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学

    这一夜,姜乐从章台宫回去,不止带了满头的兰芷杜若,还带回了一道圣旨——从此后,她的住所由偏远的望北宫迁挪到离章台宫很近的六英宫。


    姜乐:又让我进步到了。


    *


    次日清晨,章台宫。


    始皇帝去上朝前,还想到给女儿选老师的事:教导仙童的老师,不能马虎。


    昨夜他就想了几个备选人,今早起来,对着名单沉思片刻,最终圈出了一个名字,令人召来。


    *


    古往今来,文臣武将多如恒河沙数,然而能青史留名的是凤毛麟角。有一种臣子,并不是领导型,自身没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和心气,但在一朝一代政令推行的具体过程中,又是靠谱的执行者。


    是能够让君王放心的踏踏实实,指哪儿打哪儿的干将。


    李琦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把秦朝比作建筑,那么始皇帝是缔造者,李斯是御用设计师,那么如李琦一般的诸多臣子,便是其中的一根根梁柱,在自己的位置兢兢业业的支撑着建筑的实体。


    李琦的官职是太仓令,专管各郡县纳粮的粮仓,属于九卿之一的治栗内史(掌全国农业相关财政事务)麾下。


    能管咸阳城的粮食,自是得皇帝信重之人。这日听闻陛下召见,他把近期的公务记录卷带上,就准备汇报工作,结果有点懵地接下了当老师的任务。


    而且陛下还特意嘱咐了,选他做老师,就是要多教导公主农事。


    “朕是要时时考察的。”


    始皇帝不清楚女儿的认知程度与他得到的竹简有无关联,但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最好是姜乐悉知越多农事,‘仙言’里有利于农桑的技术越多!


    于是始皇帝亲自为李琦做了教学大纲:除了正常的开蒙认字外,今年的学业任务,需得再加上教导公主明辨熟悉五谷六畜,匠工器用。


    李琦一向是不爱打听闲话的,但官署都在同一片区,自然也听说了诸如‘陛下金口称小公主为仙童’‘据说仙术可以令雏鸡无需母鸡!’之类的传言,甚至越传越玄乎,才过了两天都传成‘什么,仙人说天下要无鸡了,那是不是得提前多囤点!’。


    实话说,这事违背常识,绝大部分人是不信的——毕竟三百方士在咸阳官员们的眼皮底下呆一年了,常闹得仙踪神迹一惊一乍的,但实际未见什么建树,李琦这属于狼来了的后遗症。


    但甭管别人和自己怎么想,陛下既然吩咐了,李琦也就认认真真备起课来:他这人没有别的念头,就是陛下说什么就听什么,并竭尽所能去执行。


    *


    依旧是水下尽刻,姜乐再次为了陛下挑选老师来谢恩。


    始皇帝便带着一种‘哦,既然你都来了’的神态,招手让她过来,准备再结一下仙缘。


    其实,这跟他自己第一天预计的已经有出入了:他刚拿到这张银卡时,是想着【人工孵化法】试验过了果然有效,能公布天下把祥瑞凿实,再多加投入些也无妨。


    然而,姜乐不来便罢,来了他总是忍不住抽一下。


    而姜乐则敏锐发现:殿内早已燃起香炉,案上也准备好了香草,比昨日仓促间取来的还齐全,甚至已经编成了一个精致的花环。


    陛下,您就承认抽卡是会上瘾的吧!


    *


    漆案上,放着一匣子珍珠。


    系统已经开始专业报价:从珠光、瑕疵度、圆度、大小等多个方面专业分析了下这匣珍珠的价值,给出了一珠一金的价。


    这个金,就不是年节下一两小金饼了,而是正经的计量单位溢(镒)。


    按照秦的兑换法,一溢金=十六两金=三百八十四铢。也就是说,这一枚珍珠,能抽三百多张卡。


    始皇帝从匣中随手捏了一枚出来,放在姜乐掌心里。


    发现卡片翻倍的始皇帝明显神色松泛下来:珍珠等宝物出更多竹简,那还不好说?从六国得来的珠玑不知有多少。且珠子的养护很是费事,热了潮了,还有时人不知道的‘酸了碱了’,都容易令珠黄失色。


    况且珍珠本来就是消耗品,稍小一些或是有瑕疵的,都被此时的有钱人磨了做珍珠粉,或添在面脂里,或加在药丸子里。


    姜乐看出了始皇帝的心态,不由感叹:氪佬壕无人性!


    系统更是当即哼起‘恭喜我发财’的调子,并且把始皇帝氪条处的名称,从【祖龙】改成了【消费仙人】。


    姜乐看到对比鲜明的【没钱居士】和【消费仙人】,实在忍不住酸道:那你跟陛下算什么?共轭仙人吗?


    又看到姐姐的备注是【多宝将军】,不免悲从中来:好好好,你们是吉祥如意又快乐的一家。


    *


    大概是运气不够,财力来凑,始皇帝这回倒是没有经历坎坷,顺利抽出一张系列卡【人工孵化之畚孵法】。


    畚,基本就等于后世的簸箕,是种敞口的柳条藤条等植物做的编筐。


    但姜乐看到这张卡却是眼前一亮,就像缸孵法要找一间不透风的暖屋,畚孵法则是需要一种她很熟悉的物件——炕。


    幼年时,她在姥姥家,还见过老人家在床上弄个筐孵小鸡呢。


    若是炕能更早的出现且在北方流行起来,对寻常农户家,畚孵法明显比缸孵法更家常实用些。


    一旦家里有了炕,冬日烧饭的炉火就可以一举两得,又做饭又取暖,若再加上畚孵法,还能顺带着把小鸡孵了!这柴火烧的就算是精打细算物尽其用了。


    卡的背面,画着炕的简易图。


    姜乐忍不住发出‘妙妙’的感叹:这会子的人睡得非常接地气。之前去博物馆看到战国秦汉时期出土的床只有二三十厘米高,只是感叹矮,等自己躺了可就觉得难受。


    尤其是现在这种冬天,真是睡得湿气寒气都重了。


    作为一生要养脾胃排湿气的中国人,姜乐看到这床就头疼,只能多铺几层,天天睡得像个豌豆公主。


    始皇帝看她一脸认真地说起床离地太近,睡得湿寒以至于腰酸背痛的,不免觉出一种小孩儿穿大人衣冠的可喜感。


    但很快又轻斥了一句:“胡说,小孩子没有腰。”


    姜乐不期隔了两千年,从始皇帝口中听到跟爸妈一样的话,鼻子霎时有点酸。


    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这时候的孩子跟雏鸡差不多脆弱,实在是很容易夭折,所以大人们也很注意谶语,故而道‘小孩子没有夭’。


    *


    既然还是孵蛋法系列,一事不烦二主,依旧是交给九野一起去试验,正好对着图把炕也试做出来。


    九野奉召而来后仔细看了图纸,对始皇帝回禀道:“阿父,这也不太难,我瞧着最要紧的就是烟道,这个宫灯里都有,匠人们也技艺娴熟,其余的不过是垒土做炕形罢了。”


    姜乐听了再次感叹:古人只是古,从来不是傻,古今之人不断探索追求生活变好的心思是一样的。比如这宫中立着的一支支灯,中空的柱心里都有烟道,可以在点灯的时候减少绝大部分烟雾。


    否则……始皇帝常夜坐在这灯海一样的宫里批奏疏,若到处都是烟,岂不是早就修炼成齐天大圣了。


    *


    从御前告退后,九野牵着姜乐的手走回六英宫。


    因是在章台宫用过膳的,就走一走消消食。


    九野就见妹妹像跟脚小猫一样,边蹦跳跟着她的步伐边仰着脸道:“姐姐猜的真准。”


    九野一笑:她心中设想过陛下会给姜乐指派的老师,最后将目标圈定在五人内,果然,陛下选中的李琦,在她推测的人员名单内。


    这种愉悦,如同解开了一道数学难题。


    九野常做这样的假设思考:从史书上的大事,譬如郡县制;再到日常涓滴政事,她都在揣摩始皇帝的想法,哪怕与她无干的事儿,以此来判断和校正自己对这位皇、父的认知。


    此外,她还会设想她是皇帝的话,会怎么做。


    她对权力的欲望坦然,在姜乐跟前毫不掩饰。姜乐如今与她是同一队伍里的人,那么以‘小仙童’为中心点辐射到的朝臣,也就是她的隐形政治资源。


    李琦做官很踏实,而且他还是李斯的侄子。


    *


    六英宫。


    两人回去的时候,屋内已经整整齐齐堆了许多竹简。


    这是九野提前送来给姜乐的上学礼:一套律法全集。


    秦的律法涵盖各行各业:官员要守《置吏律》,农民要守《田律》,养殖牲畜守《既苑律》,将军士兵都要守《军爵律》……


    在秦朝,多学律法总是没错的。


    九野将御史存档的所有律法都送来了一份,姜乐登时变成了‘学富五车’。


    在知识流通困难,所有文字都要手抄的现在,这实在是一份重礼。


    姜乐很正经向姐姐道谢。


    九野意有所指:“学律法能让你更加清楚的知道,你到底是谁,你究竟在哪儿。”


    你所遵守的,不再是现代社会的法律法规,而是两千年前的秦朝律法。


    同时,早有体会的九野给姜乐打预防针:“你要用心,陛下在孩子学业上,是极严格的。”


    而且这会子的家长,可不是后世,辅导孩子能到心梗;始皇帝作为君父,若是对孩子学业不满,只会让当事人心梗。据九野所知,有两位学业不佳的公子,一位不爱练字的公主,已经得了‘面圣恐惧症’,必得吃点安神丸药才敢去见驾。


    自古以来出类拔萃的人物,总有一个哪怕自知也很难改掉的问题:下意识拿自己的学习、工作能力去衡量后代。


    ——这点都学不会?如此简单都想不明白?


    那不可能,就是没用心!


    *


    次日,雪霁天晴,阳光暖融融洒在屋里。


    姜乐一早便起来,将自己的文具准备好。


    此时的笔墨纸砚,跟后世古装剧里文房四宝的样子又差远了——


    笔是毛笔,虽然有秦朝大将蒙恬发明毛笔的说法,但战国时毛笔便很普遍了,蒙将军将其改良。


    纸还未有,只是一些崭新的简片(托系统的福姜乐很不缺无字竹简用)。


    墨也不是后世倒模后坚实的条形墨锭,而是一些2cm左右的墨丸,需得用石研磨开才能使用。


    除了笔墨竹研外,还有一件文具人手必备:小刀。


    也叫做"削刀”或“书刀",在竹简上写错了字后,就可以用它刮掉,跟笔一样,都是此时的文吏官员随身携带之物——所谓刀笔吏,正是如此。


    姜乐将文具们摆的整整齐齐,颇有开学第一课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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