手指也很很长……啊!”

    她的话音重重一颤。

    沈竹漪盯着她的眼:“是么?”

    云笙咬着唇,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张嘴。

    每一处角落都被均匀地抹上了药膏,药膏很快便融化了。

    沈竹漪慢条斯理地用绢帕将手指上的药膏一点点擦拭干净。

    片刻后,他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他的双臂从后搂住了云笙的腰。

    云笙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刚想入睡,却发觉腿心处被什么极具分量之物硌到了。

    她慌得连忙推他:“你走,我不和你呆一块了。”

    他横在她身前的手臂和铁箍得一般,更加紧地缠着她。

    他含着她的耳垂道:“抱一会。”

    云笙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你去隔壁的厢房睡,不许和我待在一块。”

    云笙掰不开他的手,便只好去掐他。

    力道并不重,甚至连印子都没有。

    可他却在她耳边发出低低的哼声。

    “皎皎,好皎皎……”

    他的声音是极其干净得,清清冽冽,如转丸珠,可当他半咬半含着她的耳垂,在黏-腻的水声中这般唤她的名字时,却又甜腻暧-昧。

    少年一面在她耳边乱哼,一面用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脖颈。

    他的语调湿漉漉的,像是在撒娇。

    又像是寂寞的猫儿在叫春。

    这声音听得云笙头皮发麻,骨头里泛起一阵痒。

    为了遏制这种痒,她没忍住咬上他的手臂,留下一圈鲜红的牙印,很快便见血了。

    他的呼吸猛地乱了,两条手臂像是蛇绞缠猎物一般死死缠着她。

    他更加兴奋地亲吻她:“再用力一点,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好不好?”

    他不断地用脸蹭着她,温热的鼻息堆叠在她的颈窝处,像是在留下他的气味。

    云笙束手无策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想着以毒攻毒,干脆也捡起他的长生辫玩。

    她其实并不反感,反而有点安心,她也喜欢他身上的气味,也喜欢被这样紧紧拥抱的感觉。

    就是他初尝情事,不止昨日折腾了她一夜,今日更是缠着她,让她有点吃不消。

    而沈竹漪确实也只是抱着她,没有做旁的逾越的事情。她便任由着他去了。

    她辫子被她解开分成一股一股,他的头发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像是质感很好的丝绸,发梢散发着一种冷冽的香气,云笙将它们夹在指缝里,又一点点抽出来。

    玩着玩着,她竟就这般睡着了-

    云笙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条白色巨蟒缠在她的身上,粗重的蛇尾一圈一圈地环绕在她的腰上。

    云笙想要挣扎,可蛇尾却收得越发紧了。

    那条巨蟒的竖瞳盯着她,冰冷的蛇信扫过她的脸颊。

    云笙被吓得猛地惊醒。

    她这才发现,她被沈竹漪禁锢在怀中,近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发梢仍带着点凉爽的水汽,香气更浓郁了,应是早起沐浴盥洗过。

    他从她背后抱着她,丝丝缕缕的发如蛇一般蜿蜒进她的衣襟。

    云笙一睁眼,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他竟就一直这般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睡醒了?”

    云笙点点头,她仍有些困倦,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动作不知触到沈竹漪哪根亢奋的经络,他忽然将她重重低下头去吻她的脸,一面吻一面将她用力揉进怀里。

    他低声道:“伤好了些么?还肿着么?”

    云笙被他亲得懵懵懂懂的,她纳闷道:“我没受伤啊……”

    直至沈竹漪的指尖触到昨日上药的地方,她的面色才一点点变红了,她闷声道:“好了。好了!”

    沈竹漪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我看看。”

    说着,他便将她捞了起来,去解她的衣裳。

    云笙瞪大眼:“不行,这天太亮了,不行……”

    沈竹漪正色道:“天色亮才看得清楚。”

    云笙推搡他:“沈竹漪,你放开我,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我、我还要搬出去!”

    他置若罔闻,仍解着她的衣裳。

    云笙见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被褪下,更着急了,头脑一热道:“不仅搬出去,我还要在外边养外室,我要去百花楼里纳二房……”

    身后的人忽然安静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云笙也住了嘴,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云笙被径直翻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垂眼看下来时,精致的眉眼显得越发锋利,眼神更是冷得没有温度。

    他面无表情道:“纳小?”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可以,你杀了我,便可以纳小了。”

    云笙被他的神情吓坏了,她不断退后,背都靠在了墙上,转头看见一旁壁挂的佩剑。

    这佩剑是装饰用的,里头的剑拔不出来,外头的剑鞘修长,镀着几颗红宝石。

    云笙干脆将剑拔出来,狐假虎威地用剑指着他:“你、你别过来啊。”

    她不知自己衣衫凌-乱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沈竹漪任由着她指着,他双臂撑在她身侧,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在云笙动手的那一刻,他反手将剑夺了过来,顺势分开她的双膝。

    云笙想要合拢,却被他用剑鞘抵住。

    冰冷的剑鞘贴上她的腿根,云笙狠狠哆嗦了一下。

    早晨的阳光很好,一切都能看得格外清晰。

    沈竹漪冷静地盯着她昨日涂药的地方,半晌,哑声道:“消肿了。”

    说话时,他那张昳丽漂亮的脸离得特别近,云笙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铺洒上去时的感觉。

    像是羽毛一般轻轻搔刮过去。

    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云笙意识到他看到了之后,整个人又羞又气,她崩溃道:“沈竹漪,你就会欺负我。我要纳一个温柔听话的外室,就纳百花楼里的那个黛青……啊!”

    云笙的声音重重颤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他竟然用剑鞘打她的……

    他怒极反笑:“名字都记下了?”

    这次剑鞘落下时,加重了抽打的力道。

    云笙打了个哆嗦。

    第107章 第107章

    她忍无可忍道:“对,就是记下了。人家温柔又善解人意,我记住他的名字不是很正常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堵住了唇瓣。

    他的膝盖分开她的裙摆,强硬地挤进了她的双膝之间。

    他吻得又急又凶,啃咬着她的唇瓣,吞吃着她的气息。

    云笙近乎喘不过气,她不断地向后仰想要躲避,他跟着她的动作追上去。

    她刚有一瞬喘息的功夫,很快便被他按住后脑勺,二人的唇瓣交缠,摩挲。

    云笙终于忍不住了,趁他情迷时,狠狠推开了他。

    她揉着自己红肿的唇,愤愤盯着他:“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她将衾被掀开,整理好衣裳,边准备起身就走。

    可是没等她下去,身后传来细微的,喑哑的哽咽声。

    温热的水珠一颗一颗坠在她的手背上。

    云笙彻底愣住了。

    哭……哭了?

    不会吧,她、她也没有多用力啊,怎么哭了?

    云笙诧异地转过头。

    沈竹漪眼尾红得像滴血,湿润的眼睫垂下来,呼吸急促,脖颈上的一条青筋突起。

    “为什么要提起别的男人?”他盯着她,半晌,失声道,“你是想逼死我么?”

    他的声音哑得可怕,说完这话,几颗眼泪又啪嗒啪嗒坠落进床褥中。

    云笙哑然,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得莫名厉害。

    这样的他,竟然更好看了。

    这般想着,她心生几分愧疚,试探性地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喘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看向她,柔软的睫毛垂坠下来。

    云笙有些心疼,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泪水坠在她的颈窝处,蜿蜒流向她的心口,烫得云笙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怔愣片刻,才颤抖地伸出手,轻抚过他的背脊。

    少年的皮肉匀称而薄,脊背笔直,蝴蝶骨如同清晰地山脊一般起伏。

    云笙安抚着他:“我都忘记那人长什么样子了,真的,我发誓!”

    沈竹漪没说话,他雪白的下颌枕在云笙的肩上,湿润的睫毛在眨眼时刮过云笙的肌肤。

    云笙心里软得不像话:“不生气了,抬起头来,我看看……”

    大雨为他眼尾濯出一片艳丽的红,湿润的睫毛柔和了他五官的精致锋芒,反而显得出一种薄而秀敛的美丽。

    这种漂亮易碎的感觉,令云笙再度心跳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眼泪,可颤抖的手还是难掩她心中那莫名的兴奋。

    是不是和沈竹漪待久了,她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

    在下一瞬,她和沈竹漪对视了。

    他乌黑的瞳仁被洗濯得更加明亮,如白日的焰火一般,仿佛看透了她所有的想法。

    云笙被他盯得心虚极了,赶忙抱住他,她仰起头亲在他的下颌上,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她放开他后道:“亲一下就好了,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他扣着后脑勺再度按了回去。

    沈竹漪扣着她的后脑勺,含吻她的唇舌,舔着、吮着,紊乱的气息在唇齿之间缠绕。

    云笙尝到了他的泪水,她双手尚缠在他的腰上,她被他亲得有些迷糊,又不好意思再推开他。

    她只得安抚地用舌去勾着他的,又被他报复性地用力含住不放。

    外头的风吹起薄纱床帏,云笙看见他们的身影倒映在妆奁的镜面上。

    因为要低头,他的脊背高高拱起来,少年的身躯近乎将她都罩了进去。

    透过镜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能看见他下颌线,因为用力含吮她,而清晰地起伏,分明的线条像是有极其的张力的弓弦,绷直,再收紧成一个利落的转角弧度。

    侧过头时,他直挺的鼻抵着她的脸,脖颈处的一根青筋颤动着,喉结也跟着滚动地吞咽着。

    搂着她的力道大得近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无论如何,都丝毫看不出方才流泪的脆弱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云笙无力地倒在榻上喘着气。

    沈竹漪抹去她唇边的水渍,然后紧紧地贴着她,眷恋一般嗅着她的气息,在她颈窝处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气息。

    片刻后,沈竹漪取出一对金嵌宝石的耳坠。

    这耳坠上有的宝石流苏与金玉相撞时,会发出悦耳的清脆音。

    宝石的光泽明华流转,一看便价值不菲。

    云笙道:“我耳环多得都戴不过来了,干嘛还送我新的。”

    沈竹漪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自然而然给她戴上。

    他缓声道:“我喜欢看你戴。”

    喜欢看她仰着头颤抖时,耳坠上的流苏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簌簌相撞。

    一下又一下,越发清脆,越发地急促,上头凌乱的流苏与玉石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云笙只觉得那揉搓她耳坠的指腹越来越重,她抬眼,被他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

    他滚烫的指腹自她的耳垂摸向缀着的流苏,“以后每日都送你新的,好不好?”

    云笙道:“随便你。”

    “但是现在我饿了。”

    沈竹漪吻了吻她的眉心,起身用发带束起发:“想吃什么?”

    “荷叶鸡,烧鸡,小鸡炖蘑菇。”

    自从云笙在院子外养了鸡,她一日三餐都是鸡。

    “还没吃腻?”

    云笙摇摇头。

    她想着能省则省。反正只要是沈竹漪做的,都很好吃。

    他能将一种东西变着花样做,根本吃不腻。

    在沈竹漪准备午膳的时候,云笙便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有一个紫藤秋千,云笙就坐在这上边。

    午后的阳光自头顶斑驳的叶缝漏进来,暖洋洋的。

    一旁的池塘中,几尾红鲤倏然掠过。

    云笙荡着秋千,秋千跃起时,入目的是一片淡紫月白相见的花穗,微风吹拂而过,花叶簌簌而落,像是瀑布一般倾泻流淌,光影透过花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跳跃,她身上的罗裙也似这紫藤花一般揉开。

    荡了一会,云笙开始画符。

    淡紫色的花瓣掉落在书页中,被云笙用来当做书签。

    画得累了,她就趴在阑干上喂鱼食。

    朱红的鱼食掉落在池塘的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就被鱼群抢夺干净。

    这时候,已经有烟霭裹着荷叶的清香顺着厨房飘过来。

    云笙闻着香味,有些忍不住了,她小跑去厨房,想着给沈竹漪打打下手。

    沈竹漪从不让她碰砧板和刀具,她非要做些什么,他便让她把碗筷拿去院内添饭,等着吃饭就行。

    云笙将饭添好,放在院内的木桌上。

    沈竹漪将层叠的荷叶解开时,油润的琥珀色酱汁顺着荷叶汩汩流淌。

    云笙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荷叶的清香萦绕在唇齿之间,鸡肉嫩滑,入口即化。

    她很快便吃了干净,小口喝起汤来。

    鸡汤更是鲜香醇厚,云笙喝了两碗,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暖洋洋的热意蔓延全身。

    院内的鸟雀轻啼,鱼儿嬉戏。

    沈竹漪收拾完碗筷,用流水洗了手,朝着她缓步走过来。

    云笙也朝他张开双臂:“休息一会,晚上去集市,我的符纸没有了,买一些朱砂,再买点需要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

    云笙和沈竹漪恰好从集市赶回到了府邸。

    云笙手上持着买的糖画,才发现院子进门的低洼处有很深的积水。

    云笙刚准备跨过去,便被沈竹漪拦腰抱了起来。

    云笙很配合地搂住他,近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手持着伞柄,一手要搂着她,此时此刻,对他做什么都无法反抗。

    于是云笙用头蹭着他的下颌,手也不老实,探进沈竹漪的衣襟去摸他锁骨的凹陷。

    他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好闻。

    头发好闻,衣裳好闻,覆在骨头上的皮肉像是白雪,透着一股幽冷的香气。

    云笙没忍住咬了一下他的喉骨。

    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玩了一路,总算从小院内走到了屋檐下。

    “唰”得一声,沈竹漪收了伞。

    屋檐漏下的雨水沿着他的下颌坠落,再猛地滴到她的脖颈上。

    云笙蓦地一惊。

    沈竹漪抱着她进了屋,他沾着雨水的冰冷手指拂过她的下巴。

    “湿了么?”他问。

    在问这句话前,云笙身上没有一块被雨水弄湿的地方。

    反观他的肩颈和袖摆处都因雨水洇湿了一大片。

    云笙低声道:“你换一件衣服吧。”

    沈竹漪不置可否,抱着她去了桌案边。

    桌上放置着砚台和笔墨还有云笙的一些符书。

    他将云笙也放在了桌上。

    云笙坐在桌上后,他顺势靠在了椅背上,桌面稍稍高一些,二人的视线恰好平齐。

    他跨坐着,微微敞开两条腿,被雨水洇湿的布料紧紧贴附着他的身体,显得两条腿更加修长笔直,甚至将那处的轮廓也勾勒得更加明显可怖。

    然后,沈竹漪便将衣襟扯松了。

    云笙一怔。

    接下来,是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沈竹漪解开了腰间的蹀躞。

    蹀躞掉落在地,上头的铃铛碰撞发出清晰的响声。

    他身上的衣衫褪下,宽阔的肩背,收束的腰身,尚未干透的雨水顺着他腰腹的肌肉线条滑落,最后没入那个轮廓之中。

    云笙咽了口口水。

    沈竹漪将她的裙摆往上推,罗裙堆叠在一起,像是紫藤花,少女白皙的腿压在漆黑的桌上,刺目的分明。

    “坐下来。”他说。

    第108章 第108章

    雨仍在下,紫藤花在风雨中飘摇,在雨水的浸润之下,那团层层叠叠的淡紫色如烟似雾一般。

    雨丝落进池塘泛起浅浅的涟漪,微风拂过屋檐下的惊鸟铃。

    草木的潮润气息蔓延进屋内。

    云笙双手扶着椅子的把手。

    室内太静了,除了外头的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她颤巍巍地试了几次,却又在触碰到滚烫的温度时,又退缩般地伸直了腿。

    就此反复了几次。

    沈竹漪忽的按住了她的腰。

    云笙一下就跌坐在了他的怀中。

    云笙腕上的鸳鸯镯发出一声重重的脆响。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掐住了他紧实的手臂,面上一阵激荡:“你、你……”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箍住她的腰身,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笙能感受到他鼓噪的肌肉紧贴着她的腰身,以及他腰腹之间惊人的爆发力。

    与他严丝合缝地拥在一起时,云笙近乎头皮发麻。

    她的双腿垂在椅子的两侧,小腿肚微微哆嗦着,蜷缩着的脚趾甚至触碰不到地面。

    她试探地想要用脚尖去触地面,下一瞬,就被沈竹漪牢牢攥住了脚踝,然后,他一声不吭地对着一个地方使劲。

    云笙发出一声很低的呜咽。

    沈竹漪仰头过来吻她:“哭得好漂亮。”

    云笙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鲜红的指印,她的脸皱成一团,狠狠地咬在了沈竹漪的肩上。

    沈竹漪仰头闷哼了一声,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背脊寸寸抚过去。

    沈竹漪像是她梦中的那条白色的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蛇欲如深不见底的沟壑,永远填不满。

    沈竹漪的吻落在云笙的唇角、耳侧。

    云笙睁开眼。

    她清楚地看见,沈竹漪的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在动作时,那颗汗珠便会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坠在她的小腹处。

    云笙的身子抖如筛糠,她低下头,看见那双掐在她腰侧的手。

    那双手宽大、修长,手背的青筋暴起,分明的手指骨节近乎要陷入她的皮肉之中。

    ……

    暮色四合,雨也终于停了。

    廊下的六角风灯晕成一团暖黄的光晕,尚未干涸的雨滴顺着屋檐缓缓流淌。

    云笙枕在沈竹漪的膝上,她刚沐了浴,头也是湿漉漉的,沈竹漪在给她擦拭头发。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缝之中,轻柔而缓慢地摸索着她的头皮,再慢慢顺至她的而后,揉捏着她的耳垂。

    他似乎很喜欢这一点柔腻,无声地把玩着,还含入唇中细细舔舐。

    云笙从床柜中取出集市上买的柚子糖,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颗。

    她弯了弯眼:“好甜呀。”

    说着,她又弯下腰,取了一颗给沈竹漪。

    沈竹漪没有接,俯身撬开她的唇瓣,将她嘴里那颗叼了过去。

    他用后槽牙嚼碎了,也跟着懒洋洋地笑:“是挺甜的。”

    云笙想去掐他的腰,被他反手躲过。她又想去踹他,被他抓住了脚踝。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脚踝处细-嫩的皮肉,倏然收紧,猛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拖拽。

    云笙瞬时便仰倒了在了榻上,她被他拽着,一条腿被高高抬起。

    天旋地转之间,云笙看见沈竹漪那张戏谑的脸。

    他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云笙的脸蛋,漫不经心道:“皎皎,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没有一次踢到他,还是喜欢踢。

    他又将她的脚按在了另一个地方:“下次往这里。”

    云笙的脸瞬时涨红,她甩开他的手,用力往那地方踹过去。

    沈竹漪眼疾手快地再度抓住她的脚踝。

    力道缓冲了些,由踢变成了轻轻的踩。

    沈竹漪发出一声闷哼,浑身白玉般的肌肤都变得红润了一些。

    让他得逞,云笙气坏了,张牙舞爪地爬到他身上去抓他的头发:“沈竹漪,你贱死了!”

    两人拉扯打闹间,被褥也被踢下了床榻。

    云笙差点也跟着滚下去,被沈竹漪长臂一捞,捞回了他的怀里。

    云笙累了,用力锤了一下他的手,挣脱不开,便任由着他抱着。

    只是她小声道:“我腿都还是酸的,你就这样,我讨厌你。”

    沈竹漪知道把人逗弄过了,于是低下头,往她怀里拱:“我错了。”

    他抬眸看她:“你想如何罚我?”

    说完,他的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颈侧,哑声道:“床柜里有一条软鞭。”

    云笙道:“才不呢,那根本不是惩罚你。”

    沈竹漪笑了一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亲昵地蹭着她:“那你想要如何?我都听你的。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云笙眼珠子一转:“帝姬给我放了七日的假,如今算来还有一日,你明日陪我去游湖。”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要和我穿一样的裙子。”

    沈竹漪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见他不答,云笙作势要挣脱开他的手。

    他将她搂紧了一些,应了句:“好。”

    云笙忽的地转过身,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她伸手抱住了他,吻了吻他的耳廓:“你怎么这么好骗呀,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我最喜欢你了,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你。”

    她搂着他的脖颈,望着支摘窗外染着露水的花瓣。

    “我还想与你一起去看很多的风景,去吃很多的好东西。只想和你。”

    沈竹漪的手微微颤抖。

    他心跳得厉害,为了平复这种心情,他闭着眼去吻她,琐碎的吻落在她的颈侧,顺着她的锁骨游移,他眷恋地往她心口蹭,去听她的心跳。

    少女的身体是温热的,绵软的,鲜活的。

    他将脸深深埋进去,眼底尽是病态的痴缠和迷恋。

    云笙轻轻搂住了他,将他搂在自己的怀中,她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

    他蜷缩在她的怀中,蹭着她,拱着她。

    他的发旋很柔软,蹭过手臂时毛茸茸的,有些痒。

    云笙的手抚过他的脸,自他细腻温润的肌肤摸过去,最后安抚地轻拂少年笔直的背脊。

    他们在这张床榻上相拥,相吻,忘我地缠绵,不管外头刮风还是下雨,日落还是天晴。

    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冷了呀-

    不久后,云笙便收到了帝姬的传唤。

    帝姬领着她去了白玉京。

    登上天梯,自白玉京俯瞰,能明显地看见,在广袤的山河之中,有四道黑影朝着王庭的方向侵蚀而来。

    帝姬道:“我派人日夜盯着这四道阵法,已然研究出它们行动轨迹的规律,根据判定,我必须在这个四个点,建立关卡安置镇压的法宝,同时派人把手,以防魔域反扑,我已连夜派人去加固这四处关卡的城防。”

    她面色凝重道:“目前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可是云笙,越是顺利,我反而无法放下心来,魔域太安静了,他们兵败之后,回到了魔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而原本观测的九星连珠之日按理来说,应当是三月之后,可是这几日,天象变幻得越发诡谲,据推测,可能会在一月之后便有此凶兆。”

    云笙道:“所以,您今日唤我来……”

    帝姬道:“镇压计划要提前进行。我已命人携带其他至阳之宝去往余下的关卡,包括你先前留在王庭的纯阳珠,也被我命人带去了相应的关卡。还有一处关卡,需要你劝服沈竹漪,带着红莲业火镇守。耽误了你婚后的平静生活,对不住。”

    云笙摇摇头:“这一日总会来的,我明白。”-

    云笙回到小院时,已是夜深。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沈竹漪撑了一把伞站在门前等她。

    云笙小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忽然道:“你出门了?”

    沈竹漪一怔,轻轻应了一声。

    云笙知道,若是沈竹漪没有出门,定会去王庭接她回家的,而且院内没有点灯,也没有炊烟和菜香。

    很明显,他是刚到家不久。

    入了屋,沈竹漪自怀中取出一包油纸。

    油纸上沾着雨滴,打开后是一包青团。

    云笙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爱吃这家的啊。”

    沈竹漪道:“今日没按时辰备晚膳,你先吃这个填填肚子,我很快便做好。”

    云笙从后抱住了他:“你今日累了,我做给你吃吧,哪能天天让你下厨,你还没吃过我做的桂花糕吧,可好吃了,我想让你尝一尝。”

    沈竹漪垂下眼看她:“姬暄叫你过去,都说了些什么。”

    他沾着雨露的眉眼显得有些冷淡。

    云笙连忙将王庭的计划如实告知了沈竹漪。

    沈竹漪平静地答应了。

    云笙道:“择日我们便要去王庭,再跟随王庭的兵马启程去商羽关,这是我们最后一晚呆在属于我们的小院,我想和你一起,我回来的路上也带了点填肚子的糕点,你不要去下厨了,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第109章 第109章

    这段时日经常是这种阵雨,很快,雨又停了。

    云笙和沈竹漪依偎着,坐在廊下,盘子上呈放着青*团和糕点。

    院内的灯火星星点点,池塘内镶嵌着的彩石也冒起亮光,照拂着一池欢愉的鱼儿。

    夜风轻拂,携着沁凉的水珠,拂过面庞时格外凉爽。

    云笙靠着沈竹漪的肩,轻声道:“我想在院里种桃树,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能看见桃花了。然后再在外头的篱笆里养鸡养鸭……东边有个闲置的架子,可以用来种葡萄,到时候我爬上去摘葡萄吃……”

    雨后的天空被洗刷得格外干净,漫天的星子,清澈的月华洒落在沈竹漪的身上,他安静地听着她对未来的规划。

    说到一半,云笙久久凝视他:“沈竹漪,我很喜欢你给我的这个家。”

    “我很喜欢你。”

    说完,她仰起头,吻住了沈竹漪的唇瓣。

    沈竹漪托住了她后颈,伏低了身子,方便她吻他。

    云笙攥着沈竹漪的衣襟,她吻得很着急,也有些笨拙,时而会磕到唇角。

    沈竹漪便会安抚地捏着她的后颈,他的唇瓣开阖,方便她的舌尖找准位置。

    二人的气息交缠,唇瓣厮磨。

    云笙推倒了他,沈竹漪顺势便躺在了木地板上,她跨坐在他身上,咬着他的锁骨。

    他的皮肤很白,含咬间便留下了像是凌虐的红痕。

    她留下咬痕时并未留情,有的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痕,像是想留下一道永久的烙印。

    这种细微的疼痛却令沈竹漪弯起了眉眼,他的手指微微痉挛,面上划过一种浓重颤抖的情绪,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开始加快,变得亢奋、战栗。

    他享受着被她支配,被她占有的感觉。

    他伸手,撩开她汗湿的刘海,看着她在他之上笨拙的模样,他发出压抑至极的喘气声。

    过了片刻,她折腾累了,被他抱起。

    他的手掌拖着她的膝弯,与她面对面,坐在了院内那张紫藤秋千上。

    花穗新绽的浅紫和绛紫层层叠叠的,落下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是围绕着的蝴蝶。

    秋千很快便轻轻荡起来。

    这轻微的颠簸却令云笙浑身颤抖起来。

    秋千荡起,又重重地落下。

    云笙的目光开始失焦。

    她的手指深深地埋入沈竹漪的发缝之中,死死地攥着他的长发。

    漫天的星辰好似都在打着转儿。

    她像是在云端,被高高抛起,下一瞬,又“扑哧”一声坠入湖面,被重重贯穿。

    秋千荡的速度越发快起来,每一次的挺冲都令云笙感受到体内的变化,浑身一阵的痉挛起来。

    她的小腿从裙摆中滑落,一截打着颤的小腿坠下去,这么随着秋千荡啊荡,紧绷着的足弓白得晃眼。

    云层之下的月亮探出头来,照拂在她的裙摆上,留下一片清凌凌的月光。

    ……

    次日,云笙到了郢都。

    南府军在此兵分四路,朝着东西南北的四处关卡进军。

    三大宗的人亦在此会面,等待帝姬的指令。

    赵缨遥与赵父要随一部分的南府军护送昆仑至宝星河流转图去往燕翎关,而玄门与蓬莱亦是如此。

    云笙与赵缨遥寒暄片刻,又见到了薛一尘。

    许久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下颌上细碎的胡渣也并未清理。

    他怅然道:“师妹,这些日子我忙于蓬莱的琐事,未能前去贺你新婚……”

    云笙浅笑道:“没关系的,也没有邀请你。”

    薛一尘垂头,低声问:“他对你好么?”

    云笙道:“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薛一尘还想说些什么,忽的瞥见她耳后颈侧的一道痕迹。

    那是一道靡丽的吻-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红得刺人眼目。

    他眼神中多了几分苦涩,终是没有再说。

    云笙走后,回想起薛一尘看自己后脑勺的眼神,总觉得奇怪。

    她没忍住对着宫内的镜子照了一下,这才发现后颈处那一个痕迹。

    云笙气得不行。

    沈竹漪绝对是故意的!

    他们昨晚折腾到很晚才入睡,早晨云笙起不来,便任由着他给她梳洗清理。

    云笙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沈竹漪,也在他的后颈处用力咬了一口。

    沈竹漪笑眯眯地伸出手,他轻抚她的脸,拨开她的唇瓣,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虎牙。

    他用像是褒奖宠物的话语那般柔声道:“怎么不再用力一点?”

    云笙道:“你是小狗么?还喜欢标记领地?”

    沈竹漪懒洋洋道:“是呀。”

    他冰冷的指腹绕过她后颈的发,轻轻摩挲着他留在那里的吻痕。

    “不止这里。”

    她如今耳垂上戴着的耳坠,发上簪着的金钗,脖颈处垂坠的璎珞,身上的裙裳,包括她腰间的裙带,以及她脚掌踏着的靴履。

    她擦拭嘴角时的绣帕,她抬起袖口时露出的莲花纹样……

    这些东西,都经他之手。

    她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就连她发间的梳头水,都和他的是一个气味。

    无论她去到哪里,这些东西总会陪伴她的身边,萦绕在她的身旁,哪怕她取下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他留下的灵力,流淌在她的身体之内。

    光是想到这里,他背脊便没过一阵战栗。

    他是阴暗的影子,缠绕着她,永不会分离-

    跟着王庭的兵马再度回到商羽关,在城门口就被百姓们热情地迎接。

    商羽关受到王庭和各路势力的捐赠,已然重建得初具雏形。

    更别说云笙还是商羽关百姓心目中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云笙乘坐的轿辇刚到,城门口迎接的妇孺们便跪了一地。

    “是云梦的王女!传闻中云梦一族的后代!”

    “小女数月前身中浊气,本已不省人事,多亏了王女的符箓,这才救了她,王女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哪……”

    云笙受宠若惊,连忙叫人将他们扶起来。

    进了城内,光是排队给她送糖送花的孩童们就从城门排到了街尾。

    一路下来,云笙的糖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云笙当日到了,便和王庭的士兵们一起将边关的城墙修补。

    图纸中需要构建一个双重瓮城和箭楼,搬运石块这些药耗费过多的劳力物力,就算用灵力也会有所损耗。

    对此,云笙想出了个办法-

    穷奇整日睡在却邪剑内,它被封闭了五官,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沈竹漪已经许久没有解开它的封印了。

    不知过去多久,重见天光这日,它激动得从却邪剑中飞出来,肆意地吼叫,准备大杀四方。

    谁知沈竹漪冷静地指了指一旁一地的瓦砾砖块:“搬上去。”

    穷奇怀疑自己听错了,它疑惑地看着他。

    沈竹漪周身浮现一排血刃,矛头直至它硕大的脑袋。

    与此同时,城内某处,一个孩童趴在窗户边仰望:“娘亲,有大虫在天上飞。”

    “你这死孩子,天天就知道说胡话。”

    “真的,是真的!好大一条。”

    ……

    城内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起初他们看见这么凶神恶煞的东西在城外徘徊,他们还会感到惊疑和害怕。

    可日复一日,发现这东西只是搬运碎石和器械时,便也见怪不怪了-

    云笙忙活了整整一日回到家中。

    刚踏进屋内,她便闻到了鲜香的鱼汤味。

    云笙急忙解开斗篷,果然看见了一桌的菜。

    鳕鱼豆腐汤的乳白汤面漂浮着姜丝和葱段,还有四喜丸子和红绕肉,以及各类的糕点。

    沈竹漪给她盛了一碗汤。

    云笙腹中空空,匆匆洗了手,很快便扫荡了干净。

    晚膳后,云笙便在屋内研究起了符书。

    刚看上一会,背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

    云笙没管他,继续翻动书页。

    很快的,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呼吸潮热而绵长,当他的唇舌触及云笙腕间的疤痕时,她重重颤抖了一下。

    她手中的符书也跟着滚落在地。

    沈竹漪总喜欢在这时候点灯。

    室内点满了灯,比白日还要亮堂,二人的影子映在随风而动的帏帐上。

    他去吻她的肩头,云笙想要去将灯灭了,被他攥住手压在了身下。

    他与她额间相抵,潮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肌肤上。

    “我想看着你。”

    他想一直看着他的皎皎。

    云笙红了脸,转过头道:“有什么好看的,白日里还没看够么?”

    他埋在她的颈间,黏糊糊地咬着她,亲着她:“不够。”

    “皎皎是云梦王女,受万民敬仰爱戴,想要见你的人从城头排到了城尾,我如何能见得到你。”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凉嗖嗖的,高而挺的鼻梁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颈侧的软肉,落在她肩颈处的吻更是加重了几分力道。

    “哪有你说的这般荒谬。”云笙捧住他的脸,“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沈竹漪拂开她遮掩在身前的发,久久地凝视着她。

    灯光这般亮,云笙有些不自在地将双手横在身前。

    沈竹漪却低下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过去,他用牙关轻轻咬在她的指节处,在她的虎口处轻轻舔舐。

    云笙被他吻得浑身瘫软,她眼角蓄着泪光,手也颤巍巍地放了下来。

    沈竹漪的吻再度落下去,用唇舌去勾勒少女的丰盈。

    如水般的灯光汩汩流淌,少女瓷白的肌肤透出冷玉般的光泽,可是含入唇中,又是绵软温热的。

    他的指尖开始颤抖,一种强烈的冲动蔓延至全身,就连他的心脏都因此而隐隐作痛。

    他凝视着被灯光照拂着她,小心翼翼地,每一次的触碰都是浅尝截止。

    可是周围的宫灯,却将他眼底的病态的痴迷照拂得一清二楚。

    她的罗圈堆叠在腰侧,他蛰伏在罗裙之下,像是狂热的信徒观摩神龛里的观音一般。

    他很清楚,他在亵渎神明。

    这个念头划过,令他战栗不已。

    他吻过去,在她如雪一般干净皎洁的肌肤上留下斑驳错乱的痕迹,属于他的痕迹。

    这一捧皎洁的月光,如今被他染指,拥在怀里,单单只照拂着他一人。

    她不会怪罪他的,她只会容纳他灵魂中的肮脏、不堪。

    被她接纳,才使得他变得完整。

    他拥着她,在她耳边像是梦中呓语一般:“皎皎,皎皎……好温暖。”

    每每此时,他都激动得快要掉出眼泪。

    他的手掌贴在云笙平坦的小腹上,朝着微微隆起的地方轻轻按下去。

    云笙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牙关发颤,只得发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

    沈竹漪被她紧紧地咬着,近乎头皮发麻。

    他眼尾泛起一片红,要竭力克制,才不至于翻出眼白。

    直至片刻后,他才死死抱住了她,将头深埋进她的颈窝,背脊没过一阵战栗。

    ……

    十余日后,商羽关的城墙修筑便已竣工。

    而也如帝姬所料,那四绝阵果然到了商羽关。

    黑云压城,阴风飒飒,远处的天边出现了成片的黑色雾气。

    当那万仞高的黑雾迫近时,遮天蔽日,大地都在颤动。

    那雾气便以摧拉枯朽之势,将城外零星的茶舍和盐廪尽数吞没。

    一只白眼鹰盘旋在空中,黑雾将它包裹,它拼命展开羽翼朝外飞去。

    沾上这黑雾,它的羽翼成片地掉落,很快便被雾气啃噬得血肉模糊,化作一具枯骨自高空坠落。

    在那黑雾快要吞没护城河时,众人在城墙上屏气凝神。

    倏地,一道赤红的光暴起。

    一簇簇莲花燃成火海,火舌翻卷,触及黒雾时火星迸溅如碎玉,那黑雾竟发出尖利的哀嚎声。

    沈竹漪立在火海之上,他的衣袂被罡风席卷得猎猎作响,朱红的发带也跟着狂舞,眉间一朵灼灼刺目的红莲,手肘和脖颈处都布满了这样莲纹。

    黑雾被阻挡在了火海之外,城墙上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只有云笙蹙着眉,她盯着沈竹漪手腕上猩红的莲纹,难以平静。

    业火不能摧毁四绝阵,只能将它阻挡在外。

    这意味着沈竹漪得一直操控红莲业火。

    不说业火对灵力的消耗,业火所带来的反噬,会侵蚀他的理智。

    纵使她能用灵力安抚他,减轻他所受的痛楚,但这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第110章 第110章

    此时此刻,在魔域的天坑之中聚满了人。

    天坑之中乌泱泱跪倒了一片,他们面目虔诚,朝祟神行礼。

    魔域的人们大多信奉祟神,他们相信祟神能够带领他们占领王庭,去往更辽阔富饶的地方居住。

    跪拜礼结束后,有人问:“祟神大人,那四绝阵被王庭以四枚至纯之宝镇压在四个方位,四绝阵法无法合一,这……这要如何破解?”

    自从看见祟神亲自夺舍秦慕寒之后,魔域的几位长老都对祟神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出一声。

    唯有兵败归来的将领们,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祟神大人,还请您再赐予我们神力,此次我们魔域的铁骑必将踏平王庭!”

    眼见几位魔域的长老都不说话,底下的人都急了:“请祟神大人再相信我们一次,我们必将一雪前耻!”

    这时,立于天坑之上的秦慕寒忽然开口道:“够了。”

    众人顿时陷入一片阒静。

    “你们做得已经够了。”

    秦慕寒道:“你们的用处,仅仅是以我赐予的力量向这世间带去战乱与瘟疫。”

    “至于现在,你们只需发挥最后的余热。”

    秦慕寒睁开眼,用那双灰白的眸子垂眼看着天坑之下跪拜的人,缓声道:“用你们仅剩的骨血,供奉我吧。”

    “什、什么?”有一人茫然地抬起了头。

    话音刚落,他的肉身便爆裂开来。

    喷溅出的血液和肉块溅了一旁的人满身。

    此时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疯了似地逃离,却仍旧逃不过身后的雾气。

    不仅是天坑,那片黑雾吞噬了整片魔域,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嚎哭着化作了一团血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成千上万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填满了魔域的天坑,整片魔域,唯剩下几位长老僵直地立在原地。

    秦慕寒抹去脸上的血,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的面色红润了许多。

    “我的后代们,你们将化作厉鬼阴兵,与我永生共存。”-

    商羽关外的红莲业火燃烧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沈竹漪每日清晨都要去延续业火,只有在夜晚才能休憩,余下的业火也能勉强维持到天明。

    夜色中,业火的光芒照拂在城墙上。

    回到住处时,沈竹漪身上的莲纹还未消退,甚至因为过度使用业火,一道莲纹蔓延至了眼尾。

    一路上,他都披着黑色的斗篷,将面容遮掩。

    云笙踮起脚,摘下了他斗篷的帷帽,他却迅速低下了头,流泻的黑发遮掩住他的眼,也遮住了他眼下的那道猩红的莲纹。

    “不要看。”他攥住了她的手。

    云笙却捧起了他的脸。

    少年的面容苍白清透,一道艳丽的莲纹自眼尾蜿蜒至耳后。

    像是刀尖划开的一道血线。

    云笙亲在了那道莲纹上。

    被她亲吻的地方开始发烫、发热,那道莲纹似乎要刺破他的肌肤一般。

    沈竹漪攥着她的手开始颤抖。

    云笙用唇舌去勾勒那道莲纹,最后吻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

    “很好看。”她说。

    沈竹漪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他用力地抱着她,可是紊乱的呼吸还是尽数铺洒在了她的颈窝处。

    云笙也回抱住了他,肌肤相贴之处,她温和的灵力也跟着渡了过去。

    她低声道:“身上也有,是不是?我看看。”

    她去解他的衣裳,却被他反手制止。

    “离我远一点。”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喑哑克制,“动用业火期间,我很危险。”

    云笙轻抚过他的下颌:“我不怕。”

    以肉身之躯控制业火,业火主肃杀,不行杀孽,他得靠着自身去压制这种冲动,所带来的反噬将是剧痛的。

    她解开他束发的发带,少年的高马尾倾泻下来,如光滑流转的丝绸一般披在了肩上。

    她的唇瓣掠过他的下颌,像是安抚性的挨蹭,又像是亲吻。

    “你需要我的灵力。”她亲了亲他的耳廓上,轻声道,“你曾说过,若要渡灵力,双修是最行之有效的。”

    沈竹漪的背脊没过一阵发麻的战栗。

    她说话时,似有若无的潮热气息漫入他的耳廓。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眼尾因为濒临崩溃的忍耐力而微微抽动,仅剩的理智迫使他开口:“我会伤到你。”

    她太小了。

    无论何处于他而言都太小了。

    说实话,他们之间并不契合,每次行事,他都需要有极强的克制力,才不至于伤到她。

    云笙搂着他的脖颈,弯了弯眼:“没关系。”

    她柔软的手掌一寸寸拂过他战栗的背脊,她低声道:“我很心疼你,我想……”

    话音刚落,云笙便被他掐住了下颌。

    她被迫抬起了头,仰起脸看他时,眼眸澄澈,眼尾无辜地下垂。

    光是指腹贴着她的肌肤,触感柔-嫩细腻便令他有片刻的恍惚,更遑论抱在怀中温存时,会是何等的情-迷-意乱。

    他又问了一遍:“你不害怕?”

    云笙摇了摇头。

    下一瞬,他的唇重重覆了上来。

    他的吻如疾风骤雨,滚烫的舌撬开她的唇瓣,他扶着她的后颈的手青筋暴起,另一手紧箍着她的腰,将人往他身上带,迫使两人紧紧贴在一处。

    他身上的莲纹开始疯狂地生长。

    在他劲瘦的小腹处,一朵妖冶的莲花缓缓绽放,靡红的花瓣深陷进肌理之中,莲纹顺着他腹部沟壑分明的线条蜿蜒向下,一直蔓延至了那处。

    他吻着云笙手臂内侧嫩生生的肌肤,半含半咬,对上视线时,云笙看见了碎发之下,他压抑深黑的眼眸。

    那种陌生的阴鸷的眼神,像是吞食的魔,令她莫名的心悸。

    她轻轻唤了一声:“沈竹漪?”

    沈竹漪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困在墙角的一隅之地,她近乎被他折了起来,身上全是青紫的指印,还有一些靡红的吻-痕,他额间坠下的汗水没过这些痕迹,显得越发润泽透亮。

    他一遍又一遍吻着她的肩头,而后,缓缓伏下身子,他的唇色红润,若涂了胭脂,艳红的舌自开合的唇瓣中探出来,黑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处,像是艳丽的蛇在吐信。

    近乎是一瞬,云笙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这一点,完全出乎于云笙的意料。

    云笙还是害怕了,连滚带爬地翻过身,刚手脚并用地爬出去两步。

    她的脚踝被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云笙猛地被拽了回去,沈竹漪的滚烫的身躯自她背脊处贴了上来,他的手用力地掰过她的下巴,像是蛇一般缠上来,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师姐,你不愿再疼惜我了么?”

    ……

    云笙再度醒来时,已然是清晨。

    床褥都被换过,她身上的痕迹也被清洗干净。

    云笙只记得,当时似乎是深夜,她的意识已然模糊,是沈竹漪揽着她,将她双膝间的黏-腻擦拭干净,又给她换上了洁净的寝衣。

    她当时又累又困,浑身酸软,他叫她抬哪条胳膊抬哪条腿就迷迷糊糊地跟着照做,就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云笙伸了个懒腰,跨步从榻上下来。

    她盥洗完便去温了温沈竹漪留下的早膳,然后,按照惯例去城里给百姓们发放有她灵力的符箓。

    “王……云姑娘,快来,给你留下的,还是热的。”

    在街角卖酪浆和酥饼的大娘朝她挥手。

    云笙不让城内的人叫她王女,她觉得别扭,于是大家便都改口叫她云姑娘。

    城内的人们都很热情,不仅是卖小食的,就连卖布匹的也时常给她送好的缎子。

    云笙推辞不过,接下了酪浆,打算带给沈竹漪。

    她去到城墙处,驻扎在城墙处的南府军见了她纷纷起身行礼。

    云笙点头,看见站在箭楼上的沈竹漪。

    狂风鼓起他宽大的衣袂,他乌发高束,马尾掠过单薄的后颈,周身燃着红莲般的烈火。

    南府军中的一人走上前,云笙认得此人,名为李良弼,是帝姬的亲信。

    李良弼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王女殿下……燕翎关那边,失守了。”

    云笙蹙起眉:“失守?”

    李良弼道:“就在今日卯时,城外黑气的势头突飞猛进,我们甚至在黑雾中看见了阴兵和众多魑魅魍魉,多亏沈公子来得及时,以业火阻止了反扑的黑气。我本以为只有商羽关是如此,没想到,不久前,我便收到了消息,昆仑的星河流转图,被暴涨的黑气撕得粉碎,而以灵力维持法宝的昆仑宗赵氏父女都因星河流转图的反噬身受重伤,生死不明,燕翎关被黑气吞没了,那边的南府军正组织着城内的百姓逃难,我们也做好接受难民的准备,只是四绝阵正朝这边涌过来……”

    他低下头,声线有些发颤:“我的家人们也在那边…杳无音信。”

    云笙闭了闭眼。

    生死不明。

    短短四字,像是硬生生刻在了她的心头,划出血淋淋的口子。

    她深吸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会与你们一起安排难民的吃食和住处,不要慌,无论何时,只要我们一起面对,都一定能挺过去。”

    李良弼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次日傍晚,自燕翎关而来的难民涌入了城内。

    这其中不乏有被浊气腐蚀的人,逃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妻子缩在角落,神情恍惚地一直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云笙听见,她说的是“我的儿”。

    她神情麻木,涕泪纵横:“我的儿,为了救人跑得慢了些,只是沾上了一点点黑雾……他在我面前,皮肉一层层脱落,短短片刻,就变成了一团脓水。他死前一直对我说‘娘,我好痛,我不想死'……”

    她的话说的语无伦次,泪水布满了脸庞。

    云笙不忍再听,匆匆离去。

    纵使她如今灵力恢复,可是为那么多人疗伤,也令她有些吃不消。

    当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住处时,她竟没发现沈竹漪的身影。

    看着黑漆漆的房间,云笙强撑一日的平静顷刻间破碎,像是开了一道匣口,那些脆弱的、焦灼的情绪彻底爆发,令她瞬时便红了眼眶。

    她提着灯四处去找沈竹漪。

    她跑得很急,像是风中偏离方向的雨燕,被绊了一跤,又跌跌撞撞地捡起灯。

    她找遍了屋内和院落,找遍了街角,最后在一处城角找到了他。

    云笙撑着双膝喘气,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去哪了?”

    沈竹漪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背影微微一僵。

    云笙已经跑过去,径直抱住了他。

    沈竹漪哑声道:“你先走,我过一会就回去。”

    云笙没有回话,只是转过去,一把扯下他遮面的斗篷,他迅速偏过脸。

    可是云笙还是看见了,他右侧的莲花,那莲花已然遍布了他整张右脸。

    云笙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碰触那抹莲纹。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像是害了高热。

    云笙想要抱他,却被他避开。

    沈竹漪的手指痉挛般抠进掌心,他的眼前蒙着一层血色,耳边嗡嗡作响,颅内充斥着一阵阵的爆鸣声,像是被尖锐的箭镞反复刺穿。

    业火在他体内焚烧,那种皮肉皲裂的痛楚,令他迫切地想要用杀戮来平复。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危险,自然不可能再与云笙接触。

    其实光是昨日,他就差点失控。他不顾她的求饶,她的示弱,只是一声不吭地抬高了她的膝盖。

    他前所未有地亢奋、残忍。

    他盯着她细白的脖颈。

    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他幼时狩猎的画面。

    他将坚硬的匕首深凿进猎物的身体里。

    猎物反抗不了,只能更深地绞紧他,比血液更粘稠更温暖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身上。

    直至他清醒,他看见了满身布满青紫的云笙,她已然昏厥过去,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像是被凌-虐过。

    他闭上眼,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按理来说,她应当远离他。

    可是此时此刻,云笙仍旧固执地抱紧了他。

    他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塌陷下去。

    她的体温是凉的,是温和的,令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洇湿了他衣襟前的布料。

    她用力捶打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四处找你,家里没有人,真的很黑,我找你找了好久,我以为你出事了……”

    沈竹漪抬起她的下颌,将她的泪水抹去,可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

    他将她手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干净,又揽进怀中,温声道:“饿了么?是我不好,没有看时辰。”

    他又看向她凌乱的发髻,半晌,轻笑一声:“早晨给你编好的发,怎么又睡乱了?”

    云笙鼻尖一酸,她抱紧他,低声道:“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油纸,然后牵起她的手。

    “先吃这个,回去煲汤给你喝。”

    云笙低着头,沾着泪水的睫毛颤巍巍的,将油纸拆开,是个头饱满的青团。

    云笙将青团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哭,脸都哭皱了。

    沈竹漪道:“不合口味?我去晚了些,只剩下这些。”

    “不想吃便不吃了,再给你做新的。”

    云笙将青团艰难地咽下去,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她摇了摇头:“好吃的。”

    她牵着他的手,街边商铺上挂着的灯笼光影明灭,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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