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城市结束一场演出之后,他们就要立刻连夜出发赶去另外一个城市。房车的好处就在于,他们可以在路上休息。
就连精力旺盛如小狗的薛仰春,在连续两个月周这样的高强度演出之后,都会自觉地爬回床上睡觉。
尧新雪将空调调高了一点之后,又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才熄灯,回到车头的位置。
录音师、跟拍准备制作纪录片的摄影师以及音效师等几个大老粗都在沙发上倒得乱七八糟,嬉皮笑脸地一手捏着牌,一手握着一瓶啤酒。
他们压低了声音,氛围融洽,因为即将前往的下一个城市相隔得很远,他们明天不用工作,所以玩到通宵喝到烂醉也无所谓。
尧新橙裹着外套缩在角落里,不跟着玩,只闷声喝着自己的酒。他向来安静、孤僻,虽然年纪小,看着却有些凶,于是工作人员一般也不会招惹他。
尧新雪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尧新橙蜷在角落里,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尧新雪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啤酒,熟练地倚着桌角开了瓶盖,动作熟练得让那些大老爷们都感到惊讶——他们没有想过尧新雪还会喝酒。
“怎么了?”尧新雪挑了下眉,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后坐到了尧新橙的身边。
“没事……没事。”一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心虚地也喝了一杯酒。
尧新雪陪着这些人一块玩,尧新橙能看到他的牌,知道尧新雪在有意无意地让着那群人,打了五把,四把尧新雪都是输家。
“原来雪老师不擅长玩牌啊哈哈哈,是不是你故意给我们雪老师发烂牌?”音效师踢了一脚旁边的人,嘻嘻哈哈地给尧新雪找台阶下。
“是我技不如人。”尧新雪笑了下。
几个人累了一天,玩牌能赢得这么痛快,更是哈哈大笑,糟糕的情绪得到了好转。
尧新雪喝酒喝得痛快,而且说话漂亮,也就迅速地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他们见过太多的乐手或明星,以为尧新雪也会是高高在上,是山顶的一捧雪,却没想到他这么好脾气。
于是和尧新雪碰杯时说的祝词也多了几分真心:“祝黑羊世巡一切顺利。”
尧新雪笑了笑:“谢谢。”
等到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之后,尧新雪才完全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他学着尧新橙的样子,闷不吭声地喝酒,等到他喝第三口时,尧新橙才开口说:“哥哥,不要,喝了。”
“我以为你不说话,是想和我玩喝酒比赛呢。”尧新雪侧了侧脸,望向他。
尧新橙早醉了,他感到胸口发闷,只定定地看了会尧新雪,然后说:“听不懂。”
他抢过尧新雪手里的啤酒瓶,猛地仰头一口把里面的酒全闷了,喝得浑身都是酒气,颈和脸全红了。
尧新雪看着他,没有忍住笑了。
“你怎么了?最近心情好差。”尧新雪歪了歪头耐心地问。
尧新橙的脑子先是嗡地一声,本能地联想到几天前眼前人在吻过自己后叫宋燃犀的那一幕,连手都僵住了。他暗暗地咬住牙,好让眼泪不至于这样不争气地落下来,只偏过了头不去看尧新雪:“没。”
尧新雪望着他绷紧的下颌,也没继续问,就这样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真是合格的队长,总是温柔又细心,照顾着这辆车上的所有人。
而一想到尧新雪其实对所有人都这样,一想到宋燃犀也许是那个最特别的,尧新橙心中的嫉妒和憎恨就几乎变得难以控制。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尧新雪,握着酒瓶的手神经质地抖动着,尖锐的耳鸣仿佛在他的耳侧持续鸣叫着,有那么几分钟,尧新橙想要狠狠将头撞向旁边的柜子,好让他清醒一点。
该死的,该死的。别吵了!尧新橙心里狠狠地骂着,涎水不可控地从嘴角流出,某几秒,他的眼前闪过高大男人的黑影,身体先于大脑恐惧地颤抖起来。
尧新橙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他知道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那些疯狂的幻影,几乎让他一度在舞台上看不清任何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量机械而重复的练习,已经能让他的双手只要抱着吉他,就能够按照本能不断地继续弹奏下去。多好啊,尧新橙心想,他终于把自己训练成了一台机器,直到身体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报废,都能为尧新雪所用。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尧新橙,尧新橙的心里存在创伤,需要得到告解,否则迟早有一天,维持理智的那根弦会彻底崩断。
在心理医生的多次提醒之下,尧新橙终于答应了催眠的方法。
“你在害怕什么?”
带着这个问题,尧新橙闭上了眼睛。
他回到了慈济孤儿院。
孤儿院和记忆里的那座建筑没有任何区别,巨大却空荡、陈旧却爬满了爬山虎。
高而窄的小窗透着稀薄的日光,空气阴冷,蚂蚁排成一列爬过墙沿,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就蹲在旁边。
即使是在白天,这里也依然很暗。
尧新橙灰扑扑的衣服上印着大大的36,他的身上有着被其他孩子打后留下的淤青和伤口,左手的手指也有明显的擦伤,此刻正不安地捏着衣服的下摆。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床上。”尧新橙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撒谎!你听到了对不对?我不是说过不准靠近我的办公室吗!”男人的声音忽然拔高,阴沉可怖的眼神仿佛要将尧新橙撕成两半。
尧新橙吓得肩膀一颤,脸色煞白:“不,不。”
心理医生看着睡在躺椅上的尧新橙猛地攥住了自己的脖子,双脚拼命挣扎着。
冷汗从尧新橙的额头滑落,他感到呼吸急促,双手却违背着生存本能不断地收紧,就在心理医生准备中止这次催眠时,尧新橙猛地转头,睁开眼睛看向了他,如同一头野兽。
心理医生因为这个可怖的眼神一瞬间僵了一下,然后晃了晃手指,向尧新橙确认:“你醒了?”
尧新橙的呼吸急促,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就要掐死自己,依然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定定地望着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听到他慢慢地说:“是,哥哥,救了我。”
当心理医生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时,尧新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然后又一次单方面地结束了治疗:“下次见。”
……
尧新橙从兜里拿出药瓶,拼命地倒着药片,他有些狂躁,因为一直倒不出,于是越来越用力,就在药片即将全部都要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全部掉出来时,尧新雪按住了他的手腕。
“想死?”尧新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尧新橙没有想到他还在,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半晌之后,才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尧新雪拿着药瓶,看了眼背后的说明。
尧新橙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他知道尧新雪在问什么,不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药,而是问他什么时候起越来越病了。
尧新雪半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逼他抬头望着自己,命令道:“说话。”
“签约之后。”尧新橙低声回答道。
尧新雪松开了手,在灯光下,认真地将药瓶背后的字看了一遍,他蹲下身与尧新橙通红的双眼对视,手温柔地摸过尧新橙的侧脸。
尧新雪的眼神是这样充满了关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尧新橙感到潮水般无止尽的难过。
“小橙,你就这么离不开哥哥吗?”他轻声说。
黑羊乐队签约,让他们搬出了日夜只能相互依偎的出租屋。
尧新橙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水泡胀,几乎压得他胸口沉闷:“嗯。”
“来吃点东西,喝酒了就别吃药。”尧新雪看了他一会,最后只说,“把你心理医生的号码给我。”
尧新橙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手在抽离,那片皮肤只短暂地留有他的余温,很快,尧新橙就又开始自我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尧新雪其实没有摸自己的脸?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低声说:“好。”
他站起身,看着尧新雪拿着一双筷子,伸进旁边的一个小锅慢慢地搅拌着,终于后知后觉般闻到淡淡的烧焦的味道。
尧新橙望着尧新雪的背影,用左手按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
薛仰春忽然披着床单“砰”一声拉开了隔间的门,大梦初醒般喊道:“快跑啊队长,着火了!”
“没有哦,是我在煮夜宵,你要一起吃吗?”尧新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薛仰春望着尧新雪面前那锅里的一坨,终于彻底清醒了,假笑道:“不了队长,您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看着尧新雪背后的尧新橙,偷偷地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摆了摆,意思是:你加油,你可以的,我撤了!
尧新橙的酒如今已经醒了一大半,他脸色复杂地看着飞奔着逃跑的薛仰春,最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
尧新雪煮的那坨面已经变得稀碎,已经从了大好面条变成了不明物体,筷子已经捞不上来了。
于是尧新橙只能就着锅吃,面不改色地品尝着这份来自尧新雪的关心,然后全部解决掉。
尧新雪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另外一只放在桌上的、依然在微微颤抖的手,将那只手牵了过来。
像那一晚一样,区别只在于此刻的尧新雪无比清醒。
尧新雪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五指之间,让两人十指牢牢相扣,这样尧新橙的手就没有再颤抖。
尧新雪望着尧新橙微笑:“黑羊不需要新的吉他手。”
尧新橙怔愣在原地,眼眶一瞬间涌出眼泪。
他用另外一只手仓促地擦着泪水,最后应答道:“嗯。”
第72章
黑羊的第八场LIVE设在了H市,这场LIVE和之前的表演有所不同,部分歌曲改成了不插电的版本。
于是在演唱会的中场,听众们看到了场地中央,尧新雪坐在了钢琴旁,薛仰春则坐在箱鼓上,面前摆着几个镲片,尧新橙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高脚凳上,罗槐也抱出了一把木贝斯,站在旁边。
背后白色的灯光旋转着打落下来,尧新雪穿着雪白的居家长袖和黑色牛仔裤。在寂静黑暗如夜幕的场馆里,他如同一轮月亮。
整个场馆都极暗,灯光仅仅照耀着舞台上的几位成员。当看到薛仰春坐在箱鼓上踮着脚,扬着笑偷偷比了个心时,乐迷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然后,尧新雪按下了琴键。
这长达一分钟的钢琴独奏,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变得宁静,仿佛注视着一场大雪的降落,雪花落满了伞面。
两侧的大屏幕上只映着他落在钢琴键上的双手,这双手修长、骨节分明,落在琴键之间,重叠的乐音衔接得天衣无缝。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尧新雪靠近了麦,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他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场馆里,甚至没有任何伴奏,也依然能让人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尧新雪拿着麦,当稳定的高音逐级增高时,所有乐器都在那一刻演奏了起来,所有的灯光也在那一刻一盏盏亮起。
轻快的鼓音、温柔的木吉他与低频的贝斯……乐器鸣响时,甚至能听到手指滑过琴弦、手拍在鼓面上的声音。
几束光弥散着落在舞台中央,让这里恍若废弃的教堂。
尧新雪站在光影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间奏的中央是吉他的SOLO,镜头给到了尧新橙,他沉着冷静地垂着眼,让手指灵活地落在琴弦之上,木吉他的声音清脆灵动,他抬眼望去,就能看到尧新雪正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罗槐的贝斯垫得极稳,即使他的块头很大,贝斯线却编得极有爵士乐味道,有着一种独特的优雅。
黑羊乐队的每一个人在各自负责的乐器里技术性都极高,每一个人拎出来演奏一段SOLO都是听觉上无与伦比的享受。
尧新雪拿下麦,又一次随意地坐在了舞台前,晃着腿继续随意地唱了下去。
……
演出结束之后,乐队的一行人也回到了休息室里。
尧新雪往沙发上一躺,然后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有些疲惫地将手背搭在了自己的双眼上。
尧新橙拿了瓶水给他,让他喝了点水缓缓。
尧新雪的嗓子有些疼,喝了口水才感觉稍微好点。
“队长,你还好吗?”薛仰春拉着尧新雪的袖子晃了晃。
“嗯。”尧新雪应了声,没动。
尧新橙看着他,也没说话,转头走了出去。
“你干嘛去!”薛仰春转头喊。
尧新雪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安抚道:“别喊,他去给我买药了。”
“这几天我们会留在H市休整一下,你想去玩就去吧,我可以报销。”尧新雪说。
“好耶!”薛仰春开心得一蹦三尺高,但是很快又耷拉下脑袋,把尧新雪的手拉过来,“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嗓子难受,尧新橙会买药吗?要不还是我去吧。”
“没事,去玩吧别担心,小橙知道的。”尧新雪说,“你自己注意安全,遮严实点,我怕你被人拦。”
“知道啦,那我走了,你先休息会。”薛仰春欢呼着跑了出去。
尧新雪听着她嗒嗒嗒嗒的脚步声,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了在兜里震动的手机。
他也没看是谁,直接就按了接听:“什么事?”
“下楼,带你去逛街。”宋燃犀清了清嗓子说。
“累。”尧新雪简短答道。
“那就带你回酒店睡觉。”宋燃犀啧了声。
“没空。”尧新雪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
“我刚看到你们乐队的小狗妹开着机车哼着歌飞出去!你们不是唱完了吗!”宋燃犀拔高了声音,像是在控诉。
“好好好,别吵了。”尧新雪按了挂断键。
他戴上一把墨镜,随意划了下手机,编辑了一下工作的信息后就走出了休息室。
他没注意到的是,尧新橙此刻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拎着一大堆润喉咙的药,走向这里。
望着尧新雪离开的背影,尧新橙站在了原地。
他捏着药袋的手缓慢地收紧,最后又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喷雾,他先是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看到尧新雪即将走到走廊的尽头,终于忍不住似的追了上去。
尧新雪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尧新橙。
尧新橙把喷雾递了过去,最后说:“哥哥,用,这个。”
“好,谢谢,辛苦了。”尧新雪接了过来,放进了兜里,他稍微侧头瞥了眼尧新橙手里的袋子,于是笑了一下,走上两步,用另外那只空着的手抱了一下尧新橙。
“这些放我房间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累了。”尧新雪轻声说。
“好。”尧新橙答道。
尧新雪转头走了,尧新橙看着他按了负一层的电梯——可是尧新雪并没有开车来。
宋燃犀早停在了车库里,直到看着尧新雪走下来,才降下车窗。
“怎么磨蹭这么久。”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尧新雪看了他一眼,眼前人已经因为在片场多日的风吹日晒晒了一层,和生日宴那时的白净已经是两副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留了一条极长的疤,听说是在演戏时不小心弄的。
尧新雪点了一支烟,随手把喷雾放在他车上,然后坐上副驾,随意地说:“催我我就下车了。”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目光停留在那道疤上没有移开。
“哎哎哎,没谁催你。”宋燃犀哼了声。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尧新雪的视线,忍不住邪里邪气地一笑,朗声道:“怎么了?在看这个吗?你心疼了?”
宋燃犀凑近,将那只手递到尧新雪的面前,半身压过来,像是非要尧新雪说心疼了不可。
尧新雪一手夹着烟,一边作势要将烟灰抖落在他的掌心,笑着说:“不心疼,嫌丢人。”
宋燃犀本能地一缩手,但是下一秒又压上来吻尧新雪。
他的伤口早就已经不痛了,但是那道疤痕蹭过尧新雪的脸时,尧新雪依然能感觉到细微异样的触感。
“想你。”宋燃犀压着他亲了半天后才慢慢拉开了距离。
逼段以宿下台后,宋燃犀的事业同样到了顶峰。他如今手握两家大企业,掌握了半个娱乐圈的资源与成倍的财富,接到的通告比过去三年都要多,私人邮箱更是被塞爆了。
黑羊世巡开始有多忙,他就有多忙。
尧新雪想要从段以宿的手里拿回黑羊的版权顺便踹段以宿下台,于是决定和段以宿联手。
但说好听点是联手,说难听点是利用。
这对宋燃犀是一场豪赌,宋燃犀为此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甚至赌上了宋氏集团过去积累的人脉、资源和名声。赢了,他什么都有;输了,他倾家荡产——在这盘棋里,无论如何,尧新雪都能全身而退,毫无损失,他却要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可就像当初在出租屋里他第一次和尧新雪亲密无间时说的那样——尧新雪利用他离开贺忆舟,他是知道的。他为尧新雪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心甘情愿。宋燃犀甚至在心里隐隐觉得,为尧新雪做什么,应该是一种荣耀。
尧新雪不爱他,不求他,只是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一条项链。可尧新雪甚至不需要拽,他就会自己跟着往前走。
他在这场赌局里什么都不求,只求尧新雪能远离段以宿。然后,他就赌赢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机遇和钞票。
尧新雪。尧新雪。
宋燃犀摸过他的脸,然后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直到尧新雪真的将烟灰轻轻地抖落到他的手指上,他才吃痛地拉开一些距离。
他看着尧新雪眼底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忍不住啧了声。
逛街倒是没有逛街,两个人都忙了大半天,宋燃犀直接开车去找吃的。
尧新雪长得高挑又漂亮,蓝灰色的长发又显眼至极,为了躲尧新雪的粉丝,宋燃犀费尽心机,开着车转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家私人餐厅。
吃过了饭,他们就躲进了酒店里睡觉,直到睡到凌晨一点,又准备起来去觅食。
两人的穿着都很简单,这个时间点也已经没有什么人,于是都很放松,懒懒散散地沿着江边走。
尧新雪从小摊那里拿了一个巨大的棉花糖,宋燃犀则拿了一根冰棒。夜幕低垂,白日里粼粼的江水已经暗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偶尔的潮水打上岸的声音能证明着围栏的存在有所必要。对岸的一切建筑仿佛被无形隔得很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风吹起尧新雪的长发,像吹起了无数雪。
宋燃犀正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猛地拽住。
他吓得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老奶奶正伸着枯瘦的手,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小子,你最近……会有血光之灾啊!你完了!你完了!”她的声音沙哑。
凌晨一点,老奶奶,血光之灾。
在宋燃犀眼里,这个老奶奶从凌晨还在外面乱晃的老奶奶摇身一变成为了恐怖神婆。
他还想继续问是为什么,老奶奶却在看到尧新雪平静的面容后吓得后退了两步:“他,他!”
宋燃犀的心突突地跳,本能地挡在尧新雪跟前,看着她皱了一下眉:“她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送她去派出所吧。”尧新雪舔了下棉花糖,眨眨眼,镇定自若道。
第73章
把老奶奶送到派出所之后,两人就晃回了酒店。
宋燃犀对“血光之灾”这个说法倒是不以为意,他从小到大就多灾多难。
此刻拿出手机,看到妈妈应怜发来的消息,他才想起来自己最近忙忘了,又没吃药。
宋燃犀遗传了父亲宋洲的心脏病,天生心脏畸形,小时候甚至跑快两步,就会变得脸色苍白,感到呼吸不畅。
六岁一次大病后,身体倒是好了很多。
宋燃犀对童年的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那会应怜天天以泪洗脸,宋洲沉着脸也始终保持着沉默。这也是后来向来宠爱儿子的应怜都不赞成他去演戏的原因,生怕哪一次片场事故,死神就真的把镰刀砍向了他。
随着越长越大,宋燃犀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应怜和宋洲既希望他能成才,又不敢让他真的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最后还是宋燃犀倔脾气,加上有拿得出来的成就,两个中年人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因此这次手留疤,宋燃犀也没打算跟他们说,必定少不了一顿唠叨。有心人本想借这个给他买点热搜营销一下努力敬业人设,全部被宋燃犀捏着鼻子一一拒绝了。
他很低调,不爱出风头,当演员不是为了做明星,只是纯粹地喜欢演戏,想要演戏。
宋燃犀野心不小,和尧新雪一样,渴望站在最高的地方,这是他们相像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宋燃犀放弃了演戏,那么他对于尧新雪来说就一定不会是“特别”的了。
宋燃犀吃了药,然后拍下了照片发给应怜,好让应怜放心,忽然就想起了生日宴那天尧新雪的离开。
说好了是奖励,结果临到头来又跑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众星捧月的宋少就许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可就是没有实现。
宋燃犀听着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收了起来,手往旁边一扒拉,扒拉出一袋治喉咙的药。
尧新雪的脑袋上还搭着毛巾,看到他晃晃手里的袋子,这一幕多似曾相识。
尧新雪从袋子里翻出一个喷雾,然后张开嘴对着自己喷了下。
这些药是宋燃犀打算见尧新雪时早早买好的,当他在车上看见尧新雪随手放的那瓶新的喷雾,就知道早早有人捷足先登。
爱尧新雪的、把尧新雪放在心上的人太多了,他算什么?
尧新雪又是个对谁仿佛都能称上一二两爱,其实谁也没在乎过的人,随手给出的应允大概比花出去的钱还要多——他就是这么狡猾,又令人迷恋,因为知道所有人对他的爱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怎么践踏都无所谓。
宋燃犀的眼睛眨了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黑羊的行程安排得太密了吧,你嗓子受得住吗?叫小言跟车来照顾你行不行?”宋燃犀难得看他主动服药,看来是嗓子真的疼得难受。
从这方面看,尧新雪又是一个极度善于忍耐的人。乐队的利益、懒惰依次占他生命中的前两位,如果他认为身体状况不会影响到乐队活动的进行,那么嗓子的问题可能就更懒得管了。
宋燃犀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尧新雪也乖顺地喝了。
尧新雪浑身都是懒骨头,又想这样就着湿了的头发倒回床上,被宋燃犀一把拉住。
“小言?不需要。”尧新雪的声音散漫,冷淡的样子让宋燃犀怀疑他其实已经不记得小言是谁了。
“那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宋燃犀把他拉回来,让他坐上自己旁边那把椅子,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他把风调成暖风,一手拿着梳子慢慢地梳过尧新雪的长发,他梳得很慢,手法很熟练,知道怎么不会烫到尧新雪。
过了好久,宋燃犀才把尧新雪的头发吹干。
宋燃犀慢慢问:“我生日那天你去哪了?”
你好像不想见我的父母?宋燃犀垂着眼没说。
“有点事要处理。”尧新雪心不在焉道。
宋燃犀闷闷地哦了声,也没说什么。
他手指间的长发滑落,下一秒,尧新雪就转过身跪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看着他。
尧新雪微微仰起颈,像一只好奇的猫,又像一条亟待吞食猎物的蛇,他凑近过去,眼睛微微眯起:“你很失望?”
这个角度,宋燃犀能看见尧新雪那蓝色的长发几乎能长得垂落到自己的小腿,而近在咫尺的香根草气息,有几秒甚至令他感到晕眩。
宋燃犀哑口无言。
尧新雪靠近了一些,伸出手拨弄宋燃犀胸前的项链。
长发滑落过他雪白的手臂,最后他微微抬头,亲了一下宋燃犀的嘴唇。
尧新雪又靠近了一点,他百无聊赖似的,一只手摸过宋燃犀的下颌,慢慢沿着他的颈部滑落。
宋燃犀感觉到他温凉的手指缓慢地摸过自己的皮肤,最后停在了心口的位置。
宋燃犀感觉到自己那颗曾被医生断言天生畸形活不过五年的心脏,此刻依然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因为眼前这个人像玩着玩具一样,随意地摸过自己,却不想着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尧新雪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解开他的扣子,就在宋燃犀准备有所动作前,他的手指轻轻一勾,灵巧地从宋燃犀的裤兜里抽出了那个药瓶。
宋燃犀的身体一僵,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抢回来,却被尧新雪躲开了。
“你心脏有问题?”尧新雪对着光,随意地瞥了几眼药瓶上的名字。
“一点小毛病。”宋燃犀含糊地回答。
尧新雪还想继续看药瓶背后的小字,就被宋燃犀一把攥住了手腕。
“坏狐狸。”宋燃犀被气笑了,然后从他的手里直接抢了回来。
宋燃犀随手把药瓶放在了旁边,双手捧着尧新雪的脸吻了上去,他们蹭到了彼此的鼻尖,呼吸交缠。
尧新雪的嘴唇很柔软,舌头更软,为了不碰到他的舌钉,宋燃犀总是小心翼翼,即使那里已经不存在创口。
宋燃犀舔过尧新雪的上颚后,感觉到尧新雪身体本能地微微颤抖,于是变本加厉地加深,不断重复,津液与唇舌交缠。
亲吻其实是一场进食。
尧新雪的体温偏低,在宋燃犀的手下终于缓缓升高。
宋燃犀把他抱到床上,然后调高了空调,低着头继续吻他。
宋燃犀的手伸进尧新雪的衣服下摆,开始肆无忌惮地抚摸过他的小腹与肋骨。
那个尧新雪送给他的、刻着他名字的项链落在了尧新雪的胸口前,一半冰凉,一半有着两人的体温。
宋燃犀捞起尧新雪的一条腿让他搭上自己的腰,然后俯下身去。
他低头想要亲吻尧新雪时,尧新雪攥住了他的头发。
他的五指收紧,逼宋燃犀因为痛意不得不将头低得更下。这样由尧新雪主导,两人才交换了一个吻。
尧新雪低声道:“你是我的。”
宋燃犀在听到这句话时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缓缓地提起了自己的嘴角。
他的手扶着尧新雪的腰,然后愉快地重复:“我是你的。”
“所以只有我能决定你死在哪里。”尧新雪依然没有松手,他的眼尾有些红,嘴角挑起。
“是。”宋燃犀没忍住笑了。
他以为尧新雪还在想着那个老奶奶说的“血光之灾”,因此听到这句话心里是很柔软。
“不用怕。”宋燃犀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会离开你。”
等两人厮混后终于睡下,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尧新雪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看起来安静又乖顺,只有颈间和露出的一小节肩膀上的咬痕昭示着几个小时前他们干了什么。
尧新雪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他第一次梦回了孤儿院。
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孩子们被老师们带着特地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
老师告诉他们,有领养人来了,要表现得好一点。
孩子们排着队站成了两排,不时兴奋地交头接耳。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太好了!能离开这里!”
“谁会被带走,听说是个很有钱的人!”
“隔了这么久,终于又有领养人来了,上次23号走了之后居然到现在都没回来看看我们,我都教他怎么跟大人撒娇了!”
……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平日阴沉的面庞难得露出了欢喜的样子,谁都希望着自己是会被带走的那一个——去一个温暖的、充满了爱的家,而不是一直留在这个破烂的、寒冷的慈济孤儿院。
小小的尧新雪也站在了第一排,当门打开的时候,他侧过头先是看到了身材高大的男人,然后才是跟在他身后的瘦小的女人。
院长迟桉面无表情,却对身后的女人态度恭敬。
那个女人衣着简单,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身衣服的价格不菲。
她的气质温婉,容貌漂亮,眼睛却红肿得几近异常。
她微笑着,从左往右,依次和孩子们轻声地打着招呼。
女人最后站在了尧新雪的面前,眼睛里是能溢出水的怜惜。她伸出手,轻轻地用手背蹭着尧新雪的脸,说:“多漂亮的孩子啊。”
小小的尧新雪同样温柔地笑了,眼神充满了期待,仰着脸,微微笑着。
然而女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抿着唇,慢慢地走向了下一个孩子。
第74章
指针音乐被收购之后,黑羊的事基本由尧新雪全权安排,包括行程、场地、各人员的调配等等。
薛仰春对尧新雪的崇拜立刻升华成了彻彻底底的仰慕,她坚信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总之就是四个字:队长!!吓人!!
黑羊亚巡路上她没少录VLOG也没少开直播,十分钟的VLOG里有七分钟是叽叽喳喳大喊队长,你在哪!!刚开直播的那会就会有不少人嚷嚷着要看队长。
尧新雪正在拆几箱快递,薛仰春拿着相机大大咧咧地将镜头对准他,然后在注意到箱子上黑羊的LOGO之后又猛地把镜头一晃晃到别的地方去。
她自己则凑着个脑袋来看,小声嘀咕道:“这是啥呀,能拍吗?”
网友发出了狂嚎。
【不是,为啥不让看!!!】
【嘿嘿看到雪穿私服了,好帅好美。】
【雪拿裁纸刀的样子像温柔的杀人凶手,嘿嘿我要被杀!!】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小傻春一点都不知道我们能听见!】
薛仰春的直播间弹幕乱飞,偏偏没人在意,网友们就什么虎狼之词就都张嘴就来。
“是我们乐队的T恤,还有一些小周边。小橙的吉他琴颈不是坏了吗,我给他买了一把新的。”尧新雪看到她举着摄像机,也没在意,反而笑了笑说,“可以拍,顺便宣传一下。”
“什么!尧新橙有礼物!!他也太幸福了吧,我也要!!!”薛仰春仰天一长嚎,又开始原地撒娇。
“给你买了新的鼓棒,罗槐也有拨片。”尧新雪笑着拿出两个小型的快递。
薛仰春尖叫一声,然后把相机摆到了一边去拆自己的礼物了。
听着声音自娱自乐的网友们依然活跃。
【“顺便宣传一下”这句仿佛已经看见雪笑眯眯地拎着小春的脖子让小春过来录像了啊!这个物尽其用的队长!!】
【什么小周边我要我要要这个要这个!!】
【新雪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是对孩子一碗水端平的好妈妈呀!】
尧新雪接过了她的相机,因为第一次玩,所以其实并不清楚应该怎么使用。
尧新雪是个不怎么接触互联网的人,他生活的重心基本都在音乐和睡觉上,拿着相机,伸到了自己面前时,没想到就直接入镜了。
他的脸漂亮得无可挑剔,即使被无限放大,也依然找不到任何瑕疵,皮肤白得几近反光,长睫毛让那双狭长的眼睛更显妩媚。
尧新雪看到疯狂刷过的弹幕,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靠太近了,于是举高了一点,笑着说了声:“抱歉,我第一次玩。”
【我草,雪高清无P怼脸直拍谁懂我有多爽!!】
【哇咔咔早已在刚刚截了一百张照片,雪宝真的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好看啊!!】
【妈呀这个长睫毛这么完美的唇形和鼻梁是真实存在的吗!这种死亡角度都能拍得跟天使似的我真跪下了……】
【我本来是歌迷现在跪下当颜粉了,一不留神舌头舔上手机了啊啊啊!!】
【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低头一看原来是我的泪水和口水……】
【无敌了偏偏我们主唱不靠脸吃饭(骄傲挺胸.jpg)】
【拜托了新专什么的一定要端上来宝宝你们不可以只巡演!】
【到底谁抢到票了,所以三专啥时候出!!】
【抱歉……有什么东西蛇出来了……黑羊多播点这个这样我才能身心健康!】
【楼上……?】
……
弹幕刷得太快,尧新雪挑了几条回复:“三专已经在做了,有几首歌和我想象的样子有些出入,需要再琢磨一下,大概下半年才能发了,在亚巡最后的几场里会公开哦。”
“售票问题的话,在最后几个城市里我会尽量争取大一点的场地,到时候大家可不能不来哦。”他笑了,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唇微微挑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啊啊啊啊啊我买我买我买!!我一定不辜负组织期待!!】
【从现在开始我将训练自己的手速!!】
【又能看现场又能第一时间听三专这么幸福那真的非卖不可了!!!】
【谁敢不买??谁敢不买??】
薛仰春拆到了她的鼓棒,正欢呼着,看到同样在狂欢的弹幕,忍不住感慨:让尧新雪出镜,直播间的人气可涨得太快了。
薛仰春接过了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尧新雪。
尧新雪则从箱子里拿出一双黑色的手套,拆开那些周边一一展示。
“这是印有黑羊LOGO的T恤,LOGO是小春和小橙一起画的。”尧新雪拆出两件T恤,“有黑色,白色。”
【黑手套,好色……】
【跟手腕的白对比得太明显了,我的哈喇子又控制不住了!】
【喂喂我的注意力全在雪的手上了,虽然两件T恤很好看但是我的幻肢有点事。】
【我们黑羊!!!两个色都好好看我要买!!主播穿上看看呀主播。】
【对啊对啊主播穿上试试看嘛。】
尧新雪笑了,脾气很好地说:“那就换上看看吧,刚好这件的尺码合适。”
他拎着衣服走到了衣帽间,薛仰春适时地将镜头转了回来。
她拿着鼓棒示威地怼向镜头,眉毛一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看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一直播间不能封,二我们队长可不能随便给你们看他赤果的上半身!我来守护我们队长!!!”
【没有呀没有呀我们只是看看衣服穿上是什么效果(抹抹口水.jpg)】
【又被你看穿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躲不用藏!】
【我都准备好录屏了(大哭.jpg)我还以为天真的小雪真的会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换呢!】
“你们想都别想!”薛仰春哼一声。
“想什么?”尧新雪换了件黑色的T恤,用手里的发圈将长发绑了起来。
【想你了宝宝。】
【你们中间有两个人很漂亮,姐姐妹妹呀。】
【好好看我立刻种草了三二一上链接!】
“这是穿上的效果,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后续关注我们的官网。”尧新雪公事公办,对夸他的一概视而不见,继续去拿箱子里的周边。
“这是乐队成员的玩偶,有28、30和43CM的,”尧新雪拎起一只蓝色的玩偶,举高亮在镜头前,“嗯,还挺沉的。”
他将几个成员的玩偶在后面的桌子上排成了一排,手指依次指着:“橙、槐、春、我。”
【中译中:弟弟,朋友,妹妹,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我全都要!】
【哎哟豆豆眼好萌!感觉一口一个!】
“然后这些是挂件、小卡……”尧新雪拿着挂件,将自己的手掌挡在后面,让镜头对焦在挂件上。
【手指好长……感觉香香?!】
【怎么感觉连手套的褶皱都是色的,我疯了吗?】
【好萌的小挂件,闭眼入!!】
就这样,网友各顾各的,尧新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回复评论,这次的周边展示终于结束了。
尧新雪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像是不那么擅长面对这么直白的言论,于是看着弹幕的眼神都有些无奈。
然而他的眼睛总是有着含情般的温柔,因此弹幕看着更是有些控制不住。
【宝宝转过去,有点疼是正常的。】
【就是因为他这样看着我所以我才这么快的。】
【?你这样我真的要犯罪了。】
【宝宝你再看我一眼,马上了马上了。】
【宝宝你要被吓哭了吗到我怀里来,他们都是坏人。】
【嘿嘿小雪的眼泪……我舔。】
……
尧新雪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一手盖住摄像头,然后将飞快刷过的弹幕转向薛仰春看不到的方向,又转头问一脸看戏中的薛仰春:“你平时直播他们都这样吗?”
“额,其实,怎么说呢……”薛仰春眼神飘忽,她想说其实只有尧新雪出现这群网友才会这么放肆,但是看着尧新雪这副隐隐有些担心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含混地说,“也没有吧!”
“反正队长你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薛仰春用坚定的眼神大喊道。
“那你以后不要直播了,少上网多打鼓。”尧新雪低声说。
薛仰春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但是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涨红了脸,尴尬地咳了两声。
只有网友们在寂静地疯狂。
【?????】
【????????】
【妈妈不要抛弃我。】
【妈妈我错了下次还来。】
【我笑喷了少上网多打鼓。】
【事业批好文明,队长好文明。】
【原来雪平时真的一点不上网啊我们这种言论在他围脖评论区还少吗!(对手指.jpg)】
……
尧新雪也没在乎他们听没听到,只是依然保持着微笑,把镜头掰回来之后,用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再见:“那今天就这样吧,谢谢大家,后续想要了解的可以去我们的官网看。”
他瞥了眼旁边心虚的薛仰春,然后继续对着镜头继续叮嘱:“对我可以说这些,但是不可以对小春说,不能带坏她,她还是个小孩。”
【我知道了一直只对你说。】
【好的宝宝,小春妹妹由我来守护,你由我来***】
【真的吗那我演都不演了,雪雪我要***你】
……
尧新雪果断地关掉了直播,然后把手机还给了薛仰春,顺便弹了下薛仰春的脑门。
同一时刻,尧新雪直播的消息迅速地登上了热搜。
在前五都是尧新雪的话题之后,第六条同样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宋燃犀第三次提名戛纳影帝#。
第75章
从《错轨》杀青之后,许弋喝得满头大汗,按着宋燃犀的肩苦大深仇地望着宋燃犀时,宋燃犀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有屁快放。”宋燃犀挑起眉。
“我许弋,拍电影就是为了拿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许弋大着舌头说,他醉醺醺地一指宋燃犀,“当初我一穷二白,开着叮当车去巴黎,你说我是疯子,你没拿到最佳男主角。这次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就是。”
宋燃犀其实也有些醉了,他看着许弋痞里痞气地一笑:“你喜欢说大话。”然后他拿起旁边的酒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我信你。”
两人从《罪爱》拍摄开始就是死党。
宋燃犀对朋友向来阔绰,哪怕自己当初也没比许弋多半个子,都能把全部积蓄掏出来给许弋拍电影,给许弋当路费——这其中三分是他重情重义,不想看着许弋这种疯癫艺术家死在半路,七分是他骨子里也是个爱幻想、渴望成功的人,其实真的希望许弋说的能够实现。
演员演员,归根到底就是拿作品说话,他就是想要堂堂正正地告诉全世界——宋燃犀并不是离了宋家就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他只要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许弋脑门一拍,快门一踩,就说我要去巴黎,我要去戛纳。
彼时宋燃犀过过穷得一天只能吃一碗泡面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再朝着全世界嚷嚷这样的傻话。然而他房间里堆得比山高的二手碟片与画满笔记的剧本都指向一个事实——他还没有低头,他就是要重回戛纳。
因此当宋燃犀看完《错轨》剪辑完的版本后,当全体工作人员都在影院灯光逐渐亮起时鼓掌,甚至有的人在潸然泪下时,他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也许这次能行。
宋氏集团的成功与拉段一宿下马不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成就感,只有看着台下的观众们为电影的情节流泪,他才能感觉到痛快——任何人都同理,乐队也希望乐迷能为他们的歌痛哭流涕。
《罪爱》拿下了当年戛纳的最佳导演、最佳编剧与最佳摄影,两位主角却遗憾错过了最佳演员,终究是宋燃犀的心病。
《错轨》是他铆足了劲的作品,终于当许弋第一百零八次提到,这次会拿最佳男演员的时候,宋燃犀说:“好。”
提名在意料之内,国内的媒体争相报道起了这个电影界一年一届的盛大节日。
有关于宋燃犀的评价更是各有各的花。
【第三次了,宋燃犀这次还会陪跑吗?】
【我真信他是真想演戏了而不是炒作了,这哥们平时都不咋在奢侈品或者注水的红毯上露面的。】
【不管能不能拿到,第一次拿下了最佳男主角,第二次提名,第三次提名,年纪轻轻走三次戛纳红毯已经够牛逼了,这是我几辈子达不到的成就啊!】
【这次华语影坛只有许弋这一部电影得到了提名,欧美提名的那几位都是巨佬啊,他们的作品质量有多牛我就不说了吧,我真不看好宋燃犀能拿奖。】
……
应怜不敢看最终的结果,于是把家属的邀请函让给了宋洲,宋洲的病早已调理好得差不多,面上的喜悦虽然不显,但依然接了过来。
自从宋燃犀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宋氏集团,又成功收购了指针音乐之后,宋洲就已经彻底放宋燃犀爱干啥干啥了,虽然没有问为什么突然要做出“收购指针音乐”这种事,但用脚想也能想到不就是为了那个宋燃犀可以一脚踹烂柜门的“非他不可”的男人。
男人。
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宋洲年纪大了,想象不出来,但也实在不愿意再管儿子,于是假装慈祥地说:“你要不要带你那位去啊,生日宴我们都没看到他。是不是你讨不到他欢心?连这种场合他都不愿意陪你出席。”
差点没把自己儿子是废物说出来了。
宋燃犀听了气急败坏,刚想揪过那封邀请函结果被宋洲不动声色地按得死死的:“那您倒是给我啊,邀请函就这么一封。”
“啧。”宋洲刚想松手,就看到宋燃犀挫败地摆了摆手,听到他哀叹一声。
“他忙着呢,不过回国之后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宋燃犀看了眼手机,然后心满意足地说。
“好啊,那我也准备点礼物。”宋洲点点头。
半个月之后,戛纳电影节正式开幕。
这举世的盛会,所有人都将摄像机对准了红毯。
受邀前往的均是扬名世界的顶流明星,宋燃犀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跨下了车。
他的这一身西装极其低调,设计的亮点在于西装外套的前面两侧裁剪有如燕尾,如同随时准备振翅而飞的海燕。
他身上仅有一件饰品,那就是那条刻有他名字的土星项链。
三年前宋燃犀穿着东拼西凑出来的一套礼服来到这里,被扒出来全是盗版的牌子,在菜市场卖不过一百,外国媒体嘲讽了宋燃犀整整一年,就连国内也多有谩骂——丢脸丢到国外去了。
如今他身着顶级品牌的定制,英俊的眉眼有着无法掩饰的挑衅意味,单手插在兜里时散漫地一笑。
长达百米的红毯,宋燃犀每一步都走得步履坚定。
疯狂的闪光灯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却连眼睛都不眨。
有人高喊着“宋!”“宋!”,宋燃犀却只在那荣耀殿堂前的第一级台阶回了头——咔嚓、咔嚓,漫天的细雪恰恰在这一秒飞落下来,他回头看向了远处的某个方向,然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上一次他来到这里,没有获奖,但站在这里时,也是就这样远远地看了一眼,仿佛在给谁致意。
在那时没几个人恭喜他,没几个人期待他获奖,可宋燃犀的背依然挺得很直,依然眉眼桀骜。
《错轨》的主要班底合影之后,一起走进了场地之内。
今晚将公布最终的结果,这电影人最高级别的奖项——最终到底会花落谁家?
宋洲很紧张,说实话,他比知道宋氏出事时还紧张——他比宋燃犀更加在乎这份荣耀,他知道自己儿子为了来到这里,为了这个奖项付出了多少。
然而宋燃犀只是和许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仿佛什么都不那么重要。
宋洲感觉自己的心脏病都要复发了,忙从衣袋里拿出了片药含下。
“您老别紧张,我心里有数。”宋燃犀勾了勾嘴角。
“你心里有什么数?我看你其实也没多在乎。”宋洲哼哼。
“我知道这次能拿。”宋燃犀懒洋洋地说。
“如果不能呢?你小子别太自信。”宋洲有些焦虑,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怕宋燃犀期待拉得太高到最后又很失望。
“这次不能,那就下次,下次不行,那就下下次,总之五年之内我一定会拿下最佳男演员。”宋燃犀笑了下。
他的语气难掩轻狂,宋洲听了也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每一个奖项公开最终人选,观众的欢呼声都有如一击重重的鼓音。
砰。
砰。
砰。
每一击都重重地砸在宋燃犀的心脏上,看过这样多人的成功,很难不幻想自己也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他在这过程里,只紧紧地盯着颁奖人,很快也就把之前的故作轻松全都抛掉了。
“我们总听着一句话,'电影是造梦的艺术'。我和这位演员的导演是好朋友,我们曾经喝酒喝到天亮,在这期间我也听说了关于这位演员的故事。听说在拍一场水下的戏时,因为一些失误,刀刃从他手指的间隙生生落下,划出了从指尖到手背上的、长达8厘米的伤口。”
“血漫在了蓝色的水中,直到最后导演喊卡,他回到岸上血流不止,我们才知道他受了伤。没有人注意到他所表现的是真实的疼痛还是表演出来的,只是在那一刻,连同与他共同演戏的演员也没有注意到他真的受伤了,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全然沉浸在了他无与伦比的表演里。”
“在那一刻,真实与幻梦的界限就已经模糊不清了。我们被带到了这一场巨大而瑰丽的梦境里。我们当然并不是在鼓励这种方式……毕竟,真的想想就感觉到痛。”颁奖人耸了耸肩,他风趣的表情将现场的人都逗笑。
只有宋燃犀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也在笑,却又难以控制地用手去抹自己眼角的泪。
“他的眼睛总是能传达出角色的感情,甚至可以细腻到表情、语气,他以这样极其克制的方式来展示那无数复杂的感情。他还这样年轻,想必会是这里的常客吧。”
“让我们恭喜这位戛纳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宋燃犀。”
当那三个字落下,排山倒海的掌声蜂拥而来,无数摄影机发出了疯狂的快门声。
宋燃犀在全世界的注视下拥抱住了宋洲,然后又用力地和许弋击了一个掌,准备走上颁奖台。
他的嘴角完全控制不住,乃至走下楼梯时踉跄了一下。
观众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在那一天,宋燃犀成为了戛纳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他的笑容是这样灿烂,仿佛在那一刻真的成为了世界之王。
在谢过父母与导演之后,宋燃犀的最后一句颁奖词献给了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他高举着金色的奖杯笑着说:“这个奖项的获得,以及我在这一刻所感受到的全部快乐与幸福,全部归功于我的爱人。我希望能将这一切都献给你。谢谢。”
他最后没有念出爱人的姓名,只是用嘴型念出了:尧新雪。
第76章
“你看了吗?我拿奖了。”宋燃犀戴着蓝牙耳机,握着方向盘,扬起的嘴角没有放下过。
宋洲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自己儿子的表情,更是坚定了这小子已彻彻底底地坠入爱河了这个结论。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宋燃犀的眉毛一扬:“我开车来找你。”
“嗯,今晚就到,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宋燃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愉快地动了一下。
等电话挂断之后,宋燃犀才注意到自己的爹一脸看戏的表情。
从尧新雪说出“你是我的”这一句话开始,他们的关系似乎就有了某种变化。宋燃犀找尧新雪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理所当然。
就像给宠物起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要对它负责了。
宋燃犀感到满心的快乐,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飞到尧新雪的身边。
他瞥了宋洲一眼,宋洲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后排,旁边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宋燃犀也不在意宋洲八卦的眼神,镇定自若地打开了车的音响,放了黑羊的歌,边悠闲地问:“您给他买了什么礼物?”
“你妈妈挑的一款表。”宋洲说。
应怜和他精心挑选了整整两天,希望能为儿子赢得一点好感。
宋洲还在表下面封了一个大红包,毕竟是见儿媳,仪式感还是很到位的。
父子俩的关系从来没有这样融洽过,也许是因为大病一场,也许是因为看到宋燃犀如今已经成就斐然,宋洲的态度温和不少。
宋洲早年一穷二白,之所以能有宋氏现在的地位都是靠自己拼来的,他熬了无数个夜,废了无数个策划案,最后用酒瓶子堆起来的一个宋氏集团。
他始终被人诟病为凤凰男的原因是爱上了清贵家族出身的应怜。即使宋洲在创业之路上不取应家一分一毫,娶到应怜就注定了他要被外界挂这个骂名一辈子。
他白手起家,所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因此宋洲对宋燃犀的教育也极为苛刻。当初宋燃犀闹着要演戏就断了他的全部生活费,父子俩一度闹得很僵。
如今却能坐在同一辆车上时不时地说笑。
宋燃犀在那一秒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宋燃犀真是一个幸运、幸福的家伙啊,吃了这么多苦,熬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取得了人生中最渴望得到的成就。然后,他将带着这份举世的荣誉,骄傲地挺着胸膛,带着自己的父亲去见喜欢的人。
宋燃犀在那一刻奇妙地共情了千年前那些得胜归来的将军,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毫不犹豫地踩着油门不断加速。
啊,尧新雪,尧新雪。
真想见到他,拥抱他,告诉他这终于来到的一切。
他们这两头狐狸从三年前就开始相互依偎,在窄小的浴室里交颈而吻,听着彼此有力的心跳,默许着必需成功的誓言。他们伤痕累累,苦苦等待了三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他们受到过无数的冷眼与嘲讽,最后终于踉跄着爬到了山顶。
眼前的高速公路在不断地往前延伸,辽阔的平原与呼啸的风,璀璨的阳光与干燥的空气,一切都这样声势浩大,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迎接着这位年轻的胜利者,他带着满腔的喜悦与幸福不断地往前冲着,如同一匹快乐的小马。
砰————!
可眼前色彩斑斓绚烂的一切景色如同玻璃一瞬间被暴力震碎,气温一瞬间仿佛被猛地扭曲拔高,价值八位数的宾利如同孩童手里捏着的玩具被轻易地捏瘪,巨大的冲击力让宋燃犀猛地撞向了安全气囊,轰鸣声有如千万根针倾轧过他的耳膜。
他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在天旋地转间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牢牢地握着方向盘。仿佛听到了骨骼折断的声音,脏器在体内强行错位,喉咙本能地感到作呕,宋燃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呼吸颤抖,滚烫的血淌满了他的双手。
宋燃犀在那一秒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的头颅重重地砸落,撕裂般的疼痛从他的左眼与脸部传来。
他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已扭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整辆车翻转过来压在他的身上。
宋燃犀拼命地睁开眼,即使四肢百骸都传来有如截断、灼烧般的痛感,惊人的意志力却依然让他没有就这样昏迷过去。
他的喉咙发出了可怕的声音,那双被就在昨日仍然被称为细腻传神的眼睛如今右眼因为淌满了血只能紧闭,左眼球恐怖地凸起,不断地流下泪水。
宋燃犀紧紧地注视着宋洲的方向,忍着剧烈的疼痛想要爬向宋洲。
可是宋洲已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如同一条死去的狗,头颅折到了一个扭曲的角度。
“啊……啊……”
宋燃犀疯狂地“啊”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泪水不断地滑落过他的脸颊。
他注视着宋洲,如同彻头彻尾的疯子不断地嚎哭。
火开始从车尾燃烧过来。
炙热的火苗燃烧着他那精美的礼服,焚烧着他的皮肤,宋燃犀的身体神经质般不断地抽搐着,恐怖的大火仿佛一条长鞭反复鞭挞着他。
火焰燎上他的脖颈,燎上他那英俊的脸,痛苦与绝望如同一头巨大的怪物,将宋燃犀猛地吞食入腹。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这场酷刑仿佛永无止尽,可怖的痛苦几乎让宋燃犀咬碎自己的牙齿。
越是痛,他越是清醒。
他闻到血的味道,他闻到自己的皮肉被灼烧时发出的气味,他闻到柏油马路,他闻到车油,闻到车座皮革。
持续的警告声在他的耳侧鸣叫,宋燃犀开始失去触觉和视觉。
他在心里疯狂地惨叫着,尧新雪,尧新雪。
仿佛这三个字能带给他无限的勇气。
可是宋燃犀太痛了,他在撕心裂肺的痛意里、在无限的绝望与黑暗里得不到一丝回应。
宋燃犀几乎要在这样的痛楚里生出可怕的怨恨来,风刮过来,火肆无忌惮地如同车轮滚碾过来,他每呼吸一次,就要绝望地、恐惧地、丑陋地恳求着念一次这个名字。
尧新雪。
尧新雪。
救救我。救救我。
他终于在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11月1日,302国道发生了一场举世震惊的车祸。
救护车闪着□□飞速开往事发现场,无数媒体蜂拥而至,举着相机争相拍下眼前的一幕。
宋洲的尸体被覆上白布,宋燃犀则半身严重烧伤,被抬上了直升飞机,生死未卜。
无数摄影机前,媒体严肃地报道:“监控显示,一辆货车突然从旁边车道开出,直接撞向了宋燃犀所开的车辆,车后座的宋洲当场死亡,宋燃犀身受重伤。司机疑似疲劳驾驶,后续……”
无数人坐在电视机前,心脏高高悬起,他们在感到惊心动魄的同时也开始对宋燃犀跌宕的命运感到扼腕叹息。
命运似乎对他过于残忍,在赐予他一些之后又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全部夺走。
他得到了一切,然后又失去了一切。
镜头之后,无数双脚踩在了那渗着血迹的马路上。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有一枚闪着光的戒指。
它被无数双鞋碾在地上,原本精美的戒圈变得肮脏发黑,上面刻着四个字母:Snow。
第77章
“CPR开始,1,2,3,4……”
“血氧88%,呼吸每分35次……”
“喉管插好了,EtCO2confirmed!”
“他的心脏有过开刀史,暂停所有输液!除颤仪准备!”
……
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发出了连续的警告,惨败的灯光下,医生的手套沾满了药液与血,无菌纱布盖过焦黑的创面,覆盖过他鲜红的肌肉肌理,呼吸面罩下,他那几近微弱的呼吸只轻轻地呼出些许白雾。
宋燃犀的意识模糊,他仿佛整个人都被沉在了深海里。
在无止尽的冰冷、疼痛与黑暗里,这种感觉竟然与童年时代微妙地重合。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很小的时候,他因为家族遗传的心脏病问题,身体赢弱。宋燃犀几乎跑不得,受不得一点凉。
应怜和宋洲几乎把他当成了瓷娃娃,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在所有人的保护和注视之下有惊无险地活到了六岁,然而死神仍然没有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换季与暴雨夜会让他痛不欲生,会引发一系列并发症。家里的佣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这些人总在背地里说:“小少爷快死了,这么小的孩子,多可怜啊。”
有一天,小小的宋燃犀晕倒在了花园里,然后开始了长达五天的高烧不退。发烧让他的意识模糊,只能听到应怜的哭声,那时他用尾指轻轻地勾着应怜的手,沙哑地、笨拙地安慰道:“妈妈,不要哭。”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了,所有人都以为死亡的阴霾将笼罩在这个如此幸福,条件如此优越的家庭上。
那一周风雨如晦,可就像雨后的彩虹一样,奇迹居然真的降临在了宋燃犀身上。
八天之后,宋燃犀的体温终于降下,甚至一直以来因为心脏问题牵动的并发症都在逐渐好转。
他对此没有任何记忆,只是心口的位置多了一条缝合的疤痕。
宋燃犀因为母亲的眼泪跨过了六岁的那场大劫。
之后每年的六月七日,应怜都会带着他去佛堂拜谢。
随着长大,宋燃犀因为备受宠爱越发嚣张跋扈。他梦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加州,那时他十三岁,在海边冲浪。
一个名不经传的导演对他发出了邀请——为什么你不来试试电影呢?
宋燃犀从水里冒出来,像小狗一样甩了甩,眼睛湿漉漉的:“好啊。”
彼时宋燃犀骄傲得不可一世,傲慢的同时不失教养。在精明商人宋洲的培养下,他同样能力出众,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这个天之骄子竟然迷恋上了表演。
他在那年拿下了戛纳的最佳男演员,这在之后也成为了他的心心念念。
宋洲对他的演员梦持反对态度,应怜认为演戏对他的身体负荷很大。
十八岁,宋燃犀离家出走了。
他梦到了租房,二手碟片与霉得发黑的墙。他梦到扒手,骂骂咧咧的房东与臭水沟。他梦到漏水的天花板,垃圾场与第九十封拒信。
最后的最后,宋燃犀梦到了尧新雪。
在肮脏窄小、散发着臭味的出租屋里,尧新雪出现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一刻。
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全部都化成了一条白灼灼的一条窄路,一条苦路。
然后宋燃犀在这条道路的尽头,看到了尧新雪。
如同初见那样,尧新雪干净而美好。
朦胧的月光如同一层薄雾笼在他的身上,宋燃犀几近虔诚地吻着尧新雪的长发,吻着尧新雪的嘴唇,听着他说:“你是我的。”
尧新雪那温柔美好的笑容与笃定的语气都让宋燃犀感到恍如昨日,他总是在想,世界上一定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了。
尧新雪那如瀑的长发垂落下水面,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水中那轮皎洁无瑕的月亮轻轻地荡碎了。
长达九个小时的抢救,医生们终于将宋燃犀从死神的镰刀下抢了回来。
他的右半张脸几近毁容,半边的头颅都被裹上了纱布。因为身体重度烧伤,他的身上也缠满了绷带。
五天之后,宋燃犀终于醒了过来。
他注视着母亲应怜红肿的眼睛,说不了任何话。
他知道父亲宋洲已经死了,这是他亲眼看到的。
应怜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小犀,你醒了,太好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很快就都会好起来的。”她努力地擦着自己眼角的眼泪,像仅仅只是在安慰自己。仅仅是几天之内,她就老了很多,仿佛整个人都瘪了下去,不再光鲜亮丽。
这个自小就被宠爱着长大的女人面临着丈夫死去、儿子毁容,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了。
“我去叫医生来,妈妈会陪着你的。”应怜轻声说,她慢慢地走出病房,无神的双眼饱含着痛苦与悔恨。
宋燃犀只听到她走到门口时那啜泣般的声音:“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听着应怜这样自责的话,宋燃犀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睛又一次流下了泪水。
一个月后,宋燃犀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他转出了重症病房,应怜也早已经瘦了一大圈,已经因为过度伤心和疲惫晕倒了好几次。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母子终日对望,却对彼此的痛苦都束手无措。
“妈,回去休息吧。”宋燃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而难听,与之前判若两人。
应怜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又捂着脸哭,她的眼泪快要流干了。应怜又在他身边坐了很久,努力地讲了好些其他小事,这才走了出去。
她已经太久没有休息过了,接二连三的事压在她身上,她却又不想让宋燃犀担心。
应怜在走进电梯时,几乎要昏晕过去,却有一只手及时地从旁边伸出拉住了她。
“女士,请小心。”那个人说。
应怜抬起头,却只觉得这个人的面容熟悉,然而对方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她有些失魂落魄,后知后觉着自己的唐突,于是低下了头,勉力扶着旁边的扶手,轻声说:“谢谢您。”
两人擦肩而过,当电梯门关闭,尧新雪才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应怜的方向一眼。
他没有犹豫,就拉开了病房的门,与宋燃犀对视。
尧新雪的眼神平静,他看着宋燃犀,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见到尧新雪的那一秒,宋燃犀先是怔愣,然后他的瞳孔开始颤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一天大火焚烧四肢折断头颅震荡的痛苦。他努力地偏过脸,不去看尧新雪。
宋燃犀将自己烧伤的另一半脸侧到另一边,不愿意让尧新雪看见。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丑,他不是那个“宋燃犀”了,他一无所有了。
英俊的外表,辉煌的前程,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变了。
他甚至在那一秒恨起了尧新雪,宋燃犀说的字句都不完整,眼泪却一瞬间夺眶而出:“我不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他又重复了一次,那仅剩的一只完好的手在痉挛,痛意依旧如同疯狗撕咬着他。
“滚……滚出去。”他在哭,声音沙哑。
这是宋燃犀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刻,尧新雪在这里多呆一秒,他就越是感到绝望和痛苦。他在应怜和其他医护人员面前都没有哭,只是因为尧新雪的出现,却再也止不住泪水。
尧新雪,不要看他,不要看着他。
宋燃犀在心里疯狂地恳求着,他感到自卑、难堪、痛苦、愧疚、不甘和怨恨,最后这复杂的一切情感都交织成了卑微的乞求。
可尧新雪望着他的眼神是这样怜悯。
尧新雪伸出一只手,极轻地扶过宋燃犀左侧完好的脸,小心翼翼地吻过他的嘴角。
“宋燃犀,宋燃犀。”尧新雪安抚道,他嗅到宋燃犀身上药水的味道。
就着这个姿势,尧新雪半抱住宋燃犀,仿佛他这副可怕的样子无关紧要。
“因为……因为想见你,所以我……我开上了那条公路……”宋燃犀闻到过去这一个月里魂牵梦萦的香根草气息,他贴着尧新雪的耳际,几近哽咽。
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我不会开上这条公路。
如果没有开上这条公路,我就不会发生这场可怕的车祸,父亲不会死,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你那时候不来救我?
“我不想见你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因为我,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宋燃犀的眼泪浸湿了尧新雪的肩膀,他如今浑身缠着绷带,毫无力气,只能半靠在尧新雪的身上,每说一个字,嘴角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我们完了,我们结束了。”宋燃犀说出这句话时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说,“我不能原谅,我不能原谅……”
我不能原谅——至今依然爱着你、至今依然为能看见你而欣喜若狂的自己。
宋燃犀浑身痉挛,他意图推开尧新雪,可是他连举起手的本事都没有。
尧新雪依然牢牢地抱着他,如同过去无数次牢牢地扣住他的脖子一样。
他温柔的眼神变得冷漠,只是命令般重复了一次那句话:“宋燃犀,你是我的。”
如同兽类捕猎时会咬断猎物的脖子,尧新雪居然俯下身,残忍地、毫不犹豫地咬上了宋燃犀仅剩的完好的皮肤。
他的眼底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被触怒意味。
仿佛无法忍受着某些东西失去控制般,尧新雪感到了被背叛,他握着宋燃犀的手掌在那一秒猛地收紧。
宋燃犀望着他,流下一行眼泪。
“我查过那个司机的背景,确实是疲劳驾驶,这是一场意外。”尧新雪轻声说,“你在迁怒我。”
就是这样,一场意外而已。
宋燃犀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命运的枪口,甚至没有任何阴谋。
多残忍,多平淡。
宋燃犀未被纱布遮盖的那只眼睛注视着尧新雪。
与温柔漂亮的外表截然相反的尧新雪啊,其实内地是无止尽的虚伪、强欲、自私、无情与狡猾。
他是一个美丽的、半真半假的谎言。
尧新雪在这一刻终于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高掌控欲、对他人冷漠的真实模样:“我需要你。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你属于我。”
不是作为爱人,甚至不是作为情人。
而是作为一件所属品。
如同他的乐队势必要在他的手中走向顶端,这个梦想的实现必定会是他尧新雪的囊中之物,宋燃犀也势必要完完整整、从身到心属于尧新雪。
那时候,宋燃犀甚至以为这是一句情话,甚至为能拥有这句话深深骄傲着。
宋燃犀心里的那轮月亮终于彻彻底底地破碎了,他在这一刻迟缓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尧新雪的心里或许能与理想划上等号。
他终于知道自己成为了尧新雪心里特别的那一个,却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尧新雪的爱人。
尧新雪永远不会爱上他,只是要永远占有他。
在想通了这一刻后,宋燃犀第一次露出了可怜又丑陋的笑容,泪水淌过他半张崎岖不平的脸,半张英俊如初的脸。
他说:“不。”
第78章
应怜是被宠着长大的,父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丈夫与儿子也从来都百分百支持她,放眼望去她这五十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
她以为自己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是幼子即将病死。
可十九年后,最爱她的人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令她骄傲的儿子毁容。
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操办宋洲的后事时,她彻底崩溃了,温婉的面容变得苍老,优雅的体态变得佝偻,从一个漂亮的贵妇变成了颓丧的中年妇女。
她现在每日都会去宋洲的新坟前放一束花,然后再驱车赶往医院。
在即将走进电梯之前,她的心却慢慢地揪起——今天是宋燃犀脸上拆纱布的日子。
她知道演戏于宋燃犀而言,甚至可以排在生命之前。而容貌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重要性可想而知。
医生已经告诉过应怜,宋燃犀的脸不可能再百分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他需要植皮,需要缝针,即使到最后恢复良好,那右侧脸依然会是坑坑洼洼的。
应怜仅仅只是想象着告诉宋燃犀这件事,就又忍不住眼圈一红。
她一推开房门,宋燃犀就睁开了眼睛,如同某种很警觉的动物。
“是不是睡不好?”应怜关切地问,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宋燃犀的身边。
“嗯,总是做噩梦。”宋燃犀慢慢地回答道。
应怜低下了头,说:“那我跟医生说一下,不能总是休息不好。”
母子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都心照不宣地避免了提起车祸、宋洲、公路这样的字眼。
甚至连“好看”,应怜都不敢说,生怕宋燃犀听到了会联想起自己的脸。
医生走进来时,向室内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宋燃犀的表情很平静,很顺从。
他每天都要更换两次身上的绷带,注视着自己的体无完肤。他甚至还不能站起来,只能如同一个废人一样任人摆布。
一圈一圈绷带落下,宋燃犀能感觉到自己脸部传来的痒意。
在看到他的面容时,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应怜努力不转过去,努力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只有宋燃犀,平静得不像当事人。
他并不歇斯底里,只是很安静,很安静。
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他那点自尊心,早已在过去这一个月里被磨得一点不剩——早在尧新雪看到他的那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候尧新雪是怎么看他的?怜悯?同情?
竟然让宋燃犀连头都不敢抬,他在那个瞬间怯懦、软弱得与过去判若两人。
宋燃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他微微地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保持了静默。
对于他的脸,对于他的身体,全国乃至全世界赫赫有名的专家与学者多次开会讨论过后依然毫无结果,宋燃犀只有植皮这一条路,但即使是这样,他的容貌也必定不能恢复如初。
应怜推着轮椅,带着他去到了楼下的花园,轻声地和他说起近日的趣事。
这是宋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众多名贵的品种被移植在这里,精心养护着。
蝴蝶飞舞在花丛之间,两人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花园的尽头。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转角跑了出来,他欢笑着追逐蝴蝶,如同一只快乐的猫。
他以为附近没人,结果刚拐个弯,就几乎扑到了宋燃犀的身上。宋燃犀吃痛得闷哼一声,他浑身的伤,烧伤增生的疤痕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到他的右脸。
应怜被吓了一跳,忙扶起那个孩子。
小孩仓促站起来想要道歉,却因为看到宋燃犀那可怖的右半张脸被吓了一跳,他忙踉跄地连连后退,尖叫大喊道:“怪物!”
应怜的脸色一变,宋燃犀却只自嘲地微微一挑嘴角。
应怜正准备开口,就有一个男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小西,不要乱跑。”
宋燃犀和应怜都在那一刻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浑然不觉,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他也听到了男孩的话,对着宋燃犀马上拘谨地道歉:“抱歉,我儿子不懂事,童言无忌,希望您谅解。”
宋燃犀感到喉咙艰涩,他淡淡地说:“没事。”
这个年轻的父亲礼貌地鞠躬:“祝您早日康复。”
他把自己的孩子抱了起来,将男孩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男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直到他们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应怜才偷偷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眼泪,柔声说:“我们也回去吧。”
“好。”宋燃犀垂下眼。
应怜轻轻一推,轮椅便慢慢地在小径上滚动。宋燃犀变得这样轻,轻得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推着宋燃犀沿着那条路走,只听到宋燃犀那变调的、沙哑又难听的声音:“妈,对不起。”
应怜的眼泪因为这句话终于落了下来,滴在了那双握着轮椅的手上,静默了好几秒之后,她低声回应道:“不是你的错,小犀,你不需要道歉的。”
……
黑羊乐队的亚巡在今天迎来了结束,乐手们稳定的发挥加上新专辑的表演让全场都沸腾了起来。
新专辑名叫《无罪推定》,尧新雪将爵士与摇滚结合在了一起,并且为了打开海外市场,出了英文版与中文版。
他英文的咬字是这样性感,仿若带着笑意的尾音勾人,专辑第一次的现场演绎就已经堪称完美。
专辑一经发出,就获得了空前的成功,黑羊乐队的官博发出消息后的十分钟内就拥有了高达八万的转发,专辑也迅速地斩获了各大音乐平台榜单上的第一名。
亚巡结束,黑羊乐队的名字已经家喻户晓,新专辑英文版的出现更是将黑羊乐队的知名度在世界上再拉高一个档次。
所有人都在庆祝着这场巡演漂亮的收尾,薛仰春又一次喝得不省人事,被尧新橙背了回去。
他给薛仰春锁好了酒店的房门后,回到了二楼的餐厅,没看到尧新雪,就准备去洗手间先洗一下手。
尧新橙拧开水龙头,像尧新雪那样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自己的手——这是尧新雪对他从小到大的要求,如果要做乐队的贝斯手,就好好保护自己的双手。
尧新橙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闪烁。
他当然知道了宋燃犀出车祸的事情,这条新闻在过去一个月里早已经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根据那几张照片就已经可以看出宋燃犀在这车祸里有多惨烈——没死完全可以说是宋燃犀命硬。
尧新橙能感觉到尧新雪某一天回来之后心情不好,只需要查一下监控就知道,尧新雪去了宋氏的私人医院。
尧新橙放在水龙头上的手猛地收紧,妒火几乎激得他要失去理智。
他用冷水泼了好几次自己的脸,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洗手间尽头有着暧昧的声响。
水声,略重的呼吸声以及毫不掩饰的愉悦……
尧新橙的身体一僵。
顿了好几秒之后,他就往尽头走去。
跳闸了。
灯全部都灭掉了,但是尧新橙依然稳稳地站在了最后一间的门前。
他敲了敲门,然后低声道:“哥哥。”
门很快就开了,尧新橙看到尧新雪姿势散漫地坐在马桶上,左耳夹着蓝色的长发,黑暗中唇链闪着银光。
空气弥漫着酒精、香根草与白茶的味道,尧新橙却仍然能看清尧新雪挑起的嘴角与微微眯起的眼睛。
尧新橙将手背到身后,不动声色地将门反锁。
尧新雪的上半身依然穿着那身表演服,繁琐的、漂亮的金属配饰碰到身后的水箱,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块红色的、状似眼睛的石头落在他胸前的一小片皮肤上,尧新橙刚想开口,尧新雪就轻声道:“嘘,别说话。”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腰上那条碍事的皮带再次松了松,最后缓慢地抽出来,扔到了地上。
“过来帮我。”尧新雪说,他拉过尧新橙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尧新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尧新雪牵着,他迟缓地想着尧新雪的手好烫,却摸到了比尧新雪的手更烫的东西。
尧新雪闷哼一声,愉悦的声音让尧新橙忍不住眉心一跳。
尧新雪稍微张开了腿,仿佛条件反射似的挺了挺腰。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尧新橙的眼睛,一只手引导着尧新橙应该怎么收紧指圈,应该怎么上下滑动。
尧新雪的呼吸加重,望着黑暗中尧新橙的轮廓轻笑道:“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东西。”
“因为,你是不同的。我想要你,我遇到过成千上万的人,只有你一个让我忘记了……”尧新雪笑了,他的小腹在一瞬间紧绷,尧新橙能感觉到他被刺激得手指颤抖。
“……”
有东西沿着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流过,尧新雪将脑袋抵上了尧新橙的胸口,身体依然愉快得震颤着。
“帮我擦干净。”尧新雪命令道。
尧新橙的眼睛早已嫉妒得通红,他知道尧新雪说的所有话都不是对他说的。他几乎要恨那个人恨得咬碎自己的牙齿。
但他依然沉默着,顺从地从裤兜里拿出纸,为尧新雪清理干净。
灯在几分钟后亮了起来,尧新雪终于放下了挡在尧新橙眼睛上的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系好了自己的皮带,站了起来,瞥了一眼旁边的尧新橙后冷淡道:“走吧。”
第79章
尧新雪给乐队成员们放了两个月的假。
薛仰春振臂一呼想要团建,于是手下的几十个人纷纷及时响应,高声附和。
尧新雪向来不吝啬金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蓝色的长发垂到地上,闭着眼睛就说:“可以。”
因为知道老板阔绰,所以这群贪玩的人眨眼就将团建的地点定了夏威夷。大海椰子日光浴,定好机酒后,几十个人手拉着手在偌大的客厅里转圈圈欢呼道:“尧新雪!!尧新雪!!”
以顶着小黄鸭,套着游泳圈的薛仰春为首,众人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跳进了蓝得几近透明的大海。
灿烂的日光穿过棕榈叶的间隙,落在尧新雪白得像玉一样的皮肤,他穿着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一条极短的为了应景的黑色泳裤。
这里有和国内截然相反的天气,温暖而灿烂,深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沙子、海水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尧新雪曲起一条腿,将平板搭在膝上办公,没过几分钟就又有些昏昏欲睡。
黑羊如今在所有人眼里都如同坐了火箭一般攀升得飞快,短短几年就已经跻身世界一流的乐队,三专的成绩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这一切也依然在尧新雪的计划之内。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刻画过这支乐队的蓝图,现在只是不早不晚一一实现了——即使在这过程中他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但尧新雪依然认为这是有必要的。
他可以为乐队做任何事,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尧新雪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土星项链——这是他在宋燃犀车祸现场捡到的,同时,他还捡到了一枚戒指。
甚至不需要去查,就能看出这枚戒指的价格不菲,即使它被无数人踩过,染着血与灰,却依然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他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这枚价值连城的戒指,仿佛将它当做了玩具,银色的戒圈有几秒映出他漂亮的脸庞,很快,尧新雪就没忍住笑了。
他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曾经以为宋燃犀是和自己相同的,一样义无反顾,一样毫无保留,一样不断妥协,一样必须走到最高处。
这些“一样”都让尧新雪在宋燃犀的身上看到了高度相似的自己。
于是尧新雪对宋燃犀产生了好奇与掌控欲。
他乐于看到可以与他平等的人最终落在自己的手里,像狗一样乖顺听话。
他像只小猫,好奇着宋燃犀,嗅到“同类”的气味就开始了试探,试探到最后成为了毫不费力的引诱。
引诱、利用、接吻与上床,乃至更疯狂的事,尧新雪对宋燃犀表现出了远超对他人的宽容。
宋燃犀越是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越是竭尽所能证明自己爱他,离不开他,就越是能满足尧新雪的掌控欲,越是能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快感——在所有人面前漂亮、完美、温柔且无所不能的尧新雪,心理竟然幼稚得如同五六岁无法容忍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尧新雪随意地抛着那枚戒指,想着宋燃犀实在是好笑——爱他爱到想要求婚,爱他爱到予取予求,却在最后哭着让他滚。
多么口是心非。
车祸算什么,毁容算什么。
尧新雪只要宋燃犀依然像以前一样,骄傲、勇敢、依然可以为了演戏不顾一切,最后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而已。
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阴影笼在了尧新雪的身上,打断了尧新雪的思绪。
他依然捏着那枚戒指,然后将那条项链放回了自己的兜里。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到尧新雪曲起的雪白的膝头上。
他出神想事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也就没有注意到,这条泳裤有多短,自己曲着腿的动作,更是将腿的风光展露得一览无余。
那件白T只堪堪遮住了尧新雪的腿根,周围的人早已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到了他的身上。
尧新雪用指腹轻轻蹭去了膝上的那滴水珠,然后仰起脸看向了那个人,轻轻地舔了舔手指。
他弯起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又漂亮,又天真无辜,这个动作更是纯得让人哑然。
一小片日光落在尧新雪的腿上,这第一个提起勇气想要搭讪他的男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
“你好,可以请你喝个椰子汁吗?”这是个白人男生,名叫阿伦,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抱着两个插了吸管的大椰子,站在尧新雪的身边。
“不用了,谢谢。”尧新雪不会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那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阿伦并不感到挫败,而是努力地发出邀请。
他的长相并不差,有自信可以邀请到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
这个男人出现在这片海滩上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漂亮耀眼得几乎令人移不开眼。他蓝色的长发稍卷,雪白的肌肤在光线下细腻光滑有如瓷器,而狭长而略带上调的眼型使他的双眼看起来既凌厉又柔美。
“抱歉。”尧新雪只微笑着拒绝了。
阿伦接二连三被拒绝,很气馁,他甚至没能问到尧新雪的名字,最后只能失望地离开。
尧新雪赶走了一个意图来骚扰自己的人,然后又戴上了墨镜,躺回了躺椅上准备睡觉。
薛仰春赤着脚跑回来,俯下身拽着他的手乱晃,圆圆的眼睛仿佛也是湿淋淋的:“队长队长。”
“嗯?”尧新雪睁开眼,从旁边拿了块毛巾搭在了她的头上。
“你怎么不跟我们玩,是不是太累了?你刚刚在看什么,难道是我们吃太多了你心疼了?”薛仰春在坏笑,哼哼唧唧,看着像在关心尧新雪,实则又在开尧新雪的玩笑。
尧新雪的嘴唇挑起,拿起旁边的平板递到了薛仰春面前:“在赚钱,不心疼。”
薛仰春看着一片红色与十根手指数不完的钱,原地尖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平板一扔又跑回了海里:“队长我恨你!”
尧新雪笑了,把墨镜戴回去就继续开始睡。
直至日落时分,层云燃烧成了橘色,海水褪成了灰色。
人们才陆陆续续地从海里走上来,准备去吃饭。
薛仰春披着尧新雪给的浴巾,左顾右盼:“尧新橙呢?”
“不知道,给我发消息说晚点再回来,不一起吃饭了。”尧新雪答道。
他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也像薛仰春一样回头望了一圈,都没看到阿伦的身影,于是抬了抬唇角。
“你笑什么?”薛仰春问。
“不告诉你。”尧新雪同样孩子气地回答。
“队长————!”整片海滩上都回荡着薛仰春不满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更衣间里,金发的男人被按在墙上狠狠地殴打。
尧新雪和薛仰春回头想找的两个人都在这里。
阿伦被尧新橙掼在墙上,猛地一拳一拳砸在脸上。
阿伦起初还想反抗,却被尧新橙扣住脖子,“砰”“砰”,一下接一下地猛撞上墙壁。
他感到头部传来剧烈的痛感,晕得几乎站不起来,被打了十分钟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个疯子。
这里没有监控,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没有人听到他的惨叫。
尧新橙的脸色阴沉,他单方面殴打着眼前这个金发的男人,每一拳都重重地砸在那人的脸颊上,用膝盖顶着男人的胃,仿佛是一场单方面的发泄。
阿伦到最后几乎跪在了地上,呕了一地酸水之后终于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谁啊!!”
阿伦半睁着另外一只没被打肿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尧新橙。
这个亚裔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甚至有些瘦弱,脸上有着些许雀斑,即使是这样,力气却离奇的大,眼神冷漠而厌恶,又含有着明显的愤怒。
尧新橙粗暴地拽着阿伦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撞上墙,然后将人按着,再重重地一拳拳砸上他的肚子。
“你,不能,靠近他。”尧新橙一字一顿道,他几乎踹断了阿伦的肋骨,“你,不配。你们,都不配。”
“他是,我的。”尧新橙咬牙切齿,哪怕手底下的人在苦苦地哀求着他,哪怕阿伦血沫横飞弄脏了他的手,他也不带一丝犹豫和停顿。
他那几近憎恨的神情是如此接近一个杀人犯,仿佛透过眼前的男人想起了另外一个更值得憎恨的对象。
比他高大一倍的男人昏晕在了更衣间,就在尧新橙再准备一脚踩上他的脸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尧新橙的动作立刻停住,忙不迭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喂,哥哥。”
“怎么还没回来?”尧新雪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马上。”尧新橙答道。
“适可而止,别弄出人命。”尧新雪提醒道。
尧新橙看了一眼地上在抽搐痉挛的男人,最后乖巧道:“好。”
阿伦早被揍得不成人样,他的意识模糊,听着电话里熟悉的声音,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在这里狠揍。
他吸了吸鼻子,心想:他还什么都没做啊。
第80章
宋燃犀恢复得很慢,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三个月之后才能勉强爬起来。
他每一天都睡得很少,整夜整夜都痛得睡不着,为了防止增生,他不得不戴上压力带。
因为长期卧床,宋燃犀的腿部肌肉萎缩,即使长期有专业人士护理按摩,想要重新站起来行走依然是困难的。
宋燃犀需要做复健,每一天都得艰难地扶着栏杆重新学习走路。他尽可能地努力,以求让应怜感到一丝安慰——也许一切可能都在慢慢变好。
多次手术后,他的右边张脸已经修复得与之前相差极小,但没有化妆的情况下依然能看出明显的疤痕与坑洞。
他彻底退到了幕后,拒绝了所有意图采访乃至探望他的人,无论是宋氏集团乃至影坛上都没有再有他的消息。
那个戛纳最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影帝似乎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宋燃犀的性格也和之前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骄傲、开朗、爱开玩笑,反而变得沉静,就连应怜也没能再在他的脸上看到明显的喜怒哀乐。
应怜不在的时间里,他会自己杵着拐杖走到楼下的花园里散步,然后发上一整日的呆。
尧新雪在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宋燃犀每每想起他,就会联想起车祸那一日,会联想起自己醒来体无完肤犹如废人的那些日子。
因为在大火焚烧他的时候痛感太强烈了,宋燃犀不断地惨叫着,苦苦哀求着,一次又一次喊着尧新雪的名字。于是这个名字,包括他对这个人全部浓烈的爱意也随着这种剧烈的痛感烙印在了骨子里。
狡猾的记忆居然将那些残忍可怖的痛意与无辜的尧新雪联系在了一起。
爱尧新雪成为了一件可怜、可恨、可惧的事。
宋燃犀得慢慢呼吸,慢慢地走,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在地。
时值隆冬,空气很干燥,对他的呼吸道其实并不好。今天却久违地下起了一场小雨,纷纷打落在花叶上。
宋燃犀半身靠着拐杖,想要走回楼内,却在几十步的距离后看到了一点蓝色。
他的心脏先是漏了一拍,然后是本能地感到痛意。
宋燃犀感到呼吸困难,他倚着拐杖,呼吸不畅般按着自己的心口。在缓了好几秒之后,他终于偏过头看向了旁边的玻璃,这是他在术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
即使医生们告诉过他手术有多么成功,宋燃犀也依然毫无感触——他心里的某些东西死了,宋洲的死也带走了很多东西,容貌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在意识到尧新雪在看着他时,他才会感到诚惶诚恐,才会想到一个问题:怎么办?
他感到心脏的抽痛,手指被烫痛般微微颤抖,望着玻璃上模糊的、陌生又熟悉的脸,宋燃犀的唇角抿紧了。
终于,他迈出了脚步,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
是尧新雪。
宋燃犀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仿佛感到难以置信般,瞳孔颤抖。
好几秒之后,他就又掩耳盗铃般偏过了脸,感到喉咙干涩。
雨水飞溅下来,一切都变得有如蒙上了灰绿色,剔透的水珠沿着花叶滚落,划出一道道水痕。
尧新雪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装束,及腰的蓝色长发仿佛是这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宋燃犀呼吸急促,站在原地,想要抬头去看尧新雪,却又不敢,他在这个人面前好像轻易地就变得怯懦,软弱与自卑起来,时间流逝得竟然如此缓慢。
宋燃犀又高兴,又难过,在见到尧新雪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其实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见尧新雪。
他听到金属配饰碰撞在一起的清脆的声音,听到尧新雪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心脏仿佛一瞬间被紧紧攥住。
尧新雪拿过了宋燃犀的拐杖,就在宋燃犀错愕,几乎要在下一秒失去平衡跌倒时,他又及时牵住了宋燃犀那只完好的手。
宋燃犀踉跄了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他又一次嗅到了尧新雪身上的气味。
很淡的香。
“你来干什么。”宋燃犀的声音很哑。
这么近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拥抱。
“我想告诉你,我准备开始欧巡了。”尧新雪的声音堪称温柔,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宋燃犀身上的其他伤口,他看着宋燃犀的目光温润得一如往昔,仿佛宋燃犀还是原来的样子。
“别用这么难看的表情看着我,”尧新雪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像是极为怜惜地抚过宋燃犀完好的左半张脸,“这么软弱,只会一事无成。”
你不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我会很失望。
尧新雪的眼睛说,他的另外一只手指腹轻轻蹭过宋燃犀的侧脸,最后压在了宋燃犀的唇角上。
宋燃犀站得不怎么稳,几乎只能依靠着尧新雪牵着他的手。
尧新雪将头凑过去,最后在距离宋燃犀的几厘米处堪堪停了下来。
宋燃犀预想中的亲吻没有落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尧新雪,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
“很失望?”尧新雪挑起嘴角,“你不是很恨我吗?”
“我……”宋燃犀艰难地说,他感觉到心口绵密的痛意,车祸的后遗症让他的伤口痛痒难耐,“我帮不了你了。”
“我……我不能……”宋燃犀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想握紧尧新雪的手,却没有这个力气,那么可笑,那么难堪。
“我好痛。”他最后低声说,声音几近哽咽,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嘘。”尧新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侧颈,如同抚慰着一头小兽。
他温柔地吻上了宋燃犀的唇,柔软艳红的舌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宋燃犀的牙齿。
这个吻是如此漫长,长得宋燃犀快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尧新雪的神情这么温柔,他依然美好得如同初见那样。
淅淅沥沥的雨水永无止尽般落下,每一滴雨珠都仿佛落在了宋燃犀的心脏上。
“只有你,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尧新雪轻声说,他偏过脸,像猫似的舔了舔宋燃犀脸上的泪水,戴着戒指的手抚着宋燃犀的脸:“听着,只有你。”
宋燃犀没有回答,望着尧新雪的眼神充满了悲哀。
“把这个还给你。”尧新雪从兜里拿出一条项链——那是他在宋燃犀生日时送的。
他将项链挂在宋燃犀的颈上,宋燃犀第一次感到这条项链的重量。
尧新雪牵着他的手,像牵着自己的一条狗,慢慢地走回病房。
他总是这样细心体贴,照顾着宋燃犀的速度故意放慢了脚步。
蓝色的长发因为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宋燃犀能偶尔看到他那极窄的腰与极长的腿。
宋燃犀望着那个美丽的背影,始终落后半步。
他们原走在同一条苦路上,后来他停下了,尧新雪却已经走到了很远很远。
而那个闪闪发光的地方,尧新雪很快就要走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