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绳子敲门进入房间,沈南自看到了坐在床边沉着脸色的傅驰亦,他走近,抿紧唇,没有率先说话。
傅驰亦没看他,半分钟后,淡声问:“等什么呢?”
一句话就让沈南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算严厉但会让人十分畏惧,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听到这,傅驰亦笑了一声,接过绳子就将他的双手手腕绑在一起,打了个简约漂亮的绳结,却近乎粗暴地将他揪到床上。
看着他开始哆嗦的身体,傅驰亦一只手轻易抽出自己腰上的皮带,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沈南自。”
当看到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抽皮带的动作,沈南自顿时觉得屁股一痛,今天可能要玩完在这了,但他还是微微喘了口气:“嗯。”
将皮带缓慢对折,点了点他从刚刚就颤个不停的胳膊,傅驰亦神情淡然地问:“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刻?嗯?”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沈南自摇头:“不是,我不知道你会生气,也不知道你会罚我。”
听完这话,傅驰亦基本确定这小孩的所作所为全是故意为之,他起身,边捋袖子边漫不经心地说:“上次只是抽了三下,你就抱着我哭了那么久,今天不准靠近我,自己好好撑着,我看看能不能把眼泪哭干。”
旋转摩了一下手腕,红色的绳子打得结很死,以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挣脱,再看向他手中拿着的皮带和显现出青筋的小臂,沈南自垂下眼睛,点头:“都听你的。”
刚想背过身,却发现傅驰亦转身出去了,本想开口问,却听到对方冷声甩来一句:
“跪着等。”
沈南自愣了一下,开始调整姿势。
就这么被绑着双手在床上直直跪了五分钟,再开门的时候,他看到对方手里拿了一个装着水的圆盆。
心里登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打了个寒颤,他小声问:“这是……”
“盐水。”
听到这两个字,沈南自整个人就傻愣在了床上,见傅驰亦拿着皮带就往盐水里面泡,他大脑一片空白,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光注意着小孩的表情,傅驰亦缓缓开口,再次问:“是不是在等这一刻?”
直觉告诉沈南自,只要开口说“是”,哪怕只是点个头,那么不论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对方都会停下来放过自己,但他还是微微摇头,说:“不是的……”
“好。”傅驰亦只是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整个卧室在这一刹那变得安静无比,又过了两分钟,沈南自有些抵抗不住压力了,他哽塞着开口:“傅、傅驰亦……皮带放在盐水里面泡……会、会坏的,以后就不能用了。”
傅驰亦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他看着盆里黑色的皮带说:“先担心你自己。”
将口水吞了又吞,沈南自原本发凉的后背有些湿了,额头也开始浮起细小的汗珠,当看到对方拿起被盐水浸泡好的皮带,握着往自己这边走的时候,他主动向前,问:“这个……留的印子重吗?”
“你想留多久?”
“越久越好。”
说完,沈南自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便看到了傅驰亦褪去温度透着凉薄的眼睛。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不是要做什么,而是放弃了什么。
“沈南自。”傅驰亦退后,与他拉开距离,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那些事情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刻?”
“我为什么要故意做那些事……”
“啪!”
伴随着凌冽的破风,一声响亮的甩抽将未说完的话生生打断,沈南自闭眼瑟缩了身体,半秒后才渐渐睁开,当看到身上那条狠厉又清晰的痕迹时,他瞬间红了眼圈。
“傅驰亦!”因为被绑着手,所以无法及时阻挡,沈南自直起双腿,往他那边快速膝行,颤着瞳孔,抖着嘴唇不可置信地骂:“你是不是有病!?”
左手臂的红痕与青筋相交织,看得沈南自心里阵阵撕裂绞痛,他刚想再往前靠近,对方就又迅速地抽了一下,肉眼可见的重力,这次直接有了破皮的迹象。
“把东西给我放下去!”沈南自扬起声音,拧眉:“你特么做什么?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皮带外未擦干的水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脖颈,嘴边,沈南自舔了一下,心更痛了。
咸的,真的是盐水。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沈南自突然就觉得这不是所谓的水,而是高浓度的硫酸,沾染附着在皮肤的地方令他刺痛不已。
霎时间,眼泪汹涌夺眶而出,他不再倔强而是用涩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是,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在等你打我……”
说到后面,早已泪不成泣,沈南自用接近哀求地语气说:“傅驰亦,你把皮带放下,不许再抽自己了……”
看着他,傅驰亦并没有放下,而是说了从动手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原因。”
“你把皮带放下。”
说完看他右手再次高高扬起,沈南自不敢再说,立刻开口,压着哭腔,尽可能快速完整地表述:“因为我舍不得你走,我想让你在走之前给我留下不灭的印记!”
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话音落地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周遭的气压降得越来越低,见他还握着不放,沈南自降低声音,哭咽:“你放下,我求你了傅驰亦……”
傅驰亦放下了手中的皮带,走近。
沈南自小声啜泣着,却死死盯着他那已经破皮开始冒血珠的手臂内侧,他向前,用并起的双手握住他的左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
低头看,只是三下,却比自己过往挨得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
三道红痕肿胀交错明显,表皮掀开翻卷,毛细血管破裂,泛红的皮肉旁布满盐水的水渍,不少都渗透进了伤口。
不敢想象这到底有多疼,沈南自握住他的手都在打颤,他将头轻轻抵在他的身上,抖着声音喃喃:“我恨你……”
剧烈的疼痛只是微微皱眉,傅驰亦绷紧下颌,听到小孩这么说后,也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语气平淡道:“你用这种办法让我帮你留痕,我的感觉与你现在看到我伤口的感觉一样,并且只会多不会少,因为。”
将刚刚放下的皮带重新拿起,塞进沈南自的手中,在他不解与震惊的表情下,傅驰亦握住他的细腕就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臂内侧再次抽了一记。
“还要是你亲手打的。”
小孩手一直抖着,即使是自己帮助发力也没多少劲,但沈南自却吓懵了。
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皮带,瞥向那块逐渐浮现第四条痕迹血溶于水的皮肤,再抬起头看着这张冷峻又陌生的脸,泪水拼命地往下落,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南自蜷缩着双手的手指,想将手中可怖的东西扔掉,可傅驰亦偏偏不允许他这么做,一直握住他的手,让他拿稳。
“不、不要……”他呜咽,泪如雨下:“我知道错了,傅驰亦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把绳子解开,松开我的手,我、我给你上药……”
之前挨打的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傅驰亦却轻描淡写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疼’,以前只以为是对方哄人的话,现在他知道了,疼,真的很疼,比打在自己身上疼百倍,快要疼死了。
看他还有要继续抽下去的意思,沈南自直接哭出了声:“呜呜呜呜说了不要打了,你为什么不听……你抽我不行吗,我给你抽……”
话一说完,手再次被握着举起,沈南自用自己最大的力与之对抗,几乎是仰头往后扯,才让对方停了下来。
小孩不愿意,傅驰亦也不逼了,他重新从他手上拿过皮带,再次扬起。
以往在赌傅驰亦会心软,会手下留情这方面,沈南自一直都是不败的赢家,道个歉抱抱哄哄再大的错都能被翻过,说不定还能得到几个吻,但这次不一样,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没有那么多的不舍,完全是下死手。
见傅驰亦又要准备动手,沈南自心一急,干脆拉着他的手臂,将侧脸悬在他伤口的上方,闭眼为他遮住。
往下甩落的皮带适时停下,与沈南自的侧脸擦过,垂在他的眼前。
傅驰亦神情不变:“挪开。”
“不……”沈南自睁开眼,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了,长睫被涌出的泪水打湿,他说:“除非你抽烂我的脸,不然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你继续……”
傅驰亦没说话,而是默默地将手中的皮带换到了沈南自拉着的那只手里,欲往完好无损的右臂抽去。
“傅驰亦!”沈南自没办法了,他抬起脸,撇下嘴,边摇头边断断续续地哭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耍这种心思了,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小孩绑在一起的双手晃着,清脆的铃铛声传入耳朵,睥睨着他,傅驰亦缓缓启唇:“向我保证。”
“在我走的这段时间,不会用故意惹事的方法使我担心从而让我中途回来,并且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没想到这一点都能被猜到,沈南自哽咽答:“我向你保证。”
他前倾身体,用泛白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他右手臂内侧鲜红的伤口处:“我向你保证会听话……不打了好不好……”
见状,傅驰亦终于将手中的皮带放在一旁的桌上,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
双手获得自由的瞬间,沈南自就向前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闭上眼,肩膀小幅度地耸动,却没能说出话。
揉了揉怀里的毛球,看到顺着他侧你脸滑下的晶莹泪珠,傅驰亦无奈地问:“还在哭?”
沈南自摇头,当抬眼对上爱人凝视自己的视线后,他嗫喏道:“傅驰亦。”
“嗯?”
“我讨厌你。”
“非常非常讨厌你……”
顺他发尾的动作没有停,傅驰亦从旁边抽纸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眼角,用近乎宠溺地口吻说:“又讨厌我了?”
抬起胳膊时,手臂的伤痕触目惊心,沈南自不理他了,将他手中的纸夺过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就跳下床往书房跑去,拿了一堆药膏过来,边仔细查看边问:“你倒了多少盐……”
“你上次捣蛋剩下的半袋。”
听到这,沈南自心越来越痛,那么点水倒半袋盐,浓度可想而知,眼泪再次飚出,他抬身咬着对方的薄唇,愤愤地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就那么狠……”
警告地拍了拍他的屁股,看到他慢慢从自己身上退下后,傅驰亦问:“为什么一定要在身上留下印记。”
沈南自从他胸前滑下,红着耳尖,偏过头小声说:“这样能提醒自己。”
“身后有人,我在等他回家。”-
不论是现在还是很久以后的将来,沈南自都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
帮对方涂完药后,傅驰亦把他按在亲手送的趴睡枕上,从身后抱着他,边给予“严厉”的教训边用一个又一个温柔无边的吻痕代替自己心中原本预期的伤痕。
怕压到对方胳膊上的伤,在做的过程中,沈南自没有丝毫挣扎,躺在床上像个小玩偶一样仍他玩弄摆布,温驯地听从他的所有命令和要求,即使那些动作真的很羞耻,话语也实在让人难以启口。
结束后被抱着哄了很久,好不容易止住生理性的眼泪,可当偏头看到傅驰亦手臂上的伤后,他还是攥紧对方的手,无声地再次落泪。
比曾经任何一次的惩罚都要刻骨铭心,他确实被傅驰亦抽自己的行为吓怕了。
对方去了S城后,沈南自就回到了自己家中,跟父母住在一起。
白天用手机留言,或是分享今天的午饭或是吐槽最近的八卦,晚上缠着傅驰亦打语音或者视频,对方不忙他就先询问伤势再与他聊聊天,对方忙他就乖乖坐在电话那头看书,陪他一起工作。
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不乱跑,不晚归,即使有的时候与陈让他们相约,但只要一想起傅驰亦手臂上的那四条显目的伤痕,他就会拒绝对方递过来的酒杯,转而在其它人震惊的表情下拿起桌上的温水。
渐渐地,草木疯长,绿荫如盖,院中的树叶变得更加青翠,晚上的蝉鸣聒噪又不知疲倦,一晃过去了一个月,沈南自心中的想念像雨后春笋般越长越高,快要撑破心脏。
他甚至想过去S城找傅驰亦,去给他一个惊喜,去告诉他自己有在很好地履行承诺,但为了不打扰对方处理事务,他还是努力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中间有天,他来到夜睨,想找陈让谈谈心,却没想到宋迭也在,而且与那天一样,坐在陈让身上,吃着糖葫芦。
看到这副场景,沈南自的心情更糟糕了,他瘪了瘪嘴叫服务生端来几杯冰水,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陈让见状,轻轻拍了拍宋迭的屁股,示意他先从身上下去,接着便对着旁边落寞的人调侃:“一年的时间,效果这么显著?”
沈南自没回答。
见他不说话,宋迭攀上陈让的脖子,自认为很小声地问:“他怎么了,是因为傅教授不在的原因吗……”
陈让笑了笑回:“我这么久不在你身边,你受得了吗?”
宋迭嚼着糖碎小声嘀咕:“其实只要不注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唔别拧我屁股!”
瞥见陈让眯起的双眸,宋迭立刻认怂,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低声地说:“当然受不了……两天见不到都会想你的……”
坐在旁边沈南自压根没心情看台上究竟在表演什么,两人的话全程一字不漏地入耳,他扯了扯嘴唇,将手里的冰水一口喝完,相比之下,竟觉得心暖了许多。
看他这模样,陈让笑着说:“沈南自,之前说要请你和傅驰亦吃饭,还有机会吗?”
生闷气归生闷气,兄弟跟兄弟在一起怎么了,过得幸福就行,沈南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空杯,扭头看向他:“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反正这个月肯定不行。”
这么久过去,宋迭已经从朋友的对象就是自己教授的事实中缓过来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而是问:“那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离这里很近。”
“你们两个去吃饭,我过去……”
“不止我们俩。”陈让说:“还有一个人,很久没见了,一起聚一聚。”
以为是陈让的朋友,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只要不让他当电灯泡就好,沈南自妥协了,他问:“什么时候去?”
陈让下巴朝台上扬了扬:“等他这首曲子拉完。”
听后,沈南自身体一僵,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朝台上看去,一个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
台上灯光肆意扫荡,站在中央散着光的人同样注意到了他,邱朗含笑示意,接着便向往常无数次那样拿起小提琴,开始演奏。
一直想问他的伤却怕老狐狸知道了会生气,现在再次在这看到他,说不惊喜是假的,沈南自扭过头:“他的伤……”
“那边治疗条件确实不错,恢复的情况要比预想的好得多,现在对生活的影响很小,不过还是不能频繁训练,今天是看你来了,才给我发消息要求上台。”
“没那个必要……”
“他觉得有必要那就有必要。”陈让说:“放轻松,邱朗不是那种会插足感情的人,估计只是想感谢你。”
沈南自没明白:“什么?”
“听他说。”陈让扭头看向沈南自:“是你让他没有放弃治疗。”
想起那天早上走之前劝说邱朗的话,沈南自庆幸自己用一个吻向傅驰亦争取了那短暂的十分钟,于是他发自内心地说:“回来就好。”
看他又垂下了眼睛,盯着桌子不说话,宋迭思索了一下问:“傅教授他难道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沈南自抿了抿嘴:“没说。”
陈让说:“你要一直等着?”
“嗯。”
“一年也等?”
“等。”
陈让笑了:“不管多久?”
看向他,沈南自说:“不管多久。”-
六月初。
昨天晚上与傅驰亦打视频时,因为盯着他工作时英俊的侧脸托腮发呆,沈南自一不小心将手中的那只银色签字笔摔到了地上,弄坏了,捡起检查的时候发现已经无法出墨了,就连笔帽都瘪了进去。
虽然傅驰亦答应回来的时候再送给他一支,但为此,沈南自还是偷偷难过了好几天。
不是什么很贵的品牌,问了几家店都觉得没有修的必要,建议他重新买一支,但沈南自不愿意,因为这支笔曾被他带去刻了字。
看着手中笔帽上的“FS”,陈让没忍住笑了一声,无奈道:“谁和你说我们夜睨的工具师还能修笔的?”
“我猜的。”沈南自实在没办法了,他本来就想家里那位想得不行,现在对方送的东西还坏了,心情自然也随之变差了许多。
他问:“所以能不能修?”
陈让思索了一下,拿着笔挥了挥:“你去坐会,我帮你问问。”
“好。”
因为有点热,沈南自并没有去沙发那,而是转身去了卫生间,洗了把脸,结果刚把水关上转身,就又被一团白色烟雾迷了眼睛。
尼古丁冲鼻的味道让他偏头呛了几声,从下往上看面前站着的人,黑色的皮鞋与西装裤,烫着花纹的皮带,青筋明显的小臂,沈南自呼吸停滞。
太眼熟了,但还没等他期待地抬起头,便听到上方传来极其陌生又粗犷的声音:“诶,不好意思,熏到你了。”
抬眼看,果然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陌生人,沈南自皱眉,摇了摇头说:“没事。”
出去的时候,陈让已经带着修好的笔回来了,递给他时看到他这副表情,便问:“有人欺负你?”
看着他沉默片刻,沈南自把刚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陈让听后,建议他如果实在想念,就去S城看看,反正很近,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出了夜睨,沈南自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去找他,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洗完澡,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照例打去视频,只不过话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从早上吃到了一颗双黄蛋说到中午多睡了十五分钟,从下午修好了那支签字笔说到晚上在家门口捉到了一只绿蛐蛐,到了最后,他闭上了嘴,不是因为没得说,而是因为没法说。
看得再清楚也隔着一层屏幕,碰不到也摸不着,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紧紧握着手里那只笔,盯着右手手链上的三颗铃铛,沈南自想哭却怕对方担心,于是只好趴在桌子上,努力将眼泪憋了又憋。
注意到了小孩的情绪,傅驰亦让他把门锁紧,脱光衣服,站在自己面前。
瞥了眼视频里光溜溜的小人,确保他这阵子好好吃饭了后,便一边写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面无表情地命令他做了不少能流出生理眼泪的事情。
最后,看向缩在床上哭的小孩,傅驰亦轻声唤:“南南。”
“嗯……”沈南自没有看他,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抬头与他对上视线的时候,忍不住落泪,边啜泣边小声开口:
“傅驰亦,我想你了。”
像是被细密的小针扎戳着,心里柔软的同时又传来绵密不绝的刺痛,看着他哭成花猫的小脸,傅驰亦哑着嗓音说:
“我很快回来。”-
御澜路387号。
初夏已过,步入盛夏,夜晚开始变得燥热,风依旧夹着气流在街边游荡,随着灯光一起汇聚凝在路的尽头。
从夜睨回家,在花园里的秋千上荡了一会,又吃了顿沈女士做的味道并不怎么好的爱心夜宵便扑到了床上。
今天晚上傅驰亦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沈南自不想打扰,于是用语音给对方发了条“晚安”便早早入睡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到了从前的自己,还梦到了傅驰亦。
时间从后往前倒流,他梦到了傅驰亦手臂上的伤痕,梦到了对方陪自己过的那次生日,梦到了初雪窗边的那个吻,梦到了“一个甜枣一个巴掌”的那回重罚,梦到了傅驰亦拒绝的表白,梦到了他让自己跪在脚前的二楼,梦到了第一次上课时的问答,梦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晚上,还梦到了……
父母没有走,也没有找人来照顾自己。
他们根本没有相遇。
从来没有。
梦到这里猛然惊醒,额头背后全部被冷汗打湿,盯着自己卧室从未有过变化的天花板,沈南自像是还在梦中般呓语了几句,接着便掀开被子,起身往楼下走去。
往下看去,沈女士正站在厨房里榨着果汁,沈先生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与过往父母在家的每一天都一样,一瞬间,沈南自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他不禁想,可梦里的人明明那么真实。
他虚着步子走下楼梯,随口向二位道了声早,沈女士见状便笑着让他到自己身边,尝尝刚刚鲜榨的橙汁。
沈南自过去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却突然问:“你们出去过吗?”
沈女士怔了一下,说:“没有。”
听到后,沈南自在原地僵住了,他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就连握住杯子的手都在不停地抖,将橙汁放下,他再次问:“从来没有?”
看了眼沈先生,沈女士说:“我跟你爸一直都在这里。”
“你们不是说要出差一年吗?”
见她直接默了声,沈南自差点就要问现在是几年几月了,但还没等他张嘴,沈女士便疑惑地说:“那不是去年的事情了吗?”
摸了摸他的脸,她有些担心地问:“阿自,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坐在沙发上的沈先生开了口:“什么不舒服,我看是想某个人想疯了。”
“别乱说。”也知道他是在调侃,但沈女士还是帮儿子回怼了一句,接着拍了拍沈南自微弱颤抖的肩膀,问:“是没睡好吗?”
听到沈先生口中的那个人,沈南自才终于从噩梦中缓过来,他努力凝着视线,轻声喃喃:“嗯,没睡好,我去补个觉。”
他转身往客厅走去,结果还没来得及上楼,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门铃声。
“诶?应该是我买的快递,去帮我开下门。”沈女士朝客厅说。
她是对沙发上的沈先生说的,但沈南自却主动应道:“我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熬夜却依然很困,揉了揉眼睛,将门打开,也没仔细看,只是想着要快点回房给傅驰亦发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做了个超级无敌可怕的噩梦,于是沈南自低着头,迷迷糊糊地说:“可以直接进来,快递放鞋架上面。”
半响,也没听到任何回答,更没看到有人进门,他撑开眼,有些不耐烦地哑声说:“什么啊……”
入眼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顺着笔直的双腿向上看去,直到看到对方宽阔的胸肌,才渐渐晃过神。
熟悉的气息倏然传来,深呼吸一口气,募地抬起头,当看到那副银色方框眼镜时,沈南自心脏漏了一拍,愣在了原地。
傅驰亦微微挑眉,抱着一束蓓蕾初绽的鲜花,俯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人视线相交织,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沈南自往前半步,仰望着他看了很久。
很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醒来就会消失,他闭上了眼,轻轻地喘着气,再次睁开,却看到了面前人弯起的唇角。
鼻尖顿时一酸,眼尾泛起红晕,直至泪水逐渐模糊双眸,确认眼前的这一切不是虚幻,沈南自才颤着伸出一只手扒着门,另一只手指着他,故作不满地偏过头,哽塞挤出两个字:
“你谁?”
“傅驰亦,我的名字。”
沈南自吸了吸鼻子:“我不是问你……”
将手中的鲜花交给对方,傅驰亦俯得更低,他抱着亲吻了一下小孩白净的额头,在他耳边用磁性又温醇的嗓音说:“你的爱人。”
“南南。”
沈南自干涩地应道:“嗯……”
直起身,在与后方投来视线的两位家长会意后,傅驰亦用指腹将他落下的那滴温热的泪抹掉,缓缓启唇:“收拾东西。”
“跟我回家。”
初见针锋,再见相拥。
你给予痛楚,我捧手领受,你倾泄爱恋,我虔心吸纳。
你将珍情埋心敛藏,包容我的一切,为我遮蔽雨雪风霜,我将炽热宣出于口,陪伴你的一生,与你共度岁月漫长。
从此,外面不再是孤独黑夜,而是灼目骄阳,眼底不再是彻骨冷漠,而是无尽温柔。
身后有家人,眼前有爱人。
人生知足,莫过于此-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大家好,我是烟圈,没有想到这本书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一路的追读。
六月二十三号敲下第一个字,十一月八号修完最后一个章节,历经将近半年时间,本书正文至此完结。
明天更新《夫夫相性一百问》,感兴趣的可以过来阅读,然后休息几天开始更新番外,主副cp都有(会在标题写明,防止误买)能写的放这,不能的放嗯嗯。
关于下本,我准备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开专栏的《作家与读者》,年上十岁差,同样涉及小众xp,喜欢的可以先点个收藏,支持一下。
最后,大家对这本书有什么建议或者感想都可以在w/b置顶留言,这个月会抽部分id赠送巧克力~
那么话不多说,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2025.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