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争吵

    喻珩目光里忽然带着疑惑和几分警觉:“付远野,你不良少年啊?”


    付远野挑眉:“不像?”


    “不像。”喻珩摇头,转头打量他手臂上的肌肉和脖子上的筋,“不太像会干坏事的,虽然你看起来很能打。”


    边上的人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是么,那你直觉不太准。”


    喻珩表情越来越疑惑,他拿不准付远野是不是在说瞎话,但他想起前两天早上问早餐摊老板的问题。


    “你今年几岁?”


    “怎么?”付远野偏头看他。


    “想问问,看你是不是真的比我大。”


    哥都叫了这么多次了,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


    付远野收回目光,懒懒道:“十九。”


    “比我大一岁,”喻珩若有所思,然后声音放轻了点,“你们放暑假还挺早,我们学校才刚放。”


    付远野哼笑一声,余光里的人以为自己试探得很有技术,实际就差没把“你有没有在上学”写脸上了。


    付远野直接道:“没有暑假。”


    “嗯?”喻珩愣愣地转头。


    “听不懂?”付远野忽然勾了下唇,嘴角的弧度有点残忍,“不上学,没在读书,辍学。够明白了?”


    语气有点冲,喻珩不知道他一下子哪里来的脾气,往边上挪了一小步,像是逃跑。


    他微微皱眉:“为什么?是因为你经常进警局吗?”


    付远野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他也皱眉:“有什么关系?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表情有点不耐烦,比平时更让人不敢靠近。


    喻珩后知后觉或许不该提到这件事。


    他解释:“白川写作业的时候和我说过你以前成绩很好,我只是觉得你不读书有点可惜。”


    付远野直接冷笑一声,温度尽失。


    “你替我可惜什么。”


    “……读书才能看世界,如果暂时无法远行,读书也是一种阅历。”


    喻珩把自己远行的方法说了出来。


    远行。


    付远野听着这两个字在心里笑出声。


    父亲去世之后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两年前母亲在海难里失踪,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还在读高三的他。


    海边发现被泡发的遗骸不是什么稀奇事,付远野无法说清楚一次次被通知去警局认尸又一次次被失望和希望裹挟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想要母亲回来,又害怕那些面目全非的人真的是他的妈妈。


    那之后没过多久付远野就退了学,即便老师对他说他可以走得很远,但付远野并不想走。


    如果她回来了,家里没人怎么办?


    而且他其实本就再也无法面对那片会吞噬人的大海。


    所以母亲失踪后付远野再也没打算过走出擎秋,远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异世界的词汇。


    他厌烦于别人一次次劝他去上学,让他走出去,不要执拗于过去。


    可他最亲的人就在过去,他要怎么走出来?


    他自甘堕落似的停留在原地,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惜。


    对他来说,再多可惜都是浪费。


    某种意义上喻珩很聪明,说的居然全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原不该插手对方的生活。


    付远野沉默两良久,道:“我读不读书,和你有什么关系。”


    喻珩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直接站住:“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多管闲事。”


    付远野已经连眼睛都懒得抬,目光里尽是疏离和厌烦。


    “多管闲事?”


    付远野看着他,沉默。


    “是你说的不是第一次进警局,我以为你是经常打架才辍学才问的。”喻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明明生气的是付远野,可喻珩一双眼灼热得反而叫人退却,“现在看来不是因为这个,可你不上学也不是我导致的。我原本想说如果你想再上学,我或许可以帮你。你为什么冲我发火,明明我没有对你做什么。”


    喻珩生气的时候语气通常不会太激烈,那样他会有点呼吸困难,但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和语速更让他感到难受。


    平静的愤怒让人没有情绪出口。


    但在付远野看来喻珩的话天真得足够让他鲜血淋漓。


    “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付远野移开目光,锋利的眉眼里除了冰冷还有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我充其量只是你的房东,用不着你管那么多。”


    喻珩发觉自己判断错了他和付远野的关系。


    他冷笑一声。


    原来他们不是朋友。


    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喻珩眼前有点模糊,咬牙:“房东是吧?房东怎么能不收房租?”


    他把手伸进口袋,却没有掏到备着现金的钱包,于是他拿出手机,冲对面的人道:“收款码。”


    付远野手指蜷了一下,声音微哑:“免了。”


    “不行!”喻珩大声过后又感觉脑子供血不足,又不甘心地放轻声音,“我只是租客,把钱转你,我们两清。”


    喻珩显然动了大气。


    明明一开始生气的人不是他,可现在他却暴躁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打人,而本来生气的付远野此刻却面无表情,眼底毫无波澜,像是面对耍无赖的小孩一样,颇为无力地站着。


    付远野目光垂下,很慢很慢地拿出了手机。


    “收款码!谁要加你好友!”


    喻珩气得想发飙,直接动手在他手机上戳,然后以每晚两百的价钱给他把前几天的钱转了过去。


    手机里的收款提示响起时,喻珩像面对洪水猛兽般又后退了一步,结果动作太猛,眼前直接一黑。


    他踉跄了一步,被人扶着背站稳。


    付远野微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回事?”


    喻珩大半力量都靠在付远野的臂弯里,眼前密密麻麻全是小黑点,脑子里也重得只觉得混沌,嘴里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喻珩甩开他的手,偏头捂着胸咳嗽,咳得一声接一声,像是要窒息。


    付远野眉头紧促,走进一步问他:“给你的药吃了没?”


    “不要你管!”


    这个人此刻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态度让喻珩感到越发生气,他撑着胸口:“我多管闲事才担心白川是不是被打,多管闲事才想来道歉又被人拒之门外,又是吃饱了撑的才给你水果、关心你有没有在上学!”


    “别人不要的水果给我,喻珩,你讲讲道理。”付远野叹了口气。


    水果的确是要给白叔的没错,可白叔没收,他只能自己留着,可喻珩吃不了那么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给付远野。


    付远野说得好像是被塞了什么垃圾一样。


    喻珩越想越委屈,从昨晚到现在积压的情绪爆发。


    “你爱要不要!”


    “我知道你嫌我麻烦,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厌烦我,后来我死皮赖脸住进你家,报警给你惹了麻烦,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想收留我,被我缠得没有办法才答应。”喻珩惨白的脸上挂着几滴汗,眼角红得像是要滴血,“嫌我麻烦很正常,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们!”


    付远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无法理解:“你一向这么擅长以己度人吗。”


    “我是实话实说!”他情绪激动起来,又开始咳嗽。


    “一会儿再说,吸气,调整呼吸。”付远野微微弯腰,手抚上他的背,“深呼吸。”


    “我说了不要你管!”喻珩再次甩开他的手。


    他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付远野手上,结果付远野还没反应,喻珩自己疼得闭眼,低头一看,掌心都发红。


    付远野第二次被他甩开,他觉得按自己的脾气现在应该已经掉头就走了,可实际上他依旧站在原地凝着看起来要晕倒的人。


    一楼会议室前,周诚则带着几个人准备去搬书,远远看到了喻珩,疑惑地走过来:“喻珩?站那儿干嘛呢,方颂钰说你中午饭都没吃,赶紧回来先把饭吃了。”


    付远野一愣。


    喻珩闭着眼别过头:“知道了。”


    他喘着气,眼尾和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唇色却是泛着青白,连声音都飘渺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羸弱了几分。


    周诚则吓了一跳,疾步走上来:“起烧了吗,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哪里不舒服?”


    “饿的。”喻珩刚喊完两句话,嗓子哑得不成样,有气无力地转身,“我回去了。”


    周诚则和身后的人道:“去扶一下。”


    旁边的毕萧一步跨出来:“我扶你吧。”


    喻珩垂着眸偏转身体躲开他的手,无声拒绝。


    人群后头的宋镜同时快步走了出来:“我来吧我来吧。”


    他把手搀上喻珩,后者没有拒绝。


    付远野微微敛眉,目视着他慢慢走远。


    毕萧很擅长转移怒火,刚刚被喻珩无视,现在见到付远野这个又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再想到前天晚上他把喻珩带走的场景,更加没好气:“他都回去了,你还有什么事?”


    付远野充耳不闻,一直到喻珩头也不回地进了会议室,才收回目光和眼里的情绪。


    周诚则对付远野挺有好感,觉得他蛮热心,他不知道付远野和喻珩有什么关系,只觉得毕萧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警告地看过去一眼,然后开口问付远野:“你是来搬书的吧?”


    “嗯。”付远野颔首,始终没有看毕萧一眼,仿佛视若无睹。


    *


    和喻玥说的一样,喻珩心里压着事就容易生病,回到会议室后果然又发烧了。


    喻珩任性又倔,但在自己的身体上还是很乖觉的,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自己,老老实实把饭吃了又吃了药,在会议室的凳子上盖着外套睡了一个半小时。


    再起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七七八八,但反复地起烧还是让他看起来有股病骨支离的脆弱。


    几个女孩子进来看到的就是喻珩一个人懵懵地坐在凳子上发呆的样子,眼神都没聚焦,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发了汗,鬓角的头发卷曲着贴在脸上。


    “你醒啦?还好吗?”


    听到声音,喻珩慢吞吞地把脑袋连着视线挪向门口,他没什么精神,像照相机一样一点一点让眼前清晰起来。


    “还好,谢谢。”


    声音还是哑的。


    喻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几个女生猝不及防被他这个样子萌了一下,互相看了两眼,道:“我们给搬书的同学拿点水去,你再休息休息。”


    喻珩点点头,却站了起来。


    不能干看着女孩子忙。


    他朝墙角放着的几箱水走去:“我帮你们搬吧。”


    学校小广场上停了辆卡车,上面正有几个男生两两一组合抱着一摞书往下搬,还有几个眼生的也在来来回回搬书。


    喻珩抱着一箱水出来,听到方颂钰在阅览室里招呼大家喝水休息。


    喻珩就把水搬到阅览室外面连廊上,几个女孩子和他道过谢,划破塑料封膜,抱着一瓶瓶水去分。


    方颂钰刚从阅览室里出来就看到了喻珩,走过来问他有没有好点。


    “还好了。”喻珩问,“搬了这么久?”


    “是呢,学校这次捐赠的书真不少,装了这么大辆车,整个阅览室都要被塞满了。”方颂钰目光一转,看到卡车上下来一个人,捧着一摞厚厚的书,但脚步轻松,连大气都不喘一下,她对喻珩挤挤眼,“诶,那不是你房东吗?搬书的人里就他一句没喊过累和热,怪辛苦的,去送瓶水?”


    喻珩现在听到“房东”两个字就皱眉,下午的日头有点烈,他退开两步,往连廊里阴凉的地方站了站,刚好给正要经过的付远野让出位置。


    外套穿在身上,喻珩插着口袋,摸到了里面付远野塞的三颗荔枝。


    喻珩长睫盖下,不咸不淡道。


    “我才不去招人嫌。”


    同一时刻,面前的人经过,淡淡海盐柠檬味从鼻息前飘过,和那人的脚步一样,似乎不曾听到他说了什么。


    也不曾停留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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