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正门前。
“殿下。”伍将军下马,提醒李琼玉,“要入宫了,该解下灵剑了。”
“嗯。”李琼玉正要把剑给他,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呼唤。
“皇姐、皇姐!”一道人影跑得飞快,扶着头上的玉冠跳到她面前,笑得眉飞色舞,“皇姐你可算回来了!是我啊!”
他稍稍往后站一点,“你还能认出我吗皇姐!”
“李成璧。”李琼玉总算露出一点笑意,“认得。”
看来二师兄确实是帮她将话带到了。
李成璧拉着她,一副有好多话要说的样子,赵旬邑轻声提醒,他才一拍脑袋:“瞧我,皇姐要先进宫吧?”
他看向李琼玉手中的灵剑,状似随意地说,“这样,我帮皇姐拿着剑!”
“这……”赵旬邑迟疑着看了伍将军一眼。
伍将军尚未反驳,李清和开口:“这恐怕不妥。”
“陛下有令,公主的剑,要请国师看守。”
恭王及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嘀咕一声:“父皇也真是的……”
“这可是神华派的灵剑!万一要是弄坏了,你们国师赔得起吗!”
“无妨。”李琼玉没怎么在意,将两柄剑系在马身上,“让它给国师带去吧。”
李清和神色微妙:“公主不如直接交给我。”
李琼玉看向他:“我的剑,修士碰不得。”
李清和:“……”
李成璧怂恿他:“你碰下?”
李清和垂下眼拱手:“莫开在下玩笑了,恭王殿下。”
“算了,不碰就不碰。”李成璧摆出纨绔子弟的架势,“你们最好把我皇姐的剑看好了,否则拿你们是问!”
李琼玉正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李成璧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好奇地问:“怎么了阿姐?”
李琼玉示意他靠过来,拉着他转身问:“我听说你一点事。”
她问,“你真风流成性?”
李成璧眨眨眼,回头确认他们没在偷听,这才回过头,眼珠一转笑着说:“我也听说阿姐一点事。”
他轻声说,“《神凰传》。”
李琼玉:“……”
李成璧露出一点笑意——先前神华派那位师兄曾经提过一嘴,他就记下了,回来的路上也想办法搞来了一本。
刚看完。
李琼玉:“假的。”
李成璧“嘿嘿”笑起来:“那我也是假的。”
“明白了。”李琼玉松开他。
“皇姐。”李成璧低声说,“你若不想待在宫里,可以试着说,到我恭王府住。”
“再说。”李琼玉拍拍他,“不必担忧。”
“好。”李成璧乖乖应下,目送她踏入宫闱。
赵旬邑对恭王行礼,低声劝他:“殿下,此时……不好打扰陛下,您若要进宫,最好也等晚些。”
“我知道。”李成璧应声,“放心吧。”
他看向赵旬邑,“你不跟去?”
赵旬邑只能苦笑:“宫里,我就不方便跟着公主殿下了。”
“也是。”李成璧揣着手,叹了口气。
这边李琼玉进了宫,宫人领着她往里走,直接拐入了后宫。
李琼玉略微意外,问:“不见父皇?”
“殿下。”那人轻声回答,“陛下近日事务繁忙,先带您去见贵妃娘娘。”
李琼玉颔首:“好。”
她忽然像是有所察觉,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阁楼。
她记得……那好像是藏书的地方。
似乎有人从那里看过来。
宫人轻声疑问:“殿下?”
李琼玉回过神:“无事。”
与此同时,藏书阁上。
刚刚猫腰躲下去的皇帝缓缓站起来,神情微妙地抖了抖衣袖:“奇怪,朕躲什么?”
他拍了下身侧的太监,“还不是你,一惊一乍!”
“是。”老太监赔笑,“老奴这不是没想到,隔着这么远,公主殿下都能察觉到有人在看……一时吃惊,惊扰了圣驾,奴才罪该万死。”
“哼。”皇帝撑着窗框往外看,眯起眼说,“长高了。”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当年走的时候,才那么高。”
“陛下!”藏书阁外传来伍将军的声音,“陛下,臣回来了!您怎么在这呢!”
“这大嗓门。”皇帝一脸嫌弃,“叫他进来,小点声。”
“哎。”老太监带着伍将军进来,伍将军乐呵呵地说:“陛下,我将公主送回来了,您……”
皇帝指了指窗外:“看着呢。”
“你看看她走路的架势,不像个公主,像个剑士。”
伍将军傻笑:“嘿嘿,那公主本来就是神华派的剑修啊!”
“你护送她一路。”皇帝仍看着窗外,随手扔给伍将军一个果子,问他,“你觉得,她像朕吗?”
“像啊!”伍将军双手接过,在身上擦了擦就啃了一口,含糊地说,“个子就像,眼睛也像!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像!”
皇帝撑着下巴笑,他幽幽开口说:“朕想她像,又怕她太像。”
“啊?”伍将军把果子啃干净,随口说,“那倒是,女孩子长得太像爹也容易不好看。”
皇帝:“……”
“不是说长相。”
伍将军张了张嘴,皇帝把头扭到一边:“行了吃你的吧,把嘴闭上。”
伍将军老老实实挠挠头:“哦。”
……
重霞宫。
李琼玉仰头看着宫门,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
宫门前的几位宫女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几个年岁稍长,她幼年就见过的宫女迎上来:“殿下!”
“殿下回来了!”
“快去通报!”
李琼玉神情总算放松些,露出点温和笑意:“见芳。”
“哎、哎!”随侍赵贵妃左右的大宫女见芳忍不住抹眼泪,“您还记得……快进来,娘娘还总说,您不可能回来,一定是旁人传来唬她的假消息!”
“结果是真的、是真的!”
“哎对,小厨房还备了您最爱吃的桃酥!”
她有些不知道该忙什么的忙乱,“娘娘不爱吃甜的了,可总要叫人备着桃酥,正好您能吃上!”
“啊……可公主如今已是仙人之躯,不用吃东西了……”
“没关系,拿来吧。”李琼玉温和看着她,“偶尔,也会想吃的。”
“哎!”见芳笑容一下灿烂起来,“您等等,我这就去拿!”
李琼玉笑着看她走远,转身看向了屋内。
她听见脚步声和有些杂乱的说话声,一道披着外衣的人影被宫女搀扶着,执意撩开门帘走出来。
李琼玉看向她。
她比记忆中清减了不少,如今大概是在病中,不施粉黛,不梳发髻,也难掩颜色无双。
李琼玉喊她:“母妃。”
赵贵妃扶着门,嘴巴张了张,还没说出话来,眼泪先掉下来。
“啊……”李琼玉有些不知所措,“母妃?”
她往前一步,“还病着,先回屋吧。”
“娘娘!”见芳叫人拿了糕点,连忙也赶过来,“是呀,别吹着风,进去说话吧。”
一群宫女簇拥着赵贵妃进了屋,卧在榻上说话。
赵贵妃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泪,轻笑一声说:“我还跟人说,我最懂我的女儿,她倔得要命,肯定不会回来。”
“难道,在外头这么多年,你也改了性子了?”
李琼玉垂下眼:“应该……没有。”
她注意到赵贵妃绣帕上的花,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博山院,李含璋种了一院子的那种花。
她问:“母妃,这花……”
赵贵妃略微惊讶地垂下眼:“啊,这个。”
“你还记得?”
“回来时候,见过太子。”李琼玉如实说,“他提起过。”
赵贵妃垂下眼:“是灵韵绣的。”
“你记得吗?”
“是王贤妃那的宫女,因为她总抓你弟弟的把柄告诉王贤妃,你还带着弟弟捉弄过她。”
李琼玉轻轻眨了下眼:“……唔。”
“那就是还记得。”赵贵妃轻轻笑起来,又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王淑媛死了。”
“你见过太子,他应该跟你说了。”
“嗯。”李琼玉颔首。
“我跟她,争了大半辈子。”赵贵妃撑着脑袋,“年少时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争名望、马球场上争胜负,入宫后争宠爱、争位份,凡事都要比个高低。”
“她不在了,我倒是……也无聊的很,这宫里都没什么有意思的人了。”
她捏起那块帕子,“她死了,手下的宫女大多都请姜皇后照拂,只有贴身那位灵韵姑娘,她问我要不要留下。”
“她说灵韵绣工好,能派得上用场。”
李琼玉颔首:“是绣的好。”
“你懂什么绣工。”赵贵妃好笑地指她,有些得意,“你的女红作业,还是我给你糊弄过去的。”
李琼玉轻声说:“可是,娘你绣的也被罚了。”
赵贵妃:“……”
“咳,总之,她只是嘴硬。”
“灵韵平日最忠心耿耿,帮她做了不少事,也得罪不少人。”
“姜皇后人好,却太慈悲,不一定护得住她。”
“所以,她才想,把灵韵托付给我。”
她忽然颤了颤眼睫,“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能把人托付给谁呢?”
“娘娘!”几个小丫头哭丧着脸去搂着她,“娘娘说什么呢!公主都回来了,可别说什么走不走的事了!”
又有几个扑到李琼玉身边,“公主,你快劝劝娘娘!”
李琼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看向赵贵妃。
“说着玩的。”赵贵妃神色淡淡,浅浅笑了一声,“病着,难免想这些。”
“你回来了,也别待太久。”
她握住李琼玉的手,“趁早抽身。”
李琼玉盯着她瞧。
“哎。”赵贵妃苦笑着叹气,姿态优雅地轻轻拭着眼泪,“本来想装得心更硬一点,结果居然掉下眼泪来了,真是越老越没出息。”
“娘。”李琼玉轻声喊。
她的手微微颤抖,抚过李琼玉的脸颊:“幼凰,我的幼凰。”
“好不容易逃出去,可别再被困住了。”
第142章 恭王府
李琼玉小心翼翼地把脸靠在她的掌心,垂下眼:“没人困得住我。”
赵贵妃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是成璧又给你写信了吗?”赵贵妃垂下眼笑,“他啊,是个聪明的傻孩子。”
李琼玉问:“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孩子?”
“不冲突。”赵贵妃笑,轻轻拍她的后背,“他啊,就是又聪明又傻。”
“你要听话,幼凰,明日见过你父皇,找个理由跟他告辞,回神华派去,往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李琼玉攥紧她的衣袖。
“没什么的。”赵贵妃抚过她的额发,“我的病不重,只是需要养养。”
李琼玉看着她的眼睛:“我会救你的。”
赵贵妃笑了一声:“你要怎么救我?”
李琼玉仰着头:“若是病了,带你寻医。”
“若是被困,带你离开。”
……
恭王府内。
裴栖鹤带着洛无心、狐五爷一路跟来,没有贸然进皇宫,反而翻进了恭王府。
府内没找到恭王身影,倒是看见了天星。
恭王府内还有一块操练场,摆着十八般兵器,天星拎着一柄长戟练武。
一套招式下来,裴栖鹤坐在屋檐上鼓掌。
“谁!”天星警觉回头,看向他们怔了一下,“怎么是你们?”
裴栖鹤故意说:“我来找你相公——”
天星黑了脸:“你乱说什么!”
裴栖鹤翻身,大摇大摆落下来:“哎呀,反正就是来找恭王的,他怎么不在家啊?”
“他到了王都就得演戏。”天星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如实回答,将长戟放到武器架上,请他们到院中凉亭内坐下,“现在大概正在哪个穷酸诗会上演草包呢。”
“哦——”裴栖鹤摸着下巴,“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你不会还想去看吧?”天星诧异,“你们不进王宫吗?”
“不着急。”裴栖鹤端起茶杯,品鉴恭王府的茶水,“好歹也是王宫啊,感觉没那么好闯,没打听清楚情报前,不能贸然行动。”
天星更加惊讶:“你居然还挺谨慎……”
“什么话!”裴栖鹤挑眉,“我看起来难道像什么鲁莽的人吗?”
天星打量着他们:“你们三个,当真是神华派的师兄弟?”
裴栖鹤指着狐五爷:“你觉得他也是?”
狐五爷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哼哼,老夫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裴栖鹤捏着他的脸:“装什么老爷爷!”
“这是我们神华派蹭吃蹭喝的吉祥物!”
他又搭着洛无心的肩膀,“这是我小师弟。”
天星故意问:“哦——”
“会亲嘴的那种师兄弟?”
裴栖鹤:“……”
“你小子真的很记仇哎!”
天星觉得扳回一城,得意地轻哼一声:“总之你们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
“自从神华派那位剑仙来过之后,陛下下旨,让国师在王宫内外设下了无数法阵,你们的变化术很有可能在踩到某个法阵的瞬间突然失效,到时候身在王宫内部,恐怕插翅难飞。”
裴栖鹤得意地扬起下巴:“小瞧我们了。”
“是,我知道神华派的剑修非比寻常。”天星抬眼,“但你们也别太小看了王宫和那位国师。”
“要我说,他也多少比得上修仙界那些掌门。”
“还有……听说陛下身边也有几大高手,虽然不曾露过面,但想必也不会是能简单对付的角色。”
他迟疑一下问,“你们此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若只是想让公主全身而退,说服她自己离开王宫,是最快的选项。”
“我?”裴栖鹤指指自己,“我哪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
哪里能添乱就到哪里点火啊。
不过现在最好还是先找个办法混进王宫。
有那么多阵法在,哪怕用狐五爷的变化法也不是那么保险,最好还是有个合适的身份。
天星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法,他接着说:“若是你想帮公主救赵贵妃,让她们俩逃离皇宫也是最好的。”
“嗯?”裴栖鹤摸着下巴,“好像也行。”
他又问,“但是那李成璧怎么办?”
天星一怔:“李成璧?”
“与他何干?”
“他妈妈姐姐都走了,不会想她们吗?”裴栖鹤理直气壮地指了指他,“就像你,你如今在他王府上做妾,应该也很难见到家人吧?”
天星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我家人被流放,哪怕恭王暗中照拂,他们也知道得待在流放地,我自然无法见他们。”
“但是,你别说什么在王府做妾这种……”
裴栖鹤连连点头:“我懂,实话不能说。”
天星:“……”
洛无心勾了勾嘴角:“二师兄。”
“嗯?”裴栖鹤歪了歪头。
“有人过来了,凡人。”洛无心看向院门,“我们要避开吗?”
“不用。”裴栖鹤摆摆手,“我还打算借恭王的地盘住一阵子呢,总归会跟他们碰面的。”
他看向天星,“你们王府里的人应该可信吧?”
“天星、天星!”
天星还没搭话,门外已经跑进来一个姑娘。
她满头珠翠,步姿摇曳,笑起来眉飞色舞:“天星,我跟你说,我在万宝斋遇见王家那个臭小子了!”
天星习以为常:“哪个?王家每个你都说是臭小子。”
“啊,有客人在?”那姑娘微微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快步上前来,“难道是王爷新带回来的美人?”
她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打量他们,“不错、不错……”
“啊!怎么还有只小狗!好可爱!”
狐五爷愣了一下:“不会说的是我吧?”
裴栖鹤挑眉:“不然是我吗?”
“好胖好胖!”姑娘一把将狐五爷抱起来——没抱起来,她震惊,“怎么这么沉!”
狐五爷气急败坏:“是你太柔弱了!”
“啊……说话了!”姑娘登登后退两步,“这这这……这是王爷新捡回来的狐狸精吗?”
裴栖鹤:“……听起来你们王爷什么都捡呢。”
“咳。”天星轻咳一声,“闲春,不要胡说,这是……”
他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介绍这几人。
裴栖鹤搭着洛无心的肩膀,装出可怜模样:“我们是来投奔王爷的师兄弟——”
“哦——”闲春也不知道短短一瞬间脑补了些什么,她眼睛亮起来,“我知道,定是师兄弟情深,师门不容,所以投奔王爷来了!”
“嗯?”裴栖鹤眨了眨眼。
洛无心略微别开视线,倒是没有反驳。
“放心吧!”闲春姑娘很是仗义,还一边摸着狐五爷一边跟他们打包票,“跟着我们王爷,以后就不会有苦日子了!”
天星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你就当那么回事吧。”
“刚刚王家人的事,你还没说完。”
“哦对!”闲春又反应过来,“就是王家那个好色的公子,特别不成器的那个,我在万宝斋遇见他,他居然敢色眯眯地看我!”
闲春两条眉毛一竖,“他也不看看本姑娘的手腕!”
“我看他色眯眯地挨过来就知道没憋好屁,我忍到他真敢动手动脚就嚷起来,趁乱给了他一巴掌!”
闲春比划了下手掌,兴奋地说,“我可是酝酿了好久,那一巴掌下去,我看那小子脸都肿了!”
天星微微蹙眉:“你当街与他动手?”
“那怎么了。”闲春插着腰,“他上次胆敢笑我们王爷,当时没能找回场子,但我可是记着的。”
“我没说你不能打他,只是当街动手,你就不怕他身后王家的护卫直接扣下你?”
“他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你少直接跟人起冲突。”
“那我、那我不是没事吗?我名义上还是王爷的小妾呢。”闲春被他一说,也有后怕地绞着头发,“这回没被抓到,算我运气好,赚了!”
天星无奈:“这几日你少出门。”
“哦哦!”闲春听话地点头,“可我还在戏楼订了位置,小玉生的戏,好难抢的……”
天星斜眼看她,闲春低下头:“知道了,不去嘛。”
天星无奈:“叫王爷陪你。”
“有他在的时候,你胡闹些也没事。”
“那你也一起去吧!”闲春立马凑过来,“我订了一个桌呢!”
天星兴致缺缺:“我没兴趣。”
“你回回这么说。”闲春嘀咕,“可你去了王爷分明就会高兴……”
裴栖鹤搭着洛无心的肩膀:“哟——”
天星恼怒:“起什么哄!”
“什么起哄?”
院外,李成璧终于归家。
“王爷!”闲春面露惊喜。
“帮忙看着点外面。”李成璧笑眯眯颔首,“我们聊点正事。”
“交给我!”闲春撸起袖子就去站岗了。
“先端一碗甜汤!”李成璧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裴栖鹤几人,“我今日归家,看见鸾鸟飞过,想着肯定有好运气。”
“果然,三位师兄来了!”
“正好,我刚叫厨房上甜汤呢!”
身后侍从端着甜汤过来,几人都分了一碗,天星摆在手边没喝。
“我知道你不爱喝。”李成璧笑眯眯地伸手,“我帮你!”
天星“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回去:“不给。”
“小气。”李成璧嘀咕一声。
“不行啊。”裴栖鹤撑着脑袋,他示意李成璧凑过来,小声说,“我就有办法让他主动把他那碗甜汤给我,你信不信?”
李成璧惊讶地睁大眼睛:“不信!”
裴栖鹤指着他:“行,我要是做到了,今晚我要在你们王都最好的酒楼吃上招牌菜。”
李成璧低声说:“一言为定!”
裴栖鹤笑眯眯地一指左边:“哎!你看那边!”
他说完,闪身到了天星身后,李成璧连忙喊:“偷喝不算,要他主……”
裴栖鹤往他甜汤里抖了些可疑的白色粉末,天星扭头回来,他立刻收回手,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天星:“……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裴栖鹤睁圆眼睛:“没有啊!”
天星看了眼上面尚未完全溶解的白色粉末,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把它吃了。”
裴栖鹤装作不情愿地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天星挑眉:“大口喝!都喝了!”
裴栖鹤仰头一饮而尽,对着目瞪口呆的李成璧“哈”了一声,得意洋洋。
李成璧忍不住轻轻鼓掌:“还有这种办法……”
“什么?”天星疑惑,“等等,你到底往里面加什么了?”
裴栖鹤眨眨眼:“白糖啊。”
洛无心低笑一声。
天星恼怒:“一碗甜汤还用计!”
“你不懂!”裴栖鹤插腰,“骗来的才甜!”
作者有话说:小师弟(记笔记):二师兄喜欢骗来的,下次,假装不肯给他,让他骗到,会高兴……
第143章 借宿
裴栖鹤骗到了两碗甜汤,心满意足又在桌前坐下,问李成璧:“你去看情况了?”
“嗯。”李成璧连忙点头,“我打听了,皇姐的剑现在交由国师保管。”
“我本来想打岔,把皇姐的剑留在手里,可他们说,这是父皇的旨意。”
“但皇姐看起来并不担心,还说她的剑,其他修士碰不得……”
裴栖鹤眨眨眼:“看我干嘛?”
李成璧开门见山地问:“我就是好奇,神华派的剑,当真不能被其他人使用吗?”
“这得分人。”裴栖鹤也认真回答,“比如我四师弟的剑其他人碰了估计就挺要命的,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个比较随和,剑也随我。”
李成璧又问洛无心:“那这位师兄……”
洛无心微微挑眉:“自然不行。”
“真的?”裴栖鹤撩开他的袖子,摸了摸他缠在手腕上的藏心,软剑顺着绕上他的手指,洛无心垂下眼:“……你不一样。”
裴栖鹤怂恿李成璧:“你试试?”
李成璧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我可不想手指飞起来!”
“放心吧。”裴栖鹤搭着洛无心的肩膀,“师兄看着呢没事的。”
李成璧飞快地摸了一下,这下裴栖鹤也睁大了眼睛:“你还真敢摸啊?”
李成璧也震惊:“你是骗我的啊?”
“嘿嘿。”裴栖鹤靠着洛无心,笑眯眯地对恭王说,“我们刚才还在商量怎么进王宫呢。”
“王爷有没有办法?”
“你们要进宫?”李成璧略微吃惊,“去做什么?”
“得看三师妹想做什么。”裴栖鹤非常随机应变,“她要绑人我给递绳,她要杀人我给递剑,她要造反……”
“哎哎哎!”李成璧跳起来,“嘘!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说。”
“不都只有自己人吗?”裴栖鹤勾起嘴角,搭着他的肩膀蛊惑一般问,“你就没想过吗?”
他一副奸臣做派,掩唇轻声说,“皇上他老啦——”
李成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逗你玩的。”裴栖鹤见好就收,又往后靠着洛无心,笑眯眯地说,“修者百无禁忌,我随口胡说而已。”
“不过,我说想进宫是真的,还得你想想办法。”
“这……”李成璧拧起眉头,小声说,“万一,皇姐很快就要离开了呢?”
“我……我觉得,阿姐说不定能快刀斩乱麻!”
裴栖鹤笑眯眯地看他:“怎么斩?”
“带赵贵妃直接离开王都吗?”
“唔,也不是不行。”李成璧心里的想法被他猜中,略微吃惊,但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含糊说,“若是这样,也算是好结果。”
裴栖鹤撑着脑袋:“三师妹能想出这个方法不奇怪,因为她自己能够抽身离开,就会觉得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魄力。”
“可实际上,她能通透出世,人人都能吗?”
“你觉得,站贵妃真能跟她走吗?”
李成璧一怔,下意识反问:“为何不能?”
“因为她还有牵挂。”裴栖鹤盯着李成璧,“比如你。”
他像是随口戏言,“不如把你也一块带走吧?走啊,一块去神华派,不当什么人间王孙,去做逍遥仙。”
李成璧默然。
他安静下来,裴栖鹤还要问他:“怎么了,不去吗?”
“我……没法离开。”李成璧垂下眼,“我府里这么多人,有瞧着可怜捡回来的,瞧着有意思捡回来的,还有为了救命捡回来的。”
“他们为了我惹过不少麻烦,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哪怕太子仁厚,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他手底下那些人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我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王爷,但也好歹是他们的靠山,我……我总不能一个人一走了之。”
“是啊。”裴栖鹤撑着脑袋,“你走不了,赵贵妃也走不了。”
“她会想,她走了赵家怎么办,你怎么办。”
李成璧:“……”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我那位三师妹性子直接,就会把事情想的简单。”
“做师兄的,总得替她多想想。”
“她想救红尘中人,就得到红尘中去。”
李成璧迟疑,垂下眼:“我……我再想想。”
“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将几位送入王宫。”
裴栖鹤接着问:“还有那位国师住在哪?也住在宫内吗?”
也是得想办法把三师妹的两把剑弄回来。
“在宫内。”李成璧颔首,指向王宫方向,“能瞧见那座塔吗?那是国师观星象祈福的地方,平日里,他就待在塔旁的雅阁内。”
“哦——”裴栖鹤恍然大悟,“那找他也得去宫内。”
李成璧低声说:“看来是这样了……”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我们能住在你王府内吗?不用什么豪华住房,借个落脚地就好,我俩睡一间也行,狐五爷更是狗窝就行。”
“什么!”狐五爷跳起来,“我可是……”
裴栖鹤顺手捏住他的嘴筒子,笑眯眯地说:“而且,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今晚最好的酒楼……”
“没问题。”李成璧回过神来,“带你们吃一顿好的!”
“我想想……就说二位是我寻到的乐师!若皇姐当真不打算离开,我就……我就提议办一场家宴!我把府中的大厨、舞姬、乐师都一股脑带进宫,那时候方便带二位进去!”
裴栖鹤眼睛一亮:“好啊!那我们在厨房里偷吃完以后就去……”
洛无心轻咳一声:“二师兄。”
“好吧,偷吃再说。”裴栖鹤沉痛点头,“正事要紧。”
“哦对了,你记得派人盯盯太子的行动。”
“他回来没有?”
“还没呢。”李成璧觉得奇怪,“大哥?伏波城修堤坝的事就够他忙的了,想必要晚几日。”
“是要打探伏波城的消息,还是等他回来再打探啊?”
裴栖鹤震惊:“你居然还能打探到伏波城的消息啊?”
“嘿嘿。”李成璧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家都往对方身边安插些人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嘛,就算我不做,赵家也会做的。”
“我先喊人给三位师兄准备住处,稍作歇息,就由我做东,咱们好好吃一顿!”
他顿了顿,故意问洛无心,“这位师兄,我是给你们准备两间房还是……”
洛无心:“……”
“喂喂,不会真让我们睡一间吧?”裴栖鹤睁圆眼睛,“你这恭王府也不差这点地方吧?”
“嘿嘿。”李成璧意味深长,“我这不是担心二位需要住在一起吗!”
他招呼侍从带他们去别院,又喊人去酒楼订座。
天星看着他忙碌,开口提醒他:“你没事少惹话少的那个。”
“唔?”李成璧凑过去,“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吗?”天星挑眉,“那两人一个好脾气,另一个可没那么好说话。”
“嘿嘿,你啊完全不懂。”李成璧轻轻点他,“你看人可没我准。”
“我怕你说,你惹了那位不爱说话的,还有那位脾气好的帮你求情。”
“要是惹了那位脾气好的,只有不爱说的帮你收尸。”
他晃出去两步,又回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让我打听太子的消息啊?”
天星臭着脸:“我不是不会看人吗?”
“哎呀,你哪怕帮我出点馊主意呢!”李成璧揽着他往外走,“帮我想想……”
……
入夜。
裴栖鹤吃饱喝足,正要上床睡觉,洛无心还在院子里鼓捣他的小玩意炼器。
他脚步一转,又凑过去瞧他:“怎么不回屋里弄?”
洛无心头也不抬:“方便盯着你。”
裴栖鹤眨眨眼:“啊?”
洛无心抬起眼:“因为有的人,只要一会儿不看着,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我还会莫名其妙跑回来呢。”裴栖鹤嬉皮笑脸,“就是身后有没有拖着一大堆人,喊不喊‘救命’就不能保证了。”
洛无心低笑一声,他摆弄着手中尚未成型的圆环,迟疑着问:“二师兄。”
“嗯?”裴栖鹤在他身边坐下,撑着下巴侧头看他。
洛无心对上他的视线,被他看得愣了片刻。
“怎么了?”裴栖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洛无心匆忙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后颈:“没……一时间没想起来要说什么。”
“哎呀,小小年纪,怎么会忘事了?”裴栖鹤凑近了看他,“要不要二师兄给你买点什么核桃补补?”
他一双眼盛满笑意,戳了戳洛无心的脸颊,“是不是心事想多了?”
洛无心捏住了他的手指,迟疑开口:“……没有。”
“二师兄。”
“哎,二师兄在呢。”裴栖鹤手痒,戳着他面前摆着的各种材料,“这是不是之前小师妹看到的那个?”
“嗯。”洛无心捏住他的手指,“正好,二师兄在,我想再量一下指围。”
“哦。”裴栖鹤不疑有他,撑着脑袋留一只手递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你之前不是给我做过几个戒指了吗。”
洛无心动作一顿,抬起眼看他。
裴栖鹤“刷”地把手收回来,捂着手瞪大眼睛:“哇塞,你不会想这招就为了偷偷摸二师兄的手吧?”
洛无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再一次伸手。
“哎!”裴栖鹤后仰躲开,得意挑眉,“摸不着!”
洛无心忽然动手,藏心卷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身边一拉,按在桌子上。
洛无心微微侧首:“摸到了。”
“那算你厉害。”裴栖鹤半趴在桌上耍赖,“行了吧?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洛无心也趴到桌上,非但没松开藏心,反而脑袋枕着他的手腕,手上还能继续鼓捣小玩意。
“哈——”裴栖鹤揪他的头发,“你学了厉害招数就是用来欺负二师兄的吗?是不是翅膀硬了?”
洛无心抬眼:“那我今天跟二师兄睡一间。”
裴栖鹤断然拒绝:“不行!”
洛无心:“我又不睡,我就在桌前炼器。”
裴栖鹤犹豫一下。
洛无心动了动脑袋把他的手压实:“那不然二师兄就在外面陪我一夜。”
裴栖鹤:“……知道了知道了!”
他撇了撇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谁惯的啊!”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不会是我吧?
第144章 火流星
裴栖鹤到底没能拗过洛无心,让他进了屋。
他躺进被窝裹好被子,盯着洛无心的背影,提醒他:“你不要面对着我,老看我我睡不着,背对着我。”
“好。”洛无心进了屋,显得心情很好,裴栖鹤说什么都答应。
他好脾气地换了个方向,背对着裴栖鹤鼓捣手上的小东西。
裴栖鹤看着他,又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困,又跟他搭话:“哎对了,小师弟,你这次在做的是什么?”
洛无心垂下眼:“先不告诉你。”
“哈?”裴栖鹤又从床上坐起来,“你还会卖关子了?”
洛无心背对着他,笑了一下:“你不睡了?”
裴栖鹤盘腿坐在床上看他:“总觉得你的存在感太强了。”
“影响二师兄的睡眠。”
洛无心动作一顿:“那……我还是回隔壁房间?”
裴栖鹤斜眼看他:“是真想回吗?”
“真想回的人会起身,而不是摆出这样可怜巴巴的脸看二师兄。”
洛无心抬眼:“我也没有装作可怜巴巴。”
“真的?”裴栖鹤狐疑。
“真的。”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站在他床前,“我是想跟二师兄多待一会儿,不过……你要是困了,我还是想让你好好睡会儿。”
他轻声说,“反正二师兄答应了,往后还要陪我好久的。”
“嗯、嗯……”裴栖鹤略微睁大了眼睛点头。
“那我回去了。”洛无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裴栖鹤疑惑:“干什么?”
洛无心又收回手,背手站着看他笑:“总觉得这样会比较像师兄。”
“哦——”裴栖鹤撑着脑袋,嘴上不饶人,“想通过这种小动作装作师兄,才说明你是师弟。”
“省省吧小师弟,辈分这事你再怎么努力也改不了的。”
洛无心挑眉:“我又没说不想做你的师弟。”
他轻声嘀咕,“不过、不过若是我能做你的师兄,也不错。”
裴栖鹤顺着他的假设想了想,眨眨眼:“能行吗?你做师兄,看着可没有咱们任大师兄……”
洛无心贴近他:“那不然让我做两日师兄,我肯定比大师兄更会做你的师兄。”
裴栖鹤眨眨眼:“哦,行啊,等三师妹的家事忙完了,回去路上你当师兄。”
洛无心没想到他真会答应,怔忪片刻后眼睛一亮:“说好了!”
“你不许反悔!”
裴栖鹤歪头:“反不反悔得看我心情……哎!”
洛无心背着手:“我记住了的,不许反悔。”
他心满意足,“我回去了,你睡吧二师兄。”
裴栖鹤撑着床沿往外看:“啊?真回去了?”
他已经把门带上了。
裴栖鹤有些怀疑,翻身下床,拉开门探头往外看。
院里居然当真一个人都没有,洛无心已经回了他的房间。
“真是来去匆匆啊。”裴栖鹤嘀咕,“搞不懂。”
他正要缩回自己房间,忽然天上一道亮光闪过,他惊讶抬头,一颗火流星划过天际,照亮了半边天空。
恭王府内也有值夜的护卫、侍从看见了,没忍住发出一声声惊叫,裴栖鹤眯起了眼。
“二师兄。”刚刚回到自己屋内的洛无心也出来了,警惕地仰头看着半空,“那像是……”
“天生异象。”裴栖鹤轻声说,“啊呀,多事之秋的征兆啊。”
哪怕亲眼见过了太子李含璋、恭王李成璧,裴栖鹤也没忘。
在原本李琼玉没有归家来看赵贵妃的那个时间线里,赵贵妃病逝,恭王李成璧被逼举兵谋反杀入王宫,弑君弑父。
太子李含璋披孝出阵,围困王宫内一帮乱臣贼子,匡扶社稷,拨乱反正,要将恭王午门斩首。
李琼玉这才从神华派赶来,救下恭王,为母复仇杀了太子,最后将王位留给恭王。
如今故事改变了,李琼玉回来了。
但故事发展到那步田地所需要的必备条件——兵马、声势、导火索,李含璋也一定准备了。
万事俱全,只欠东风。
哪怕李含璋和李成璧不想争,他们背后的人,也一定会帮他们把火点上。
不是“他”要不要争,是他们想争,他们要斗,他们要起势。
裴栖鹤揣着手:“回去休息吧。”
“明天一早,就该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多半也就是装神弄鬼,搞点天命所归的那么回事。
他伸了个懒腰,知道明日有热闹可看,这下反而睡得着了。
……
第二天一早,洛无心端着早点来喊裴栖鹤起床。
“二师兄。”他坐在裴栖鹤床边,把水晶小笼包悬在他鼻子上方,“李成璧半个时辰前就在咱们院子前踱步了,你要不要理他?”
“唔。”裴栖鹤鼻子动了动,睁眼就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一张嘴,一口啃在洛无心手腕上。
洛无心:“……”
“二师兄,那是我的手。”
“我知道。”裴栖鹤含糊叼着没松手,“胆敢用吃的这么钓我,这是你的惩罚!”
洛无心嘴角弯了弯:“可你根本没用力。”
裴栖鹤抬腿给了他一脚,接过了水晶小笼包起身:“这是二师兄的仁慈。”
“起身,去看看门外热锅上那两只小蚂蚁。”
洛无心看他:“你怎么知道有两只?”
“我不仅知道有两只,还知道另一只是天星。”裴栖鹤得意,“他们俩肯定一块呢。”
他推门出去,果然,院子里天星坐着,李成璧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师兄——”
“哎,在呢。”裴栖鹤一抖袖子,掐指一算,“是因为昨天那从天而降的火流星吧?”
“对!”李成璧连连点头,“师兄你也看见了?”
“不。”裴栖鹤一本正经地亮出手指,“我算的。”
洛无心微微别过头,没拆穿他。
李成璧呆了呆,天星不信邪地说:“那么大的动静,你居然没听见?”
裴栖鹤严肃地抬起绞在一起的手指:“算的。”
天星还要开口,李成璧给了他一手肘:“哎呀,二师兄说是算的就是算的,你不要多话了!”
“那二师兄,一定也是算到了所以才叫我盯住太子的吧?”
他压低声音说,“昨夜太子入了城,就与那火流星前后脚。”
“那个‘火流星’国师已经带着钦天监找到了,今日朝上,父皇带着众人看了。”
“石头敲开,里面是玉。”
“国师说,此乃天降祥瑞,意在,我李国王都有天命所归之人。”
裴栖鹤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那大臣们怎么说?”
“都说是祥瑞。”李成璧微微蹙着眉头,“我们这一辈,名字中皆有‘玉’,他们也就趁机拍拍马屁,说我们龙章凤姿,必定不同凡响。”
“不过……巧就巧在,皇兄这时候回来了。”
“王家的那些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造势,纷纷说——真巧啊。”
裴栖鹤意味深长:“是啊,真巧啊。”
李成璧压低声音说:“师兄也在与我想一样的事?”
裴栖鹤搭着他的肩膀说:“你先问问赵家,是不是他们干的?”
“我第一时间就问了。”李成璧压低声音,“我外公说了,这事我们赵家干过一次了,要是再干一次未免太过明显,所以肯定是王家干的!”
“只是没想到国师居然也附和……”
裴栖鹤好奇:“你们赵家干过一次了?”
“嗯咳。”李成璧小声说,“当年皇姐出生的时候,我外公收集了不少仙鸟珍禽,然后偷偷让宫女在娘亲院中撒了饲料,将它们放出去……”
裴栖鹤恍然大悟:“哦——”
因为这是有修者的世界,他就没往这么朴素的骗局方面想。
没想到啊!
“嘿嘿。”李成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父皇子女不少,除了夭折的,如今在王都的,也就我和皇姐、太子。”
“我外公见王家在朝堂上替太子造势,也不甘示弱,已经在民间传起流言了。”
“说是,凰鸟归巢,天降流火。”
裴栖鹤关切地问:“那你呢?就没人给你造个势吗?”
“本来外公是想给我造势的。”李成璧一本正经地说,“但我实在不想当皇帝。”
“当个王爷要出宫玩的都那么多规矩,当上皇帝可不得烦死!”
“更何况太子一心为民生社稷,我皇姐读书时诗文稍逊,但政论也不输太子。”
他煞有介事地分析,“他们俩无论谁当皇帝,都比我强。”
“为了李国的百姓,我还是不掺和这趟浑水了,人贵知足。”
裴栖鹤狐疑看他:“你外公就同意了?”
“我外公本来就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我皇姐更适合当皇帝的了。”他压低声音说,“我一直听我外公说,皇姐当初抓周的时候被父皇抱着,让她抓书桌上的东西,什么虎符、宝剑、毛笔……”
“她可抓了龙椅!”
裴栖鹤震惊:“给龙椅举起来了?”
“那没有。”李成璧摇摇头,“就是摸了龙椅。”
“那可能就是撑一下。”裴栖鹤客观地说,“我觉得你外公滤镜有点重了。”
“但我也支持你皇姐当皇帝的,就是这事通知你皇姐没有?”
“前朝的消息,后宫很快也会知道的。”李成璧揣着手,“这个时候,我娘肯定知道了,皇姐也就知道了。”
李成璧看向裴栖鹤,“我就是来问问,师兄,现在这个状况,家宴……我还要不要跟父皇提议办啊?”
他微微敲着手中折扇,“按照我以往的德行,什么天降火流星我应该是会看个热闹,但不会太放在心上的。正好趁机怂恿父皇办宴会,倒是我能干的事。”
“那就这么办。”裴栖鹤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就大办特办!”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三师妹,你快要当皇帝了,但你可能是最后知道的。
李琼玉:?
第145章 找茬
裴栖鹤打发走了恭王,也没打算就在院里闲着,照常带着小师弟一块出门溜达,鉴赏一下王都热门美食。
——没带狐五爷。
狐五爷最近深得闲春姑娘宠爱,成功打入李成璧的后院,正四仰八叉躺在桌子上被漂亮姑娘揉肚子毛毛。
裴栖鹤嗤之以鼻,只招呼一声:“我们出门去了,麻烦几位姑娘照看狐五爷。”
“好。”闲春姑娘应声,羡慕地看向他们,“真好呀,你们还能出门。”
“王爷说最近实在忙,晚上大概没空去看小玉生的戏……”
裴栖鹤靠着门问:“所以你就不能去看了?”
“不啊,王爷让我多带两个侍卫,说也能看。”闲春捏着手指,“但天星都那么说了,肯定是最近不太平,我也不想给王爷添麻烦。”
裴栖鹤笑着夸她:“真懂事。”
“那是自然了。”闲春得意,“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道理。”
“那我们陪你去吧。”裴栖鹤笑眯眯地说,“我们俩厉害,有我们在吃不了亏。”
“啊?真的?”闲春显然心动,但还是犹豫,“可、可是……”
“这样,我们俩出去玩,你去找天星商量,看他同不同意晚上我们陪你去看戏。”裴栖鹤笑呵呵地搭着洛无心的肩膀,“晚上我们回来再与你细说。”
他说完,带着洛无心一块转身出了院子。
洛无心回头看了一眼,问他:“二师兄对戏感兴趣?”
裴栖鹤背着手:“有点吧。”
“真的?”洛无心斜眼看他,“还是舍不得美人伤心?”
裴栖鹤故意看他:“啊呀,小师弟长大了?你觉得闲春姑娘漂亮啊?”
洛无心恼怒:“二师兄!”
“怎么了?确实漂亮啊。”裴栖鹤背着手往前走,摇头晃脑,“你看,长得好看性格又好……”
洛无心盯着他:“二师兄。”
“哎。”裴栖鹤嬉皮笑脸。
洛无心笃定地说:“你故意的。”
“没错。”裴栖鹤根本不加掩饰,笑嘻嘻地搭着他的肩膀,“我小师弟多有意思啊,夸别人一句就气急败坏叫我一声‘二师兄’。”
他故意偏过脑袋,“再喊两声?”
洛无心:“……”
他往四下看了看。
裴栖鹤还在得意,那边洛无心已经确定了四下无人,忽然抬手把他举了起来。
突然双脚离地的裴栖鹤:“?”
他眨眨眼,回头看洛无心:“什么意思?”
“你把我举起来是什么意思?”
“显得你腿长吗?给我放下来!”
“不要。”洛无心断然拒绝,“等一会儿有人了就放你下来。”
裴栖鹤:“……你哪来的灵感?”
怎么想出这种招数对付他的?
……
太阳落山,裴栖鹤又跟洛无心一块回了恭王府。
闲春姑娘已经整装待发,一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你们吃饭了没有?”
“吃了一天了。”裴栖鹤揉了揉肚子,“你们这王都是繁华啊,好吃的多,要不是修者这肚子里都装不下了!”
“怎么了,你不会还要请我们吃饭吧?”
“没有,我是说你俩要是没吃饭,我给你俩带了点干粮。”她招呼两人出门,“快点吧,要来不及了!”
“他们那个戏楼没正餐卖,只有瓜果,填不饱肚子的!”
裴栖鹤觉得好笑:“天星同意了?”
“同意了!”闲春兴高采烈地回头,“不过他也说了,叫我们不许主动惹事,若是有人来惹我们,让我瞧着。”
“我已经记住了,五品以下可以打,五品到二品的看情况可以打,王家、朱家的,可以往死里打!”
裴栖鹤挑眉:“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朱家?”
“多着呢。”闲春回头,“这王都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望族,有站太子的有站恭王的,还有嘴巴上说一心忠于陛下两遍都不站的,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两边都要得罪的……”
“朱家就是两边都要得罪的那个蠢蛋。”
“我是不知道他们肚子里怎么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正天星都这么说了,我们走吧!”
“知道了。”裴栖鹤搭着洛无心的肩膀,“走吧,吃了一天了,去看会儿戏消消食。”
闲春带着恭王后宅其他几位姑娘一起出门,狐五爷躺在她们怀里,几乎是被几人合力一块搬上马车的。
裴栖鹤无言,提醒他:“好歹这时候稍微自己挪挪屁股吧?”
“哼。”狐五爷得意地晃了晃尾巴,“你嫉妒。”
裴栖鹤:“……”
“你是真的对人没兴趣吧?”
他摸着下巴,“保险起见要不还是把你绝育了吧?”
狐五爷忽然一阵恶寒,一骨碌炸着毛爬起来:“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
“桀桀桀。”裴栖鹤发出一串阴险的笑声,被洛无心拉着上了马。
他们二人骑马,带着马车一块到了戏楼下头。
尚未完全入夜,楼前已经热闹得不同寻常,好几个八面玲珑的店小二招呼着客人进门,一看到这边的马车,连忙迎上来:“是恭王府的贵人到了!”
他们大概是不认得裴栖鹤和洛无心这两张脸的,但认得王府的车,十分机灵地领着他们进屋。
“我定的位置还在吧?”闲春姑娘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子,“可不许让人把我的位置抢了!”
“在的在的,给您留着呢!”店小二在前头领路,很快将他们领到离舞台很近的雅座上。
“下去吧。”闲春姑娘十分满意,扭头招呼裴栖鹤他们,“你们是头一回来戏班吗?我与你们说,这位置最好了,一会儿小玉生就从这儿上来。”
她从袖中掏出几串早就准备好的珍珠项链,“一会儿听到好的地方,咱们就这样把奖赏扔到台上,那就是对角儿最好的夸奖了。”
“你们头一次来,一定没准备,来来来。”
她把手中几串珠链塞进他们手里。
裴栖鹤鉴赏了一下:“那我要是欣赏不来,能不能自己昧下?”
“哎呀,这些都不是贵的珍珠!是扔下去稍微磕了碰了都不心疼的那种。”闲春姑娘摆摆手,“你要是想要,我拿更好的给你!”
裴栖鹤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了。”闲春姑娘乐呵呵的,“王爷手底下的那些产业可都是我在管,王爷每年都给我分利钱的!”
裴栖鹤真情实意地拜了拜:“活的财神娘娘来了。”
“呵呵。”闲春笑起来,“坐下坐下,一会儿就开场了!”
“好。”裴栖鹤应声,问洛无心,“看什么呢小师弟?”
洛无心收回目光:“看看隔壁是什么人。”
裴栖鹤惊讶:“你居然会好奇隔壁的人?”
他连忙探头看过去,“我看看是长成什么样才能吸引我们小师弟的注意力……不怎么样啊。”
洛无心低笑一声:“是因为好几次了,在酒楼隔壁坐的人……到最后总会有些瓜葛,我就想提前看看。”
“也是。”裴栖鹤严肃点头,“确实是事故多发地带。”
闲春姑娘也跟着他们探头:“看到了吗?隔壁坐的是……”
她变了脸色,转过身,“晦气,怎么是朱家的!”
裴栖鹤惊讶:“还真是不想遇见谁就偏偏遇见谁啊?”
洛无心问:“之前说遇到朱家往死里打,直接打吗?”
裴栖鹤按住他:“你先别冲动。”
“朱家什么来历?”
“武官。”闲春姑娘嘀咕一声,“伍将军掌管王宫内禁军,朱将军掌管王都郊外的兵马。”
“两人都是皇帝陛下的心腹。”
“伍将军平日不出宫,但朱将军常在外走动,尤其是他那个儿子,仗着老爹威风拽得跟什么一样,尤其瞧不上我们王爷。”
“虽然我们王爷平日是装成那样,可但凡长了眼睛也不能真把他当成草包啊,这朱家的就是没长眼睛!”
裴栖鹤客观地说:“那有点强人所难了。”
“那位朱小将军一副瞧不上我们王爷的模样,我还当他是什么正派人物,结果嘛,欺男霸女的事情自己也没少干!”闲春撇了撇嘴,“我才瞧不上那种人。”
“天星家没出事的时候,因为都是武将子弟,朱小将军总叫天星与他们一块玩。可天星总跟王爷玩,那小子就想方设法说我们王爷坏话,还里里外外说我们王爷一看就不靠谱,到时候还会牵连天星。”
“等到天星家真出事了,第一个撇清关系的也是他,更别说王爷为了救天星把他娶回了家,他还要跳出来笑话人家!”
闲春越说越气,裴栖鹤连忙给她递茶。
闲春一饮而尽,撸起袖子:“不行,我得去找茬!”
“哎——”裴栖鹤拦住她,“你就自己这么冲过去啊?”
“不然呢?”闲春眨眨眼。
“学学文人吵架啊,拐弯抹角一点。”裴栖鹤挑眉,抬手招呼等在外头的马夫,“你去买个卤猪头回头,要买个丑的,叫小二送到隔壁桌。”
“然后给我买点卤鸭翅、鹅掌、鸡心……”
闲春:“……”
裴栖鹤回头:“这样就行了。”
“真要说起来,我们不过请他们吃点好吃的,他生气是他小心眼。”
闲春有些惊愕:“还能这么找茬?”
“那是。”裴栖鹤示意她坐下,“不看你的小玉生了?”
“看的看的。”闲春连忙坐下来,但眼神时不时往隔壁瞟,显然是十分期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栖鹤拿到了自己的卤货,还没来得及分,隔壁就爆发了一阵喧闹。
闲春兴奋地探头看向隔壁,就看见那位朱小将军一枪将卤猪头钉在原地,怒喝:“谁送的!”
“哈哈!”闲春没忍住笑,那人居然回头一□□来。
“哎?”裴栖鹤将她推回身后姑娘们怀里,用两根手指挡住了抡过来的长枪。
——这小子也是个修士,但就是个普通金丹。
裴栖鹤故意嗅了嗅他的枪尖,诧异地问:“朱小将军,你的枪好香啊,卤香!”
“你!”朱小将军手上爆发力道,裴栖鹤闪身让开,踩着栏杆一甩外袍笑:“我听说沙场将士兵器血腥味难压,小将军,你的兵器上怎么都是卤香啊?”
“平时……也帮忙做菜啊?”
洛无心看了眼涨红了脸的朱小将军,提醒他:“意思是,说你酒囊饭袋。”
裴栖鹤惊讶回头:“小师弟你人也太好了吧,你还怕他听不懂!”
“你们找死!”朱小将军变了脸色,酝酿灵力,看起来要动真格的了。
裴栖鹤连忙开口:“都看着啊!可是他先动手的!”
他先按住洛无心,往后一闪,拎起狐五爷甩出去:“狐狐,护驾!”
狐五爷大怒:“我去你的!”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什么?你说你要找茬?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会给他最丢人的失败![墨镜]
第146章 勾引
狐五爷一腿蹬在那人身上,没穿铠甲的朱小将军翻滚着撞翻了桌椅,在地上挣了两下没能起来。
“没点眼力见呢?”裴栖鹤指点起边上的随从,“还不扶着点你们不成器的朱小将军?”
“他打不过!”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围上去扶他,还有帮腔的:“谁将这畜生放进来的!”
狐五爷本来就要跳回桌上了,一听这话又转过身:“你骂谁?”
他身后影子“唰”地拉长,那人面露惊恐:“啊、啊……”
“说什么呢?”裴栖鹤捋着狐五爷毛绒绒的胸脯,“我们五爷很通人性的,你倒是不一定。”
朱小将军一把推开身边扶着他的随从,伸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了。”闲春姑娘连忙上来给狐五爷捋毛,还抽空翻了朱小将军一个白眼,“整个王都这么不成器还这么嚣张的,也就是你了。”
她哼笑一声,“怎么样,要不要派人去喊你爹的副将来救你啊?”
“是你!”朱小将军指着她,“恭王府的娘们!”
“我说怎么有人狗胆包天敢……哎哟!”
狐五爷一屁股坐在他身上,一爪子下去能给他留个梅花爪印:“你出门不看黄历吗小子?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哎呀算啦算啦。”裴栖鹤装模作样去劝架,趁机也踹了他两脚。
洛无心站在他身后,见这人修为稀松平常,哪怕裴栖鹤也能轻易应付,也就站到一边,给他们望风。
可惜,这一回闲春姑娘口中每回都来救场的朱将军副将迟迟未到,朱小将军被他们按着揍得哭爹喊娘也没人来救,最后还是戏楼掌柜的硬着头皮上来,说小玉生要开场了,请各位移步别吵了,这才将丢了大人的朱小将军救出去。
裴栖鹤活动了下筋骨,得意朝闲春姑娘一扬下巴:“怎么样?跟你说过了,我们厉害着呢。”
“厉害、厉害极了!”闲春姑娘刚刚也趁乱给了两脚,她一向只动嘴,难得有场面能让她也动上手,一时间十分兴奋,“你们怎么把刘副将给降住的?”
裴栖鹤眨眨眼:“什么刘副将?”
闲春姑娘疑惑:“你们没有将刘副将拦住吗?那他今日怎么没来?往常都是他来收拾烂摊子的!”
裴栖鹤眼珠一转,敷衍过去:“大概是我们运气好吧。”
楼下小玉生已经开场,闲春姑娘不疑有他,立刻凑到栏杆前捧场。
洛无心看向裴栖鹤,裴栖鹤也看回去:“看我干什么?看戏。”
他还戳戳洛无心,“刚刚你都没搭把手!”
洛无心垂眼:“我分明看你正在兴头上。”
裴栖鹤大方承认:“那倒是。”
“嘿嘿,难得有这样的软柿子还敢干坏事,可不得多捏两下。”
洛无心低笑一声。
裴栖鹤指指自己:“怎么样,我有没有那种,欺男霸女的气场?”
洛无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违心地点头:“嗯。”
“哼哼。”裴栖鹤这才坐下看戏。
闲春姑娘心心念念的“小玉生”是个男旦,唱腔和身段都十分柔美,看着在这王都人气极高,满座都是达官贵人。
金银珠宝闪着光就落在台上,他简直像踩着一地荣华富贵唱曲。
裴栖鹤听不太懂戏,连人唱的是哪个剧目都不知道,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把闲春姑娘给他的珠链扔下去叫了声好。
小玉生略微抬头,朝这里看过来,含笑对他行礼。
裴栖鹤:“哎?”
闲春姑娘激动地喊起来:“他看过来了!”
裴栖鹤:“……”
大概是错觉吧。
往栏杆上看一眼,就让观众觉得自己媚到了,或许也是名角的技能之一。
裴栖鹤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看完戏正要带着王府的姑娘们归家,那边的掌柜又来了。
裴栖鹤还以为是来要账的——殴打朱小将军的时候顺手掀了不少锅碗瓢盆,招待达官贵人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便宜货。
他吹着口哨挪到一边,等着看闲春姑娘买单,谁知道掌柜的又绕到他面前来了。
裴栖鹤十分警惕:“你找我干什么?”
总不能因为基本都是他打破的就要找他付钱吧!
掌柜的赔笑:“小玉生请这位爷去后台一叙。”
这回轮到闲春姑娘愣住了:“啊?”
“为何啊?”
“这……”掌柜的苦着脸,不停擦着额头的汗,“闲春姑娘您也知道的,小玉生他……向来只请自己瞧得上眼的人进后台,今日、今日恐怕是觉得公子合眼缘,也谢谢公子的打赏。”
“是不是找错人了。”裴栖鹤震惊地指着闲春姑娘,“我的打赏还是她给的呢,不该找她吗?”
“我倒是早就被谢过了。”闲春姑娘摸着下巴,“我先前送了红玉珊瑚,他也特地请我去道谢了。”
“就连那头猪……他送个翡翠大白菜的时候,小玉生应该是也谢过的。”
“不过,你就送了这么点东西他就请你……”
“看来应该是真合眼缘了。”
闲春姑娘上下打量他一遍,“倒也不奇怪,我们师兄长得是好看。”
裴栖鹤干笑两声,觉得自己身后的视线有点过于灼热。
他回头嘀咕:“你看我干嘛?谁让你小气不扔的,你扔了说不定人家也请你。”
洛无心目光幽幽盯着他。
裴栖鹤清了清嗓子:“多谢厚爱,但我……”
闲春姑娘猛地看过来:“你不会打算不去吧?”
“啊?”裴栖鹤惊讶,“不行吗?”
“不行!那他多没面子啊!”闲春姑娘插着腰,“你得去!”
她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钏,“也不能太寒碜,把这个送给他!”
裴栖鹤:“……很难理解你们的一掷千金。”
“这也是替他撑门面。”闲春姑娘一本正经地点头,“没出息的王孙贵族就得干这些,王爷一个人又得演草包、又得演一掷千金,难免腾不出手,我这也是帮他。”
“明白了,这次轮到我帮他了。”裴栖鹤偷偷看了洛无心一眼。
洛无心说:“我也去。”
裴栖鹤示意掌柜稍等,拉着洛无心到一边:“好像只能一个人进去……”
洛无心看向狐五爷:“帮我化形,我跟着他进去。”
裴栖鹤点的卤菜大半都进了狐五爷的肚子里,他打了个饱嗝:“又要变……”
洛无心幽幽盯着他,狐五爷忽然一个激灵弹跳起来,谄媚地晃了晃尾巴:“变啊!你要变什么?还变小虫吗?”
裴栖鹤:“别变蜜蜂,变小蚂蚁吧。”
他怕到时候小师弟蛰他。
洛无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异议。
很快,裴栖鹤手里端着蚂蚁洛无心,跟着掌柜的进了后台。
他端起掌心轻声说:“你看好了小师弟,什么叫唐僧般的定力!”
掌柜的把他留在一道纱帘前头,就告辞离开了,裴栖鹤指指纱帘,迟疑着撩开。
小玉生已经脱了戏服,在镜前卸妆。
“今日多谢公子。”
他轻声道谢,手上动作未停,只是微微回头笑了一下。
他这会儿没了厚重华丽的头冠,妆容卸去大半,显得更加清丽,鹅蛋脸、狭凤眼,别有韵味。
裴栖鹤轻咳一声,正色说:“都是闲春姑娘送的。”
他把闲春姑娘给的手钏递过去,“这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原来公子是恭王府的人。”小玉生笑起来,“难怪,还是恭王府的人最会怜香惜玉。”
他从镜中看向裴栖鹤,“今日,公子仗义出手,教训了那不解风情的朱小将军,奴家虽不能明言,但心中十分感激,所以才请公子来说两句话。”
“哦——”裴栖鹤松了口气,“原来你也是看那小子不爽啊!”
“早说啊,那就没事了……”
“先前,那位朱小将军……”小玉生微微抬袖,“他把我当做那种,出卖色相的无耻之人,我不敢惹怒他,只能用巧计脱身。”
“听人说,他今日准备了一尊琉璃佛,若是宾客送了此等重礼,我们戏班也不能不识抬举,一定是要酬谢的。”
他垂眼,“可我实在是怕,多亏公子此番将他赶走,今日才躲过这一劫。”
裴栖鹤诧异挑眉:“啊?”
“他对你……”
裴栖鹤啧啧称奇——所以这位朱小将军笑话天星跟李成璧,自己又想借着钱权强上男旦……
你们李国也挺开放的。
裴栖鹤还在琢磨呢,小玉生已经走到他面前:“公子是生面孔,今日是头一次来吗?”
裴栖鹤回过神:“啊?是。”
“那……”他微微害羞地低下头,“不知道公子看了戏,觉得如何?”
“若是喜欢,往后……常来看我可好?”
裴栖鹤:“……我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是真的有蚂蚁在爬。
小玉生愣了一下:“公子……”
“啊,我突然想起来!”裴栖鹤恍然大悟地抬起手,“我们家狐五爷今日还没溜呢,我先走一步!”
“哎——”小玉生看着他飞也似的冲出去,略微懊恼地放下手。
掌柜的小心翼翼探头进来问:“如何?”
“不行。”小玉生捏了捏手指,“他瞧着对我不感兴趣,也不能指望他带我走了。”
他扭头看见桌上的翡翠白菜摆件,气不打一处来,搬起就想把它砸了,“王八蛋!”
“哎哎!”掌柜的连忙阻拦他,“小祖宗,可砸不得!这要是被瞧见,可不得了!”
小玉生微微喘气,扭头对他说:“班主,咱们把得来的那些赏,卖了赶紧走吧!”
“我们也挣了不少了,你不会真想把我赔进去吧?”
“我、我这几日总觉得不对!”
“这……”班主眼神微微闪躲,“可咱们还有几场戏要演呢,你总不能说不演就都不演了,再看看、再看看。”
“恭王府的那位公子不愿出手,或许闲春姑娘愿意帮的,偶尔恭王也来呢!”
“你!”小玉生懊恼,摔了手上的珠子坐回了镜子前。
班主小心翼翼地帮他捡起来,放回桌面上。
……
裴栖鹤迅速溜出房间,就听见洛无心酸溜溜地问:“他……真的对你……”
“哎,不要乱讲。”裴栖鹤一脸严肃,“他明显是有目的地勾引我,恐怕是见我能有恃无恐打朱小将军才起了心思。”
洛无心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
“二师兄不会看人吗?”裴栖鹤挑眉,“你二师兄什么时候看人看走眼过?”
他戳了戳洛无心,“而且,我刚刚应对有哪里不对吗?吱声!”
洛无心转过身,在他的手心趴下,轻声说:“……不许他惦记你。”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人格魅力啦[墨镜]长太帅是这样的
洛无心:记仇.jpg
第147章 家宴
“怎么样?”马车边,闲春姑娘还等着他,眼睛发亮一副跟同好相见恨晚的模样拉着他说,“我们小玉生后台比戏台上更好看吧?”
她捧着脸陶醉,“简直是清水出芙蓉……”
“是是是。”裴栖鹤敷衍过去,“赶紧上车吧回去了。”
“好吧。”闲春姑娘只好收起谈性,爬上马车还不忘问,“另一位呢?没掉吧?”
狐五爷听见,连忙探头:“什么,掉了?”
“没呢,在我手心。”裴栖鹤抬起手掌,“不过现在变回来也没穿衣服,不方便,回去再变回来了。”
他忽然坏笑着捏起洛无心,“狐狐,给我一个包子直接捏扁。”
狐五爷钻进马车里:“没包子啊!只有糕点,都给你!”
“哇——”裴栖鹤连忙拎起洛无心,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进谗言,“小师弟你看这胖南瓜,他真给啊!”
“可不是我挑事啊,是他想谋害大王!”
“什么!”狐五爷气急败坏,“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裴栖鹤指指点点:“你看他!”
洛无心:“……哼。”
狐五爷吓得往马车里钻。
裴栖鹤小心翼翼地带着洛无心上了马,把他揣进怀里盖好:“小心点,可别被风吹走了啊。”
洛无心:“……”
一行人回到恭王府,正好李成璧也已经回来。
他倒是带来个好消息——他提议办家宴,皇帝很快应允。
只有在王都的几位皇子公主参与,不用大办,而且因为李成璧拍着胸脯保证,厨师、演艺人员他府上都有,不用其他人操劳太多,因此日子就定在后天。
这几天,王府内的东西和人就要陆陆续续进宫去了。
“你们等到晚宴当日再跟我一块进去。”恭王显然还是不太放心他们,“可别惹什么乱子!”
“放心放心。”裴栖鹤笃定点头,“我们进去主要是为了跟你皇姐说上话,问问她的想法,然后想办法确定国师把三师妹的剑放在什么地方,其他坏事我们一律不干。”
洛无心微微侧目,裴栖鹤一脸无辜的回看,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裴栖鹤微微叹气:“就是稍微有点可惜。”
李成璧连忙问:“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我本来还想尝尝御厨的手艺。”裴栖鹤微微叹气,“结果还是吃你家厨子的饭啊。”
李成璧:“……”
裴栖鹤背着手琢磨:“有办法蹭到御厨的饭吗?”
洛无心习以为常:“等他们谁篡位成功,你叫他们再找御厨给你做一顿吧。”
“也行。”裴栖鹤认真点头,拍了拍李成璧的肩膀,“你们万一真打起来,看着点,别伤到御厨啊。”
李成璧:“……”
他呆呆目送两人转身离开,忍不住问,“天星,这就是……仙人做派吗?”
天星双手环胸:“我虽然也没见过几个仙人。”
“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
家宴当日。
裴栖鹤跟洛无心一个抱着琵琶,一个腰间插了根笛子,混进了恭王准备的乐师队伍里,浑水摸鱼进了王宫。
洛无心抱着琵琶,多看了裴栖鹤一眼。
——恭王原本提醒他们,皇宫大门有国师设下的解兵阵,哪怕是仙剑,带着进去也会被察觉,让他们最好将随身佩剑藏在别处。
裴栖鹤却信誓旦旦他有办法。
洛无心眼看着他将两人的剑都收入了那枚黄铜戒指里,果然安然通过了门口的解兵阵。
那枚戒指……
果然来历非凡。
更重要的是,裴栖鹤很信任那枚戒指。
大概是洛无心盯着他看的时间太长了,裴栖鹤忽然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往前面转:“二师兄是很帅,但你也别这么盯着看,注意一点。”
洛无心:“……”
他轻声喊,“二师兄。”
“嗯?”裴栖鹤跟他挨得更近些方便说话,“怎么了?”
洛无心其实只是没话找话,他说:“我不会弹琵琶。”
“我难道会吹笛子吗?”裴栖鹤挑眉,“放心吧,到时候他们上,我们就在屏风后面偷吃偷看。”
“哦。”洛无心抱着手中的琵琶,露出些微笑意,“我以为二师兄会想去皇帝面前露个脸,滥竽充数。”
“虽然这么干也很有意思。”裴栖鹤想象了一下,“但你三师姐也是个老实孩子,我怕把她吓坏了。”
“听恭王描述,这皇帝不太好糊弄,恐怕是个精明的,咱们还是藏起来找机会好。”
“嗯。”洛无心应声,又喊,“二师兄。”
“啊?”裴栖鹤微微侧首看他。
洛无心看向另一边,勉为其难答应被关进笼子里,一会儿要去给皇帝表演作揖的狐五爷:“他真能找到国师那里去吗?”
“放心吧,就算找不到也不会被逮到。”裴栖鹤不以为意,“他都能从狐首山逃到咱们神华派,机灵着呢。”
他看向洛无心,“你该不会在紧张吧?”
洛无心眨眨眼,假装是:“有点。”
“哎呀,别怕。”裴栖鹤悄悄牵了下他的手,“二师兄在呢。”
洛无心眼中浮现笑意,他低声应:“嗯。”
……
宴会开场。
殿上坐着贵人,贵人身后摆着屏风,身后有侍从来往上餐换盏,是最好的观察位置。
裴栖鹤让小师弟抱着琵琶在屏风后一坐,两人装作琵琶弦断了临时抱佛脚的模样,偷偷摸摸往屏风外头看。
皇帝坐在最高处,他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出头,但他也是个修者,实际年龄应该也不止了。能看出年轻时候应该长得不错,如今也还勉为其难能被称作美中年。
这是家宴,姜皇后坐在他身侧稍矮的位置,裴栖鹤注意到,皇后面前摆的都是素斋。
皇后妆容简单大气,不苟言笑,颇有威严。
裴栖鹤环视一圈,瞧见位十分明艳的美人。
虽然稍显病态,但神色慵懒,颜色艳绝,一眼就能看出是李琼玉的亲生母亲。
三师妹也坐在她身侧,另一侧应当是给恭王李成璧留了座位。
两人长相分明有五六分相像,气质却全然不同。
贵妃也十分高挑,但三师妹比她还要高一个头,身姿挺拔坐在那,十分显眼。
而太子李含璋坐在靠近皇后那一侧,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孤家寡人。
裴栖鹤眼睛滴溜溜看过一圈,回头跟洛无心说悄悄话:“你说三师妹那么高是随谁啊?皇帝好像也没特别高。”
洛无心摇摇头,但还是接了裴栖鹤的话茬:“但听说,孩子偶尔可能会像祖辈,或许是上一辈有人身材格外高大?”
“有可能。”裴栖鹤颔首,“皇帝是没那么老,但赵贵妃是真年轻啊,看样子三师妹帮她求的那些丹药,确实有用。”
洛无心诧异:“三师姐求的是……”
“养颜丹。”裴栖鹤摸了摸脸,压低声音说,“为了皇帝安全,后妃是不能有修为的,顶多吃些延年益寿的丹药,不入仙门,也延不了多少年岁。”
“我之前就好奇问过巫景,三师妹求的都是延年益寿和容颜永驻的。”
洛无心微微点头。
李成璧两步跳进殿内,差点摔倒——他这场家宴办得不错,这会儿恐怕是刻意显得不怎么稳重。
“你这孩子。”皇帝果然笑道,“多大年纪了,还冒冒失失!”
“嘿嘿。”李成璧连忙站好行礼,“父皇,难得皇姐、皇兄都在,孩儿心里高兴。”
“我此次还有一件礼物要献给父皇,这位,是我结识的仙狐,他愿意跟我来李国王都,给父皇表演一段吉祥话!”
李琼玉神色微动,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狐五爷背着一朵大红花蹿进殿内,裴栖鹤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幸好洛无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狐五爷起身作揖,昧着狐狸良心说了两句皇帝爱听的,正准备下去,就听见皇帝说:“这真是狐狸?怎的胖成这样!”
狐五爷暴跳如雷,李成璧连忙捂住他的耳朵:“父皇!可不能这么说!就是、就是贪吃些吗!”
皇帝仰头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从小便是这个毛病,养些小猫小狗小鸟,喜欢得紧,恨不得要把自己手里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它们。”
“我还记得,你在宫中那几年,你娘宫殿里养的锦鲤都比别处胖些。”
“嘿嘿。”李成璧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
“你是个好孩子。”皇帝慈爱地看着他,“一片,赤子之心,很善良。”
“可这世上,会有人恃宠而骄,会有人辜负你的好意。”
他轻轻摇头。
“陛下。”姜皇后淡淡开口,“成璧此次家宴办得好,又费了心思逗咱们开心,何必还要说他。”
“你也是,净护着孩子。”皇帝摇摇头,“朕说他们,是希望他们成材。”
“咱们若是普通人家,他只要是个好孩子就够了,可这里……”
姜皇后:“陛下。”
赵贵妃轻笑一声:“陛下又忘了,今日家宴,该开开心心的。”
她抬起酒杯,“臣妾敬陛下一杯。”
“知道了。”皇帝露出笑意,“你病着,少喝些。”
赵贵妃笑了笑:“无妨。”
皇帝摆手:“给贵妃换杯热酒。”
两人对饮一杯,皇帝看向李琼玉:“琼玉在神华派,可会宴饮啊?”
李琼玉抬眼,轻轻摇头。
皇帝笑着摇头:“我听那些人说,神仙酒池肉林,原来不是真的。”
李琼玉想了想,回答:“神华派没有。”
“别处或许。”
皇帝好奇:“别处?这修真界,还有哪些门派?”
听意思,是很感兴趣,想要听她讲讲。
这问题要是问到裴栖鹤,他能连吹带骗编上七天七夜,但他居然问到了李琼玉。
他沉默寡言的三师妹。
裴栖鹤忍不住替她捏一把汗,握紧拳头低声说:“加油啊三师妹!”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好孩子,大大方方地讲!
李琼玉:?
第148章 不欢而散
李琼玉垂下眼,似乎在思索。
终于,她开口:“移山派,善锻体,常成群结队行动,偶遇民间工事,会出手相助,留下不少传说。因此民间动工有人会拜移山派祖师,祈祷神工巧匠相助。”
裴栖鹤略微惊讶,看来三师妹只是不爱说话,真要她说的时候,也完全镇得住场子嘛。
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口才跟二师兄一样好。
李含璋听得专注,忍不住笑:“早知如此,在伏波城修建堤坝的时候,我就该拜拜移山派祖师。”
“没用。”李琼玉客观回答,“我看过,伏波城内没有移山派。”
李含璋:“……”
皇帝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你是如何识得这门派的?”
李琼玉简短地说:“路上遇到,他要切磋,我把他打了。”
皇帝:“……”
“嗯咳。”赵贵妃轻咳一声,“还有其他门派吗?说说其他有意思的吧。”
李琼玉颔首:“有。”
“江湖上有个神秘门派,叫千面门,擅长易容模仿,甚至能伪装灵力威压。”
“还有一个门派叫食神坊,几乎与凡间厨师无异,一心追寻食道极致,却偏偏几乎都修为高深,不好对付。”
皇帝饶有兴致地听着,问:“这又是怎么遇见的?”
李琼玉平静地说:“我下山历练,遇到自称食神坊的修士,做的菜却难以下咽,旁人找他理论,他却出言挑衅,我把他打了。”
“然后下个镇子,我又看见他,我说他做饭难吃,他勃然大怒,要跟我动手,我也把他打了。”
“打完他还不服,说我可以打死他,但不能说他做饭难吃,非要做饭给我尝尝,我尝了,确实好吃,反应过来,先前那人应当是千面门的骗子。”
“做错了事要弥补,我帮他找到那个千面门的,又打了一顿,此事才算了结。”
皇帝:“……”
他微微瞪大眼睛安静了片刻,许久之后才低声闷笑起来,抬手指着她,“你啊,你……你倒是公平。”
“不,不对,千面门的还多挨一顿打。”
李琼玉理直气壮:“他是骗子,多挨一顿打也正常。”
皇帝忍不住抚掌大笑:“没错、没错!”
李成璧笑眯眯在其中浑水摸鱼,顺手把狐五爷从门口放了出去,眼看他胖墩墩的身影灵巧地消失在了宫殿拐角处,他稍稍握紧拳头——狐师兄虽然胖了些,但想必、想必是有真本事的,应当不会出事!
赵贵妃也露出些许笑意,又想替李琼玉谦虚一些,开口说:“我听说,神华派的剑术精妙,那剑仙一剑能开天,你这丫头定是学艺不精,才打了人一顿又一顿。”
“不是啊。”李琼玉看向她,有些无辜,“我有两把剑,长剑无赦,短剑希仁。”
“希仁从不伤人性命。”
“我刚练剑时不知轻重,师父怕我下山惹祸,便给我两把剑,除非遇到十恶不赦杀之后快的大恶人,无赦从不出鞘。”
姜皇后面露赞赏:“我只当剑都是凶器,心想剑修难免杀气太重,没想到,还有不伤人的剑。”
“希仁、无赦。”皇帝轻声念着,“倒像是帝王之剑。”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瞬间静了下来。
“慌什么。”皇帝自己笑起来,“你们三个。”
他伸出手指挨个指过去,“太子、王爷、帝姬,总有人要继承大统,有什么不能说的?”
“今日不是家宴吗?那父皇……不,父亲与你们说说这些又有何妨?”
他兴致勃勃,“你们可听说了,前些日子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国师说是国之祥瑞,我李国天降奇景,要有千古卓绝的帝王出世。”
“这石头刨开,内里竟是一块好玉。”
他忽然点名,“成璧,你来说,你觉得这是何意啊?”
“啊!”李成璧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差点撞翻酒杯,“我说?我、我说这是好事啊!”
他瞪圆了眼睛装傻,装得惟妙惟肖,“夸我们都好呗。”
皇帝紧追不舍:“那它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你们都回来王都的时候掉下来?”
“这……”李成璧嘀咕,“听说,天上、人间年岁不同,兴许是稍微偏差些许呢?”
“它不过来早了些,父皇还能活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耐烦地一甩袖子:“净说废话!”
他又指向太子,“你来!”
“这石头正好在你进王都的时候落下,你说是何意啊?”
李含璋从容站起:“儿臣觉得,此事或许是个误会。”
皇帝哼笑:“误会?”
“儿臣进王都时,听见街上叫喊,名角‘小玉生’一戏难求。”李含璋微微垂眼,“此人入王都不过一年,竟这么快就风头无量,听说,是想了不少引人注目的奇招。”
“什么冬日引蝶、残花再开的招数都用过,这火流星,想必也是戏班的伎俩,只是不曾想闹得大了些,居然闹到宫里来了。”
李成璧看向太子,略微惊讶地眨了眨眼。
皇帝嗤笑:“小玉生?”
“戏子?”
“那你是说,朕的国师,也被蒙蔽了?”
李含璋不语。
“哈。”皇帝又一甩袖,指向李琼玉,“你呢,你觉得火流星是什么?”
李琼玉抬眼:“无所谓。”
皇帝盯着她:“无所谓?”
“一块石头。”李琼玉淡然,“能做什么?”
皇帝无言指了指她,又挨个指过去,甩袖出了大殿,喊一声:“伍尽忠!”
伍将军从旁边大步迈出,嗓门响亮:“末将在!”
皇帝头也不会走出宴会厅,随手吩咐:“抓小玉生,明日斩首!”
李含璋一怔,李成璧已经跳起来:“为什么呀父皇!我还挺爱看他的戏……”
李含璋迟疑一下,也开口:“父皇,他耍这些花招,小惩便可,何必……”
皇帝转身低喝:“这是你选的!”
他侧目冷眼看向殿上,远远盯住李含璋,“你是太子,一句话就是能要人的命!”
“往后只会更多!”
伍将军挠挠头,小声问身边的老太监:“小玉生是谁?”
“街上问问就知道。”老太监给他使个眼色,“去吧。”
“哦。”伍将军抱拳,“末将领命!”
眼看他领着一队人出宫,皇帝拂袖离开,李成璧下意识扭头:“怎、怎么回事啊大哥?”
李含璋垂下眼:“你听不明白吗?”
“父皇是要告诉我们,可以开始争了。”
“要想祸水东引,就会有人替我们死。”
“那、那……”李成璧有些踌躇,“小玉生怎么办?我府里有位姑娘可喜欢他的戏了,他要是死了,她得伤心好久。”
李含璋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他:“不止他一个。”
“李成璧,接下来还会死更多人的。”
“我与你,还有你皇姐,该斗了。”
李成璧喊住他:“大哥!”
他踌躇着开口,“我、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没出息,可我其实真的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我可以当一辈子闲散王爷,不要兵权不回王都……”
“你当太子的时候我当王爷,你当皇帝的时候我也可以当王爷啊!”
李含璋深深看他一眼。
李成璧着急:“你信我啊!”
“我信。”李含璋颔首,李成璧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李含璋往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信你此刻真心实意,可是往后呢?”
“你知道,为何父皇准许你写信去神华派,让李琼玉回来吗?”
“你又知道,为何让她回来,还要给她套上春山镯吗?”
“因为父皇要让我们斗。”
他像是已经下定决心,“我若想要王位,杀了你还不够,李琼玉在神华派,若她提剑杀回来,我护不住这江山。”
“所以父皇给我机会,他将李琼玉叫回来,把被春山镯困住的最大威胁送到我面前,给我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也给你们机会。”
“我们都让他失望了,我们都不如他心狠。”
李含璋闭了闭眼,重重拍了拍李成璧的肩膀,“这是大哥最后一次教你,往后,你死我活。”
他冷下脸转身。
李成璧怔了片刻,快步追上去:“我不信!”
“大哥你别真把我当傻子,我看得明白,你根本不是这种人!就像你说的,你一开始就想跟我俩争的话,我在封地,在长波河上,你有千次万次机会斩草除根!”
“还有我皇姐,她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你了,你怎么没有趁机动手,还让她回到王都?”
“你如今说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父皇让我们斗,我我我偏不斗!你没见过那种怎么戳也不肯挪窝的懒蛐蛐吗?我就是那种,你死心吧,我不会还手的,有本事你现在一剑杀啊啊啊了我!你真拔剑啊!”
李含璋忽然抽出身侧护卫的佩剑架在李成璧脖子上。
李成璧嚷嚷起来:“皇姐救我啊!皇姐!”
“哎?皇姐人呢?”
他们俩说话间,李琼玉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赵贵妃叹了口气开口:“从地上捡了根笛子就往宫外去了。”
“啊?”李成璧怔了怔,“笛子?”
“她不会要把笛子当佩剑使吧?”
“等等,娘你怎么也不管我啊!”
“你不是说你会看人吗?”赵贵妃帮太子扶了扶剑,笑着摸摸他的脸,“娘信你。”
李成璧目瞪口呆看她也走出去:“娘你去哪啊?”
“去皇后那待会儿。”赵贵妃抬头看天,“求求神佛,等尘埃落定。”
李成璧呆呆看着她跟姜皇后相携离去,僵硬地扭头看向太子。
“大哥。”李成璧眨眨眼,“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
李含璋漠然:“不记得。”
李成璧笃定:“那就是记得。”
作者有话说:李成璧:哈喽,没人管我的死活吗?我刚刚说着玩的别真不管我啊[求你了]
第149章 下棋
“我还没说小时候什么事呢你就说不记得,你这分明就是敷衍我。”李成璧小心翼翼地扶着剑,“你若是当真下定决心,为何不敢听我说两句?”
李含璋没有动作。
李成璧瞄了眼屏风后面,想着裴栖鹤他们应当就在后面看着,又悄悄松了口气,大着胆子说:“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不爱读书,逃了夫子的课逃到你和皇姐那儿。”
“夫子扛着戒尺追来,我只管逃,一股脑钻进书柜里求你俩别说出去。”
“可我皇姐不会说谎,夫子问她,她只会装没听见。”
“还是大哥你帮我糊弄过去,还给我吃蜜瓜。”
“那天,我母妃和王贤妃刚刚才大闹过一场,可我们还能凑在一块喂小鱼……”
“现在不也一样吗?”
李成璧缩着脖子,“就算父皇要我们争,可就非得听话吗?”
“那么多年都不听话过来了……”
李含璋垂下眼:“那时候我还不是太子。”
“成璧,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你迟早有一天也会长大的。”
李成璧:“我早就已经……”
李含璋看着他的眼睛:“等到你的母妃不得不死的时候,你才会真正长大。”
“你迟早会明白,与其像现在这样求我念起幼年情谊,不如……做被求的那个人。”
“这样才有的选。”
李成璧呆呆看着他。
狐五爷趁他们说话期间,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屏风后面,回头望了一眼说:“他们俩拉拉扯扯的干嘛呢?”
“缓解兄弟感情。”裴栖鹤凑到狐五爷身边,“小孩吵架呢,你怎么样,找着剑了吗?”
“没有。”狐五爷翻了个白眼,“亏我还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呢,结果那殿内什么都没有,国师没有,剑也没有,只有两个小童在打瞌睡,就连炼丹炉里都是空的。”
“喏,只有这个了。”
狐五爷伸出爪子,递给裴栖鹤一个什么东西。
裴栖鹤连忙去接:“什么东西?”
“他桌子上摆的点心。”狐五爷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狐五爷出马,必不可能空手而归!”
“总得拿点什么回来!”
裴栖鹤把他得意的脑袋捶下去:“偷了人家一盒点心得意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他朝外看了一眼,兄弟吵架几乎已经到了尾声,两人看起来没能达成共识,但李含璋也没打算在这里就动手,恐怕是要不欢而散。
裴栖鹤摇摇头:“没时间在这看他们吵架了,咱们……先去救小玉生!”
洛无心目光忽然一顿:“你要去救他?”
“嗯。”裴栖鹤理直气壮地一点头,“当然了!”
“闲春姑娘多讲义气啊,义报还义报,咱们必须把她的偶像救下来!”
“我估计三师妹也是朝那边去了,要是碰巧,咱们还能趁乱把三师妹的手镯解了,走!”
……
姜皇后,广泽宫。
赵贵妃跪在姜皇后身后一个蒲团,跟着她,对着案上供奉的佛像叩首。
起身,她掩唇轻轻咳嗽。
姜皇后叹了口气:“此处燃香,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吧。”
“不差这一会儿了。”赵贵妃笑笑,“皇后,就让我留在此处吧。”
“左右我们两个,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就耐心等个结果吧。”
姜皇后盯着她瞧:“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赵贵妃怔怔抬起头看着佛像,“我想不出,什么样的结局,才算皆大欢喜。”
“我原本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做这些事。”
“他想要斗,赵家、王家、还有曾经的姜家,都可以奉陪。”
“大家关起门来,就在这王宫内,争权夺利,斗到你死我活为止。”
“我们这些大家族养出来的子女,早就习惯这些。”
姜皇后看着她,那张威严的、不苟言笑的面孔,露出一点感同身受的悲怆。
“可当年,他不让幼凰争,逼得幼凰出走,去做剑仙。”赵贵妃抬起眼,“成璧天真,以为自己只要一辈子做个听话的傻孩子,就能躲过这一场争夺。”
“他觉得我的两个孩子都不成器,如今为何又千方百计要把他们逼回来,做这场困兽之斗?”
“因为他不满意。”姜皇后垂下眼,“琼玉性格刚直,见不得错、容不下脏污,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可古往今来哪有手上干干净净的皇帝。”
“陛下看明白这孩子,觉得她做不了天下之主,就想借一场阳谋,将她遣送去封地终老。”
“可谁能想到引来了神华派的剑仙,这也是她的机缘,对她而言反倒是个好去处。”
“含璋也是个好孩子,宅心仁厚,呵护弟妹,性格温驯。可他太重感情,王家的手伸得太长,他也舍不得剁一刀下去。陛下不可能让王家摆弄他的王位,所以王贤妃之死,是陛下最后想要逼他一把。”
“他倒是也开始做准备,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对无辜弟妹下手,陛下欣慰他们都是好孩子,但也失望。”
“还有成璧。”姜皇后看向赵贵妃,“你一手带大他,最懂他。”
“他很聪明,懂得怎么讨人欢心,懂得看人,懂得藏拙,眼里也容得下沙子,可他没什么上进心。他只要家宅平安,吃喝玩乐,在陛下看来,又难免有些没出息。”
“若这么论下来,还是该太子继承大统。”赵贵妃语气淡淡,“为何非要琼玉找回来?”
“因为国师说,她当得。”姜皇后仰头看向佛像,“她有一把剑,就可以不折、不弯、不容沙子。”
“陛下也不会全信国师,所以他一定要自己试试。”
“他要看,到底有谁能杀出重围。”
赵贵妃:“……”
“你还没有察觉吗?”姜皇后背对着她,“陛下这般急切……是因为他大限将至。”
赵贵妃微微抬眼,总算显露些许吃惊。
“所以,他压上王贤妃、你的、他自己的,我们所有人的命。”姜皇后转身,“设下一局,选一个最后的继承人。”
赵贵妃闭上眼:“他是君王,不是父亲。”
“他从来,从来不会心疼这些孩子。”
她微微颤抖着笑,“我见过这样的父亲,我也有这样的父亲。”
“幼凰还小的时候,陛下让她学祭祀娱神的舞,我爹不高兴,觉得这是没实权的公主消遣的玩意,又背着陛下,悄悄让她学骑射。”
“她从马上摔下来,那么小,手掌断了也不哭,只捂着手来找我,说这不能让御医知道,问我母妃怎么办。”
她慢慢红了眼眶,“我抱着她,闹过、哭过、求过父亲,别让她那么辛苦了,她若是做不了凤凰,就做我怀里没出息的小鸟。”
“可一点用也没有,她还是要学那些,什么都逃不过。”
姜皇后垂眼看向她。
“陛下想做明君。”赵贵妃冷笑一声,“怎么不自己做天下霸主,还要把担子留给孩子?”
“你说得对,她如今想做什么做什么,做皇帝、做神仙、做乱臣贼子!”
“她没有听陛下的话,她从来都是自己选的。”
“陛下机关算尽,如今也只能等着看她怎么选而已。”
……
另一边,李琼玉即将出宫,却在廊下被一个小童拦住了去路。
“殿下,国师想与您说话。”
穿着道袍的小童躬身请她,指向廊下一侧,坐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许久不见了,琼花帝姬。”国师微微回首,露出些许笑意。
他长了张清冷疏离的面孔,须发皆白,看起来更不似凡尘中人。
李琼玉记得,自己小时候他就长这样。
那时候她安慰自己,虽然这破烂国师既不让她当“神凰帝姬”,也总在各种地方找她的茬,但他头发都白成这样了,应该是快老死了,还是让让他。
……等修了仙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李琼玉眯起眼盯着他,早知道趁小时候不懂事,该整他还是整他好了。
国师大抵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面前摆着一副残局,身侧是她的两把剑,旁边还坐着一只摇头摆尾的猴子。
李琼玉微微挑眉,怪不得,她的剑寻常修士是拿不得的,原来是用了猴子。
李琼玉开门见山:“何事?”
“我有一副残局。”国师垂眼,请她看面前的棋局,“殿下愿与我下一局吗?”
李琼玉盯着他:“我以前就想问。”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国师笑了一声:“下一局,殿下,我帮你解开春山镯。”
李琼玉蹙起眉头。
国师看向她:“殿下,如今天下将乱,你要拿起利器,才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人。”
“当然,若是殿下解开之后,愿意后头杀了太子和恭王以绝后患,那便更好了。”
李琼玉:“……”
国师叹了口气:“好吧,直接些。”
“殿下,这场王位之争,我压你胜。”
“可别让我失……”
李琼玉问他:“你是哪个颜色?”
国师一怔,还是回答:“黑色。”
他露出笑意,“殿下,有兴趣了?”
李琼玉试了试刚刚随手捡的笛子硬度,面无表情抬眼说:“我不爱下棋,我是个剑修。”
她以玉笛为剑,一剑劈碎棋盘上的一颗黑子,面无表情地抽身离去。
国师瞧着那颗裂成两半的黑棋,哑然失笑:“急性子。”
“殿下不取剑吗?”
“还用不上。”李琼玉头也不回,“你特地收了我的剑,不就是想看我没有剑的本事吗?”
国师含笑,正要捡起那颗破碎的黑子,整座棋盘突然连同石桌一块寸寸龟裂碎开,只有一颗落在天元的白子幸存。
国师:“……”
灵力?不,春山镯没有解开。
这是——剑意。
而且,看样子她这一剑恐怕更想落在他的头上。
作者有话说:李琼玉:围棋规则,消灭黑子,赢了。[摊手]
第150章 拆招
戏楼前,伍将军带着人马将戏楼团团围住,也不管其他人如何逃窜,只听令抓一个“小玉生”。
他也不认识人,随手揪着一个小厮问:“哪个是小玉生啊?”
小厮哆哆嗦嗦:“是、是最好看的那个!”
“这怎么分!”伍将军横眉怒目,“要是我就觉得丑的长得好看呢!你指!”
一道人影从楼上站出来,他撑着柱子,手掌微微颤抖,还想摆出临危不惧的模样:“……是我。”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戏还没开场,还是……”
“是你?”伍将军面露疑惑,“你这细胳膊细腿也没修为,能犯什么罪?”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抓我……”小玉生从上往下看,“将军也不能告诉我吗?”
“奉命行事。”伍将军抱拳,“既然是你,那就走吧。”
小玉生咬牙:“我今日若是不走……”
班主连滚带爬钻出来,连忙拉住他:“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先跟他走,我去求人,求王爷、求将军……”
“恐怕都不好使。”伍将军实话实说,“是陛下要杀你。”
“陛下?”班主都吓呆了,“不、不是朱小将军?是陛下?”
伍将军更疑惑:“什么朱小将军?老朱家的小崽子?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陛下、是陛下?”班主一松手,跌倒在地,“为何会是陛下,我们、我们从未见过陛下啊……”
“我哪知道。”伍将军嘀咕一声,“哎,总之我是奉命,你先跟我回大牢!”
小玉生一言不发,摇晃着朝下走去。
班主趴在地上,狼狈地拉了一把他的衣摆:“玉生……”
“我早就说过。”小玉生嘴唇微微颤抖,“我早叫你走!我都说了走!”
班主蜷成一团:“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如今哪还有什么活路。”小玉生扯回衣摆,摇晃着往下走了一步,惨笑一声,“将军,我可还有活路?”
“唔。”伍将军挠挠头,老实说,“陛下说,明日斩首。”
“哈。”小玉生摇晃着往下一步,捂住了脖子,“斩首……”
他脚下一滑,从栏杆上翻身滚落,衣袂翩跹,像朵白色木芍药。
满座皆惊。
一道人影闪过,从半空捞了他一把,踩着剑晃在了半空,伸手远远提着他拉开距离:“你看好了啊小师弟,我救人可是很规矩的!”
伍将军一怔,下意识喊:“什么人!”
裴栖鹤理直气壮地回:“多管闲事的人!”
伍将军:“啊?”
他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身后也是一阵骚乱,连忙转身摆出架势:“还有人?”
——是李琼玉找了匹马,顺着骚乱找过来了。
“殿下?”伍将军怔了一下,挠挠头,“您怎么也来了?”
李琼玉开门见山:“救人。”
“什么!”伍将军如临大敌,“怎么公主你也来!”
李琼玉拎着笛子下了马:“他无罪。”
“让开吧。”
伍将军没让:“定罪是那些文臣的事,我只抓人!还请,公主让路!”
李琼玉颔首,示意明白。
伍将军眯起眼,还有些跃跃欲试:“既然如此,请公主赐教了!”
“刀剑无眼,都让开!”
他怒喝一声,官兵领命,清扫四周给他们留出施展空间。
伍将军招式大开大合,雄浑灵力带着杀伐气势,李琼玉现在没有灵力,并不跟正面相抗,侧身避开招式正面锋芒,而后硬抗着灵压以笛为剑,点在伍将军左肩。
“喝!”伍将军怒喝一声,周身灵力席卷将她掀翻,但左肩盔甲破碎,他身体麻了半边,一时有些惊愕。
李琼玉看着手中碎了一地的玉笛,一扭头看见身边有个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士兵。
目光缓缓往下,李琼玉看见他腰间的兵器。
抬手一记手刀,她总算有了把兵器。
她没用刀对着伍将军,反倒垂眼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伍将军反应过来,当即惊骇:“公主!不至于啊!”
“没事。”李琼玉相当理智,“收起来,去药师谷,还能接。”
“不不这……”伍将军急得挠头,“我不抓了行不!我让他跑……”
他回头,“人呢!”
士兵回答:“将军!有人带着他去楼上了!”
“楼上?”伍将军疑惑抬头,“往那跑干什么?喂!下来,我放你们走!”
“什么——”楼上最高处,裴栖鹤推开窗户往下看,“你说什么——”
“我说——”伍将军也扯开嗓子,“我让你们走——下来吧!”
“你人还挺好。”裴栖鹤笑眯眯往下瞧,“不过不用了!小玉生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伍将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裴栖鹤拍了拍呆呆站在一旁,仍然惊魂未定的小玉生:“该你上了。”
小玉生怯生生地从窗口往外看,小心翼翼地问:“恩公是说,我站在此处,往下跳吗?”
“对!”裴栖鹤给他打包票,“刚刚让你学的动作学了没有?”
小玉生讷讷挥了两下手臂:“这、这样吗?”
“对,一会儿你就这样飞。”裴栖鹤交代他,“恭王府在那个方向,你往那儿飞,飞不了那么远找个地方歇歇也行,当心着点小猫小狗和小孩啊。”
“什、什么?”小玉生茫然没能理解。
“请吧!登台!”裴栖鹤兴致勃勃,“给他们演一出大戏!”
小玉生往下看只觉得一阵眩晕,又看了裴栖鹤一眼,咬牙站了上去:“恩、恩公,我信你!”
“嗯!”裴栖鹤一脸正色,“信我,我从不骗人。”
小玉生正要点头,洛无心凉飕飕地说:“这句就是骗人的。”
“啊?”小玉生震惊。
裴栖鹤招呼狐五爷站过来:“你也把台词记住了吧?”
狐五爷嘀咕:“为何得我喊?”
“你们狐狸就是干这个的。”裴栖鹤一本正经,“这是传统!”
狐五爷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过!”
“但是我记住了。”
“行。”裴栖鹤朝小玉生露出一个笑脸,“嘿嘿。”
小玉生正要回个笑脸,裴栖鹤一肩膀就把他从窗户上撞了下去。
小玉生尖叫出声:“恩公啊啊啊——”
“哗啦”一声,他在半空变成一只白翅闪蝶,差点被自己的衣服挂住,狼狈地钻出衣服,拼命挥动翅膀朝裴栖鹤指的恭王府方向飞去。
低下一阵惊叫:“真的变成蝴蝶了!”
“这、这是……”
“天呐,小玉生变成蝴蝶飞走了!”
裴栖鹤勾起嘴角,对,他就想听这句来着。
他示意狐五爷上:“该你了。”
狐五爷蹿上窗台,清了清嗓子:“神凰兴,琼玉王!”
接连喊了三遍。
李琼玉和伍将军一块抬着头。
李琼玉问:“他们在干什么?”
伍将军也呆呆的:“不知道啊。”
“公主你认识他们?”
李琼玉:“……”
不太想说认识。
“行了。”裴栖鹤撑着窗框笑,“人已经救下了,将军回去领罚吧。”
伍将军撇了撇嘴,有些恼怒:“你到底是谁啊!”
裴栖鹤也翻窗跳下来,落在李琼玉身边,得意洋洋地一指自己:“我乃——青龙寨,鹤鹤。”
李琼玉:“二师兄。”
“哎!”裴栖鹤震惊,“三师妹你怎么暴露我的身份啊!”
李琼玉:“……”
“哎,你就是太老实。”裴栖鹤招招手,“小师弟,快来,给她把这什么破镯子解了。”
“来了。”洛无心抬手,藏心卷住春山镯,咔咔作响。
伍将军瞪大眼睛:“等会儿!你能解这春山镯?这不是只有国师才能解吗!”
他盯着洛无心看了一会儿,狐疑着问,“你是国师?”
裴栖鹤震惊:“你怎么突然骂人啊!你才是国师!你才拐弯抹角装神弄鬼装大尾巴狼!”
伍将军大怒:“放屁!你才是国师!”
裴栖鹤眨眨眼:“我好像确实这些也都干。”
他鬼鬼祟祟对李琼玉说,“三师妹,我觉得干掉上一任,我可以上位。”
李琼玉:“……”
“好了。”洛无心松手,拆下春山镯。
裴栖鹤:“这个你还要吗?不要给小师弟研究研究,下次说不定能量产。”
李琼玉拧眉:“做这个干什么?”
洛无心看向裴栖鹤。
裴栖鹤眨眨眼:“看我干嘛?我有没有灵力有区别吗?我又打不过你。”
洛无心收回目光:“嗯。”
裴栖鹤笑起来,问李琼玉:“你想好了吗?”
伍将军疑惑:“想什么?”
裴栖鹤理直气壮:“篡位啊。”
“篡……”伍将军大惊失色,“你们想做什么!”
裴栖鹤对他招招手:“看这里。”
伍将军下意识扭头,裴栖鹤把一个小瓶递到他鼻子边,伍将军两眼一翻,软软倒了下去。
“行了。”裴栖鹤盖上瓶盖,欣慰地拍拍手,“幸好这个笨。”
“三师妹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篡位吧!”
李琼玉看他:“你打算做什么?”
“控制事态。”裴栖鹤指指城郊方向,“朱将军会帮太子,我去把他的帮手拦在城外,减少人员伤亡。”
“然后王宫内……”
他笑起来,拍拍李琼玉,“你想怎么办怎么办。”
李琼玉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看向他:“你想让我做皇帝?”
“当然了!”裴栖鹤说起这个就来劲了,“以后说起来我师妹是皇帝啊!我就出去吹牛……”
李琼玉又问:“那我不当呢?”
裴栖鹤也看得开:“不当就不当嘛。”
李琼玉盯着他:“都可以?”
“都可以。”裴栖鹤笑起来,“我想是我想,你又未必要听我的。”
“这是你的家,你的国,你的选择。”
裴栖鹤煞有介事地点头,“就算你突然说,从此李国不做封建王朝走向共和二师兄也行。”
李琼玉:“听不懂。”
“不重要。”裴栖鹤挑眉,“你知道二师兄是来帮你的就好。”
“我猜,你其实已经想好了。”
李琼玉抬起眼看他:“……嗯。”
“我就知道,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裴栖鹤欣慰点头,“那就去做吧。”
“前无古人也无妨,学人家才没意思呢。”
李琼玉久违地露出一点笑意:“嗯。”
裴栖鹤笑眯眯目送她远去,洛无心问:“二师兄笑什么?”
“欣慰啊,哪怕一片混乱,她也还知道为何回来,想要做什么。”裴栖鹤拍拍洛无心的肩膀,“咱们神华派的好孩子。”
他在洛无心开口前捏住他的嘴,“好了,不许吃你三师妹的醋小心眼。”
洛无心:“……我还没说。”
“呵,知道你要说什么。”裴栖鹤转身,“走了,唱下一出戏,一夫当关!”
洛无心跟着他:“一夫?”
裴栖鹤:“二夫?”
狐五爷:“我呢?”
裴栖鹤:“二夫带狐!差不多行了!”
作者有话说:兔师傅:夫夫带狐当关万夫莫开![墨镜]
裴栖鹤:太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