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玉重新回了王宫。
她去而复返,门口也没有人拦她,甚至还有人给她指路。
皇帝就在大殿。
李琼玉拾阶而上,从正门踏入大殿,她想找的人就在里面。
他坐在龙椅上,垂眼看着桌上的几份奏折。
听见脚步声,他慢慢抬起眼,似乎有些意外:“是你最先来啊。”
他又笑了一声,“也是,含璋做事一向保守,他要等朱将军跟他里应外合包围王宫,胜券在握才会前来。”
“成璧大抵根本没有准备,如今赵家应该急着想与他汇合,试图进入王宫寻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自由来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了。”
他看向李琼玉,问她,“你方才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去救人。”李琼玉如实说,“救完就回来了。”
“救人?”皇帝略微诧异,“那个戏子?你认得他?”
李琼玉诚实回答:“不认得。”
皇帝微微蹙起眉头:“如今这局势,你不去阻止城郊军队入城、不去趁乱杀了太子,偏偏先去救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像是很感兴趣,撑着膝盖问他,“为何?”
李琼玉抬起头看他:“因为人命最重要。”
皇帝低笑一声:“你到底……还是这么个性子。”
“还以为跟着杀伐果断的剑仙,你会有些不同。”
李琼玉回答:“师父说,剑修手中执剑,更要懂人命可贵。”
“否则挥剑毫无顾忌,只会为祸人间。”
“我最初只会全力以赴,所以师父才给我两把剑。”
“希仁。”皇帝低念一声,他微微抬起头,“神华派的修者,原来也是菩萨心肠。”
“你也教过。”李琼玉看向他。
皇帝怔了一下:“我?”
“当时你悄悄来看我们念书,那位先生叫我们论君子。”李琼玉看着他,“你说——君子傲上而悯下,我还记得,你忘了?”
皇帝:“……”
“一个戏子是无足轻重的人,那王贤妃呢?”李琼玉盯着他,“我母妃呢?”
“会死在这场混乱里的士兵、民众呢?”
“多少命的重量算重?”
皇帝抬了下手,似乎想咳嗽,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撑着桌子:“够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
“我只要听你如何选择!”
“我不用你做君子,我要你做君王!杀了他们,杀了我!”
他指着身后的位置,“然后,坐到这里来。”
李琼玉微微仰头看着他:“你费尽心机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皇帝冷笑起来,“你看不出来吗?”
他颤抖着指着王位,“我要这里坐着的君王,能保李国繁荣永昌!”
“李成璧要改掉他那个只求安定不求上进的性子!”
“李含璋要舍弃天真、要狠下心!”
“还有你!”
皇帝重重喘着气指着她,“榆木脑袋!”
“你外公野心勃勃为你造势,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展露天资,声名、地位皆在手中,只差兵权!”
“若你当年没有做那件蠢事,你外公会想法设法为你谋来这一切,联姻、招揽,大有可为!”
“偏偏你蠢!”
他走向龙椅,快步走到李琼玉面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如今你想明白,我当初为何要罚你了吗?”
李琼玉:“……”
皇帝肉眼可见地失望:“你竟然还是不明白。”
“我明白。”李琼玉平静地看着他,“当初跪在殿外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
“你不是因为不信我,也不是因为太子受伤震怒而罚我。”
“你是因为……”
她闭了下眼,“我救了李含璋。”
“大好时机,我没有趁机把他杀了,所以你失望透顶。”
皇帝猛地转过身看她,有些意外:“你明白?”
“我明白。”李琼玉看着他,“但我不会做。”
“你兄弟姐妹不少。”皇帝冷冷看着她,“可真正有出息的就那么几个。”
“杀了李含璋,没人能再拦你的路。”
“你在此时心慈手软,会给自己留下多少祸患!”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拧眉看她,“可你不肯改。”
他指着她,“死不肯改!”
李琼玉:“没错,不改。”
皇帝横眉怒目:“你!谁说你没错!”
李琼玉:“师父。”
“母妃。”
她想了想补充,“二师兄。”
“小师弟。”
小师弟虽然没开口,但二师兄说了,就能把他也算上。
“你要把我气死!”皇帝重重拍桌,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来做什么!”
“你没有拿剑,没有杀人,就专程跑来这里气我!”
李琼玉理直气壮地说:“来篡位。”
“那你动手啊!”皇帝指着她,“你的剑呢,拔剑!”
李琼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出脚,把他绊倒在了地上。
皇帝大概是生平头一回摔了个屁股蹲,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李琼玉居高临下看他:“用不着剑。”
皇帝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她,没忍住气血翻涌,吐出一大口血。
李琼玉微微蹙起眉头,狐疑看向他。
有些怀疑他在碰瓷。
皇帝狼狈地擦着嘴:“你、你……你怎么还不动手!”
李琼玉越过他,走上王位,翻了翻四周,问他:“圣旨在哪?”
皇帝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李琼玉:“帮你写退位诏书。”
“你放肆!”皇帝指着她,“你不杀了我,还想兵不刃血得到这一切吗!”
“杀不杀你,我说了算。”李琼玉抬眼,“我不会按你说的做。”
“仙人尚不敢以人命做戏,你以为世人都会按照你的要求,走你选的路?”
她随手从挂帘上撕下一块布帛,又翻箱倒柜找笔墨。
没找到,索性以血为墨。
她简单写完,拎着草草写就的诏书,朝大殿外走去。
皇帝喊她:“李琼玉!”
李琼玉回头,淡淡看向他。
他没再站起来,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你可恨我?”
李琼玉没有犹豫:“不恨。”
“我离开家,在神华派,想了很久。”
“不是想我做错什么,是想,你为何要这样做。”
“然后我想明白。”
“我这辈子也不会理解你。”
“我也绝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
“你生性凉薄,兄弟手足、后宫嫔妃、子女,在你眼里都是筹谋的一部分,所以你不理解,你的棋子为何会和你不一样。”
“你这一辈子,大概是想做个明君的,可你无能为力……”
“我无能?”皇帝坐在地上笑起来,他放声大笑,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追上她的脚步,他大声说,“你这一局只有3人争夺王位,你可知我当年是从多少人里杀出重围!”
“我年少登基,要倚仗世家,不过五年就摆脱钳制!这些年他们再蠢蠢欲动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各国苦修士作乱久,是我在州郡设立仙使一职,招揽民间散修,与仙盟建立联系维护平衡!”
“我……”
李琼玉走出大殿外,站在阳光下回头,问他:“还有呢?”
皇帝喘着气,终于无法再掩饰身体的孱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琼玉问他:“要有多少政绩,才能说服你背上那么多人命?”
皇帝指着她:“你以为……”
“我与你不一样。”李琼玉目光不躲不闪,“我可以非要将世上的事论个对错,可以不玩弄心计,可以不低头。”
“我也可以让李含璋天真,给李成璧安定。”
皇帝还想再说什么,李琼玉忽然转身,抽出那把随手从官兵手上拿来的兵器,挥出一剑。
皇帝只听见风声寂静一瞬,而后骤然风起,轰然一声,大殿倾颓。
李琼玉于废墟大殿前傲然伫立:“只此一剑,足以震慑天下。”
皇帝如梦初醒般,怔怔看向她。
“陛下——”
一道尖细哭声传来,老太监跪趴在地,哭得涕泗横流爬向这里:“陛下……陛下殡天——啊啊啊……”
“咳、咳!”几声咳嗽让他的哭声停住。
他挂着眼泪,泪眼婆娑抬头:“陛下?”
皇帝狼狈地坐在破碎的大殿中央,老太监惊喜抬头:“陛下您没死!”
他手忙脚乱地比划,“这么一剑您都没死啊?”
李琼玉面无表情地把圣旨扔给他:“去传旨。”
“把人都叫来。”
“是。”老太监偷瞄一眼皇帝,不对,现在大概是要叫太上皇了,心底多少还是有点高兴,转身走着打开了圣旨先顺一顺,又猛地转身回来了。
他表情呆滞:“殿下……”
李琼玉看过来,他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瞧我这嘴,现在该叫陛下了。”
“这、这……当真这么宣旨?”
“嗯。”李琼玉颔首。
老太监见她情绪稳定,大着胆子又问一句:“可这……闻所未闻啊。”
“嗯。”李琼玉又颔首,“我做第一个。”
老太监:“……”
皇帝觉得有些不妙,问他:“她写了什么?”
李琼玉挪了一步遮住他的视线,面无表情说:“不告诉他。”
“去宣旨。”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抱拳说:“是!”
……
另一边,王都郊外。
裴栖鹤带着洛无心、狐五爷刚刚赶到,就看见四周兵马回营,寂静无声,完全没有朱将军的影子。
他挠挠头:“什么意思?”
“他们放李含璋鸽子了?”
洛无心垂眼看向不远处:“二师兄,那里好像有……箭?”
一根羽箭斜插在地里,硬生生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洞。
裴栖鹤眨眨眼:“难道是……”
身后有人笑:“你们来的太晚了。”
“要是等你们到,他们在进城了。”
裴栖鹤回头,段真背着弓,踩在城墙上笑着看他们。
裴栖鹤挑眉:“哟——我还想呢,你居然也不来帮忙,原来偷偷摸摸来了啊。”
段真轻咳一声:“碰巧路过。”
……
宫内。
李琼玉没有露面,老太监捏着那块帘布,硬着头皮宣旨:“……李琼玉继位,改国号‘再想’,呃,应是稍候再议的意思。”
“封,李含璋、李成璧,左右摄政王,代理国事。”
“钦此。”
“我阿姐继位了?事情完了?”李成璧喜上眉梢,“那、那我是左还是右啊?我能不能把活都丢给大哥啊?”
李含璋:“……”
他一言不发,李成璧在他面前蹦跶:“大哥你看,我就说那姓朱的哄你的,他根本没来!”
“这不挺好吗,一块当摄政王,一块留在王都啊!”
李含璋闭上眼,不知道如何表态。
他一边觉得儿戏且荒谬,一边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说:“胡闹。”
“胡闹就胡闹嘛。”李成璧笑得喜气洋洋,“胡闹得好!”
“我先去告诉母妃这个好消息!”
他撒腿跑出去,“母妃!你要当太后了!”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俺们剑修里出皇帝啦!我三师妹是皇帝你有这样的三师妹吗[墨镜]
第152章 国师
李成璧一路跑到皇后的广泽宫,正要扯开嗓子告诉赵贵妃这个好消息。
他才跑到近前,忽然宫殿内部传来一阵阵哭声。
他一下停在原地,略微不安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他快走两步,正好赶上宫殿内,姜皇后身边的宫女跌跌撞撞跑出来,扯开嗓子喊,“陛下殡天——”
他一下停在原地。
听着一阵又一阵哭声渐起,才踌躇着迈出一步,站在殿前。
赵贵妃正从殿内走出来,看见他一怔,问他:“怎么了?”
李成璧一时间五味杂陈,低声说:“皇姐继位了,我、我……”
他往里看了一眼。
赵贵妃问他:“你要去看他一眼吗?”
李成璧立马说:“不去!”
“我、我才不去……”
“没关系的。”赵贵妃笑了一声,她看起来轻松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一向不会只记得人的不好,你想送他一程也无可厚非。”
“去吧,姜皇后还在里面,宽慰她几句。”
“是!”李成璧偷偷看向赵贵妃,“那,阿娘,你不在这儿了吗?”
“嗯。”赵贵妃轻笑一声,“我哭不出来,我如今只觉得痛快。”
她脚步轻快,摇晃着朝外头走去。
李成璧连忙问她:“那你去哪儿啊?”
赵贵妃伸了个懒腰:“去找壶酒。”
“今日该大醉一场!”
她走远,李成璧无奈,连忙招呼:“见芳姑姑,你快看着她点!”
“她病还没好,可别喝太多!”
“哎!”见芳姑姑连忙跟着,“娘娘,等等我!”
李成璧目送她们离开,微微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屋。
“皇后娘娘。”他老老实实行了礼,抬眼看见姜皇后仍然跪在佛前,皇帝刚刚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了榻上,依然没了气息。
“成璧来了。”姜皇后没有回头,“去看看他最后一眼吧。”
“是。”李成璧恭顺地应下,挪到了塌前。
他垂下眼,站在塌前,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皇后睁开眼,问他:“在想什么,孩子?”
李成璧抬起头:“我……我在想,到底哪个是真正的父皇。”
“我一直记得小时候,他把我扛在肩膀上摇晃,在御花园里追小鸟,还跟我说,其实他也觉得,太傅像个老学究。”
“我也记得,他与我说,我如果够聪明,就该与阿姐划清界限,还问我,想不想杀大哥。”
他低下头,“我这个人,其实比谁都软弱。”
“我没办法像阿姐那样,从始至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甚至没办法像大哥一样,被逼着拿起刀。”
“我只想这装傻混过这一关,他又能显露一点,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父皇的样子。”
李成璧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您……会恨他吗?”
“我不恨他。”姜皇后抬起头,“还活着的人才会说爱恨,我早就是空壳一具。”
“莫著妄心销彼我,我心无我亦无君。”
李成璧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对她行了一礼:“那,晚辈告退了。”
姜皇后微微回首,温和地看着他:“不难过了吗?”
“嗯。”李成璧背着手,“我只为小时候的父皇,小小地难过一下。”
“若是为后面那样的父皇难过,多少对不起皇姐。”
“娘娘也看开些,不管是什么死了,至少人还活着。好不容易活在现在,再往前看看吧。”
他再次行礼,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
此时,大殿。
“人呢?”李琼玉困惑地歪了歪头,“跑了?”
李含璋诧异:“你篡位,没杀他?”
李琼玉回答:“没。”
李含璋犹豫一下:“不会,就这么将他扔在这里了吧?”
李琼玉眨眨眼。
李含璋无言叹气:“好歹、将他监禁起来啊。”
李琼玉轻咳一声:“第一次篡位,没有经验。”
“这种事谁能干第二回 ?”李含璋按了按眉心,“还有,你封王一事也太过胡闹,你可知‘代理国事’这四个字的分量?”
“知道。”李琼玉简短地说,“我当皇帝,但我不能长留此地。”
李含璋反问:“为何?”
李琼玉:“要修行,要找人切磋。”
李含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那个王位?”
“为什么不要。”李琼玉理直气壮,“你又抢不过我。”
李含璋:“我……”
他认命般说,“是抢不过。”
此时大殿外传来呼唤声:“喂——”
裴栖鹤御剑大摇大摆从皇宫上方飞了下来,双手叉腰:“哎呀,我早就想这样大摇大摆地飞进宫殿嚣张一回了!”
“怎么样,三师妹,登基了吗?”
“嗯。”李琼玉乖乖点头。
裴栖鹤举起狐五爷:“狐狐,拜——”
狐五爷搭着爪子,尾巴轻轻摇晃,神情谄媚:“哎呀,我早就觉得你有帝王之相!一眼就瞧的出来!”
“哇,真不要脸啊。”裴栖鹤感慨一声,也看向李琼玉,“但确实一眼就看得出来啊!”
他抬手拱拱洛无心,“该你了。”
洛无心无奈,只好配合他们:“嗯,看得出来。”
他又帮裴栖鹤开口,“二师兄说,他想当国师。”
“哎!你这孩子!”裴栖鹤拍了他一下,“怎么能就这么空口要啊,怎么也得迂回……”
李琼玉点头:“可以。”
“啊?”裴栖鹤震惊看她,“可以啊?”
正好李成璧去而复返,一脸惊喜:“啊,师兄你也来了!”
“什么可以啊?”
“嗯咳。”裴栖鹤抖了抖衣服,“现在不该叫我师兄了,叫国师大人。”
李成璧震惊:“啊?”
“那原来的国师呢?”
裴栖鹤跟着扭头:“对啊那原来的国师呢。”
“不知道。”李琼玉像是才想起来,“我的剑还在他那里。”
裴栖鹤一惊:“不会带着你的剑跑了吧?”
“嗯咳。”
有人咳嗽一声。
国师带着猴子,从大殿后面绕了出来,猴子身上还背着李琼玉的两把剑。
国师无奈:“我就一直在殿内,等你们何时来找我。”
裴栖鹤故意眯起眼,歪头问李琼玉:“要把他做掉吗三师妹?”
“干掉前任我上位!”
李成璧也惊讶:“你居然没跑?”
国师哼笑一声:“因为我也好奇,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火流星从天而降,是我做的。”
“伏波城内,少阳君身死,也是我让清和做的。”
“陛下设立此局,我也并未阻止,殿下,以你评判,我是对是错?”
李含璋皱眉:“你不怕死吗?”
国师只看向李琼玉。
裴栖鹤眯起眼睛:“什么意思,这人不会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想要色诱我们大王吧?”
李琼玉愣了一下,指指自己:“大王?”
“对啊大王!”裴栖鹤一副进谗言的模样,“可不能上他的当!”
李含璋犹豫一下,还是为他求情:“此人虽然性格难以捉摸,但还算有些才干,各地仙使也有许多是他招揽,此时杀他,恐怕不妥。”
“而且,他虽然行事乖张,但应当是为李国考虑的。”
李琼玉想了想,问他:“那你要吗?”
“啊?”李含璋没反应过来。
李琼玉指着裴栖鹤:“我有国师了,那个你要的话,给你。”
国师也诧异:“我二人,一个先皇党羽,一个夺位人选,殿下竟放心让我二人共事?”
李琼玉瞟了他一眼。
裴栖鹤轻咳一声:“我来翻译。”
“三师妹的意思是,两个加在一块都只要一剑的家伙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勾心斗角。”
李含璋:“……”
前·国师:“……”
“这边聊完了吧?”裴栖鹤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个事呢。”
他回头招呼,“哎,你还要在那边等到什么时候?”
李琼玉挑眉,诧异地看向殿前,段真摸了摸鼻子走进来:“都说了我只是路过,何必特意打招呼。”
“啊。”李琼玉恍然大悟,“果然是你。”
裴栖鹤疑问:“果然?”
李琼玉点头:“在水寨救李含璋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她顿了顿补充,“不是你们,你们当时应该在水里。”
“哦——”裴栖鹤拉长了音调,“那有人还说自己只是路过呢。”
裴栖鹤指指点点,“合着你路过一路啊?”
段真:“……”
“也不来找我们汇合,我还能多使唤你干点别的呢。”裴栖鹤忍不住摇头,“算了,来都来了。”
他忽然蹿过去,一本正经地说,“大王,本国师,有事提议!”
李琼玉有些警惕:“……你要做什么?”
“都登基了。”裴栖鹤语重心长,“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后宫了?”
“我给你准备了人!”
几人的目光落到了段真身上。
段真瞬间睁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你没跟我说过啊,我、我不知道是这样才来的,我……”
裴栖鹤深深看他一眼,扬起笑脸,故意话锋一转问她:“三师妹你觉得小玉生怎么样?”
李琼玉愣住:“啊?”
“他如今风头正盛,刚刚变成蝴蝶,给你当妃子也算有排面。”裴栖鹤煞有介事地分析,“而且长得还行,虽然出身不尊贵但是很有传奇色彩,我觉得神凰传可以增加这个新人物……”
段真额头青筋跳了跳,还硬生生挤出笑脸:“裴师兄。”
“哎——”裴栖鹤嬉皮笑脸问他,“怎么啦,你有什么提议吗?”
段真深吸一口气:“不妥吧。”
他有些咬牙切齿,“什么神凰传里面人已经够多了!”
“哪里?”裴栖鹤装傻,“情人越多越气派!”
他指着李琼玉,“而她可是皇帝!”
李琼玉无奈:“二师兄。”
“哎。”裴栖鹤见好就收,“看玩笑的,不逗他玩了。”
他凑近跟李琼玉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琼玉疑惑:“什么?”
裴栖鹤:“如果他真进后宫必须叫香妃。”
段真气急败坏:“裴栖鹤!”
“哎——”裴栖鹤绕着李琼玉躲,“还有个事三师妹!”
李琼玉:“嗯。”
“你有好多件事。”
“改朝换代就是这么麻烦的,百废待兴啊!”裴栖鹤问她,“你的龙椅能让我坐一下吗?”
李琼玉:“……”
片刻之后,裴栖鹤掏出一块留影石摆在面前,拉着洛无心一块在王位上坐下来,对着留影石嬉皮笑脸。
“掌门掌门,我们俩把皇帝干掉坐上龙椅啦!”
李含璋:“……”
他斟酌片刻开口,“是不是太胡闹……”
李琼玉示意他上去:“你也要吗?”
李成璧跃跃欲试:“那我能坐吗?”
“皇姐我也想要那个留影石!”
“嗯。”李琼玉点头,问李含璋,“你真不要?”
李含璋:“……”
他绝望地闭上眼,“……要吧。”
作者有话说:注:莫著妄心销彼我,我心无我亦无君。——《酬知退》元稹
第153章 偷溜
由裴栖鹤带头,一群人轮流在龙椅上用留影石留念,气氛和谐得像几百年后旅游团参观李国古迹。
李琼玉虽然继位,但显然不会完全留在李国当皇帝。
她打算把“希仁”剑留在王位上坐镇,平日国事还是由两位摄政王处理。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得要走,她还要在这留几日,完成登基大典,然后好不容易归家一趟,也要跟母亲、弟弟好好说说话。
裴栖鹤领了个国师的名头,也被抓走安排各种工作,苦不堪言。
他趴在案前装死哀嚎:“我不干了,我要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洛无心端着一盘点心推门进来,裴栖鹤立马吸吸鼻子坐起来,“什么好吃的?”
“二师兄不是心心念念要吃御厨做的饭吗?”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喏,请御厨做的。”
“哎呀,这么好!”裴栖鹤连忙坐直,“快快给本国师呈上来吧!”
他一偏脑袋,“对了,也没让三师妹给你封个什么……”
“封什么?”洛无心抬眼,“反正就是领个名号的事。”
他看向裴栖鹤桌前的各种卷宗,笑道,“二师兄先前给三师姐起势的时候,不是相当乐在其中吗?如今让你在登基大典上说话,你又嫌麻烦了!”
“这可不一样!”裴栖鹤一本正经,“兴趣使然和不得不干的工作,动力当然不同了。”
他趴在桌子上提议,“要不然我们跑路吧。”
“吃完就溜!”
洛无心居然拒绝:“不行。”
裴栖鹤震惊地坐直了身体:“什么!居然不行!”
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我已经收了三师姐的好处了。”
“她早就知道,一旦此处没什么危险,又没什么有意思的事了,你就会想着跑路。”
“所以,她早早与我说好了,让我看着你,不许偷溜。”
裴栖鹤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我们家三师妹居然会贿赂别人了!”
“我们家小师弟居然会收别人贿赂了!”
他忍不住问,“她给你什么好处?封你当镇国神兽啦?”
“那是狐五爷要的好处吧。”洛无心在他面前坐下,也学会了卖关子,“你猜。”
裴栖鹤摸着下巴认真猜测:“唔……钱权色名,总觉得你好像都不在意。”
“谁说的。”洛无心抬眼,“这四样,二师兄最喜欢什么?”
“当然都喜欢了。”裴栖鹤得意眨眨眼,“你二师兄最是贪心,什么都要。”
“啊,好像是。”洛无心掀了掀眼皮,“我还记得二师兄在殿上说——情人越多越气派,对吧?”
裴栖鹤:“……”
“你别光记得这一句啊!我这是逗段真说的!”
他抬起两只手摊开,“二师兄像是这种人吗?我左手诚信单身,右手旺铺招租,寡得明明白白!”
洛无心垂眼看了看他的两只手,先握住“诚信单身”,又握住“旺铺招租”,含笑抬眼看他。
裴栖鹤微微睁大眼,“唰”地收回手:“干什么呢!占二师兄便宜,像话吗!”
“你还没说呢,三师妹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
“她说……”洛无心趴在桌上看他,“国师会记入史册,她说,把你看住,到时候她就把我和你的名字写在一起,找一块最坚固的,到天荒地老都不会烂掉的石头。”
裴栖鹤:“……”
他垂下眼,洛无心趴在桌子上,看向他的视线明晃晃不带遮掩,想躲都躲不掉。
他伸手捂住洛无心的眼睛:“你还是太年轻了。”
“载入史册有什么重要的,要看眼前。”
洛无心:“眼前被遮住了。”
裴栖鹤推着他转了个身:“走,听二师兄的,我们就今日偷溜出去偷会儿懒,等到那个什么大典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的。”
洛无心没吭声,只是露出一点笑意,好像无奈般被他推着走。
两人没走王宫正门,鬼鬼祟祟地打算翻墙出去。
裴栖鹤刚刚挑好了墙头,就听见有人喊他:“二师兄。”
“谁!”裴栖鹤鬼鬼祟祟一回头,就看见李琼玉腰间挂着“无赦”,身后跟着段真,正站在他们身后。
裴栖鹤猛地看向洛无心:“你不会还通风报信吧?”
“没有。”李琼玉说,“不过想也知道,让他看着你,肯定最后还是听你的。”
洛无心幽幽看向裴栖鹤:“二师兄冤枉我。”
裴栖鹤干笑两声:“好嘛,二师兄不对。”
“所以你俩到这来干什么?”
裴栖鹤瞄了眼段真和李琼玉,“不会是专程来逮我们的吧?是不是太闲了?”
“不是。”段真笑得幸灾乐祸,“她也是想偷溜的。”
“嗯?”裴栖鹤震惊,“你还没登基呢就想跑啊?”
李琼玉:“……只躲今日。”
裴栖鹤好奇:“为何?”
“试衣服。”李琼玉面无表情,“好麻烦。”
“给她做龙袍呢。”段真饶有兴致地给他们描述刚刚的场面,“你没瞧见那几个娘娘和宫女,这个说陛下皮肤白,适合穿红的,那个说不好像成婚的,还是黑色,陛下气质出众压得住。”
“那个说龙袍上有龙,但陛下与凤凰有缘,要不将龙凤全都绣上……”
“看样子恐怕要给她做出几十身朝服来。”
李琼玉叹了口气:“总之,尺寸已经量好,剩下的……”
“懂了。”裴栖鹤点头,“那可以跑。”
他热情邀请他们俩一块上墙头,“那我们一起跑路?”
“正好我还有件事没做呢。”
李琼玉颔首,跟他一块翻过墙头,四人出了王宫,跟着裴栖鹤往宫外去。
裴栖鹤又问:“哎对了,路过的段兄!”
段真:“……何事。”
裴栖鹤压低声音朝他打听:“你最近跟着咱们大王,有没有人想趁机给她进贡美人啊?”
段真:“……”
他瞄了李琼玉一眼,“怎么没有。”
“那些世家盯准了这个机会,肯定铆足了劲想给后宫里塞人。”
“不过……”
他露出一点笑意,“昨天赵家想送个她的远房亲戚少年过来,说是年及弱冠,颜色倾城,精通琴艺。”
“李琼玉她……”
裴栖鹤八卦地问:“她怎么样?”
段真憋着笑:“她一脸莫名,问是不是家里养不起了,不然给她干嘛。”
裴栖鹤深深看了李琼玉一眼。
“然后王家也想掺和一脚。”段真双手环胸,哼笑一声,“送来个年纪轻轻的小将军,说是武艺超群,或许与陛下能说得上话。”
“然后咱们陛下说……”
裴栖鹤多少有了心理准备。
“她说——武艺超群就去带兵,干嘛找我说话,我又不爱说话。”段真笑眯眯的,“扔给李含璋让他带兵去了。”
裴栖鹤眯起眼:“瞧你得意的那张脸。”
“我那是看热闹,我哪里得意了?”段真不承认,“我得意什么?”
“得意你跟她有神凰传——三师妹你看他他想打我!”裴栖鹤说完立马躲到李琼玉身后,“不像话!居然敢攻击二师兄!”
李琼玉习以为常:“你说什么了?”
裴栖鹤一脸受伤:“你怎么能那么想我!”
“小师弟——”
洛无心看过来,裴栖鹤拉着他的袖子,“你看看他们俩!一唱一和的……”
段真表情古怪:“谁、谁跟她一唱一和了,少冤枉人啊。”
李琼玉看向他,他心虚地别开视线看往别处。
洛无心看他们俩一眼问:“那……我帮二师兄报仇?找他们打架?”
裴栖鹤:“你单挑他们俩啊,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洛无心很好说话:“那……用点阴招,我给他们下药?”
裴栖鹤:“你这样显得我把你教得好坏!”
洛无心只是笑,他适时转移了话题问他:“咱们这是去哪啊二师兄?”
“快到了。”裴栖鹤站在一处居民巷里,朝里面看,“应该是这,剩下的,得挨家挨户找了。”
李琼玉奇怪:“找谁?你在王都有认识的人?”
“不能算认识,名字都不知道。”裴栖鹤耸了耸肩,“就是在伏波城的时候,护送官银死了的那些官兵,我们问过魂,有人拜托我们,告诉他住在槐花巷的老母亲,记得去领他的两贯买命钱。”
李琼玉神色一动,看向居民巷:“这里就是槐花巷。”
“嗯。”裴栖鹤笑弯了眼,“来都来了,帮帮二师兄,一起挨家挨户找找吧。”
他们从头一户人家开始敲门,问知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官府当差,接了护送官银的差事。
一路找过去,还算顺利地找到了个耳朵不太好的老婆婆。
她家中清贫,但穿着还算整洁,和她好一阵你来我往的交涉以后,老婆婆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钱她已经领了,只是又想起伤心的事,裴栖鹤蹲着哄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缓过来一点。
裴栖鹤走出小院,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他无奈伸了个懒腰:“哎呀,原来已经领了,白跑一趟。”
李琼玉还盯着那个院落。
裴栖鹤注意到她的视线,顿了顿,搭着洛无心的肩膀安慰自己:“不过也不算完全白来。”
洛无心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三师妹也在。”裴栖鹤笑眯眯地说,“她也看见了。”
“有的人见这场面只会觉得人命便宜,但有的人……”
“会希望自己更强一点,让往后这样难过的老婆婆变少一点。”
他一本正经,“这就是二师兄身为国师的神机妙算。”
段真懒洋洋开口:“我看是身为国师的伶牙俐齿。”
他瞄了眼李琼玉,“不过,她肯定会记得的。”
“回去吧。”李琼玉开口。
“哎——这就回去了?”裴栖鹤感慨,“我还想去恭王府找我的小伙伴接着吃香喝辣看看戏什么的……”
李琼玉拎着他的领子往王宫走。
裴栖鹤吐着舌头装死。
“慢点三师姐。”洛无心追上去,“二师兄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了带回去。”
段真愣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那、那……李琼玉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看。”裴栖鹤眼睛一亮,“大家都这么说,陛下,先吃一顿再回去嘛!”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陛下[求你了]
第154章 师兄
陛下开恩,放裴栖鹤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但接下来还是无情地把他拖回了王宫内。
裴栖鹤大呼失策,早知道应该等前任国师把活干完了才来捡便宜,不该那么早上位。
可惜,现在没法把人抓来给他干活了。
他硬着头皮做完了工作,等继位大典一结束,迫不及待带着洛无心跑路了。
狐五爷赖在宫殿里不肯走,说这气运旺盛,跟在李琼玉屁股后面待两天好过吃几天供奉香火,说什么也要留下。
裴栖鹤只好把他留给李琼玉,让三师妹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带上。
洛无心倒是高兴,一路上甚至都笑眯眯的,毫不掩饰自己心情不错。
两人并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品鉴当地美味,过得很是逍遥。
这天他们在一处小镇落脚,这里还在李国境内,说是为了庆祝新皇登基,晚上还有庆典,除了好吃好玩的,还要放河灯,他们打算凑凑热闹。
一大早,裴栖鹤还在赖床,洛无心已经习以为常地推门进来,还带着早饭:“二师兄。”
“嗯——”裴栖鹤被食物的香气吸引着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早。”
他睡眼朦胧翻了个身,吸了吸鼻子,“带了什么好吃的?”
“饼。”洛无心含笑看他,“是二师兄一贯最喜欢买的,刚出炉热腾腾,看着很有烟火气的那种饼。”
“不错。”裴栖鹤欣慰,“跟着我,小师弟也会分辨什么东西好吃了。”
他伸出手,“呈上来吧!”
洛无心却把吃的背到身后:“二师兄有没有忘了什么事?”
裴栖鹤眨眨眼:“什么事?”
“你答应我的事。”洛无心弯下腰看他,“你先前答应,等王宫内的事了解,让我当师兄。”
“你忘了?”
“忘了。”裴栖鹤诚实地说。
“忘了……”洛无心起身,“那不给你吃饼。”
“哎——”裴栖鹤闭上眼,“等等!”
“我想想,好像快想起来了,唔……”
系统987提醒他:“先前你是说过,等李琼玉的事了结,回去路上你让他当师兄。”
裴栖鹤:“……”
啧,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系统,这种时候添什么乱。
没看出来他在耍赖吗!
幸好他说话洛无心听不见。
“二师兄。”洛无心盯着他看,“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裴栖鹤撑着脑袋,“我还想起来我说过,我不保证自己不反悔。”
洛无心:“……”
“哎呀,干嘛板着脸。”裴栖鹤无奈,“就那么想当师兄?当师兄有什么好的。”
他嘀咕一声,“好吧好吧,就一天。”
“今晚子时过后就恢复原样!”
洛无心想了想,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好。”
他把饼递过来晃了晃,“那、那你先喊我一声师兄。”
裴栖鹤斜眼盯着他,洛无心轻声催促:“快点嘛,二师兄……”
他一顿,“不对,我也不该这么叫了。”
“师弟。”他轻声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裴师弟。”
裴栖鹤无奈,不懂他高兴的点在哪,只好撑着脑袋回应:“嗯嗯。”
洛无心膝盖压上床铺,低下头看他:“不对,不能光应声,你也要喊我。”
他瞄了眼自己手中的饼催促,“再不喊饼就不脆了。”
裴栖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闭上眼:“师兄——”
“洛小师兄——”
“我要吃饼!”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不给我吃饼我就不起来了!”
洛无心弯了弯嘴角,似乎还想矜持地忍住,但实在没能控制住脸上的笑意,低头闷笑起来,跟他一起滚倒在床上。
“不是你让我喊的吗?”裴栖鹤斜眼看他,“怎么自己还不好意思了?”
“谁不好意思了。”洛无心抬眼看他,“我好意思。”
裴栖鹤伸手指他:“有人耳朵都红了!”
“没有。”洛无心捂住耳朵,“只是不大习惯,你多喊两声我就习惯了。”
“师兄师兄师兄。”裴栖鹤歪头看他,“你又不是没听我喊过大师兄,跟喊你不一样吗?”
洛无心抬眼:“当然不一样。”
裴栖鹤故意说:“那叫夏侯长老再收个弟子,就有人喊你‘师兄’了。”
“你想要小师妹还是小师弟啊?”
洛无心凑近盯着他:“你故意的。”
“嘿嘿。”裴栖鹤得意,“我现在是师弟,我故意的怎么办,洛小师兄要教训我吗?”
洛无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饼塞进了他嘴里。
“唔!”裴栖鹤噎了一下,然后顺其自然地啃起了饼。
他已经喊顺嘴了:“那吃完饼咱们干什么去啊,师兄?”
洛无心回身:“你先吃完。”
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我确实准备好了。”
裴栖鹤“咔嚓咔嚓”啃着饼:“这个好香!你吃过没有?”
“吃了。”洛无心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已经不是会饿肚子的小孩子了,还有,你今日是师弟,不许操心那么多,听话就好。”
裴栖鹤嘀咕:“说的好像你当师弟的时候就很听话一样……”
洛无心凑近他,笑眯眯地盯着他:“说什么呢师弟。”
裴栖鹤乖乖改口:“我说好的师兄。”
他清了清嗓子,“我要不要夹一下嗓子,显得年纪轻一点?”
洛无心好奇:“怎么夹?”
裴栖鹤:“师~兄~”
洛无心捂住了他的嘴。
裴栖鹤挣扎着开口:“这个不喜欢吗?我还会气泡音的,师——兄——”
“够了。”洛无心恼怒地捏着他的嘴巴,“平常那样叫就好。”
“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没有仪式感嘛。”裴栖鹤无辜地眨眨眼,“我多有仪式感,师兄怎么还不领情?”
洛无心眨了眨眼睛,瞄着他的表情,有些懊恼地发现——这家伙喊他师兄,好像确实不怎么害羞。
反倒是他稍微有点受不住。
裴栖鹤两三口啃完了饼,嘴巴还在动呢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吃完了师兄,走吧咱们去玩!”
洛无心笑了一声:“好。”
“跟我来。”
他像是早就在小镇里转了一圈摸清了情况,这会儿带着裴栖鹤熟门熟路到了集市里。
虽说还早,但卖艺的、摆摊的,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人沿街叫卖,小小的镇子里也热闹非凡。
“喝!”
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身边围了一群人,裴栖鹤好奇地往里瞧:“哇,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胸口碎大石!”
“各位父老乡亲!”男人单手提起一柄一看就分量不轻的锤子,单手提着绕场一周,“请看这柄一百斤重的大锤!”
“哇——”
四周的围观群众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声惊叹。
壮汉面露得意,将重锤一放,接着双手拎起一柄更大的巨锤:“还有这个!”
“这是两百斤重的巨锤!”
他怒喝一声,额头青筋绷起,拎着巨锤也绕场一周,然后“咚”一声放在地上,显然有些吃力。
“好!”
四周已经有喝彩声。
他笑着抱拳:“多谢、多谢!”
“还有这块巨石板!”他指向平放在地上的巨石板,“一会儿我将它扛在身上,若有壮士能够拎起石锤,砸碎石板,我给一两赏金!”
人群起了骚动。
壮汉成竹在胸:“实不相瞒,在下练的是锻体功夫,身硬如铁,各位不必在意!尽管动手!”
“拎这一百斤铁锤,10文一次,两百斤铁锤,只要1文一次!”
他呵呵笑起来,“各位父老乡亲,尽可以试试!”
他身后还有个穿着喜庆,怯生生的小姑娘,用极小的声音附和:“请父老乡亲试试。”
壮汉回头看她,轻声安慰:“没事。”
裴栖鹤凑在人群里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小师弟……”
洛无心提醒他;“喊错了。”
“哦对对。”裴栖鹤只好改口,“小师兄。”
洛无心无奈:“怎么还要加个‘小’?”
“不要那么严格嘛。”裴栖鹤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反正我都喊了。”
他用手臂轻轻戳戳洛无心,“你看出来了吗?”
“那人是个修士。”
“看出来了。”洛无心低声说,“他拎两百斤的锤子,肯定没有那么吃力,是演出来的。”
“嗯。”裴栖鹤点头,“不过他修为不高,应该跟那些混漕帮水运的低阶修士差不多,估计也是讨生活。”
洛无心看他:“我还以为二……”
他自己也没习惯,硬生生改口,“师弟要砸场子。”
“什么话!”裴栖鹤一脸无辜,“我哪有那么坏。”
“我只是去凑凑热闹。”
“看着。”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到时候万一他有同伙要冲出来揍我,小师兄你记得来救我啊!”
洛无心憋着笑点头:“嗯。”
裴栖鹤兴冲冲地跳起来举手:“我来我来!”
壮汉兴冲冲地一回头:“是哪位壮士……”
他看见裴栖鹤,瞬间变了脸色。
裴栖鹤扬起邪恶的笑脸:“嘿嘿。”
男人硬着头皮说:“壮、壮士,请!”
看热闹的凡人还在点评:“这个细胳膊细腿能行吗?”
“长得倒是好看,可瞧着没力气啊!”
“年轻人,肯定不行的。”
裴栖鹤撸起袖子:“我要一文的锤子!”
男人艰难咽了下口水,认命地躺下去:“银耳,帮爹把石块盖上来。”
“好!”那声音小小的姑娘应了一声,怯生生地看了裴栖鹤一眼,双手扛起了巨大的石板,盖在了壮汉身上。
“哦——”
看热闹的人又吃了一惊,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裴栖鹤提醒她:“拿上钱兜,去要赏钱啊。”
“哦!”银耳如梦初醒,连忙举着钱兜去道谢接赏钱。
裴栖鹤扭头看着壮汉笑:“嘿嘿。”
壮汉也艰难地扯起一个笑脸:“嘿、嘿嘿。”
裴栖鹤轻轻松松单手拎起了锤子,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小姑娘也忘了收钱,扭头呆呆地看着他。
“喝——”裴栖鹤用力砸下,壮汉瞬间浑身紧绷闭上眼睛,裴栖鹤就停在他石板上一寸。
壮汉微微颤抖着掀开眼皮,对上裴栖鹤的视线。
裴栖鹤对他和善一笑:“我感觉发力不对,你等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玩一下这个人类[墨镜]
第155章 河灯
裴栖鹤再次抬高手里的巨锤,壮汉再次绷紧身体,来来回回逗了他两三下,四周有人忍不住起哄:“砸不砸啊!快点吧你!”
“就是啊,干嘛呢!”
裴栖鹤忽然一锤落下,男人来不及闭眼,“轰”一声,碎石落了一地,壮汉“啊”一声叫起来。
裴栖鹤撑着锤子:“叫什么呢,砸到你了吗?”
“小看我的水平是不是?”
壮汉摸了摸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惊疑不定看向裴栖鹤,裴栖鹤已经转身面对人群跳起来:“挑战成功!掌声呢!”
四周气氛热烈,但还有人不服:“是不是真那么重,托吧!”
“这锤子是不是真有两百斤重!莫不是骗人的吧!”
裴栖鹤指着锤子:“你来试试!就1文钱你给不起啊!”
“来就来!”
“我也来!”
一时间气氛热烈。
叫“银耳”的小姑娘呆呆站在原地,裴栖鹤提醒她:“收钱去呀。”
“哦!”银耳连忙转身。
壮汉如梦初醒,赶紧掏赏金给裴栖鹤。
裴栖鹤兴高采烈举着钱:“师兄,我赢了!”
“嗯。”洛无心也不知道是看他玩得高兴开心,还是听他叫那一句“师兄”高兴。
他眼带笑意,看裴栖鹤颠了颠手中的一两银子。
裴栖鹤挤过来说:“不错,玩得起,也没耍赖。”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好玩,咱们也给他赏钱吧?”
洛无心明白他的意思,在小姑娘手中放了一块银锭:“走吧,那边还有好玩的。”
裴栖鹤低头冲她笑:“大块的藏怀里。”
“哦。”银耳愣愣点头,连忙把银锭收进怀里。
两人在下面转了一圈,看了喷火、玩了套圈,钻进小孩堆里看画糖画。
接着洛无心就带裴栖鹤上了酒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洛无心推开窗,示意他往外看。
裴栖鹤意犹未尽,配合地探头:“啊。”
原来坐在这里往下瞧,刚刚那条街里的热闹同样一览无遗。
裴栖鹤撑着脑袋:“所以你一大早出去,就是先看好了位置,准备了这些啊。”
“嗯。”洛无心应了一声,问他,“你……高兴吗?”
“高兴啊。”裴栖鹤回头,“不过……”
洛无心瞬间紧张起来:“不过?”
裴栖鹤笑眯眯看他:“不过这些就算我还是师兄,你也会带我去玩的吧?”
他摇头晃脑,“说是想当我的师兄,可你看起来也只是想过个嘴瘾,该惯着我还是惯着我……怎么想都是我比较占便宜啊。”
洛无心认真想了想:“可我就想带你做这些。”
“不一样的。”
他看着裴栖鹤的眼睛,“往常,二师兄自己也会找到好玩的地方,是你带着我去。”
“我就是想让二师兄知道,我如今,也可以照顾好二师兄。”
裴栖鹤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别开视线:“啊呀,这么一本正经,二师兄都要不好意思了。”
“是你自己说的。”洛无心没有错开视线,“你当初跟我说,现在你照顾我,以后我要学乌鸦反哺,好好照顾二师兄。”
“我都记着的,你忘了?”
“忘了。”裴栖鹤开始耍赖,“二师兄是谁呀?我今天是师弟。”
“是吗?不记得了?”洛无心也学着他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那二师兄说,一辈子都不会丢下我,会永远跟我在一块这些话,你也都忘了?”
“我哪里说过!”裴栖鹤震惊,“怎么还学会添油加醋了?”
“你不是不记得了?”洛无心盯着他,“怎么知道你没说过?”
裴栖鹤:“……”
他往桌子上一趴,“哇,有人当了师兄就这么欺负师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洛无心低低笑出声:“有人就这样耍赖。”
“谁呀?”裴栖鹤张望一圈,“这除了咱们还有第三个人吗?狐五爷不在不会还在说他吧?”
“装傻。”洛无心垂眼,“这里的招牌是糖醋排骨,你要不要吃?”
裴栖鹤毫不犹豫:“吃。”
裴栖鹤积极响应点完了吃的,又趴在窗口往下看热闹。
洛无心注意到他虽然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看,但还是盯着胸口碎大石那边瞧的最多。
他问:“你觉得他们最有意思?”
“嗯。”裴栖鹤回头,“最讨人喜欢。”
洛无心也从窗口望下去——壮汉今日算是开了个好头,围着看的人多,虽然没人能扛起那把锤子,但壮汉时不时扛起巨锤展示,也引来阵阵喝彩。
那个叫“银耳”的小姑娘端着盘子接赏钱,看起来收入不错。
但在他眼中,众人都没什么不同。
洛无心又问:“哪里讨人喜欢?”
“哎呀,你还是不会看人。”裴栖鹤示意他凑过来点,“二师兄……不对,咳,师弟教你。”
洛无心笑:“师弟教我?”
“怎么了?”裴栖鹤理直气壮,“师弟也能教啊!”
“你看那两个人。”
“那个壮汉是个修士,小姑娘也是,不过刚刚入门,估计还在锻体,所以她也扛得动那么大的石板。”
洛无心点头:“嗯。”
“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父女。”裴栖鹤指着他俩,“方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小姑娘扛起石板的时候,喝彩声可比那壮汉拎起锤子的时候大多了。”
“嗯。”洛无心颔首,“常人不知道他们是修士,只知道男人本就身强体壮,拎起巨锤也在情理之中,不如小女孩扛起石板令人惊愕。”
“所以啊。”裴栖鹤挑眉,“他要是坏一点,就该让小姑娘去胸口碎大锤,肯定比现在赚得多。”
“可你看那个小丫头,穿着俭朴但得体,有些怕生但不见恐惧……可见她爹没想过让她去赚钱的事。”
他撑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虽说也不是太了不起的事,但能踏踏实实不挣更快的钱,你不觉得这样笨乎乎的家伙还挺可爱的吗?”
洛无心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裴栖鹤。
裴栖鹤猛然回神:“啊,是不是上菜了,我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气!”
他一脸期待地回头,然后歪倒在桌上,“是隔壁桌的啊。”
洛无心弯了弯嘴角。
裴栖鹤这一天被洛小师弟安排的明明白白,白天在庆典玩了一天,晚上也混在凡人堆里,跟他们一块去放河灯。
“好多人!”裴栖鹤震惊,“这镇子原来有这么多人吗?”
他端着手里的河灯,“这么多人挤在一块,谁还分得清哪个河灯是谁的啊?”
洛无心拉了他一下,指着不远处的断桥:“那边,凡人过不去。”
“你先去那里等我一下。”
“嗯?”裴栖鹤疑惑,“你要去做什么?”
洛无心笑了笑,还卖关子:“你等我过来就知道了。”
裴栖鹤无奈,只好先动身,在没人的地方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他看见对岸,凡人成群结队,将莲花型、船型的河灯放入河中。
说是祈求李国风调雨顺、新皇福泽绵长,不过更多的,还是趁着这机会为自己也求些什么。
裴栖鹤其实没什么要求的,他是单纯来凑这个热闹。
载着烛火和愿望的河灯水流而下,在河里亮成一道光带,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么好的景象,系统987还要出来煞风景。
他凉飕飕地开口:“你有没有察觉到洛无心有点不对劲。”
裴栖鹤装傻:“哪里?”
系统987:“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他明显就是、就是很不对劲啊!”
裴栖鹤“啧”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没有分辨好感度和基情的系统吗?”
“没有这种系统。”系统987嘀咕,“但我有眼睛!”
裴栖鹤疑惑:“有吗?”
系统987也不太确定了:“我能看见,应该算有吧?”
“那就算你有。”裴栖鹤索性在河边坐下来,“那怎么了嘛?”
“我家孩子哪里奇怪了,你不要乱讲!”
系统987气急败坏:“我只是提醒你!”
“你这样装傻骗自己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是谁当初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翻车的!”
“你不要忘记,你自己说的,你是最理智的!”
裴栖鹤撑着脑袋,一副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唠唠叨叨说什么呢,是不是上年纪了987?”
洛无心捧着两根红蜡烛走近,就看见裴栖鹤背对着他,正戳着水面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又不傻。”
“那怎么办嘛,我是把他丢掉还是叫他离我远点?”
“你做监管者就有监管者的样子,话不要那么多!”
洛无心神色一动——“监管者”,这又是第一次听见的词。
他到底在跟谁说话呢?又是那个戒灵?
……越来越让人在意了。
裴栖鹤忽然回过头:“啊,回来了?”
他看见洛无心手里的两根红蜡烛愣了一下——平常河灯上面摆的都是白蜡烛,洛无心买了两根红的,倒是确实足够特殊。
就是……
裴栖鹤指了指那两根格外喜庆,上面还画了金色龙凤的红色蜡烛,问他:“小师弟,你不会打算把这个放到河灯上面吧?”
他斟酌着词句,提醒他,“有点太喜庆了。”
“你买的时候店家没跟你说吗?”
“这好像是结婚用的。”
洛无心回过神,看了眼手中的蜡烛,并不在乎:“那就结婚。”
裴栖鹤从岸边跳起来:“说说说什么呢!”
洛无心含笑看他:“开玩笑的呀,你慌什么?”
“呵。”裴栖鹤揣起手,欲盖弥彰地转过身,“慌了吗?没有。”
他凑过去看,“可你这个蜡烛太大了,放上去别沉下去了。”
“不会。”洛无心低下头,在河灯莲花底座上附上一层灵力,“一定不会。”
他小心翼翼点燃烛火,将河灯放下去,它在河中摇摇晃晃,但最终还是没有沉下去。
洛无心侧首看向裴栖鹤,眼眸里也映着烛火,他说:“你看。”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搂小师弟):养猫要负责,不能随便弃养的,太没人性了987!
系统987:……
第156章 愿赌服输
裴栖鹤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有些动摇。
他慢吞吞蹲下来,琢磨另一根红彤彤的蜡烛。
他问:“怎么弄啊?”
洛无心低笑一声,用灵力包裹住另一个莲花底座递给他:“放在上面就好。”
“是不是先滴两滴蜡,让它粘住比较好?”裴栖鹤认真研究,“别被风吹倒了。”
他小心翼翼地粘住蜡烛,这才将它也放入河中。
两盏河灯,一前一后,顺着河流往下,也不知道奔往何方。
裴栖鹤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又回过神,露出笑脸喊他:“洛小师兄,还有别的玩的吗?是不是要回去睡觉啦?”
“嗯。”洛无心也站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裴栖鹤动作顿了一下,略有些僵硬地被他牵着往前走。
洛无心尽力装得从容些,他轻咳一声:“这里人太多了,怕走散了。”
“哦。”裴栖鹤乖乖应声,勉为其难没在这时候踹穿他。
他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行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也有不少是年轻男女,灯火映着面孔,瞳孔里摇晃着青涩的隐晦的情绪。
他们在其中,倒是也不突兀。
不如说,好像……
还挺合群。
裴栖鹤摸了摸鼻子,又看向洛无心。
他稍稍落后一步,正好能看见洛无心泛红的耳朵和脸上的些微笑意。
……难得他这么高兴,多配合配合好了。
两人就这么牵了一路回到下榻的旅店,洛无心送他到房间门口,磨磨蹭蹭也不回自己屋。
裴栖鹤歪了歪脑袋:“怎么了,还舍不得走啊小师兄?”
洛无心别开视线:“……还没到子时呢。”
他想了想说,“那今晚、今晚你跟师兄一起睡。”
“哇——”裴栖鹤双手抱胸,一脸警惕,“说什么呢!怎么当师兄的!”
“你这种师兄要是被萧羿知道,会被他拎着剑从山上砍到山下的。”
洛无心:“……”
他负气别开视线,“我现在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啧啧啧。”裴栖鹤语重心长,“色字头上一把剑,不对,好多把剑。”
“三思啊小师兄。”
洛无心靠着门,他没允许,他也就没有踏进屋里,只伸手拽着他的衣袖,轻声说:“可你说好一天的。”
“一整天,到子时为止。”
“少睡一会儿。”
裴栖鹤:“……哪有师兄给师弟撒娇的,像话吗!”
洛无心抬眼看他。
“看我干什么?我难道是那种师兄吗?”裴栖鹤指指自己,没什么自信地说,“嘶,我好像还真是。”
“可恶。”
“好吧。”裴栖鹤叹气,“不睡就不睡。”
他转了转手上的黄铜戒指,从里面掏出一副棋盘,“我从国师那顺了不少好东西,这个棋盘正好派得上用场,啊,但我不会下围棋,你会五子棋吗?”
洛无心摇摇头,裴栖鹤笑起来:“来,师弟教你。”
他示意洛无心坐到桌前,摆开了棋盘。
洛无心还盯着他手上的那枚黄铜戒指。
——先前也问二师兄拿了看过,没能看出端倪。
不如,想办法请师父看看?
可二师兄未必愿意。
“喂——”裴栖鹤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你有没有在听啊?”
“唔。”洛无心捂着额头,抬眼,“刚刚走神了。”
“说什么了?”
“啧啧啧。”裴栖鹤撑着脑袋,“问你,输了的人被弹一下脑门行不行?”
“啊?”洛无心眨眨眼。
“输赢总得要点什么。”裴栖鹤笑眯眯的,“赌脑瓜崩怎么样?”
洛无心盯着他的额头看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怎么了?”裴栖鹤眨眨眼,“不想赌这个?”
他很好说话的改口,“那换一个。”
他又摸了摸储物戒,掏出一根毛笔,“输了的在脸上画一道,只准一道啊。”
洛无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笃定点头:“好。”
裴栖鹤兴致勃勃撑着桌子加码:“写了明天一天不许擦掉!”
“不然没意思。”
洛无心笑眯眯的:“好。”
五子棋规则不难,试了一局之后,裴栖鹤连赢两局,“桀桀桀”笑着对洛无心下手。
洛无心不服气地抿了抿唇:“再来。”
“啊呀,可惜。”裴栖鹤得意洋洋,比划了一下他的脸,“可怜你这巴掌大的笑脸,可没多少地方可以画。”
但他没得意多久,三局过后,两人很快各有输赢。
裴栖鹤闭上眼,把脸递过去:“喏,愿赌服输!”
洛无心端着他的下巴凑近,小心翼翼地拿着毛笔,画了一个小点。
裴栖鹤睁开眼:“这么手下留情?就画这么一点点?”
洛无心露出笑意:“再来。”
两人在桌前较上了劲,月渐西沉,窗外天色都透出鱼肚白。
洛无心脑门上顶着一个“王”,左边画着一只小猫,右边的小狗还差个鼻子。
裴栖鹤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什么样,只知道洛无心大概就逮着他的左脸薅,不知道在涂涂画画什么。
裴栖鹤扭头看向窗外:“天都要亮了,这下肯定过了子时了。”
洛无心拉住他的手腕:“还没好。”
“还差一点。”
“呵,你还不服输!”裴栖鹤撸起袖子,“现在我可不是师弟了,不会让着师兄了啊!”
洛无心没松手:“再来一局。”
他瞄向裴栖鹤的侧脸,“马上就好了。”
裴栖鹤反倒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他想去照照镜子:“你到底给我画什么了?”
洛无心按住他:“画完再看,再输给我一局就好了。”
“好哇!”裴栖鹤差点被他气笑,“说的什么话,哪有直接让我输的!”
“我现在是师弟了。”洛无心垂下眼,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我就这样跟师兄说话。”
裴栖鹤:“……”
“那就再来一局。”
“我可是不会放水的!你要靠自己赢才行!”
最后两局过后,洛无心完成了他的大作,他自己脸上的小狗也有了鼻子。
“可以照镜子了吧?”裴栖鹤跳起来,“我看看你给我画什么……哇!”
裴栖鹤从镜子前面跳起来,回头指着他,“你在我脸上练签名啊!”
他撸起袖子,“给我过来,二师兄今天得教训教训你,怎么尊重师兄!”
洛无心笑弯了眼,和他在桌前绕了一圈:“不要。”
他摸了摸脸,裴栖鹤连忙喊:“别摸别摸,还没干呢!别花了!”
“我也还不知道你给我画了什么。”洛无心也凑到镜子前,目光一凝,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的脑袋?”
裴栖鹤震惊:“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好不好?”
“明明是很可爱的小猫小狗!”
他指着洛无心的眉心,“还有虎。”
洛无心眨眨眼。
裴栖鹤还在欣赏自己的大作:“不是挺可爱的嘛!”
他对上洛无心的视线,有些心虚地问他,“对吧?”
洛无心看了看镜子,向他确认:“明天就这样出门?”
“对啊。”裴栖鹤理直气壮,“愿赌服输。”
洛无心考虑片刻:“那我睡这里。”
裴栖鹤双手环胸:“你不要以为多说两遍无理的要求就会被接受啊!”
洛无心理直气壮:“我不放心你。”
“万一你骗我说明天一起这样出门,结果自己半夜偷偷擦掉了,留我一个人丢脸怎么办?”
裴栖鹤震惊:“你怎么知道?”
洛无心:“……”
裴栖鹤连忙改口:“我是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二师兄,哈哈。”
洛无心盯着他。
“好嘛,你就睡这里。”裴栖鹤不情不愿地挪到床铺前,“老规矩,你睡里面。”
洛无心乖乖躺进去,看着裴栖鹤在他身侧睡下。
裴栖鹤也翻过身,跟他对上了视线。
洛无心愣了一下:“二师兄?”
“我也得盯着你。”裴栖鹤指着他,“你也不许偷偷擦掉。”
“哦。”洛无心乖乖应声。
他倒是不介意和裴栖鹤这样互相盯着一晚上。
裴栖鹤显然没这样的打算,他也就盯着洛无心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打了个哈欠,安然闭上了眼睛。
随着身侧的呼吸渐渐平稳,洛无心伸手戳了戳裴栖鹤的脸颊,喊他:“二师兄?”
没有回应。
洛无心想了想,轻声说:“二师兄,我给你右边脸颊也写点什么了?”
依旧没有回应。
洛无心颔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他垂下眼,再次看向他戴在小指上的那枚黄铜戒指。
虽然他手上也戴着他送的戒指,但这枚黄铜戒指的存在感,未免有些太强了。
洛无心伸出手,轻轻摘下了戒指,放在手中把玩。
他轻轻喊了一声:“戒灵?”
没有回答。
他试着往戒指里送入灵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感知。
——先前二师兄把他塞进戒指内部的时候,感觉特也很奇怪。
这果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洛无心略微泄气,凭他现在还没办法看出什么。
他垂下眼,小心翼翼地重新把戒指套在了裴栖鹤手指上,又在他身侧躺下去。
……
第二天一早,裴栖鹤伸了个懒腰起来。
洛无心回他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他照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字,顺口问系统987:“昨晚没什么奇怪的事吧?”
系统987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没有。”
裴栖鹤照镜子的动作一顿,疑惑地问:“你怎么不问我什么算奇怪的事?”
系统987:“什么算奇怪的事?”
裴栖鹤看着镜子:“小师弟有没有趁我睡觉给我补两笔,或者给自己脸上擦掉。”
系统987:“没有。”
裴栖鹤抬起手指:“哦——”
“那让你变得这么鬼鬼祟祟支支吾吾的事呢?”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987,你的智力水平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第157章 回山
系统987有点汗流浃背,他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他……”
他一狠心决定造谣把锅推给洛无心,“他晚上想偷亲你!”
“什么!”裴栖鹤大惊,捂住没字的那边脸问,“亲了吗?”
系统987:“没。”
裴栖鹤松了口气:“哦。”
“真是的,下次有这种紧急情况你在我脑子里响闹铃行不行?”
“哦。”系统987也松了口气。
幸好,再精明的人类牵扯到感情的事也会变成笨蛋。
“二师兄。”洛无心敲敲门进来,先确认了他脸上的字还在不在,这才开口,“咱们该走了。”
“啊?”裴栖鹤还捂着脸,眯起眼盯着他。
洛无心被他看得疑惑,眨眨眼问:“二师兄?”
裴栖鹤挪近两步,问他:“你昨晚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洛无心心下一紧——昨晚他动了那枚戒指。
难道说,那里面真的有戒灵,跟二师兄告状了?
洛无心眼神闪了闪,是他做事不够谨慎。
他老老实实低下头:“二师兄……”
裴栖鹤凑近了看他:“承认了?”
洛无心乖乖点头。
裴栖鹤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含糊地说:“那、那你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洛无心拉住他的衣袖,“二师兄,下次我会先问问你的。”
“啊?”裴栖鹤瞪大眼睛,“你问……问我就会答应吗!”
洛无心微微抬起眼:“二师兄……”
“摆出这种表情也没用。”裴栖鹤叉腰,“二师兄没有那么好说话!”
“……哦。”洛无心垂下眼。
他想,果然,那枚戒指相当重要。
裴栖鹤转过身沉思,是不是太惯着孩子了,他难道真觉得问问就能亲吗!
围观了全程的系统987:“……”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保持了沉默。
“走吧,该回去了。”裴栖鹤正要出门,忽然又退回两步看向洛无心,“说起来,小师弟你今日没给我带早饭哎!”
洛无心:“……”
他心虚地别开视线,“忘了。”
“二师兄,我今日起晚了。”
“嗯——”裴栖鹤笑眯眯地扫过他脸上自己的大作,“是起晚了没去,还是顶着这张脸不好意思了啊?”
他搭着洛无心的肩膀,“哎呀,要面子啦?”
洛无心抿着唇不说话。
裴栖鹤笑起来:“那一会儿下楼你怎么办呀?”
“二师兄跟我一起。”洛无心盯着他,“我就不觉得丢脸。”
“哼哼。”裴栖鹤推着他往前走,“你走前面。”
洛无心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迈出了房间。
走廊上没人,暂且躲过一劫,剩下的……
他看向有不少客人坐着的大堂。
洛无心:“……”
裴栖鹤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藏在他后面,用他做盾牌。
他探出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怕了?”
洛无心:“……没有。”
他眼神晃了晃,“二师兄,今日、今日不在店里吃早饭了吧?”
“你储物戒里还有不少吃的……”
裴栖鹤颔首赞同:“行。”
他拍拍洛无心的肩膀,“下楼吧。”
洛无心轻咳一声,维持着面无表情下了楼。
他装作寻常模样,无视了四周人的视线,跟掌柜结清了房钱,飞快走出了客栈,裴栖鹤都差点没跟上。
“慢点慢点。”裴栖鹤喊他一声,跟在他后头钻出了酒店。
才一出客栈,就听见外头的喧闹。
——赶上早集了。
洛无心略微有些僵硬,回头喊他:“二师兄……你!”
裴栖鹤已经扣上了纱帽斗笠。
“嗯?”他晃晃脑袋,往旁边跳了一步,“怎么啦小师弟?啊呀,你脸上这是怎么啦?谁画的呀这么可爱!”
“二师兄!”洛无心恼怒,“你分明答应……”
“哎!”裴栖鹤竖起手指,“我只答应不擦,可没说我不准备别的。”
“你还是太年轻啦小师弟!”
洛无心只觉得街上行人的目光都要落到自己脸上,“蹭”地红了耳朵,掀起裴栖鹤的纱帽也跟着往里钻:“二师兄!”
“干什么!”裴栖鹤没能躲过,被他拉住,“光天化日,大街上,成何体统啊!”
他也跟着红了脸,只能拉着洛无心,当着众人的面御剑而起。
风将纱帽扬起,裴栖鹤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拉着洛无心,慌慌张张冲上了天。
一低头,两人对上视线,脸上五花八门加上红透的耳朵,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栖鹤笑得青玉剑都飞得歪歪扭扭:“没人看得见了,自己飞吧小师弟。”
“不要。”洛无心拉着他,眼中笑意也压不住,“今天跟二师兄挤一把剑。”
……
三日后,两人慢悠悠回了神华派。
山上居然没几个人,只有夏侯长老看着山门。
——过完年没多久,苏盼盼就下山去找唐鸿文,他们约好了一块出发要去风乘马场,找顾西征,参加他阿姐的婚宴。
乐游长老不放心她,抱着小虎偷偷摸摸跟在她后面一块下山了,万一暴露了就说小虎实在想她,带它来看看她。
还有素月长老……
夏侯长老说,他们下山没多久,素月长老就悄悄跟上去了。
不过她轻功好,不想露面谁也抓不住她,一路都没露面,估计是因为他们处理得不错。
裴栖鹤恍然大悟:“原来素月长老跟来了?那给我的那颗珠子不就是白送的吗!”
他嬉皮笑脸,“哎呀,素月长老人真好。”
“还有掌门和大师兄呢?”
夏侯长老好笑地摇摇头:“南边水神教和十雷宗起了冲突,龟寿老人又要去说和,来拉持一去,他懒得出门,就让飞光跟去了。”
“结果龟寿老人走了没多久,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那边更着急,陈家堡和紫霄门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打到江水断流、血染十里,你虎叔来找帮手,持一听说有架打,兴冲冲就去了。”
夏侯长老掩唇低笑,摸了张牌,“可惜,他就是不明白,有的架只要他一到场就打不起来了。”
“哦——”裴栖鹤恍然大悟,围着牌桌转了一圈,“所以持一剑尊不在家,夏侯长老就叫了两位前辈一块来玩了?”
牌桌上,除了夏侯长老,还有阎王殿那两位长老,以及……
一脸凝重的萧羿。
裴栖鹤站定在萧羿身后:“你怎么会在这桌上呢?”
萧羿挠了挠头:“我也想问啊,我宁愿去练剑!”
“哎呀不管了,这个!”
他拔出一张牌扔出去。
裴栖鹤眯起眼:“冒昧问一下,你的打牌策略是?”
萧羿:“看哪张不顺眼打哪张。”
裴栖鹤:“……”
他正要开口教两句,那边黛紫前辈已经吃下这一张牌,打出一张,萧羿问:“啊,是不是我赢了?”
黛紫“砰”一声敲着桌子:“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打吗!”
“着什么急。”丹芷前辈好脾气笑着,“跟小孩子置气。”
裴栖鹤又闭上了嘴。
是他冒昧了,居然试图教龙傲天打牌。
他靠运气就能赢的。
裴栖鹤鬼鬼祟祟地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能押注吗?”
“可以啊。”夏侯长老眼波流转,“不过我们的赌注可是练剑。”
“啊?”裴栖鹤茫然,“什么意思?”
萧羿兴致勃勃:“赌注,练一百下剑一番!”
裴栖鹤收回手:“无聊,你们打吧我不掺和了。”
“回来。”夏侯长老理着牌,“还没问完话呢?”
“你们那边如何?”
“哦!”裴栖鹤简短地说,“三师妹当皇帝了,我们俩都坐了王位了!”
饶是夏侯长老也忍不住缓缓抬起头:“什么?”
“那原本的皇帝呢?”
裴栖鹤嬉皮笑脸:“嘿嘿。”
“死啦。”
夏侯长老:“……”
她怀疑地问,“不会是你们杀的吧?”
裴栖鹤笃定:“那不是。”
夏侯长老松了口气。
裴栖鹤话锋一转:“但说不定是被我们给气死的。”
夏侯长老:“……”
她把牌放下,“我听出来了。”
“嗯?”裴栖鹤无辜地眨眨眼。
夏侯长老冷笑一声:“你是故意来逗长辈玩的。”
“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裴栖鹤嘴巴一张就要开始胡说八道,夏侯长老扔给他一个橘子:“去吃。”
她指指洛无心,“你来说。”
洛无心看了裴栖鹤一眼,老老实实把他们的经历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夏侯长老听故事期间,萧羿又赢了两副牌。
她倒是也不在意,只是颔首:“若是这样,倒也算是个好结局。”
“她难得归家,如今家里没有讨厌的人了,她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我也是这么想的。”裴栖鹤分了一半橘子给洛无心,伸长了脖子看牌,“所以我们就先回来了。”
“哎长老,你说的那两个门派为什么起冲突,另外两个门派又为什么打起来啊?”
“你大师兄去的那边,是在抢地盘。”夏侯长老也没瞒着他,“打起来的那边,听说是……紫霄门的弟子把陈家堡的小姐拐跑了。”
“本来那位陈小姐已经定下亲事,不多日就要跟‘金银手’庞心成婚了,这一跑,两边都闹得不可开交。”
“听说他们打起来时,庞心还没赶到,等他到了,也不知道状况是会更好些,还是会更坏些。”
裴栖鹤十分感兴趣地问:“那庞心长得怎么样?”
“听说是一表人才,而且金银满屋。”夏侯长老笑起来,“可也没什么用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倒是。”裴栖鹤撑着脑袋,“那他是脾气很差吗?不然怎么打成这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夏侯长老笑眯眯抬眼,“你这么好奇,不如你也去凑凑热闹?”
“正好你虎叔和持一都是不会说话的,让他二人去劝架,我都担心得叫药师谷。”
裴栖鹤立马站起来:“好嘞!既然夏侯长老这么说,那我们就跑一趟去!”
洛无心一怔:“二师兄?”
夏侯长老低笑一声:“瞧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往外跑的猴样。”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看八卦去咯![墨镜]
第158章 八卦
萧羿往外看了一眼:“夏侯长老,那我也……”
“你不许。”夏侯长老撑着脑袋,“你走了我们三缺一。”
萧羿垮下脸:“哎。”
夏侯长老低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等打完,你追着他们去就好了。”
“左右他们又不会赶那么快。”
萧羿眼睛一亮:“多谢长老!”
裴栖鹤带着洛无心刚回神华派,又兴冲冲下了山,盘算着:“陈家堡在哪个方向啊?咱们去了以后能不能顺路拐去那个什么乘风马场看看啊?”
“我也想吃顾西征他姐姐的喜酒。”
洛无心无奈:“就算不顺路,你想去就去啊。”
“总归,不论在哪里,我总是会陪你去的。”
“嘿嘿。”裴栖鹤回头笑,“那是。”
“我们小师弟是最好的——”
他画风一拐,“陪伴型小狗。”
洛无心一怔:“小狗?”
裴栖鹤嬉皮笑脸:“小猫?”
“小鸟?”
“小……”
洛无心捏住他的嘴:“感觉到这里该趁机逗我了。”
被捏回去一个“小王八”的裴栖鹤:“……”
洛无心问他:“既然如此,咱们还不走吗,二师兄?”
“等等你四师弟。”裴栖鹤回头张望,“他要是够聪明,刚刚应该趁机喊一声,跟着咱们一块下来。”
洛无心微微挑眉。
两人等了大概一炷香,洛无心笑了一声:“二师兄,看来他不是很聪明。”
“啧。”裴栖鹤恨铁不成钢,“笨蛋!”
他摇着头带洛无心往山下走。
两人刚刚到了落脚地,才点好菜,就看见萧羿进了店直接问:“哎,小二,你们镇上饭菜最好吃的客栈是哪里?”
小二都一怔:“啊?”
裴栖鹤捂住脸,轻咳一声喊他:“这里!”
“啊,找到了!”萧羿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们桌前坐下,“二师兄!小师弟!”
“笨得还不算出奇。”裴栖鹤面带欣慰,“知道跟上来。”
“那是。”萧羿得意,“我还知道,以你的性子,无论到了哪个地方肯定会找好吃的,所以我找饭菜好吃的客栈酒楼,一定就能找到你!”
“哈。”裴栖鹤端着茶杯干笑一声,“你到人家店门口这么问,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萧羿一怔:“啊?”
“不能这么问吗?”
裴栖鹤拍拍洛无心:“啧啧啧。”
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
他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问:“四师兄怎么现在下山?”
“想去的话,当时跟着掌门他们一块去不就好了?”
“我原本是想着,既然师父出马,肯定就没有我拔剑的机会了,所以没去。”萧羿抱着剑,一本正经地说,“可我没想到那两位前辈来了,那两位前辈……”
“有些可怕。”
他一脸严肃地说,“我不是说修为,我是说,她们跟夏侯长老在一块,我觉得哪怕师父在,也得避其锋芒。”
裴栖鹤忍不住低笑一声:“背后讲前辈坏话,我回头告诉她们!”
“我哪有!”萧羿急了,“你不许乱说!这怎么算坏话!”
裴栖鹤嬉皮笑脸:“哎对了,你认得陈家堡和紫霄门的人吗?”
“唔,陈家堡打过几次交道。”萧羿认真回忆,“但没交手过,他们家那位陈小姐我也没见过,但是有一位陈师兄练的刀法还不错。”
“紫霄门我这一辈似乎没出什么厉害人物,各大武斗大会都没听说过他们的人了,但几位在位的长老都还挺厉害。”
裴栖鹤撑着脑袋:“除了有关战力的这种,有没有更加八卦一点的消息?”
“我们可是去看私奔的啊!你就给我听这些?”
“什么看私奔。”萧羿无言看他,“你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看热闹!”
“呜呜。”裴栖鹤往洛无心那一歪,“小师弟他教训我。”
洛无心熟练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酱牛肉:“先吃。”
萧羿拧起眉头盯着他俩。
裴栖鹤装可怜也没忘了吃,朝萧羿一抬下巴:“看我干什么,吃啊,你不吃了?”
萧羿眯起眼:“我说,你们俩是不是……”
他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你俩能不能坐直了吃饭,不许拉拉扯扯的。”
裴栖鹤茫然地睁大眼睛,指指自己,又指指洛无心:“我们俩,拉拉扯扯?”
萧羿面沉如水颔首:“嗯!”
裴栖鹤伸手捏住洛无心的衣袖:“我拉——”
又揪揪他的衣领,“我扯——”
萧羿横眉怒目:“讨打!”
“哎!禁止殴打师兄!”裴栖鹤跳起来躲到洛无心身后,“你刚刚还说不八卦呢,结果就八卦到同门师兄弟身上了!”
“什么、什么八卦。”萧羿一脸严肃,“反正你俩……注意点!”
“尤其是在外面。”
“他不许我们俩太亲近哎。”裴栖鹤看向洛无心,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轻声说,“那我们……”
洛无心观察着他的表情,揣摩着他的意思:“我们?”
“就都跟四师弟好好亲近亲近吧!”裴栖鹤端着碗夹起一筷子酱牛肉,故意挤到萧羿身边,把肉戳到他嘴边,“来吧四师弟我喂你,咱们也好好亲近亲近,啊——”
洛无心站到萧羿另一边,端着茶水:“四师兄,请。”
裴栖鹤:“哎,捏着鼻子灌有点过分了啊。”
“你们俩!”萧羿气急败坏,“都离我远点!”
……
此时,陈家堡。
持一剑尊面沉如水,四周无人敢近身,不自觉给他让出了一块空间。
他跟虎叔来到此地,为了防止陈家堡和紫霄门按捺不住偷偷动手,两人各自镇守一处,暂且平息了这场纷争。
但要让事情彻底平息,还得将此事源头解决。
——就是逃婚的陈小姐和紫霄门那位符云师兄。
两人不知道逃去了何处,双方人马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陈家堡怀疑紫霄门将他二人藏了起来,紫霄门怀疑陈家堡已经将人杀了灭口但担心金银手庞心不肯罢休,硬是要将这烂摊子扔给他们,双方这才闹得不可开交。
持一剑尊和虎叔来了几日,这两个门派就吵了几日。
就在今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天色已经暗下来,四周的人举起了火把,将一对浑身湿透的男女团团围住。
陈家堡和紫霄门人马各占一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成一团的架势。
“晴雨!”陈家堡堡主气急败坏指着那姑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哎哟符云!”紫霄门掌门也指着那男子,“你何苦去掺和这烂摊子!”
“咳、咳咳!”符云虚弱地咳嗽着,挣扎着起身失败,又倒进陈小姐怀里,“师父,是徒儿不孝。”
陈家堡堡主颤抖指着他:“你给我起来!”
“爹。”陈小姐搂着符云,神色淡然,“你不用骂了,我都已经想好了。”
“两位前辈,我二人自知犯下大错,但不是错在我们从此处逃走,是错在……”
“因我二人之事,引得双方大动干戈,死伤无数。”
“陈家堡、紫霄门,是我二人师门长辈,如此血债,我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只管逃离此处去过安生日子。”
“所以我二人才想,一同跳入河中,了结残命。”
“没想到还会被人救起来……”
持一剑尊叹气:“你二人都是修士。”
“修士要淹死多费劲啊,就不会换个方法吗?”
虎叔咳嗽一声:“嗯咳。”
他沉声开口,“此事因你二人而起,却并非全然你二人之错。”
他扫过两方人马,“你们师门长辈也不让人省心。”
紫霄门掌门连忙举起手发誓:“前辈,可这是他们先动手的!”
“可你们先动嘴的!”陈家堡堡主不甘示弱,“你们嘴上说得多难听,还说我们家卖女儿!”
“你还说我弟子是小白脸呢!”
“你还说我女儿是母老虎呢!”
双方各执一词,不敢在他们俩眼皮子底下动手,嘴巴倒是没少动。
持一剑尊站在他们之间,神情淡然,未明剑都要拖到地上。
“上当了。”持一剑尊闭上眼。
“没错!”陈家堡翠珠夫人甩着袖子,“我们晴雨就是上当了!上了你们门派那小白脸的当了才会做这糊涂事!”
“呸!”紫霄门神风长老毫不示弱,“分明是我们符云上当了!你们陈家堡的女儿不想嫁,还要拖我们弟子下水!”
“混账!”
“无耻!”
双方一场骂战就要开始,持一剑尊幽幽开口:“我说是我上当了。”
两方人马都是一惊,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有人谦卑开口:“持一剑尊,这是何意啊?”
持一剑尊盯着虎叔:“根本没有架可打。”
还全是麻烦事!
虎叔尴尬地挠了挠鼻子。
他也没想到啊!
持一剑尊不死心又问:“你师兄还没忙完?”
“那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叫他快点来这里吧。”
虎叔苦笑:“我这……”
“什么事啊,把我们掌门难成这样?”
门外传来一声跟此间气氛格格不入的问话,裴栖鹤带着两个师弟,一手糖葫芦,一手还拎着个小兔子花灯,左看右看:“这么热闹,你们干嘛?火把节啊?”
持一剑尊无奈,但又松了口气——喜欢掺和麻烦事的人来了。
“你怎么来了?”虎叔意外,提醒他,“看看气氛。”
裴栖鹤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浑身湿漉漉的一对男女身上,恍然大悟地一点头:“哦——”
他笃定地改口,“是泼水节啊!”
“怎么就泼他俩啊?”
持一剑尊面无表情,但身后的未明剑飞起来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青天大老爷到——[墨镜]
第159章 三角关系
几人报上姓名,听说是神华派的弟子,两边人马也都放心许多。
裴栖鹤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都几点了。”
“你们一群人围在这都不睡觉啊?”
他顿了顿,“都是修士,好像确实不怎么需要。”
“但这么围着也没用啊,都先回去,我们先问清楚情况再跟你们说。”
陈家堡堡主不愿意离开:“那我们在这,一起问清楚不是更好!”
紫霄门跟着帮腔:“就是!还是我们一块……”
“啧,不懂事。”裴栖鹤无奈,“你们听不明白吗?有些事,家里长辈在,他们就说不出口。”
他插着腰,“各回各家!”
双方人家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满,但居然都十分听话地转身散了。
裴栖鹤感慨:“哇……这就是身后站着持一剑尊的威力吗?”
他一扭头,发现持一剑尊居然也跟着人群打算离开,有些傻眼,“啊?掌门你去干嘛啊?”
持一剑尊回头:“我也是长辈。”
他颔首,“你们聊。”
裴栖鹤:“……”
“掌门你就没有一点对八卦的好奇吗?”
持一剑尊有些迟疑。
裴栖鹤趁热打铁:“放心吧,现在人少了,没那么吵!”
持一剑尊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裴栖鹤让那两人先去擦干身体换身干净衣服,一块进了屋。
他看了眼屋内摆设,转到了屏风后圆桌前,示意在大厅里站着的众人坐到这里来。
他已经率先坐下,还掏出了不少瓜子花生:“来这来这,又不是升堂,在那边杵着讲多没意思。”
虎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小子一向就是这种……不着调的性子!”
“嘿嘿。”裴栖鹤只当他在夸奖,“虎叔吃鸭翅吗?”
虎叔翻了个白眼,也在桌前坐下:“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厘清这个烂摊子。”
“你们俩也坐啊。”裴栖鹤打量着陈晴雨和符云两人,示意他们在桌前坐下。
符云看了陈晴雨一眼,陈晴雨却没看他,只是平静在桌前坐下。
符云垂下眼,也紧紧挨着她在桌前坐下了。
裴栖鹤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俩的表情,先抓了一把瓜子磕了一个,这才开口:“所以,你俩是私奔了吗?”
陈晴雨笑了一声,她“嗯”地应了一声,抬起眼说:“不如我从头讲起吧。”
“那好。”裴栖鹤连忙点头,把吃的往他们面前松了松,“边吃边说。”
他就说嘛,那两家人不在,聊起来就轻松多了。
陈晴雨没打算隐瞒什么,她先从自己和“金银手”庞心的婚约说起——庞心的父亲与陈堡主乃是旧交,因此定下婚约。
庞心七岁时父母意外离世,陈堡主收留了他,陈晴雨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婚约,也就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
可等到陈晴雨十六岁时,庞心十四岁,元宵节她接了一位公子送的花灯,庞心大闹一场,陈晴雨才意识到,他没把自己当姐姐看待。
她想与庞心说清,自己将他当做弟弟,却换来庞心留信出走,说要自己闯出名堂,让她看得起后再来求娶。
“他离家以后,父亲派人寻过他几次,但随着他慢慢显露声名,父亲知道他平安,也就不再去找。”陈晴雨平静陈述,“只是父亲总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消息,我知道,他心底还是想完成这个婚约。”
“只是我不愿意。”
“我把他当弟弟相处了七年,岂能说变就变?”
“只是他终究还是打算回来。”
“他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银手’庞心,想要回来求娶。”
她停顿一下,没有看向身侧的符云,眼睫轻轻颤了颤,“只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看出父母其实都认同这门婚事,就连从小和我一块长大的丫头都在等我点头,只要我答应,这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可我偏偏不想情愿。”
“我给他写了信,告诉他若是执意求娶我只会离开陈家,我已有心上人,我会跟他一起走。”
“他只回我四字——我意已决。”
洛无心听得入神,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裴栖鹤。
在场只有他磕瓜子嗑得专注……
不对,还有另一旁的持一剑尊。
他捏着瓜子在练剑意——用几不可察的细微剑意沿着缝隙劈开瓜子壳不伤果肉,萧羿察觉到,有样学样,也在模仿,可惜功夫没到持一剑尊境界,果肉也劈成了两半。
他不死心,咬着牙还在折腾。
这师徒二人在前面劈,裴栖鹤就顺手捡他俩劈开的果肉吃,半点没有客气。
虎叔轻咳一声,裴栖鹤抬起头,问陈晴雨:“一点不吃啊?”
陈晴雨:“……”
裴栖鹤又扭头问符云:“这位紫霄门的兄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符云微微抬眼,他长了张偏柔美的脸,眉眼神情都显得温柔,他轻声说:“我……我只是紫霄门一名普通弟子,学艺不精,也无甚过人之处。”
“谦虚了。”裴栖鹤颔首,“长得还是挺好的。”
符云:“……”
“我……是那日元宵节遇见陈姑娘在赏花灯,心生爱慕,冒昧送了花灯给她,没想到引得庞心恼怒。”
“他与我约战,可我资质平平,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苦笑一声,“输得十分丢人。”
“只是这一战我本不想接,奈何他打上门来,咄咄逼人,我怕给师门招惹麻烦,才接下这邀战。”
“只是庞心虽然赢了,却也惹得陈姑娘不快,她带着伤药来紫霄门给我赔罪,我俩也因此结缘。”
“后来庞心离开,我与陈姑娘两情相悦,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求娶。”
“我二人都不是他对手,陈姑娘也说服不了父母,我二人便相约,一同离开。”
“只是没想到两方师门竟然打成这样,再这样下去,恐怕要生出祸事,我们这才想着了结此事……”
裴栖鹤腮帮子鼓鼓,眼珠一转,问他:“庞心走了几年啊?”
“三年。”陈晴雨淡淡开口,“三年崭露头角,算是天资卓绝了。”
“确实。”裴栖鹤赞同点头,又问持一剑尊,“掌门,你有什么看法吗?”
持一剑尊抬眼:“不想结就不结。”
“谁让你结就打到他不敢再提。”
裴栖鹤提醒他:“他俩修为稀松平常,打不过啊。”
持一剑尊偏了偏头:“那就靠骨气。”
“死也不结,大不了就死。”
“嗯咳。”虎叔拧起眉头,“说的什么话!”
持一剑尊收回视线:“本来他俩也想死。”
虎叔瞪他:“那不还活着吗!”
裴栖鹤问虎叔:“那虎叔觉得怎么办?”
虎叔板着脸:“叫两方不许再打,小孩子爱跟谁成婚就跟谁成婚!”
裴栖鹤又问:“这不就是两方不听才麻烦嘛。”
虎叔沉思片刻,最终目露凶光:“打到他们两方听!”
“哈。”裴栖鹤喝了口茶,“半斤八两。”
持一剑尊斜眼:“那你说怎么办?”
“我?”裴栖鹤指指自己,笑眯眯地说,“我说——”
“天不早了先睡觉吧。”
众人:“……”
“我说真的,你们俩好不容易从水里捞出来,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裴栖鹤指指两人,“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剩下的……听说庞心也在赶回来,不如等他一块说。”
陈晴雨神情微动,最终颔首:“好。”
符云也没有异议,两人一块离开,裴栖鹤悄悄从他俩身后探头,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萧羿看不过去,踢了他一脚:“你到底在琢磨什么?”
“就这么完了?”
“哎哟!”裴栖鹤捂着屁股跳起来,“小师弟你也不拦着他!”
“捂屁股干什么,我又没有踢你的屁股。”萧羿挑眉,“少来!”
“你还没说呢,怎么解决?”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我怎么知道。”
萧羿诧异:“你不知道?”
“他们都不说真话,谁能知道怎么解决。”裴栖鹤笑眯眯地问他,“你觉得这二人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吗?”
他举起手:“请抢答!”
持一剑尊淡然开口:“她没有看他。”
“嗯?”裴栖鹤竖起耳朵。
持一剑尊抬眼:“喜欢谁自然会盯着谁。”
“符云看过几次陈晴雨,陈晴雨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
虎叔摸着下巴琢磨:“照这么说,确实。”
“而且她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有心上人,却从没说直接说过符云的名字。”
洛无心若有所思:“不仅如此,她说在元宵节有人送她花灯,惹得庞心吃醋……符云就在旁边,她也不说是他送的。”
“比起苦命鸳鸯,甚至像是刻意避开提起他。”
裴栖鹤看向萧羿,一脸慈祥:“这位同学呢?”
萧羿结结巴巴:“你们、你们怎么都看出来了?”
“哎。”裴栖鹤叹气,“零分。”
“我!”萧羿恼怒,“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只有感觉,没有根据。”
“我觉得,陈晴雨未必不喜欢符云,只是她似乎心中也有恨……而符云,他也未必不喜欢陈晴雨,只是他好像有所愧疚。”
萧羿拧起眉头,“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栖鹤喝了口茶:“等另一角到场就知道了。”
萧羿疑惑:“什么叫另一角?”
“三角关系当然得等三个角到齐了才能聊啊。”裴栖鹤理直气壮,“先等等庞心。”
“这个鸭翅有人吃吗?没人吃我吃光……哎!”
虎叔从他盘子里抓走了最后一个鸭翅。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有的同学笨归笨但架不住直觉准[白眼]
萧羿:?
第160章 复仇
第二日中午,双方人马按捺不住再次开启骂战之前,庞心终于赶到。
裴栖鹤蹲在陈家堡墙头上看他,他骑着一匹神驹纵马而来,一身劲装,右手有个瞧着十分富贵的拳套。
眉眼细长有些凶相,但年纪尚轻,下半张脸尚未完全消去的婴儿肥又中和了这张脸的凶悍,只是显得略微有些不好相处。
裴栖鹤点评:“长了张很能打的脸。”
洛无心往下看,萧羿好奇地问:“什么叫很能打的脸?”
裴栖鹤努努嘴:“就那张脸啊。”
萧羿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呢?”
“你啊。”裴栖鹤拍拍他的脸,“傻不愣登的。”
萧羿恼怒:“你!”
洛无心拉过裴栖鹤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我呢师兄?”
裴栖鹤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背地里蔫坏的。”
洛无心:“……”
萧羿跳起来:“你还要摸多久,撒开!”
“摸摸师弟怎么了?”裴栖鹤挑眉,“我要一手一个!”
他们在上头吵吵闹闹,庞心已经抬头看过来,眯起眼问:“何人?”
裴栖鹤眼珠一转,故意说:“你阿姐新认的弟弟——”
庞心忽然冲上了墙头,一手直奔裴栖鹤面门而来。
“当心!”
洛无心拉过裴栖鹤,萧羿用剑鞘拦下这一招。
他挑眉:“我二师兄说话是不怎么注意,不过你一言不合就冲着取人性命来,也未免杀心太重了!”
“我正一肚子不痛快,他撞到枪口上怪谁?”庞心冷笑,“我阿姐?我阿姐也是他能随便指摘的!”
“你们三人,何人与我阿姐……”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地挤出“私奔”二字。
裴栖鹤不信有两位师弟坐镇他还能挨打,搭着洛无心的肩膀说:“你猜猜?”
庞心指着他:“一看就是你这个小白脸!”
“嗯?”裴栖鹤居然还有点荣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啊?因为我最帅吗?”
庞心冷笑一声:“他俩年纪都小了点。”
他有一瞬的黯然,“阿姐说了,她不喜欢年纪比她小的。”
裴栖鹤跳起来:“哇,什么意思,说我老吗!”
“我也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他拉着洛无心,“小师弟你看他,他攻击我的年龄!”
洛无心拍了拍他:“二师兄哪里都好,别理他。”
裴栖鹤指着庞心:“你这样,我可就要攻击你最薄弱的地方了!”
庞心轻蔑一笑:“就凭你?”
裴栖鹤压低声音对他说:“你阿姐不是不喜欢年纪小的,她只是不喜欢你!”
“你找死!”庞心暴跳如雷。
裴栖鹤惹完麻烦就要跑路,那边却看见了陈晴雨的身影,她喊了一声:“圆圆,不许胡闹!”
裴栖鹤刹住车:“圆圆?”
“谁叫圆圆啊?”
庞心黑了脸:“闭嘴!”
裴栖鹤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不许对客人无礼。”陈晴雨快步走过来,“他们是来帮忙调解此事的神华派弟子。”
庞心眯起眼确认:“不是那个、那个小白脸?”
裴栖鹤插嘴:“不是年纪比较大吗,应该是老白脸吧?”
庞心还有点高兴:“对,老白脸。”
“说得好。”
陈晴雨轻轻拍他一下,他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乖乖转身对他们抱拳:“不知道几位是来劝架的,火气上头多有得罪,抱歉。”
裴栖鹤有些惊讶。
陈晴雨低笑一声:“小时候他脾气急,每次惹了麻烦,我都带他去赔礼道歉。”
庞心垂下眼,在她身旁站定,不说话了。
裴栖鹤还没忘刚刚那句,好奇地问:“那圆圆是?”
庞心黑了脸:“不许问!”
“他小时候脸圆。”陈晴雨笑眯眯地指了指他尚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我就喊他圆圆。”
“阿姐!”庞心气急败坏。
裴栖鹤也跟着喊:“噢哟,原来是圆圆——”
“你不许叫,谁让你叫的!”庞心瞪他,“只能阿姐叫!”
陈晴雨低笑一声:“他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理我,直到我喊他‘圆圆’,他才开口,气急败坏不让我叫。”
庞心嘀咕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另一边,符云也快步赶来了。
他轻声喊:“晴雨?”
陈晴雨和庞心皆是一怔。
庞心问她:“阿姐,他是……”
他对这人隐约有些印象——就是他给阿姐送过花灯,还因为打了他,阿姐按着他的脑袋去紫霄门道歉。
难道……
陈晴雨默不作声。
庞心瞬间变了脸色,他恶狠狠看向符云:“原来是你——”
裴栖鹤有些激动地拽了拽洛无心:“来了来了!”
三个角都齐了!
这下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陈晴雨虽然不愿与庞心成婚,但对他显然是有姐弟感情的,而这一边,符云见了庞心,都不像昨日叫“陈姑娘”,故意叫了“晴雨”……
才一个照面就这么精彩!
裴栖鹤眼睛发光。
庞心闪身拦在陈晴雨身前:“我阿姐不可能与你成婚,滚出去!”
“阿姐?”符云一改昨日的好脾气,抬眼盯着他说,“这世上可有肖想阿姐的弟弟?”
“你一边喊着她‘阿姐’想让她心软,一边又利用陈家跟你的情分逼她就范,你算什么弟弟。”
“你!”庞心握紧拳头,“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你又想打我一顿?”符云哂笑,“庞公子清楚,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可感情的事,不是你把我打趴下就能得出结果的。”
“得看你阿姐喜欢。”
他盯着庞心,“你这样耀武扬威,怎么不敢问问你阿姐,要与你成婚还是与我成婚?”
庞心:“……那也轮不到你!你不配!”
双方选手入场打过照面,论武力显然是庞心更胜一筹,但论挑衅功力,显然还是符云更强。
裴栖鹤看了个大概,插入两人之间:“符云兄弟有句话说得对。”
“这事得听陈姑娘的意见。”
“你们俩争来争去,输赢又有什么用?她有一票否决权啊。”
裴栖鹤给他俩指路,“你走这边,你走那边,你们俩都下去。”
庞心拧眉:“凭什么?”
“凭你俩在这吵,陈姑娘都不想说话了。”裴栖鹤嫌弃地挥挥手,“走开你们这些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萧羿表情古怪:“他们是臭男人我们是什么?”
裴栖鹤得意地插腰:“反正我是香香的,我衣服还熏了香呢。”
“哦,你就不一定了,你天天练剑说不定一身臭汗……”
萧羿跳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味道!”
洛无心跟着裴栖鹤:“我跟二师兄的味道是一样的,一样的熏香。”
陈晴雨看着他们闹,怔了一下,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
裴栖鹤笑眯眯凑过来看她:“高兴点了?”
陈晴雨一怔。
“我看陈姑娘总是不高兴。”裴栖鹤意有所指,“我觉得啊,成婚这种事,总得找个能让自己高兴的人,对吧?”
他压低声音问,“他俩都不在,陈姑娘,你可以悄悄告诉我们,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陈晴雨眼神闪了闪,她轻声回答:“圆圆年纪尚小时,父母便离去,他总是担心我们也会丢下他,因此总要拉着我一遍遍确认,听我说,我愿意当他一辈子阿姐,我也总是答应他。”
“也不知道是谁多嘴,让他知道,我与他曾有婚约。”
“他很高兴,觉得这样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一辈子,可我觉得他未必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不想再体会亲人离去的痛苦……”
洛无心忽然开口:“可这也是你觉得。”
“你有没有问过他,有没有听他说过?”
陈晴雨一怔。
裴栖鹤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笑眯眯地说:“别介意,我小师弟性情了。”
“可陈姑娘说了这么多关于庞心的事,却没怎么提符云啊?”
陈晴雨眸光闪了闪,没有立刻回答。
“我看出来了。”裴栖鹤歪着头笑,“陈姑娘不爱说谎,因此很难说出违心的话。”
“所以,需要你撒谎的地方,你宁愿含糊过去。”
“对吧?”
他轻声问,“我们不是陈家堡的人,也不是紫霄门的人,跟这里没什么关联,你反而可以放心大胆地跟我们说。”
“陈姑娘,你喜欢符云吗?”
他从储物戒里抽出两根缎带,“要不我给大家扎个辫子,你把我们当小姐妹吧,这样能好说出口点吗?”
萧羿如临大敌:“什么!怎么还有这种事!”
陈晴雨:“……”
她无奈地低笑一声,往后一步靠着窗户,微微侧首,“其实,我也不知道了。”
“我,我当初应该是确实心动过。”
“至少在元宵节接了他的花灯的时候,我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
她苦笑一声,“其实,圆圆离开家的这三年,我也根本没有和他有过联系。”
“当年一面之缘,我带圆圆去给他送了伤药赔罪之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发展。”
“是近日,圆圆又传信回来,说要归家没多久,我又遇见他。”
裴栖鹤已经猜到了:“该不会,他是……”
“我若是当时也能像你这样早早反应过来就好了。”陈晴雨抬眼,“前人恩怨,他父亲当年挑战庞叔不敌,走火入魔,逼他将来一定要胜过庞叔之子。”
“他与圆圆素未蒙面,却已经恨他入骨。”
“他想利用我复仇……”
“我与他被在河中发现,不是殉情,是他告知我真相,我与他缠斗一起滚落江水中,不巧被发现而已。”
“只是他与我说,此时我若与他分道扬镳,更没有拒绝圆圆求亲的理由,因此我二人决定将这谎话说下去。”
陈晴雨长出一口气,“只是我也想通了。”
“他不过是想再借此,向庞心复仇而已。”
“我不想再配合了。”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有什么难过的事都可以跟二师兄说,因为二师兄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我素香香的[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