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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在那之后,尧新雪就没有看到过宋燃犀。

    尧新雪依然在不断寻找着医治右手的方法,却比以前懒惰了不少。

    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转移到了新专的制作上,即使身体很差,也依然不懈地做着。

    彼时尧新雪正坐在录音室,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垂着眼睛看着歌词。

    隔着一层玻璃,能看到他瘦削的身影与专注的神情。

    所有人都对这一幕感到熟悉,因为他们从认识尧新雪开始,基本就没见过他不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知道他受伤的人寥寥无几,直到尧新雪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进来时,放了长假还沉浸在老板去度假幻想的工作人员才猛地醒悟过来——也许那些传言是真的,尧新雪真的被绑架了,真的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那件纯黑色的外套笼在尧新雪的身上,因为过瘦,他捏着歌词页的手腕骨凸出而明显,

    他斜斜地依靠在椅背上,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这副柔弱的样子与过去强硬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有人蹬蹬蹬地跑上去恭敬地给他递了杯温水,刚想开口问:“新雪,你还好吗”时,就被他率先开口说的话堵住。

    尧新雪的目光扫过那人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这次的编曲很糟糕,重做吧。”

    那人浑身震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认命般点了点头,识相地闭嘴。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因为对于一首曲子,尧新雪在过去不改个十几二十遍才能基本满意。他对细节的要求苛刻至此,所以所出专辑的每一首歌都才能无可挑剔。

    尧新雪接过水喝了几口,然后淡淡道:“谢谢,去吧。”

    他是这个团队里毫无疑问的领袖,如果不是极具信服力的才能、成绩与难以拒绝的薪资,基本没有人能忍受为尧新雪工作——因为他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

    薛仰春推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尖锐桌角这样的位置,看到那人灰溜溜地离开,终于笑了笑:“队长,他其实想说,可惜你给的实在是太多啦。”

    尧新雪扫着手里的文件,懒懒道:“嗯。”

    薛仰春原本还在幸灾乐祸,但在扫到他缠着绷带的右手后脸色又一白:“你的身体好了吗?现在就来,我听医生说……”

    尧新雪随意地摆了摆手,薛仰春就下意识地闭了嘴。

    “不赚钱养不起你们啊,到时候你们全跑了怎么办?”他朝录音师点了点头,最后才回答薛仰春。

    薛仰春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却又通红一片:“不会的,至少我会给你打一辈子鼓的。”

    尧新雪抬起嘴角笑了笑,伸出手,薛仰春就自觉地低下头,让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尧新雪坐在麦的前面,在薛仰春的帮助下戴上了耳机,他缓缓呼吸,感到五脏六腑传来钻心的痛意,右手几乎已经失去知觉。

    可今天也已经是他这几个月里状态最好的时候了。

    即使是身受着这样的痛意,尧新雪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他只是脸色惨白,无声地捏皱了歌词纸。

    歌词已经定稿,再次开口时,尧新雪感到了自己声音的沙哑,喉咙也尝到了甜腥的味道,他有一瞬间感到晕眩,却强行睁着眼睛定了定神。

    他拿起喷雾,张开嘴喷了几下之后,在薛仰春忧虑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整整六个小时,这是尧新雪有史以来第一次录这么久的音,在不断地调整、忍耐之下,他终于录到一句自己满意的唱词。

    录音师的脸色凝重,想必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明白,尧新雪嗓音的性能下降了多少。

    如果对过去尧新雪的声音进行估价,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愿意为此开出一个天价数字,可如今的尧新雪……

    录音室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可尧新雪却始终表情平静。

    尧新雪只淡淡地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薛仰春慢慢地把他推了出去。

    当尧新雪听着轮椅缓慢地滑过寂静的走廊时,夕阳的光辉从走廊尽头的窗照射了进来。

    橘色的光芒如同一瓢水泼洒了进来,将这两侧的建筑都衬得格外暗。尧新雪有几秒失神,因为这和过去走到舞台前的那条窄道这样像。

    在过去,这条窄路像是会在无尽的黑暗里无限绵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那时尧新雪清楚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在这条路上,他也知道自己离那个目标已越来越近。

    在那一瞬间,尧新雪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稚嫩、清脆、充满了期待。

    那个长发的穿着宽大白袍的小孩就这样逆着光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走路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他耳侧的一绺长发。

    尧新雪有些怔愣。

    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孩子就这样笑着喊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

    还没有等他回头,尧新雪就又在面前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那是一个漂亮的青年,姿态优雅,从容不迫。

    他走过尧新雪的身边,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瞥了如今的尧新雪一眼。

    在他的身后,尧新橙目不斜视地跟着,楚枕石双手抱着脑袋嘻嘻哈哈,薛仰春蹦跳着往前,却无一例外地自觉落后那人半步。

    而那人向他投来的视线竟然这样的冷淡,甚至带着笑意。

    尧新雪坐在轮椅上,仅剩的那只手紧紧握着扶手,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颤抖着,青筋暴起,那些人逆着他要前往的方向而去,他在那一刻感到强烈的愤怒与憎恶,可当他再次眨眼时,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经犹如幻梦消逝了。

    金色的光辉尽数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暖融融的,可他的手脚依然冰冷,仿佛再也捂不暖似的。

    尧新雪看着前方,喃喃道:“我停下太久了……”

    他的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一下,瞳孔轻轻颤抖,终于让狰狞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他对着身后茫然的薛仰春说道:“送我回医院吧。”

    尧新雪感到疲惫不堪,他回到病床上时,却一反常态,逼着自己努力地吃着饭,并竭力忍下不断涌上来的那阵反胃感。

    护工甚至有些惊喜,却又不免担忧,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着的脊背。

    尧新雪原本应该是没有力气咀嚼的,可在今天却又一下、一下地用牙齿碾着那些食物,最后尝试着吞咽。

    当软腭上抬,会厌合上,喉部上提,食物即将被咽下时,尧新雪却感到了明显的恶心。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底满是厌恶、憎恨意味,可那些被嚼烂的东西依然违背着他的个人意志,让他不得不全部呕了出来。

    尧新雪艰难地呼吸着,他的手指痉挛着,散发着臭味。

    护工脸色一变,迅速上前帮他清理,期间努力组织着措辞:“您已经很厉害了,想要吃就意味着能够逐渐康复。”

    尧新雪的胸口小幅度地起伏,在过去他因为感到反胃与呕吐而厌食,他不想再吃任何东西,只是靠着输液维持生命,最多吃一点流食。

    现在他依然为进食感到痛苦,却毫不犹豫地一勺接着一勺,将那些令他作呕的东西强行塞进自己的胃里。

    等到吃完半碗,尧新雪的背已经蒙了一层冷汗。

    尧新雪垂下头看着那条缠着绷带的手臂,表情阴沉。

    外面下起了小雨,夜幕之下,万家灯火亮起,雨丝倾斜着划过窗玻璃,将无数灯光都化成了光点,一切都如同老旧的电影。

    尧新雪最后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往被窝里藏了藏。

    就这样又过了四个月,他一直在强行地逼自己吃饭,终于有一天他病房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

    那人整条右臂都萎缩,畸形地挂在身上,上面遍布着各种可怖的溃烂、伤疤,皮肤表面上甚至生出了血泡,不对称的双臂、瘦削的身形与明显凹下去的脸颊都让他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的表情痛苦而狰狞,缺在看到尧新雪之后,如同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在看到尧新雪后,他终于支撑不住般跪了下来——尧新雪看着他,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怜悯起来。

    ——是宋燃犀。

    尧新雪伸出左手想要摸上他的侧脸,却被宋燃犀猛地抓住,他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牢牢扣住尧新雪的手,在缓了好几秒后,他终于无措地松开,好像才终于分清楚这就是现实。

    像一条狗般,他将脸贴向尧新雪的手,那是他疤痕遍布、因车祸而留下坑坑洼洼的右脸。

    宋燃犀深深地呼吸着,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却弯起眼睛,扬起嘴角,仰着头看着尧新雪,哑声道:“成功了……成功了。”

    终于能治好你了。

    终于能让你好起来了。

    他为此忍受了非人的痛苦。

    尧新雪微微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看着宋燃犀的眼神,却是交杂着怜悯、痛苦、爱欲、仇恨与快意。

    林译紧随而来,他打开门,看到了这一幕。

    面对着眼前这个形同疯子的宋燃犀,尧新雪勾着无比满意、无比愉悦的笑容,轻轻低头吻上了宋燃犀的嘴角。

    第112章

    在失败了九次之后,“蓝尘”的药效终于稳定了下来,终于达到了可用的标准。

    宋燃犀是每一版“蓝尘”人体实验中的试验品之一,当他的身体数据基本恢复到原有水准之后,他能体验下一版“蓝尘”了。

    他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实验体,能在事后一一陈述药物带给他的一切感受,进而加快药物的迭代。

    这个过程像是反复的死去。

    他在体验着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刑罚,宋燃犀曾经以为车祸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其实只是极轻的苦楚。

    宋燃犀被捆着了束缚带,被戴上了止咬器,泪水模糊了他的脸,无数声音在他的耳边尖叫、嚎哭,他感到四肢百骸被撕裂被烧毁的痛意,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地、绝望地叫喊着尧新雪,仿佛乞求着能从这个名字里得到一丝安慰。

    他如同一只野兽,痛苦、精神失常的样子被隔着一层玻璃由人观赏,身穿白大褂的人冷静地看着这一幕,记录着他表现出来的各种状态,对他的哀嚎无动于衷。

    终于在最后一次,宋燃犀的皮肤溃烂出现了好转迹象,其他阿西康宁的患者也同样开始好转,这才结束了宋燃犀这场漫长的折磨。

    这意味着“蓝尘”成功了。

    在确定那些患者真的都情况稳定且逐渐康复之后,宋燃犀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喜悦不在于自己得到了解脱,而在于终于能够让尧新雪获救。

    尧新雪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更瘦了?外面下雨了吗?右手是不是很痛?

    这些念头、这些问题支撑着他吊着一口气,直到他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当束腹带被松开,宋燃犀不顾自己狼狈的样子,拖着身体踉跄着往外走,脸色惨白,整个实验室的人都想要上前阻止他,只有那个老人与林译站在了原地。

    老人摇了摇头,林译则上前准备为宋燃犀开车。

    于是时隔四个月,尧新雪看到了宋燃犀。

    宋燃犀却是以这样一副腐朽、丑陋的样子与他相见。

    可尧新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几乎瘦得脱相,右手肿痛,甚至无力再站起。

    他们相见时是两个身无分文的青年,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相互依偎;后来一个人成了戛纳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一个人成为了世界上最瞩目的摇滚乐手;再后来,竟然一个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则消瘦苍白得如同鬼魂。

    他们曾经多么相像啊,正是因为这份相像,让尧新雪做出了原来不应该做出的事,让从不犯错的尧新雪产生了纰漏,让宋燃犀这样傲慢的人一再低头,心甘情愿地被拘上项圈。

    直到现在,他们依然相像。

    尧新雪注视着宋燃犀扭曲的脸,他的瞳孔里独独映照着尧新雪一个人。

    尧新雪舔了舔干燥的唇——是啊,他们多么像。

    他们注定要纠缠不清,注定要在暴雨里嗅到彼此的气味找到对方然后紧紧拥抱着相依为命。

    这究竟是命运弄人,还是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个错?

    可他们的命运线从一开始就紧密相缠着打了一个死结。即使没有后来的一切,即使他们没有相遇,宋燃犀也对尧新雪依然有所亏欠。

    如今尧新雪温柔地注视着宋燃犀,他的目光反复流连过宋燃犀因为试验药品而溃烂畸形、血肉模糊的右手,看着宋燃犀精神崩溃却始终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终于将那口气咽了下去,终于在心里宽恕了宋燃犀的背叛。

    宋燃犀曾经在他的眼里死不足惜,可如今宋燃犀为了他死了这么多遍,即使冷酷如尧新雪,那点仇恨也在看到他的样子后逐渐消逝。

    也许是因为两人如今同样狼狈,也许是因为宋燃犀又一次的臣服,他终于将全部的爱、信任,乃至关于自己生命的一切都献给了尧新雪。

    让尧新雪终于抬起左手,抱住宋燃犀的脑袋,如同对待一只离家出走却又回来了的小狗:“好孩子,谢谢你。”

    ……

    新药在几百个阿西康宁的患者里得到了试验,“蓝尘”的安全性终于到了能够使用的程度。

    尧新雪第一时间被接到了手术室里,拆开了绷带重重包裹着的右手。

    尧新雪注视着头顶眩目的、雪白的灯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时隔钟鸣绑架,已经过去了快整整两年,他在两年里几乎没有抬起过自己的右手。

    那只贺忆舟珍爱胜过生命的右手,那只创造了无数美妙乐音的右手,在今天,终于要康复了吗?

    当名为蓝尘的药剂打进去,尧新雪因为疼痛,皱着眉闷哼一声。

    他如水的长发散落在病床之上,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曾经让无数人都为之动容。

    尧新雪何曾流露过脆弱的、不完美的一面?

    这个疗程长达五个月,尧新雪能在这个期间里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好转。

    日光穿透玻璃窗,温柔地打落在尧新雪的脸上,描摹着他的眉眼。

    他终于恢复了些许食欲,右手的手指终于能动了。

    当他慢慢地将一整碗粥喝下去时,一直在照顾他的护工甚至喜极而泣地为他鼓了鼓掌,眼睛通红:“您会好起来的。”

    尧新雪抬起嘴角,偏过头笑:“谢谢。”

    宋燃犀一直在通过监控看着他,自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右手更是彻底溃烂萎缩的样子。他躺在床上,连身边的人在说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的目光眷恋而温柔,看着逐渐健康起来的尧新雪,只感到无限的庆幸与轻松。

    宋燃犀的精神状态其实并不好,试药的过程摧毁了他的精神,以至于他仍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的发狂与流泪。

    他烂掉的整条右臂都是无数个失败品的证明,在这一秒,他终于迟缓地想到了自己。

    溃烂到这个程度,是不是需要截肢了?

    宋燃犀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就在他开口想要问旁边的医护人员时,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尧新雪仰头看向了监控,与自己对视。

    尧新雪做了个口型:过来。

    宋燃犀的心跳在那一秒漏了一拍,他有些慌乱地将平板反盖了过去。

    看到林译与其他人一副见了鬼的眼神,宋燃犀才佯装淡定地说道:“我要……去见他,给我把轮椅。”

    他的房间就在尧新雪的楼上,两个人都待在了宋氏的私人医院里。

    宋燃犀的心情其实尤为复杂,越是靠近尧新雪的病房,他就越是如坐针毡。

    他不知道尧新雪现在是怎么想的,尧新雪当然恨透了自己,恨不得让他代替他去死。

    宋燃犀确实也这样做了,可现在这样,尧新雪满意了吗?

    当看到尧新雪做出了“过来”的口型时,宋燃犀竟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间,他在那一秒错以为那个土星项链还挂在他的颈上,而尧新雪勾了勾那条项链。

    宋燃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左手收紧,在门前犹豫了半秒,依然没有勇气敲下去,最后却是看不下去的林译上前敲了敲房门。

    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是尧新雪的声音。

    林译将宋燃犀推了进去,推到了尧新雪的床边后,就微微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这个角度,宋燃犀是与尧新雪平视的,但宋燃犀却低下了头,偏开了视线。

    尧新雪看到他空落落的病服里隐约可见的身体疤痕,那明显的抓痕显然是宋燃犀自己抓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浑身过敏发痒,也许是因为在幻觉里自己被蚂蚁啃食。

    就在宋燃犀张口,准备问尧新雪是否有所好转时,尧新雪抬起手捏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扳正,注视着自己:“宋燃犀,痛吗?”

    宋燃犀看着他恢复了血色的面容,喉结轻轻动了动:“痛。”

    尧新雪莞尔:“记住了吗?”

    他要他记住这份痛,记住这是他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要让宋燃犀知道,永远不能再犯第三次错。

    宋燃犀愣了一瞬,即使避开了尧新雪的视线,却也也尧新雪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与难过,他低哑着声音说:“记住了。”

    尧新雪当然知道,宋燃犀在失落些什么。

    无非是没有得到尧新雪的怜悯甚至是同情。

    宋燃犀也许在内心里还期盼着一份原谅,一份爱。即使归根到底,这一切也并不是他的错。

    尧新雪微笑着,他的手指摩挲着宋燃犀的下颌,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狗,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宋燃犀干燥的嘴唇,然后滑落下去摸过宋燃犀的喉结。

    宋燃犀的颈部皮肤上有着勒痕、淤青与破皮。

    因为他失控发狂时只能依靠着这些来控制自己,那节颈伤痕累累,看起来一折就断,尧新雪修长如竹节的手指落在上面,像是在思考着怎么折断它。

    宋燃犀偏过了头,望着尧新雪的眼睛,与尧新雪对视,他在那一秒想,只要尧新雪说想要他的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就献出去。

    宋燃犀闭上了眼睛,却在几秒后感觉到尧新雪鼻息的靠近。尧新雪凑到了他的颈侧,嗅了嗅,最后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耳侧。

    宋燃犀的眼睛红了,他的眼睫在那一瞬间颤抖了起来,他听到尧新雪说:“我原谅你了。”

    “宋燃犀,回到我身边吧。”

    第113章

    宋燃犀的手最后没有截肢,凭借着宋氏顶尖的人才与技术,他那条溃烂的右臂竟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而有了“蓝尘”,对于尧新雪来说最致命的阿西康宁也在逐渐散去,他的右手终于完全能动了,四个月后,他也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完成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尧新雪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脸也没那么尖,四肢也有力了不少。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坐在镜子面前,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长发。蓝色的长发干净而柔顺,滑落过他的颈间,最后如同流水般淌过他的背,流过长椅。

    尧新雪的头发太长了,住院之后再也没有修剪过,此刻竟然长得垂到了地上,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板。

    那么卷的蓝色长发,像是过度生长的藤蔓,又像是汹涌的海水。

    尧新雪的脸庞在镜中美丽得如同画像,他用右手握着梳子轻轻地梳过自己的长发,最后看着自己挑起了唇角。

    这场漫长的病痛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然那么漂亮,完美无缺得如同天使,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改变了。

    原本伪饰出温柔实则冷淡的眼睛如今多了一层距离感,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易接近。

    尧新雪望着镜中的自己在出神。

    他在过去骄傲地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没想到最后栽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手里。

    那点火星从他的五指指隙流落,竟然转而就烧起了大火,几乎将他所建立的一切,将他的乐队全部毁于一旦。

    尧新雪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他的眼角勾起一抹讥诮,很快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但是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了。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只要尧新雪还活着,那个一直在支撑着他的梦想就会继续延伸下去,只要尧新雪还没有咽气,黑羊乐队就会继续为了走到顶点不断前进。

    有人在看着他。

    但是尧新雪并不在意,因为他太熟悉这束目光。

    这束目光始终追随着尧新雪。痛苦、狂热、愤怒、痛苦、愧疚,这束目光的主人对待他的心情是这样复杂,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离开过一秒,无论是什么时候。

    而这束目光的底色也是永恒的爱慕。

    尧新雪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那人也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只是轻轻地锁上了病房的门。

    他乖顺地走到尧新雪身后,如同很久以前做的那样,弯下腰,去揽起尧新雪散落在地板上的长发,仿佛很珍视似的,一绺不落地抱在怀里。

    看着尧新雪,宋燃犀有些无奈道:“地上脏。”

    尧新雪无所谓:“过几天就要剪掉了。”

    他的目光扫过宋燃犀的手,最后仰起脸来,打量起宋燃犀来。

    宋燃犀任由他审视,过了好几秒,才终于忍无可忍般低下头,很温柔地吻了吻尧新雪的嘴角。

    宋燃犀有些情难自抑。他抱着尧新雪长发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在这个充满了香根草气息的吻里,他竟然有着流泪的冲动。

    真好啊,健康的、美丽的尧新雪。

    宋燃犀眨了眨眼睛,他在过去几个月的折磨里总是会幻视到尧新雪死去的一幕,仅仅是将这个名字与“死”联系在一起,宋燃犀就会无可控地流泪,心悸。

    在吻过之后,宋燃犀克制地拉开了些许距离,只是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尧新雪。

    尧新雪却在下一秒抬起了手,将他的脑袋按了下来,强迫式地延长并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什么都没说,却都心知肚明着彼此在想些什么。

    宋燃犀依然在为尧新雪的手感到后怕,也为尧新雪的安好和原谅感到庆幸。

    而尧新雪则只是感到无聊,想要勾一下栓在宋燃犀颈上的狗链。

    因为是尧新雪主导,所以这个吻比他们过去的截然不同,这个吻有着独属于尧新雪的温柔与独裁,不可抗拒,又带着些许意乱情迷的意味。

    宋燃犀尝到嘴里的甜意,甚至半睁着眼,去看尧新雪如同猫被摸舒服了似的享受般眯着眼。

    他的头发这么软,让宋燃犀忍不住揉了又揉。

    “手怎么样了?”尧新雪抬起手指,抹过了宋燃犀的唇。

    “好很多了,已经能正常做事了。”宋燃犀低声道。

    尧新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过几天就出院了。”

    宋燃犀原本在抚摸他长发的手闻言一僵,安静了半晌后才镇静道:“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

    尧新雪说:“乐队没人管,何况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宋燃犀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想说能不能再等等,他想问那他怎么办,他还想问尧新雪,你真的原谅了我吗?我真的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可这一切卑微到泥里的恳求与绝望的询问都被他无声地咽了下去,宋燃犀在漫长的折磨里已经学会了忍耐,哪怕心里依然无限地感到患得患失,他也一声不吭。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尧新雪好好的,能够重新去做他想做的事吗?

    尧新雪的乐队,尧新雪的理想——狐狸注定还是要爬到山顶上。

    宋燃犀的心泛上些许酸甜,却在抬眼时与尧新雪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

    在对视的那一秒,宋燃犀就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宋燃犀苦笑了一下。

    尧新雪则微微弯曲眼睛,抬起双手抱住了他的颈。

    这是一个邀请的带有些许安抚性的动作同时也是一个美妙的暗示。

    宋燃犀的眼睛颤了一下,然后迎合了上去。

    尧新雪感觉得到宋燃犀的手抚摸上了他的皮肤。

    那只手缠着绷带,和几个月前的自己一模一样。也许内里的皮肤其实还没有长好,宋燃犀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宋燃犀现在一定很痛。

    尧新雪愉快地弯了弯眼睛。

    绷带粗糙的质感蹭红了他细腻而雪白的皮肤,尧新雪的窄腰弯折得如同新月,在如潮的欢愉里,两个人终于久违地亲密无间。

    尧新雪的呼吸加重,宋燃犀则将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了他的锁骨上。

    过了一会,宋燃犀用半只手把尧新雪抱回到了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因为他薄汗沾在了颈上的发丝。

    “什么时候走……”宋燃犀的声音很哑,他有些头疼,觉得混乱,额间已经因为克制忍耐的动作沁出了汗,他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尧新雪。

    什么时候走?

    宋燃犀又问了一遍。

    尧新雪却没听清。

    他只沉浸在久违的快意里,尧新雪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指节曲起甚至战栗。

    比起身体上的满足,显然宋燃犀如今卑微的姿态更让他感到快乐。

    经历了这么多事,宋燃犀终于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将颈上的那条绳子放到了尧新雪的手里。

    宋燃犀越是为尧新雪的离开感到焦虑难耐,尧新雪对他那扭曲的占有欲就越是能得到满足,像是小孩终于抢夺到了心仪许久的玩具。

    因为刺激,尧新雪不得不抬高了下颌,他的眼尾一片红,侧过了脸,双膝下意识地并紧,却又被宋燃犀低声哄着分开。

    宋燃犀勾着他的膝盖窝,俯下身,扯了旁边的被子盖在尧新雪的上身,然后无法忍耐般小声问:“至少带几个医生跟着你回去。”

    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排除开外,自以为对尧新雪的想法已经了如指掌,他以为尧新雪不再想看见他,却又始终不放心着尧新雪独自离开。

    宋燃犀在那几秒想到了很多,尧新雪之后的吃喝住行,他通通过了一遍脑子,仿佛本能似的。

    尧新雪懒懒地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在缓了几秒后挑眉:“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宋燃犀怔在了原地,他一瞬间仿佛被巨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望着尧新雪的眼睛甚至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半晌不出声,于是尧新雪又踩了踩他,甚至孩子气地、不轻不重地将他往后推了推。

    宋燃犀于是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踩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轻声问道:“真的吗?”

    “你希望是假的?”尧新雪嗤笑了一声。

    宋燃犀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他的心一瞬间漏跳了一拍,最后只摇了摇头:“我做梦都希望这是真的。”

    他低下头,在尧新雪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如同一只大狗,紧紧抱着尧新雪,哑声道:“尧新雪,我爱你。”

    宋燃犀贪婪地嗅着那阵香根草的味道,又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尧新雪慢慢地笑了,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的些许湿意。

    原来是窗外下起了雨,细雨绵绵,划过玻璃窗,如同一道道极浅的刻痕,不断复加在这上面。

    只是雨水是冷的,尧新雪肩上的水是热的。

    等宋燃犀抬起脸时,尧新雪才看到他脸上的泪痕。

    即使,尧新雪。

    宋燃犀从兜里拿出了那条土星项链,那是很久之前,尧新雪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把这条项链放到了尧新雪的手里,低声问:“可以帮我戴上吗?”

    即使,尧新雪。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

    远离你却也远离了幸福。

    第114章

    宋燃犀住进了尧新雪的家,两个人因为之前长期住在医院里,所以家里很闷,且家具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灰,空气甚至也相当潮湿阴冷。

    宋燃犀没去收拾什么行李来,只开车把那只叫小房子的猫接了过来。

    刚回到家,他就看到尧新雪抱着猫睡在沙发上睡着了。

    尧新雪还穿着黑色的风衣,甚至因为犯困,连鞋都没脱,一条腿搭在了沙发的边缘,一条腿则踩在了地上。长靴修饰着他的腿型,他闭着眼睛,窗外的天空因为临近傍晚呈现出青蓝色,搭上暗调的灯光与纯黑的穿搭,也就显得他皮肤冷白。

    那只猫领养于他们住在出租屋的时期,那时它还是一只浑身是伤的小猫,现在已经长成一只肥得不行的大猫了。

    小房子变成了大房子,尧新雪也不嫌它沉,双手环着它像抱着枕头一样,让它蜷缩成贝果形态压上自己的心口。

    平时调皮捣蛋的大猫在尧新雪面前总是很安分,它这么聪明,像是知道自己的两个主人此时都身体不好,于是连踩奶都不敢。

    一人一猫就这样和谐地睡在了一块,看着尧新雪熟睡的样子,宋燃犀则心想着要不先把卫生给搞了。

    小房子灵敏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懒洋洋地睁一只眼睛看他,然后打了个哈欠,露出尖牙。

    宋燃犀怕它吵醒尧新雪,于是竖了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还好小房子懒得理他,实在太困,几秒后又闭上了眼睛。

    宋燃犀于是摘下了自己的手套,然后轻手轻脚地将门口的猫砂盆和猫爬架都搬了进来。

    他先去房间里拿了张小被子,盖在尧新雪的身上,又静静地注视了尧新雪好一会,才撸了撸袖子准备干活。

    等到他将整个房子都清扫了一遍之后,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

    宋燃犀将洗好的抹布收好,正在犹豫着吃什么时,就注意到了尧新雪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宋燃犀的动作很轻,他甚至不知道尧新雪什么时候醒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看着自己了。

    尧新雪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底温润的光就这样勾得宋燃犀不由自主地迈出了一步。

    他迈出了一步后就紧随了两步走上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靠近了尧新雪。

    为了不吵醒还在熟睡的猫,宋燃犀低下头,轻声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尧新雪也低声道:“想吃热的。”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有些懒洋洋地用右手抚摸着猫的背。

    “那我现在去买。”宋燃犀亲了亲他的嘴角。

    尧新雪摸着猫热乎乎软乎乎的背,双手轻轻抱起猫的屁股,像抱着小宝宝一样慢慢地把它转移到猫窝并盖上小被子,做完这一切才瞥了宋燃犀一眼:“一起去。”

    宋燃犀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他去拿了条围巾套在了尧新雪的颈上,然后又将自己的手套戴在尧新雪的手上,把尧新雪裹得严严实实地才打开门,站到门口。

    宋燃犀等了会,还没等到尧新雪出来,就又转过头看了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尧新雪就将一副手套和一顶毛线帽扔给了他。

    尧新雪懒懒地挑眉,忽略了宋燃犀受宠若惊的眼神,笑着走了出去。

    宋燃犀定定地望着他的身影,嗅到了上面属于尧新雪的味道,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两人一起走去了楼下的超市,因为已经很晚,又时值冬天,实在很冷,所以超市里已经没有了什么人。

    宋燃犀推着购物车,跟在尧新雪身后,看着他站在零食架前认真思考的样子。

    尧新雪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外面,扫着零食的标签甚至能会皱眉。

    尧新雪在挑他平时喜欢吃的零食,宋燃犀看着他往车里丢着曲奇、软糖、巧克力……终于忍不住眉心一跳,开口道:“这个你不能吃,医生说了,你的手还在恢复期。”

    “买给你吃的。”尧新雪浑不在意道。

    宋燃犀忍不住啧了声,尧新雪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于是宋燃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到最后,宋燃犀推了两辆车,一辆车装满了尧新雪的零食和猫粮,另外一辆则装着他列在清单上需要购买的菜品和生活用品。

    在结账的时候,店员扫了一下那盒尧新雪拿了的巧克力,弯着眼睛笑道:“这盒巧克力今天在做促销活动,如果两位是情侣,并提供一张合照的话,会买一送一哦。”

    她向尧新雪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将尧新雪当成了一个女生。

    宋燃犀心里腹诽着医生不准尧新雪吃巧克力,本来就已经破例买了一盒了还想送一盒,简直是想得美,且两个人的身份不好公开,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他刚想开口拒绝,尧新雪就清了清嗓子说:“好哦。”

    宋燃犀听着这把近似女声的声音,有些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了尧新雪,却只看到了尧新雪挑起的嘴角。

    宋燃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到尧新雪无比自然地举起了手机,将两个人装在了相框里。

    于是他也举起右手比了个耶,望向了镜头。

    给店员看过合照之后,尧新雪心满意足地拿到了第二盒巧克力,即使在宋燃犀的监督之下,还是没能吃成。

    幼稚鬼。

    孩子气。

    宋燃犀看着尧新雪明显雀跃的背影摇了摇头,拎着两袋物品走在了他的身边。

    宋燃犀呼吸,空气中便弥散着一团白雾,因为过冷,天空居然在此刻降下了细雪。

    漫天的雪落了下来,如同无数纷飞的羽毛。

    尧新雪抬起头看着夜空,嘴角上扬起一个快乐的弧度,他的心情显然愉悦,大发慈悲地帮宋燃犀分担了一袋零食的重量。

    他勾着袋子的另一边,和宋燃犀并肩走在大雪里。

    幼稚鬼。宋燃犀吸了吸鼻子又一次心想。

    这个人既能为谋划了一个拉段以宿下马,自己身价翻倍的计划成功而感到愉快,又能为恶作剧成功假扮女声得到买一送一的巧克力感到快乐。

    宋燃犀甚至能感觉到,后者更能让尧新雪开心。

    雪飞扬着落到了两人的肩膀上,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们的影子拉得这样长,走着走着,甚至因为距离过近融合在了一起。

    宋燃犀望着影子,忽然想,他们现在其实真的很像一对情侣。一起逛超市,买对方喜欢的零食和菜品,一起买生活用品,玩情侣游戏,然后在雪夜里拎着战利品回家。

    就像全天下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宋燃犀曾经一度想要得到尧新雪的爱,他贪婪地渴望着得到尧新雪的更多关注,甚至期冀着尧新雪能像他爱他那样爱自己。

    可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不再乞求着这份爱,而是恳求着能得到尧新雪的原谅,恳求着能补偿尧新雪。

    然后尧新雪说,宋燃犀,回到我身边吧。

    就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那把沉重的锁于是咔地一下掉落了下来,宋燃犀甚至听到了这把锁坠落到地上的回音。

    于是,他对尧新雪的爱、恨、愧疚与憧憬,所有复杂的情感全部都如同这场细雪般降临了下来,淋了尧新雪满身。

    等尧新雪好了,就去把整个货架的巧克力买给他好了。宋燃犀忽然在那一瞬间心想。

    他在那一刻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心砰、砰地跳着,手沿着袋子的挂耳靠近,最后碰到了尧新雪的手。

    宋燃犀假咳了一下,手指勾着尧新雪,却因为走路的动作,怎么都牵不上。

    尧新雪偏过了脸,眼神带着明显的嘲笑意味,最后牵起了宋燃犀的手。

    宋燃犀的耳朵很热,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往前走着。

    等两个人回到了家,已经很晚了。

    宋燃犀洗了洗手,看着尧新雪换好了衣服才去准备做饭。

    冬天很冷,适合做火锅,准备好汤底和佐料之后,宋燃犀就将锅端到了餐桌上。

    小房子也饿得饥肠辘辘,绕着餐桌转,不断地咬着尧新雪的裤脚。

    尧新雪于是往他的猫粮碗里放了点猫粮,然后才坐到了餐桌上。

    火锅冒着氤氲的热气,能听到水开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即使这个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两个人,尧新雪的心却非常平静。

    命运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圆,他从孤儿院出走至今,以为自己一直在往前,兜兜转转却还是走回到了原点。

    他抬起眼,注视着宋燃犀那条已经活动自如的右手,两个人如同镜像般坐在彼此的对面。

    同样的伤,几乎相似的经历与理想。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尧新雪莞尔:“我下次还想去那家超市。”

    宋燃犀为他夹肉的动作一顿,转而笑了笑:“好,那下次还是一起去。”

    虽然错过了很多,虽然中途停止了很长时间,虽然走了很多弯路。

    但还好,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窗外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宋燃犀抱着尧新雪,难得地做了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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