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细密的刺痛。
哪怕受到丹顿一拳, 安德烈仍是紧盯着虚拟雄虫。并不是安德烈不在意,只因虚拟雄虫这边重要太多。
不对劲。
诺兰阁下的直播刚刚结束,虚拟雄虫的僵硬就恢复了。
也太凑巧了。
一个细节在脑海内浮现——
澄定科技送过游戏舱给诺兰阁下, 他曾检修过一次,那根本不是玩家端口。
安德烈那时根本没有细想, 还以为雄虫贪玩想从NPC端口进入游戏, 细想之下却背脊发寒。
不是玩家端口, 更不是NPC端口,可……如果是虚拟雄虫端口呢?
咚咚咚。
安德烈听到了自己狂烈的心跳声, 只能咬紧牙齿,才没让自己发出笑声。
他终于抓到了他的秘密。
接下来, 是不是该用这个秘密拿捏雄虫了呢?
“你知道了什么?”
诺兰的声音里毫无波澜, 那双蓝眸像是凝结成冰。
安德烈的喜悦顿时变成了凝重。
他怎么忘了?诺兰阁下已经不是信息素二次蜕变, 而是信息素三次蜕变了, 不过一个等级之差,便让军方不敢冒犯。
再觊觎、再心痒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乖乖收敛。
安德烈很快镇定:“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诺兰突然沉默, 看似被蒙骗过去,实则周围七八只雌虫玩家,全都被强制下线,也包括那只医虫。
一道又一道的光束闪过,特殊审讯室内仅剩下了诺兰、安德烈、丹顿三只虫。
随后, 安德烈发现他的内频道被封了。
这是他唯一能够连通现实世界的办法。
安德烈对上了他的蓝眸, 尾椎骨顿时蹿上一抹寒气。
诺兰阁下虽然还没说话, 却已经比说话更构成威慑了。
诺兰看了丹顿一眼, 本想也让他下线, 却听到丹顿询问:“怎么又有下线?难道对玩家的抓捕还没有结束吗?”
安德烈冷脸道:“哪怕你从法雷的争斗落败,也不该这么犯蠢!你还没明白吗?造成玩家下线的是虚拟雄虫。”
丹顿:“虚拟雄虫?为什么?”
安德烈:“……”
他忌惮的看着诺兰, 不敢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听辨会的结果早就出来了,加西亚一定会让法雷顶罪。
如果能证明法雷的价值,法雷就不会被推出棋盘。
这个秘密,会成为法雷翻盘的关键!他能拿秘密当做交易的筹码!
法雷还没有败!
正当安德烈盘算之际,没想到,反倒是诺兰主动说出:“因为虚拟雄虫背后有扮演者。”
安德烈心脏宛若铅块,不停的往下坠落。
他本想装傻蒙混过去,现在看来已经不行了。
诺兰阁下主动戳破,便表明了他活不过今天,他早在直播里见识过了这只雄虫摧毁雌虫精神海的本事,想必他也会死在这上面吧?
只是仍旧不甘心。
他咬得口腔里的软肉出了血,弥漫的血腥味也无法掩盖那种难受。
他如果在诺兰阁下弱小的时候发现他的秘密该多好?
但世上没有如果。
时机这种东西,差一个小时都会有巨大变化。
丹顿在听到那句‘因为虚拟雄虫背后有扮演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并不是虚拟雄虫的扮演者是雄虫,而是雌虫。
毕竟哪只雄虫会打工?
这可比澄定科技制作胡蜂剧情严重得多!
丹顿顿时一股恶寒,他竟然想成为一只雌虫的护卫虫?
雌虫间的亲密排斥,第一次从生理扩展到了心理。
看到丹顿的反应,安德烈的脸色阴沉,他愤怒于丹顿的愚蠢,竟然被诺兰阁下玩得团团转。
丹顿真不配当法雷家的雌虫。
阴险、狡诈、卑鄙,全都没有学到。
安德烈弓起身体,犹如毒/蛇一般观察着诺兰的行动:“您的行为等同于承认自己的身份,您不仅是未退化的雄虫,军方那边还有虚拟雄虫能治愈虫源污染病的传闻,想必这也是真的吧?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丹顿双瞳涣散,从安德烈的话中渐渐品过味来,他的话语里暴露的信息太多了。
虚拟雄虫背后的扮演者是雄虫!!
而且还能治愈虫源污染病?
丹顿更加错愕,猛然看向诺兰,喃喃道:“澄定科技竟然请得动真雄虫扮演虚拟雄虫。”
而且竟然有真雄虫会打工?
他的雌虫在吃干饭吗?
渐渐的,丹顿又品出了另一层意思:“未退化的雄虫……?”
他不是没有看直播。
但他从二测受到了虚拟雄虫的安抚后,哪怕知道东42巢那位阁下优秀到离谱,也在心里觉得虚拟雄虫更好。
丹顿忽然反应了过来,虚拟雄虫的扮演者正是诺兰阁下?
安德烈根本不在意丹顿,他不停的刺激着诺兰,企图为自己创造机会。
“阿洛伊斯军团长的基因早就被研究彻底,他们只是碍于虫源污染病,才没有制造更多的‘阿洛伊斯’。虫源污染病的确害苦了阿洛伊斯军团长,也间接保护了他。如果军方知道,世上有能治愈虫源污染病的存在,这些枷锁也就不存在了。”
“您会被虫族里里外外,研究彻底。”
“哪怕您升级到信息素三次蜕变,也没有无数个准王虫重要。”
“还有尤金·贝休恩,他一定会把您利用透彻,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被愤怒或是恐惧冲昏头脑吧。
这样一来,他才能为自己创造最后逃脱的机会。
诺兰眼神冰冷:“我被冲昏头脑后,你想做什么?”
安德烈眼瞳紧缩,再也没了声。
为什么他的想法会被诺兰阁下猜到?
诺兰阁下觉醒了什么种族特性?
安德烈突然感受到,肩膀细微的风,不是外面吹来的风雪,而是那种轻轻煽动翅膀时的风流。
一只透明翅膀的蝴蝶,忽然展现了出来。
它被一根同样透明的精神丝,连接到了诺兰的指尖,如果不仔细留意绝无可能察觉。
诺兰:“你说了这么多,该我说了吧?加西亚派安洛来东42巢做什么?”
安德烈紧盯着右肩的蝴蝶,实打实的感觉到了恶寒。
这样无害的小东西,却在向诺兰阁下传递着他的情绪。
诺兰挑眉:“既然不肯回答安洛的事,那就说一说你在无法下线,又被强行关了内频道之后,还不肯放弃的理由吧?据我所知,除了OOC值达到10%可以下线,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玩家处于濒死状态。”
安德烈打了个哆嗦,浑身恶寒。
糟糕!他的想法被猜到了!
诺兰:“让我猜一猜,你也许在进入游戏之前,吩咐了其中某只法雷雌虫,如果你一直被困游戏,他会向你动手,造成你的濒死下线?”
安德烈的疯狂,使得丹顿陷入震惊。
为了法雷,就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安德烈:“为什么……”
诺兰:“因为你的精神海崩溃,已经达到了中期,你还没感受到吗?”
他的这项能力,也只针对精神海崩溃中期以上的雌虫。
并不是读心,而是感知情绪。
安德烈身体在发颤,他之前已经有了精神海崩溃初期的症状,这么快就达到了中期吗?
原来根本不需要诺兰阁下动手,他就会死?
信息素二次蜕变和信息素三次蜕变简直是天壤之别!
没有任何雌虫,比他更能理解到其中的恐惧了,他应当是诺兰阁下完整使用‘种族特性’的第一只雌虫!
所有的希望都被摧毁。
这一瞬间,安德烈只觉得喘不过气。
诺兰:“可惜,那只法雷的雌虫不会再来了,我会让本尼先去抓住他。”
安德烈余光看向了丹顿。
“您为什么没让丹顿下线?”
“我懂了,澄定科技虽然躲过了致命危难,但听辨会之后,军方一定会要求监管游戏。”
“现在军方的监管已经来了,甚至正在赶来特殊审讯室的路上?”
“如果您的身边全是下线的玩家,他们会起疑心,您需要丹顿为你做证明,就像您需要尤斯·道威尔一样。”
不得不说,安德烈的确聪明。
他可以从蛛丝马迹推测出细节,并且快速为自己取得有利地位。
诺兰目光幽深:“但他们来之前,你就该精神海崩溃了。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一只精神海崩溃的雌虫吗?”
安德烈双眼通红的发动了攻击,虫源能量不自觉的朝外扩散,甚至将那面墙给冲垮,寒意顿时涌了进来。
真狼狈啊。
他竟然被一只雄虫逼成这样。
安德烈的外骨骼像鞭子那般肆意乱舞,又一把捏死了右肩的蝴蝶,五感失调的影响让他攻击变得凌乱。
丹顿挡在了诺兰面前:“小心!”
诺兰的确想要丹顿帮他应付军方的监管,在得知了这一点后,丹顿还挡在他的面前?
诺兰:“你不帮法雷吗?”
丹顿看到安德烈的样子,眼中浮现一抹刺痛:“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法雷。比起法雷,我更想归还您那次安抚。”
他从前以为自己享受到的是虚拟雄虫的欺骗治疗,但却是安抚治疗。
这完全不一样。
前者只是AI,是被动触发;后者是真实的雄虫,是由雄虫主动选择。
如果诺兰阁下没有给他做安抚,他早在二测的时候,就和安德烈一样精神海崩溃了。
丹顿朝前踏了一步,身体逐渐半虫化,硬化的骨甲渐渐遮盖住了双手和面颊,他们法雷是铁锭甲虫,防御力极强,能承受自身体重4万倍重量的种族。
虽说他和安德烈是双生子,但安德烈却是铁锭甲虫的变异体。
所有的铁锭甲虫都不具备飞行能力,而安德烈身上有翅膀,却无防御能力,因此安德烈从出生以来,就是不合格的铁锭甲虫。
碰——
在丹顿接近安德烈时,从体内伸长的外骨骼,突然撞上了丹顿身体的骨甲。
听那声音,就像是撞上的不是骨甲,而是什么坚硬的铝合金一样。
安德烈已经癫狂,外骨骼不停的向丹顿发动攻击:“你做这些,雄虫也不会在乎。”
丹顿用硬化的双臂挡住自己和雄虫,以身体化作了盾牌:“我不在乎,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诺兰心情有些复杂。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确信丹顿不像法雷。
他之所以没让丹顿下线,的确是想让丹顿帮他躲过监察者,哪怕用些利益诱导。
然而丹顿的行动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不计回报的保护他。
安德烈眼底发狠,忽然不再攻击,而是用外骨骼拽住丹顿。
他又乘乱离开特殊审讯室,来到荒凉的D区,远处是巍峨的雪山,冰峰壮烈直冲云霄。
他们背靠在一处隐蔽的雪岩后,以便于单独对话。
安德烈痛苦的扯着头发,想把过多的情绪从脑子里清空,可他已经进入了精神海崩溃中期,再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你还要当一个废物多久?”
他绝不承认丹顿是他的雌兄!
哪怕不屑,他也仅剩下丹顿一个选择了。
丹顿:“你究竟想我做什么?”
安德烈:“我不可以传递消息,不代表你不可以。”
倘若丹顿能理解他的意思,就该对诺兰阁下假装臣服,然后再背刺,用秘密向大家族做投名状。
他并不感到抱歉,毕竟法雷做这种事太多次了。
丹顿眼底浮现震惊:“你真是疯了!”
安德烈:“你也听到了诺兰阁下的秘密,他会放过你吗?”
丹顿:“如果是我熟知的虚拟雄虫,他会。”
“但他也是诺兰阁下!我比你更了解雄虫!”
安德烈表情格外难看,“证据就是,我哪怕是这一代最出众的雌虫,也是一只被几经转手的雄虫护卫。”
丹顿眼底浮现震惊:“几经转手……什么意思?法雷这么对你?”
安德烈:“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为了法雷家,再多的屈辱我都能忍受,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法雷覆灭吗?”
疯了!
不光是安德烈,法雷也疯了!
丹顿强忍着恶心,终于懂得了安德烈的想法。
他们明明是……异卵的双生子,却被逼得从出生就开始比拼。
优和劣,有那么重要吗?
丹顿脖颈涨红,很想大喊一句——别逼我。
可法雷在他身上的烙印,远比他想象得更深。
他竟然迟疑了。
这种烙印,让丹顿觉得无比恶心,原以为从法雷家逃出来了,可自始至终都没有逃脱。
安德烈再也承受不住,半跪到了地上,精神海崩溃中期的症状越来越加深。
丹顿心急的问:“安德烈,你怎么了?”
安德烈拍开他的手:“不用你扶。”
他的呼吸紊乱,又看到了那只停留在他身上的蝴蝶。
又来了。
真的没时间了。
诺兰阁下已经要顺着蝴蝶印记找到他了。
安德烈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惧,仿佛他才是那块砧板上的肉。
真是可笑,本想拿捏雄虫,却转头被雄虫拿捏。
“丹顿!!”
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伴随着虫源能量向外震动,雪花寂静无声的向外飞舞。
动与静,构成极其强烈的反差。
相同的场景,也让丹顿的记忆被强行扯回十年前,那些过往宛若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丹顿的脑海。
那个时候,同样也是安德烈精神海崩溃。
家主站在擂台之下,冷眼审视着他们,似乎在评估谁才是更趁手的工具:“安德烈,站起来,如果你能赢,这支雄虫信息素就是你的了。”
安德烈毫无反应。
家主看向另一方:“你是胜者,丹顿。”
丹顿:“安德烈会怎么样?”
家主:“就这么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再也没有自我,法雷不会救他。”
那句话才是刺穿血肉的刀。
丹顿突然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呕吐感也随之而来。
我不想赢!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安德烈,起来!!”
“雌兄……”
安德烈发出细弱的声音。
丹顿:“起来!!”
安德烈啜泣了起来:“我不想。如果选拔非要死一只雌虫,不如让我死了吧,反正我是变异体,根本没能继承强大防御力。”
身为爱好争斗的雌虫,却缺乏了争斗性,某种意义来讲,安德烈是‘残缺的’。
丹顿踩在安德烈的脸上:“就因为你是铁锭甲虫的变异体,你的性格敏感细腻,这些年里已经精神海崩溃多少次了?你可真给法雷丢脸。”
他在刺激安德烈反抗。
安德烈终于有了反应,因为擂台的灯光太刺眼,他看不到丹顿微红的眼眶,只感受到被丹顿踩在脚底的痛苦。
安德烈起初在忍受,那些话他已经在同族口中听过太多次。
只是头一次从最亲密的雌兄嘴里听说,他感到了不同往常的、深深的痛苦,就像是心口破开一个大洞。
丹顿凑近安德烈的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我的双生弟弟,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会被淘汰,我又怎么会对一个死物投入感情?”
这句话,终于刺激到了安德烈。
他的虫源发生了能量外泄:“丹顿!!”
那场战斗以安德烈的胜利为结果,法雷花了重金为他请来雄虫做安抚。
丹顿亲手捏碎了安德烈的软弱,救了他,也把他推入名为法雷的深渊。
可丹顿自己却逃了。
回忆戛然而止。
在虫源能量泄散之中,安德烈紧紧拽住了丹顿的双臂,用力到仿佛要刺穿丹顿骨甲化之下的血肉:“要赢,要保证法雷家赢下去,我们从几十年起,就一直赢到现在。从一个曾被流放黑域星的家族,到站稳南1巢,成为中等家族之首。所以你也要继续赢下去。”
安德烈的话宛若诅咒。
他的每一句话,都刺向丹顿的心脏。
丹顿:“别逼我……”
安德烈:“我死了,法雷家的继任者就该是你!”
丹顿被逼到悬崖,几乎要把自己咬出血。
他的眼神发狠:“不!”
这一声,贯穿十年。
十年前面对家主的逼迫,他只是逃避;十年后面对安德烈的逼迫,他却不想逃了。
丹顿将手放在安德烈的后颈,用力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眼瞳里满是坚定。
“安德烈,我们一起逃吧。”
两方的虫源能量在互相呼应,随着时间的过去变得愈发紧密。
安德烈终于知道丹顿想做什么。
那是在平分伤害。
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的特别。
由于双生子的特殊联系,两只雌虫的精神海也连在了一起。
安德烈是精神海崩溃,丹顿同样陷入了精神海崩溃。
只不过,安德烈的精神海崩溃中期,被强行拉回了初期,如果此时下线打入一针雄虫信息素,便还有得救。
丹顿已陷入了昏迷,倒在了雪地里。
天地是一片纯白,雪花自极高的云层坠落,埋葬一般的落到了丹顿的脸上。
安德烈再也支撑不住,随丹顿一同倒在了雪地之中:“你到最后也是个废物,都这样了,还不肯选择法雷。”
恍惚间,安德烈看到雄虫向他们走来。
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在冷酷的、残忍的风雪里,他的周身跟着几只蝴蝶,如此鲜活,像是冬日里极力冒出的春芽。
是来杀我们的吗?
安德烈不相信任何雌虫或雄虫。
尤其是诺兰。
经历了太多黑暗面,他理所应当的想,一下子除掉两只得知了他秘密的雌虫,诺兰阁下应该会很高兴吧。
毕竟那些大家族和尤金·贝休恩都是这么做的,为了利益,他们随时能牺牲法雷。
安德烈已经遭遇了太多场背刺。
“动手吧,丹顿非要犯蠢,为我平分精神海崩溃,他现在也陷入精神海崩溃了,我们都没力气逃了。”
“诺兰阁下,这一次是您赢了。”
诺兰停在了雪岩旁,风雪吹乱了他的发丝,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始终居高临下的紧盯着他们。
距离军方监管者过来,还剩下最后十分钟。
诺兰朝着丹顿伸出了手,还是引发了安德烈的激烈:“先摧毁我的精神海!是我威胁了你!探究了你的秘密!”
可话说出口后,安德烈的身体不自觉颤抖。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他不想丹顿出事?
然而诺兰还是没有停下,将手放到了丹顿的额头上。
精神丝喷涌而出,安德烈终于感到了绝望。
丹顿快死了吗?
安德烈:“哈哈哈哈,活该!”
可眼泪为什么止不住往下流呢?
诺兰没有理会他,喃喃道:“精神海连在一起了?真不好办,可我只想给丹顿一只雌虫做安抚。”
安德烈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
诺兰阁下不是摧毁丹顿的精神海,而是在帮他做安抚?
这只雄虫是怎么回事?
脑子有问题吗?
如果有威胁,就应该杀掉。
只是安德烈和丹顿的精神海相连,可怕的是他能清楚感知到诺兰没有撒谎,诺兰阁下是真的在尝试安抚。
这个安抚行为,甚至比摧毁精神海,更让安德烈难受。
原来从一开始,丹顿就得到了雄虫的信任。
可笑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只是拖了法雷的后腿,拖了丹顿的后腿。
安德烈将头深深埋入雪里,仿佛被十年前那个敏感的自己附身。
他在内心幻想——
如果诺兰阁下再更早一点信息素三次蜕变,让法雷看到他的价值,法雷早早效忠这只雄虫该多好?
他将比任何大家族,都要更宽厚的对待法雷。
安德烈昏死了过去。
—
诺兰闯入了他们的精神海世界。
他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两只雌虫的精神海连接到了一起。
安抚难度X2。
然而令诺兰感到意外的是——
他见到的精神海并不是连接,而是覆盖。
安德烈的‘擂台’精神海,覆盖了丹顿的‘迷宫’精神海。
成千的擂台布满这里,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每个擂台都照着不同颜色的灯,红色,绿色,黄色,蓝色,紫色,远看便如同一个个清晰分割的色块。
唯一的不同则是中央擂台。
它的面积巨大,超出普通擂台五倍,违和的伫立在这个世界。
看来安德烈的精神海更加强势,才能把丹顿的精神海覆盖。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擂台就是阴影的具象化,要想安抚成功就得摧毁全部的擂台。
这样也会导致,原本该给丹顿的安抚,最终会落到安德烈的身上。
“真是麻烦。”
得想办法把他们的精神海剥开,诺兰并不想救安德烈。
诺兰朝前走着,那些小擂台的色块晃得他眼睛酸胀发疼,等穿过其中一个遮挡视线的小擂台后,他终于看到了中央擂台的对峙。
那是……?
最大的擂台里,两只雌虫各自站在一方。
强光打在他们的脸上,凝重的氛围仿佛要具象化,像是无形的重物。
安德烈:“丹顿,我们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十年前的那场对战,一直都没能分出胜负过。如果你再耽误下去,只会给那只想救你的雄虫造成过重的负荷。”
“两只雌虫精神海连接太异常,虫族历史上都只有少数几例,上一次发生在三十六年前,据说也是双生。”
“雄虫为他们做安抚的时候,他们精神海坍塌,差点让雄虫也困在精神海里,最终的结果是那只雄虫等级退化,精神丝断裂达到60%。”
丹顿知道安德烈没撒谎。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
丹顿捏白了右拳,感到格外棘手。
诺兰:“丹顿,做你想做的事。”
丹顿猛地回头,看到了已经靠近的诺兰:“太危险了!”
两只雌虫都保有意识,再一次刷新了诺兰的认知。
根据他安抚的经验而言,精神海大多以‘景象’呈现,诺兰还是第一次见到以‘人物’呈现的精神海。
“我从进来之后,就发现很难出去了。”
“单个的精神海很容易找到出口,连接的精神海寻找出口就会变得复杂。”
难怪三十六年前那只雄虫会退化。
“所以,击败他。”
安德烈心里卷起暴风,狠狠看向了诺兰。
他不觉得丹顿会输吗?
最好的结果,他和丹顿谁也赢不了谁,齐齐精神海崩溃,让诺兰阁下退化。
哪怕他死了,也值得了。
但……
他输了也没关系,什么情况法雷不会输。
丹顿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安德烈的做法再一次让他失望。
他分担了安德烈的精神海崩溃,使得中期变为初期,在这种情况之下,不需要雄虫的安抚,也可以通过控制情绪不再恶化。
哪怕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安德烈仍旧还在执着吗?
他不能再逃避了。
丹顿迅速朝着安德烈靠近,两边很快便缠斗了起来。
双方互相攻击的瞬间,诺兰听到了某个擂台的坍塌。
他回头望向那些大大小小的擂台,数量多达上千,这就是安德烈的精神海,永远在陷入争斗的怪圈。
如果要安抚,就得摧毁所有擂台,却会让安德烈这只雌虫彻底失去自己的精神海。
这被暂停了十年的一战,让安德烈在自我安抚,也在自我毁灭。
诺兰看得惊心。
雌虫的自救,仅能在精神海崩溃初期见到。
中央擂台里——
两只雌虫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每一次的攻击都伴随着擂台的坍塌。
安德烈不甘示弱,一记腿击横扫丹顿头部,使得丹顿倒在了地上。
然而还没等安德烈继续下一个攻击,丹顿的外骨骼忽而刺向安德烈另一只脚。
安德烈反应了过来,朝后退了数步,只让丹顿的外骨骼插到了地板。
地板被掀飞,朝着安德烈砸了过去。
安德烈几拳将其击碎,无数碎片朝外飞溅。
丹顿却藏在后方,外骨骼迅速形成大钳,狠狠钳住了安德烈的腹部。
“咳!”
安德烈被逼得退无可退,身体被嵌在了擂台的环绳上面。
然而安德烈却在笑:“就是这样,丹顿。我恨透了你退让的样子,就像是我只能通过你的施舍,才能成为真正的胜者。”
他创造出了他们必须战斗的条件。
“我终于抓到了你的私心!”
“你想保护那只雄虫,你想救那只雄虫!”
“所以你——”
“必须使出全力!”
丹顿眼瞳发狠:“闭嘴!”
安德烈愉悦的说:“丹顿,和我正式比一场吧。”
赢,让诺兰阁下退化。
输,让丹顿赢得诺兰阁下信任。
法雷怎么都不会输。
这是他为法雷选择了另一条路。
安德烈的语气里藏着微弱的请求。
既然无法把秘密传出去,索性用自己的命当做投名状,好让丹顿杀了自己,诺兰阁下也能接受丹顿了。
法雷本就是几姓家奴,也不在意多一个主人。
丹顿拿回法雷姓氏,接下来法雷会效忠诺兰阁下。
完美的落幕。
丹顿的拳头从安德烈的面颊擦过,那块儿顿时红肿了起来:“放弃精神海的覆盖,让诺兰阁下离开这里,我们一起死!”
安德烈为他的激烈而兴奋,突然半虫化冲向了他:“再狠一点,再狡诈一点,就像我一样,因为你也是法雷!!”
丹顿正要和安德烈拼命时,却因这句话而清醒了过来。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不!
他不想!
也正是片刻的迟疑,安德烈成功反击了。
安德烈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喜悦,反而无比愤怒:“为什么收手!为什么不能把这场战斗比完?”
丹顿靠在环绳上,看着已经崩坏了60%的擂台。
他的眼底浮现刺痛,安德烈的精神海崩塌已经成了事实。
诺兰拧眉:“那为什么,这场战斗要存在?”
两只雌虫顿时一阵激灵,明明对战之中诺兰始终没有插嘴,却一句话戳中了要害。
丹顿的眼中浮现光亮:“安德烈……”
安德烈咬牙:“住口,别说出来!”
他冷笑的看向了诺兰:“诺兰阁下,您还真是懂得如何控制雌虫呢,你只是一句话,就破坏了我全部的努力。”
诺兰:“你看看周围,你毁坏的精神海世界之外,那是丹顿的精神海世界。”
又想影响他吗?诺兰阁下不会得逞的。
安德烈冷漠的抬头,却瞧见那些被毁坏的擂台之外,光亮逐渐透了出来,澄澈的天空。
更往外一些,是一个偌大的迷宫。
雌虫之间,从来无缘看到对方的精神海。
而他们情况特殊,连接之后又相叠,就像是两块布,撕掉其中一块,另一块的样子才会露出来。
一个困在擂台,一个困在迷宫。
精神海就是那只雌虫内心的代表。
安德烈清晰的感知到了丹顿的痛苦。
在他分神的时候,便察觉到一股精神丝形成的蓝白色洪流,安德烈仿佛被击中一般,眼瞳开始涣散。
安抚开始了。
如此猝不及防。
安德烈:“诺兰阁下,您想连我也一起安抚吗?”
诺兰:“不,我是在安抚丹顿。”
安德烈:“军方只是敷衍答应重新调查东42巢的事,加西亚一定会拿法雷顶罪,听辨会让步的并不是七年前的事,你们做胡蜂剧情还有意义吗?”
诺兰:“我会让他们真正推行。”
安德烈:“靠什么?”
诺兰:“靠游戏。”
他的话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确定的事,简短而具备力量感。
安德烈的手无力垂下,他无计可施了。
若是之前,他一定会觉得这只雄虫太天马行空,但他连直播进化这么离谱的事都做得出来,安德烈不得不联想其中的可能性。
丹顿喘着粗气,由半蹲的姿态缓慢站起来:“安德烈,承认吧,法雷错了。”
安德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诺兰阁下,你也觉得吗?”
诺兰:“野心不是坏事。”
安德烈眼瞳紧缩,发丝和血液一起垂落下来,落下浓重的阴影。
他猛地抬起头,看那只雄虫的眼神只剩下恐惧。
仇恨和力量没有击溃他,理解和认同却击溃了他。
不,他后悔了。
法雷不能效忠这样一位阁下!
思想被左右,情绪得到安抚,终有一日,法雷会成为他脚边最温顺的犬。
诺兰:“丹顿,告诉他,你想对法雷做什么?”
安德烈听到恶魔轻声呢喃,而丹顿也就此行动。
安德烈做出了有史以来最最防备的姿态,身体弓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别过来!”
“我让你别过来!”
丹顿不顾他的警告,在外骨骼向他攻击时,仍旧巧妙躲过,随即终于来到了安德烈面前。
他高举着拳头,做出了即将落下一拳的姿势。
“从来都没有什么胜者,安德烈。”
“一开始,我们都是输家。”
诺兰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丹顿咬紧牙关,终于说出了十年前不敢说出口的话:“如果我从你的手里接过法雷,我一定会摧毁法雷!再造法雷!”
那酝酿了良久的一拳并未落下,丹顿反倒朝着安德烈伸出了手。
“跟我一起,好吗?”
安德烈瞪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仿佛那是一把锋利的武器。
他明明该攻击,却被定住了一样,再也无法使劲儿。
安德烈打了个哆嗦。
内心疯狂叫嚣着应该拒绝,应该拍开丹顿伸过来的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颤抖着缓慢缩短着距离。
明明那么近,他却靠近得那么慢。
十年前的记忆,也涌入了安德烈的脑海——
他在那场对战之中苏醒而来时,却听到了一段对话:“如果留下来的是丹顿该有多好,安德烈不仅是变异体,还太容易陷入精神海崩溃。”
尚未成年的安德烈躺在病床上,因为耗尽了虫源能量,身上的伤口也没能愈合。
他包裹着绷带,听着病床前传来的仪器滴滴音。
平常这个时候,丹顿一定会在他的身边,为他捂住耳朵,掩去那些杂乱的声音。
但眼下,他被永远的留下了。
安德烈喃喃道:“我对法雷毫无用处……”
明面上的胜者,私底下的败者。
家主推门而入,冷漠的看着他。
哪怕是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依旧没有半点安慰:“那就证明你有用,证明你的价值,安德烈。”
安德烈看向了他,那些话刻到了脑子里。
他藏起了懦弱,心甘情愿为法雷而活,只为证明自己有用。
被雄虫几经易手,却锻造得他越来越像一只合格的法雷雌虫。
一旦没用,他便会被抛弃。
他越来越奉献自己,让出自己,最终面目全非。
他最初的支点是丹顿,而后变成了家族。
其实,他只是害怕而已。
记忆戛然而止。
安德烈看着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忽而魔怔一般,想要拽住丹顿。
80%的擂台消失了。
丹顿脸上露出喜悦,他终于等到安德烈敞开心扉了。
然而安德烈和丹顿的指尖互相擦了一下,安德烈便忽然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咳出了血。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凭空出现了致命伤,温热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
丹顿:“安德烈!”
诺兰也一跃而上,来到了擂台中央:“发生什么事了?”
安德烈面露痛苦,额间浮现涔涔冷汗:“诺兰阁下……现实世界有谁来了……”
诺兰查看着他的状态,他已经陷入了精神海崩溃,虫源能量根本不足以修复自己的伤口。
安德烈快死了。
谁?
到底是谁来了?!
本尼应当抓住了那只法雷,他们也不可能再利用濒死下线。
安德烈:“是有谁……不想我多嘴……”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疲惫的看向丹顿:“看来……还是太晚了……”
丹顿始终僵硬,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尚有刚才安德烈咳出的血。
“不!!!”
丹顿红着眼眶,水雾弥漫开来。
只差一点点!他分明已经要拽住安德烈了!
“呜……”
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
安德烈嘴唇嗫嚅,似乎在重复着一个词,诺兰凑近才听清,他说的是‘黑域星’三个字。
随后,他闭上了眼。
擂台世界100%破裂,他不再争斗,却也永久沉眠。
丹顿的哭声从压抑到放大,两只雌虫精神海的连接消失,出口也从复杂变为单一。
那是一种陨灭。
连碎片也找不到了。
诺兰捏白了手,他之前为丹顿做过安抚,自然熟练许多,但在精神丝的冲刷之下,丹顿的精神海崩溃初期症状来到了中期。
怎么会……?
看来简单的安抚已经没用了,那就只能试试信息素三次蜕变的能力了。
当初诺兰在丹顿的世界里留下了一根精神丝,当做连接颠倒的精神海世界的‘桥梁’。
那时他的能力本就才信息素一次蜕变,自然很容易断裂。
诺兰的手心一只只凝成新的蝴蝶,它们飞舞着,煽动着翅膀,形成蝶群,然后猛地向那根脆弱的精神丝奔去。
蝴蝶犹如一片片基石,组成了新的桥梁。
但始终有几只蝴蝶,连接后又断开。
诺兰知道,这是丹顿的精神海崩溃太猛烈,导致无法成功。
“丹顿,我知道你愤怒,控制住自己,你还要查清现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等你的精神海安抚完成,我就送你下线。”
丹顿犹如受伤的幼兽一样发出悲鸣,眼眶的泪水不停砸落,在听到诺兰的话之后,却开始尝试着控制自己。
诺兰阁下说得没错。
他们致死都在被家族玩弄。
军方的监管很快就要来了,诺兰阁下在三测前没有机会下线,他得去查清楚现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
“帮帮我……”
他在求助。
诺兰松了一口气,看到一座‘蝶之桥’赫然成型。
[恭喜您,已成功安抚。您的安抚评分为:S。]
—
在听到系统提示音后,诺兰猛地睁开了眼,回到了游戏内。
果不其然,安德烈已经因濒死而下线了。
诺兰看到了远方走来一个身影,便猜到是军方的监管者来了。
真的要来不及了!
诺兰低头看到了内频道的报告。
[安德烈·法雷死亡。]
[凶手,未知。]
诺兰拧紧了眉头,丹顿的下线也只得暂时打住。
与此同时,军方的监管者也越走越近,当看清他的长相,不禁让诺兰愣了神。
阿方索·霍恩。
军方的监管者,原来是他?
第七十二章 两个账号的交替(修)
天边逐渐亮开, 即将迎来黎明。
黑暗还未彻底离去,日光太过柔弱,只够穿透云层的一半。远看天空上亮下暗, 形成了一道天然分割线。
阿方索裹雪走来,融在半明半黑的背景里。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您怎么在这里?”
诺兰对上他的眼眸, 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
上次见面, 还是在南1巢的送别。
然而他没有太多时间回忆,卡尔及时的从内频道发来了信息——
[别暴露了!]
[阿方索取代了尤斯·道威尔的剧情身份!]
诺兰心头发沉, 可见接下来阿方索会深度参与游戏了。
诺兰在脑子里飞快复习着尤斯·道威尔的特殊身份卡关键词——未婚夫、为了他在和家族对抗、名义上的护卫虫。
满心事业脑的对抗,却被一盆狗血泼了过来。
诺兰嘴角一抽, 一时间竟不知从何演起。
分明这些身份在尤斯·道威尔身上时, 他没有半点反应;如今在阿方索身上时, 怎么想怎么奇怪。
阿方索见他不说话了, 忽然叹了一口气,脱下了军服的披风, 那是由特殊保暖材质制成:“您最好老实交代,为什么您不在A区,反而跑来了荒凉的D区?”
哪怕需要监察和逼问,阿方索仍注意到了他冻红的手指。
诺兰眼神闪烁,整理好了思绪:“我接到了任务指派, 为俘虏的胡蜂做安抚治疗, 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方索表情凝重:“任务指派?谁下达的命令?”
“元帅副官的下属萨尔尼, 他来传达了指令。”
诺兰在‘传达’两个字咬了重音, 希望阿方索不会想得太歪。
随便想想就能明白, 任务指派肯定不是一般身份能做,必须要往上追查。
萨尔尼只是负责传达。
细查的时间越漫长越好。
诺兰并不害怕被查出来。
游戏下半场的剧情将在胡蜂军团展开, 他需要的仅仅是拖出时间差。
阿方索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又顺着诺兰的思路想了下去。
光凭一个副官的下属身份,很难诱导虚拟雄虫来特殊审讯室,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幕后黑手,难不成是抽中了元帅身份的那只雌虫玩家?
看来得会一会他了。
“您来特殊审讯室的理由我知道了,但您为什么会来了外面?”
阿方索的目光凌厉的扫向了失魂落魄的丹顿,“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是军方监察,难办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诺兰正编着理由,忽然发现澄定科技向全体玩家发送了公告。
[请注意,bug已紧急修复,NPC行动恢复。]
[372名下线的玩家,将在NPC视角判定为暂时失踪,请在3星时内登录游戏;如若3星时内不能登录游戏,则在NPC视角判定为死亡。]
游戏统一做出了优待,不论是死亡下线、OOC下线、还是被军方强制下线,都可以在3星时内重新登录。
很快,诺兰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
第八军团的NPC军雌许久之前就埋伏在周围,在得到紧急修复后,更是一拥而上围住了特殊审讯室。
“各部准备!”
“进!”
按照事先计划,他们本该拿到军医死亡的借口,推动第二轮的胡蜂围剿。
而现在,身为军医的安德烈,却因死亡下线了。
这在NPC眼中被判定为暂时失踪。
为首的蓝发军雌脸色难看,没能拿到开战‘借口’,他只得下达命令:“细致搜查,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蓝发军雌很快发现,特殊审讯室的一堵墙遭到了破坏,他看过去时,正好瞧见了雪岩之下的三只虫。
蓝发军雌辨认着他们:“雄虫阁下的护卫和……巡逻队的雌虫?”
眼下正是要紧时期,为首的蓝发军雌不敢大意,吩咐下属朝他们举起了枪:“蹲下,抱头,卸枪!”
诺兰瞥向了蓝发军雌,在NPC的眼中,只会说出阿方索和丹顿在游戏里的身份。
短短几分钟内,自己就被包围了。
诺兰很满意。
第八军团的开战理由捉不到了,接下来的游戏剧情线,会彻底和七年前区分开来,走向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他会亲手去开辟这条if线。
风雪也在此时变得更大,天空好似被撕裂,鹅毛般的雪花就从那道裂口中撒了下来,狂乱的撞击着一切。
军雌们用枪口对准着他们,再度重复了一遍:“听不明白吗?蹲下,抱头,卸枪!”
阿方索并没有行动,神态自若,仿佛自己不是站在包围圈。
他仍在审视丹顿:“回话,你们不待在特殊审讯室,为什么会来了外面?”
蓝发军雌挑眉,他们在问他,他却在问其他雌虫。
不过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蓝发军雌并未阻止。
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丹顿集中而来,丹顿知道自己必须振作,不能再沉浸在悲伤当中了,他得帮诺兰阁下躲过监察。
“我……白天的时候,阁下说要帮我做安抚。”
丹顿的语气凝涩而缓慢,“我跟着阁下去了A区后,我才发现我的军功并没有发放下来,我无力支付代价,只得先离开。”
阿方索看向围困他们的军雌,似乎在确定其中的合理性。
蓝发军雌回答:“的确有这回事,他是巡逻队的雌虫,还和某只胡蜂俘虏打了一架,军功就是来自于此。”
奇怪,他为什么要回复这只雄虫护卫?
一个眼神而已,就像是让他看到了自家长官。
蓝发军雌:“你不是陪着阁下去找过他吗?”
阿方索神色淡然:“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诺兰:“……”
都是睁眼说瞎话的高手!
拿了尤斯·道威尔的剧情身份,自然也要承担起他之前做过的一切。
蓝发军雌面上浮现古怪的神情,可他知道眼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着丹顿说:“继续。”
丹顿:“今夜本该由我来D区巡逻,没想到正巧发现被类虫种袭击的阁下。特殊审讯室里的一片狼藉,都是因为我击败了它,而我的精神海崩溃却从初期来到了中期。我能苏醒过来,也是因为阁下为我做了紧急安抚。”
雄虫已经做过安抚了吗?
军雌们听得魔幻,毕竟他们私下都在传这只雄虫连安抚也做不了,所以才来了苦寒的第八军团驻地。
听来的确有许多东西能对得上,只是最害怕谎言里掺杂真实,稍后他们会仔细审问一下他。
蓝发军雌刚想命令收枪,便听阿方索提醒:“用仪器为他做测试,看看他是否有到过精神海崩溃中期。”
蓝发军雌瞥了下属一眼,他们为丹顿安装了测试仪器。
几分钟后,数值显示了出来。
“他刚才的确到过精神海崩溃中期。”
阿方索眉心紧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抓不到实质证据。
待到事情告一段落,军雌们齐齐收枪。
阿方索才说:“我是否可以带走雄虫?他今夜差点殒命,第八军团该不该负这个责任?”
“什么叫第八军团该负责?”
军雌很不服气,雄虫十分珍贵,他们也对雄虫遇到危险的事情感到自责,但眼下真叫飞来一口大锅。
阿方索冷淡的说:“他拿到了长官的指派才来了特殊审讯室,这件事不该继续调查吗?我请求和元帅通话。”
诺兰一直没有说话,便听到事情被绕回到了这里。
阿方索的确难对付得多!
如果军方的监管者是阿方索,他还真不好行动了!
蓝发军雌:“我会向元帅传达这件事。”
抓不住第二轮开战借口,在清理完周围的胡蜂后,元帅很快就要回来了。
“我会耐心等待元帅召见。”
阿方索微微弯腰,“阁下,我送您回去。”
诺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
在即将离开之际,阿方索忽然询问身后的军雌:“军医身边的助理虫在哪里?”
诺兰:“……”
糟糕了!他在找‘诺兰’!
卡尔也不知道上线没有,如果被撞到的确很有可能出事!
蓝发军雌回答:“自然是在A区的军医室,有一批伤员刚从前线被送回来。”
阿方索:“我明白了。”
阿方索带诺兰坐上了装甲车,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诺兰隐晦的看了丹顿一眼,他很想让丹顿下线,却找不到这个机会。
距离太远,丹顿无法接到诺兰的眼神,只是想对诺兰传达‘没关系’。
刚用特殊方式安抚了丹顿,诺兰通过蝴蝶感知到了他的某些情绪。
怎么可能没关系?
安德烈刚死,凶手还尚未可知,他比任何玩家虫都激烈而迫切的想要下线。
得创造出一个让丹顿下线的机会才行。
装甲车越开越远,刚才那些军雌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犹如零星墨点洒在雪地之上。
诺兰只得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阿方索身上,以开玩笑的方式试探道:“你找那位助手做什么?他哪里惹到你了吗?”
阿方索专注的开着装甲车,路上突然颠簸了一下,震得诺兰腿都在发麻。
阿方索用极轻的声音说:“因为,要告诉那位一件事,关于类虫种袭击东42巢的事。”
阿洛伊斯。
阿方索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差一点要说出口。
在这段时间里,他终于查清了始末。
太过重大,他必须亲口告诉诺兰阁下。
如若不是为了这件事,他应该会很高兴和虚拟雄虫的见面,毕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只是阿方索没能发现,坐在装甲车后排的诺兰眼瞳失神,有过一瞬间的震惊。
类虫种袭击东42巢不是霍恩干的吗?
阿方索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
天边越亮越开,远处的雪山之巅翻出淡淡鱼肚白,风雪始终没有停过。
装甲车一路向前,车速不急不缓,雪花拍打着装甲车,又被装甲车的发动机的温度融化成水。
诺兰没再继续询问。
他们之间一路无话。
事情发展成这样,卡尔有没有上线,就成了最关键的地方。
趁着这段时间,诺兰在内频道向卡尔发送了信息:[卡尔,你上线了吗?]
卡尔依旧没有回话。
诺兰感到有些棘手。
他现在是虚拟雄虫的身份,只对游戏里的胡蜂剧情操作空间更大;在面对阿方索时,还是自己本来的身份更好行动。
45分钟后,装甲车被开回了A区。
阿方索先跳下了装甲车,转身回去朝着诺兰伸出了手:“阁下,下车吧。”
他对虚拟雄虫的态度,倒是很像对待一只真实的雄虫。
诺兰还在犹豫是否要拖延时间,军医室内便传来哀嚎:“哎哟,你轻一点——!”
安德烈已经死亡,不可能是安德烈。
难道是卡尔上线了?
诺兰的心脏提紧,一路跟着阿方索走进军医室。
推开门的瞬间,便看到‘卡尔’在为一只军雌做治疗:“刚刚打的是营养针,能帮你迅速恢复体力。”
卡尔赶上了吗?
诺兰还来不及惊喜,便看到内频道内卡尔的回话:[我刚下星船,我才发现我的身后有军方的雌虫跟着!我们最好别发消息了!]
不是卡尔。
那会是谁?
诺兰内心的戒备瞬间拔高。
比起卡尔糟糕的演技,‘他’演得几乎能称得上惟妙惟肖。
‘他’满怀善意的看着诺兰:“你来军医室做什么?是昨天的药不管用,还在发烧吗?”
阿方索说出了来意:“雄虫阁下在特殊审讯室遭到了类虫种袭击,我想让您帮忙看看他是否有外伤。”
‘他’走到了诺兰面前,一抹熟悉的笑挂在了‘他’的唇角:“是吗?那得好好检查一下了。”
诺兰眼皮直跳,便看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鸡皮疙瘩骤然冒了起来。
到底是谁拿了卡尔的账号?
诺兰观察着‘他’,也跟着‘他’去到了里面的监察室。
等房间紧紧闭合,‘他’才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凑到诺兰耳边低声说道:“我来得及时吧?能要奖励吗?”
诺兰终于知道那一抹熟悉感来自何处。
诺兰语气微沉,道出了‘他’的名字:“尤金·贝休恩。”
第七十三章 阿洛伊斯回归
“嘘, 别这么大声。”
尤金·贝休恩眼眸弯起,透着一股狡猾,“你不想被阿方索发现吧?”
诺兰目光冷冽如霜, 尤金·贝休恩就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蛇,于他而言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他无法放下戒心。
“军医室的房间, 难道不是隔音的吗?阿方索怎么发现?”
尤金·贝休恩无辜的耸肩:“也许我刚才故意留了个缝呢?”
这一听就是在胡说。
诺兰气笑了:“你不是在被抓捕者追踪吗?还能登录游戏多久?别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 和你说的任何话, 都不叫‘无意义’和‘浪费’。”
尤金·贝休恩凑得更近了,那双眼瞳束起。
雌虫只有在兴奋的时候, 才会露出虫形时的单眼或复眼。
这也是诺兰暴露自己是信息素蜕变方向的雄虫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尤金·贝休恩表面故作亲昵, 实则是在观察诺兰的一举一动。
他是如此的留意着他, 以至任何细节都不想错过。
诺兰冷眼扫了过去, 撞上尤金·贝休恩玩味的眼神:“我已经发现那天和你见面的雌虫是安德烈了。”
尤金·贝休恩一怔, 缓慢拉开了距离,优雅的坐到了矮圆桌旁。
“是吗?”
他并不在意暴露。
诺兰沉声道:“安德烈死了。”
尤金·贝休恩双手交叉, 支撑着下颌,目光幽深的看着诺兰:“他失去了自己的价值,所以他必须得死,这就是雌虫之间的生存规则。要么弱肉强食,让自己成为强者, 凌驾所有虫族之上;要么依附他虫, 就如同安德烈这样。”
诺兰作为亚雌生活了三个月, 自然懂得雌虫间的生存规则。
除了以上两种, 还有第三种, 那就是自我堕落,自我流放, 就如同遗弃区的大部分雌虫一样。
懂得是一回事,成为规则的拥护者又是另一回事。
安德烈的死亡,让他萌生出一种对自己的审视,总是以利益行动,最终会被利益吞噬。
尤金·贝休恩新奇于诺兰的沉默:“我还以为你会跟我闹一闹,再嫌弃我的无情呢,毕竟其他雄虫都会这样。”
诺兰看穿了他的把戏,面无表情的说:“然后你再装一装‘雌父’的样子安慰我?”
尤金·贝休恩笑意加深:“你越来越能摸准我在想什么了。”
诺兰:“……”
他一点儿都不想猜到。
尤金·贝休恩哪儿来的怪癖?非想听一只成年雄虫叫他雌父?
“关于安德烈的事,我只想提醒你一点。”
尤金·贝休恩难得严肃,“我们是虫族,别用宇宙其他种族来要求我们。主动选择放弃好斗的天性,那对雌虫而言,是最严重的自我切割。安德烈在选择自己的道路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他必须尽最后一次的教导义务。
诺兰注定和别的雄虫不同。
他将接受胡蜂一族。
诺兰:“……我明白了。”
诺兰的反应,换得尤金·贝休恩心情复杂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看到他成长起来的样子,光是这个过程就足够让他期待。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个日子越来越逼近。
诺兰又问:“谁杀了安德烈?”
“关于谁杀了安德烈,你可以去查一查加西亚。”
说完之后,尤金·贝休恩又恢复了满口谎言的骗子模样,“当然,也许我有可能只是胡乱说说。”
“你没在直播里看到我的种族特性吗?刚才那句话你没骗我。”
诺兰黑着脸,张开了手掌,一只透明的蝴蝶便停在了他的掌心。
尤金·贝休恩:“……”
这个能力克他!
“原来从我暴露身份开始,你就留了后手?”
诺兰心情不错,难得见到尤金·贝休恩吃瘪。
尤金·贝休恩很是不满,又开始给维希家上眼药:“想来你暴露信息素三次蜕变,最受益的就是维希家了,我在听辨会现场,看到维希家主一张脸都笑成了花,南1巢的格局恐怕要发生变化了。”
诺兰:“我不介意。”
这次三测是维希家帮了忙,他还分得清亲疏。
不过都扯到维希家了,诺兰自然很想知道阿方索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如果一会儿阿方索私下找你,带我一起去。”
尤金·贝休恩眯起眼,敏锐的嗅到:“他要找‘诺兰’?”
诺兰:“嗯。”
尤金·贝休恩:“我知道了。”
距离他们进来,已过去了十分钟。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尤金·贝休恩才说起了七年前胡蜂围剿的最重要的结点。
“你在直播升级的地方是蒙拉山脉,你是故意去那边的吗?眼下星域网对蒙拉山脉的关注,已经达到了最高峰,胡蜂军团正在以这个点准备反击。”
诺兰微怔:“蒙拉山脉?”
看诺兰的样子,应该是误打误撞了。
尤金·贝休恩开始说起七年前,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得毫无保留的告诉诺兰。
“其实,不光是你,我也有一个秘密。”
“我晋升王虫后,每隔20年就会迎来一次虚弱期,胡蜂总会迎来一种‘伪失王情绪’的状态。这件事情,胡蜂族群里有少数几只雌虫知道。”
“七年前,弗雷德的雌兄被抓,紧接着这个消息便被泄露了。”
这也是诺兰头一次以胡蜂的视角听着整个故事。
他在弗雷德的精神海里见过这段往事,原来就是这么接上的七年前胡蜂的围剿?
诺兰沙哑着声音询问:“难道……是弗雷德的雌兄……?”
“不是他泄密。”
尤金·贝休恩否认了这点,“七年前军方故意误导我和胡蜂军团,以他做表面掩盖,挑拨离间,实际上是想隐藏真正泄密的势力。”
诺兰追问:“是谁?”
尤金·贝休恩:“黑域星。”
诺兰脑子嗡了一声,这三个字和安德烈死前的话对上了,他突然很想知道事情的起末。
黑域星的目的是什么?
法雷又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七年前,正值我的衰弱期。法雷本就出身黑域星,乃是流放家族,黑域星托法雷暗中查到了我的秘密。于是,一场针对胡蜂的围剿便爆发了。”
尤金·贝休恩讥笑,“想来你在没有暴露信息素蜕变方向时,法雷也一定对你如苍蝇般穷追猛打,这可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在东42巢的动乱之中,他故意选择法雷,就是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外虫眼中‘他的下属’,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笑他也是在七年后才明白,法雷和黑域星根本就是一股势力。
诺兰复杂的问:“黑域星这么对待胡蜂是想做什么?”
“黑域星都是一些被抛弃的雌虫,他们取代了原始种之乱中的流放雌虫,渐渐形成了最高监狱的势力。”
“他们当中超过九成的雌虫,都被切去了虫翅,早就对巢制度死心了。”
“我被关押在最高监狱的七年,倒是隐约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不想要巢制度,而是在研究胡蜂制度。”
诺兰眼瞳紧缩,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线与线串了起来。
一切都能连通了。
尤金·贝休恩紧盯着他,道出一个锐利的问题,他很想听听诺兰的评价。
“我并不觉得黑域星的选择完全错误,你难道没发现,哪怕有巢制度,雄虫的数量也远远无法满足雌虫吗?在你出现之前,雄虫的等级退化日益严重,也许未来雄虫将会面临全面退化,如果黑域星真能做到,又何尝不是变相拯救了虫族?”
“雄虫是虫族的仁慈和约束,而雌虫们却是虫族锋利的武器。”
“一旦雌虫变‘钝’,整个虫族的灾难便来了。”
不得不说,王虫视角彻底镇住了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
如果七年前的胡蜂围剿真是黑域星挑拨,那么按照常理,尤金·贝休恩该暴怒不止,这可是真正的血海深仇。
然而他却在和雄虫讨论,黑域星是否有正确性?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看得无比着急,恨不得当场穿到星历2911年,告知王虫真相。
【可是黑域星错了,他们为虫族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我们想要回到巢制度,星历2911年却有部分雌虫想要毁灭巢制度,也太讽刺了!】
【未来变得尤其糟糕!】
【不仅雄虫退化更严重了,巢制度没了,胡蜂制度也没能建立起来。】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王虫的催化,往往需要极大量的高等级雄虫信息素。
高等级雄虫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有王虫?
若不是未来科技高度发展,弥补了雌虫战力的空缺,失去力量的虫族绝不可能成为宇宙霸主。
星历3411年当中,雌虫的最高等级,也无非是信息素三次蜕变罢了!
在走了艰难的500年的错误道路之后,他们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高等级雄虫和高等级雌虫,往往是同时出现的。
若想恢复虫族的荣耀,最优先该考虑的事情便是帮助雄虫进化!
雄虫和雌虫的关系不该是谁克制谁,而应该趋向于一种互生。
诺兰也想清楚了这一点:“你刚才的话有一点错了,不是雌虫变钝,而是雄虫变钝。”
尤金·贝休恩表情变得微妙。
诺兰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黑域星要用胡蜂模式取代巢制度,就必然需要高等级的雄虫。
诺兰:“我被盯上了,对吗?我是实现他们夙愿的最重要的雄虫。”
尤金·贝休恩被激起了额外的情绪,金色的虫纹浮现在脸上,笑容里也带上了狰狞。
诺兰是他为胡蜂找到的希望,绝不可能给黑域星!
他们休想!
七年前的利益之争,最终演变成了一只雄虫之争。
很难想象,哪怕刚才在说七年前的血海深仇时,尤金·贝休恩都能保持冷静,如今只是牵扯到诺兰一丁点儿,他便彻底发飙了。
铃——
门外传来了按铃声,他们的检查时间过长,阿方索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还没检查完吗?”
尤金·贝休恩回过神来,在很短时间内,便控制住了自己。
面对阿方索的催促,尤金·贝休恩并没有急躁,而是继续说起蒙拉山脉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会在七年前,蒙拉山脉会成为胡蜂围剿的转折点吗?”
“事情的起因,是胡蜂一支小队的失联,就是你在之前看到过的特殊审讯室的俘虏,里面藏着类虫种。”
“但早在这个时候,第八军团就接到了军方授意,想拿这件事当做开战借口。”
“在审讯过程当中,军医死了,他们便认定类虫种混在那支胡蜂小队里,是胡蜂对第八军团别有目的。”
“随后,胡蜂军团接到失联消息,并派出了一支队伍,企图向第八军团讨要说法。双方在蒙拉山脉相遇,可类虫种的出现,却勾起了混乱和战火。”
“矛盾由第八军团和胡蜂军团,彻底扩大至整个军方。”
“而我也在那个时候,正式迈入了虚弱期,所有胡蜂都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伪失王情绪’。”
这是乘火打劫!
诺兰拧紧眉头,胡蜂的处境真够棘手。
尤金·贝休恩走到门口,在打开门之前,深深回头看向诺兰:“胡蜂的事就拜托了,你就是七年前的胡蜂梦寐以求的if线。”
他鲜少如此郑重。
尤金·贝休恩的确快要疯了,他的心里像是烧了一团火,幸亏他掩盖得很好,没有被诺兰发现。
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动,诺兰信息素三次蜕变的直播,为胡蜂创造出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如若不是还在被追捕,他会告知所有胡蜂,诺兰对胡蜂而言是何等珍贵的奇迹。
星历3411年的胡蜂雌虫看得哽咽,心头布满酸胀的情绪。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仙品胡蜂特供剧情。】
【虽然王虫无法告知星历2911年的胡蜂,但作为后世的我们却明白了王虫的遗憾,错位大法伤到我。】
【原来是黑域星那群傻逼,真相大白了,胡蜂的第四次围剿当中出现了那么多类虫种,也只有黑域星的监狱能找出来。】
【还有100W黑域星后裔在典密广场呢,呵呵,不知道他们看到直播会是什么表情。500年前就选错了,500年后还要选错吗?】
他们还没忘记典密广场的赌约。
如果留存达不到99%,那群100W的黑域星后裔就会继续上述,要求三大主脑关闭直播。
由于直播属于大屏幕外投,典密广场聚集的雌虫们也集体脸色涨红。
从没有一次,比得知祖先的丑事更让他们觉得脸疼了。
他们全都黑着脸,天空的乌云也极低的压了下来。
直播还在继续。
星历2911年的诺兰郑重向尤金·贝休恩允诺:“我会让胡蜂走向不一样的道路。”
尤金·贝休恩露出笑容,在阿方索的催促之下打开了那扇门。
“不用看得这么紧吧?他的身上有些擦伤,又还在发烧,所以才检查得慢了一些。”
阿方索心脏骤然提紧:“擦伤?”
刚才在等待的时候,阿方索接到了第八军团发来的后续报告,他们详细核对了丹顿的话,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但昨夜特殊审讯室的凶险,还是从那份报告里可窥一二。
若是丹顿来得再晚一些,恐怕类虫种就要杀死雄虫了。
想必那些擦伤,就是在躲避类虫种时出来的吧?
真该死!
澄定科技不会觉得他是虚拟雄虫,就可以随意对待,随意设计危险剧情了吧!
“放心,不严重。”
尤金·贝休恩双手抱肩,觉得有趣。
这只雌虫是怎么回事?
比起现实里的诺兰,他像是更在乎诺兰所扮演的虚拟雄虫?
阿方索紧抿嘴唇,透着一股严肃和死板,忽然很想先照顾好虚拟雄虫。
在艰难的二选一之中,尤金·贝休恩突然说:“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就在里面说,我正好为他打一针退烧针。”
阿方索微怔:“在里面说?”
尤金·贝休恩:“有什么问题吗?”
这真的不会造成虚拟雄虫的程序错乱?
阿方索眉心紧蹙,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尤金·贝休恩背对了过去,找出了退烧针,又在阿方索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诺兰眨了眨眼睛。
诺兰更无语了,撩起了袖子,把手伸了过去。
不愧是连雌虫也咬牙切齿的‘骗子’,他在故意吊着阿方索,简直把阿方索耍得团团转,诺兰甚至觉得卡尔也该学一学这个演技。
诺兰瞥了一眼阿方索,才见阿方索的表情都阴沉了。
尤金·贝休恩拉长了声音:“看来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不然你在纠结什么?”
“很重要。”
阿方索迟疑着刚要开口,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谁来军医室了?
阿方索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只雌虫,被军官们簇拥着来到了这里。在终于将他看清时,阿方索心里却生出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抽到元帅身份卡的雌虫是谁?
殊不知,在阿方索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这段期间,账号已经再度进行了交换。
尤金·贝休恩下线,换得卡尔上线了。
卡尔朝诺兰发送消息:[军方在澄定科技的HKA大楼进行了监视,尤金·贝休恩引来了抓捕者,两边爆发了冲突,抓捕者又将军方的部署打乱,我才有机会登录游戏。]
诺兰:[……]
还真是夹缝的时机啊。
不过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准王虫和王虫的见面,务必伴随着生死决战。
前方——
阿洛伊斯已经走入了军医室,他的军服随意披在身上,那些勋章随着走路而微微碰响,他的右臂还绑着染血的绷带,一举一动之间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刚下战场的阿洛伊斯,身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杀气。
在看到诺兰身上的军服时,阿洛伊斯的目光微变:“怎么了?”
卡尔连忙解释:“刚打完退烧针。”
分明问的是诺兰身上的军服,卡尔却解释成了另一件。
他也算误打误撞,唤回了阿洛伊斯的部分理智,没让他做太出格的事。
早在诺兰直播时,阿洛伊斯便想下线。
雌虫总是对自己的雄虫拥有病态的保护欲,尤其是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深的精神标记。
原本以阿洛伊斯的等级,很难在战场上受伤。
可当时正处于诺兰升级,那股滚烫的热意伴随着精神标记,传达给了阿洛伊斯,这才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分神。
阿洛伊斯想过丢下那些先遣部队,去几公里之隔的蒙拉山脉。
没错,他们就隔了这么近。
可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
既然诺兰没有要求,就是想要自己解决,比起深藏在本能里的保护欲,他更想尊重诺兰的想法。
他原以为自己克制得住,而在看到诺兰身上披着‘其他雌虫’的军服时,那种冲动突然又冒了出来。
阿洛伊斯示意副官和军官都留在外面,大步走到更里面:“听说雄虫阁下在特殊审讯室遇到了危险,看来不能把雄虫阁下单独留在后方,下次还是请雄虫阁下跟随先遣部队吧。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我身边更安全。”
也亏他是阿洛伊斯,敢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没有什么地方,比他身边更安全’?
这是滥用职权,好大的酸味。
诺兰勾起唇角,明明分开也没多久,但再次见面后,他们互相凝视时的眼神,还是黏在了一起。
卡尔干咳了一声,努力用眼神暗示诺兰。
他也不想打断他们,但阿方索还在这里。
阿方索并未察觉出他们之间的细枝末节,只因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猜测之中。
阿方索脸色发僵,从这只扮演者的行动之中,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是阿洛伊斯。
阿方索挡在了他和‘诺兰’中间:“元帅也来军医室包扎吗?以雌虫的恢复力,总不至于和雄虫抢吧?还是先让阁下处理完擦伤,怎么样?”
别太相信他。
他很想当场对‘诺兰’这么说。
被接连再三的阻挡,阿洛伊斯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阿方索的身上。
刚下战场的兴奋还未褪去,这若不是游戏,他恐怕会被激活杀戮基因,陷入长达几个月的杀戮对战之中。
“我已经很压抑我自己了。”
“雄虫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受伤了,我很焦躁,别惹我。”
第七十四章 蒙拉山脉
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吃醋。
诺兰几乎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阿洛伊斯的状态不对劲。
“去拿仪器, 检测一下他的精神海数值!”
卡尔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哪只雌虫,会比阿洛伊斯的精神海波动更恐怖。若是阿洛伊斯真的失控,对于整个虫族都会是一场灾难。
卡尔立即把仪器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又把红蓝的感应线递给诺兰:“两根放在太阳穴,一根放在腺体。”
他可不敢在阿洛伊斯的这种状态之下触碰他的腺体, 腺体于雌虫而言就像是逆鳞。
稍有过线, 就会遭到攻击。
恐怕现在只有诺兰——阿洛伊斯认定的雄虫, 才能在触碰他的腺体时毫发无损。
卡尔又看向阿方索:“你先出去。”
阿方索拧紧眉头,他的目光在诺兰和卡尔之间来回打转, 他也察觉到了那股细微的违和感。
为什么阿洛伊斯允许虚拟雄虫在他的腺体放置感应线?
难道是为了遵守元帅身份卡,做出符合逻辑的行为?
只是阿方索还分得清轻重, 他暂且将这些疑惑压在心底:“我守在最外面, 有什么事立即出声喊我。”
说完这些, 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等到机械门关闭, 军医室内不再有其他外虫,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剩下仪器的嗡嗡声。
卡尔目不转睛的检测着数值:“检测需要三分钟,现在时间还没到,就已经突破红线了!而且数值还在上涨!”
诺兰不得已开启了OOC免除。
“阿洛伊斯,冷静一些,我并没受什么伤。”
阿洛伊斯的身体绷紧, 还未从战斗状态恢复。
他的意识有些发昏, 根本没能好好回应诺兰。于是便绷着一口气, 不配合, 也不应答。
在这种沉默之中, 情绪被一点点堆积。
卡尔看到仪器上面节节攀升的红线,紧张得身体绷成了一把弓, 喉咙干涩得不像话。
作为旁观者,他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紧急的情况。
如果更严重一些,恐怕整个游戏都要被叫停!
诺兰要如何控制住阿洛伊斯?为他做安抚吗?
阿方索就在外面,时间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
在乱飘的思绪当中,卡尔听到诺兰低声说了一句:“阿洛伊斯,不要沉溺在恐惧的幻想里,多看看我。”
就这一句话,卡尔便注意到阿洛伊斯的表情变了。
诺兰解开了扣子,露出手臂的皮肤,又拉着阿洛伊斯的手,放到了手臂的擦伤处:“你可以检查,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阿洛伊斯身体发僵,极轻的抚摸,生怕弄痛了诺兰。
他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动作也说不出的笨拙。
哪怕这是游戏,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雄虫受伤。
“骨骼完好。”
“筋膜完好。”
“内脏完好。”
“真的没有太多伤……”
卡尔眼底浮现惊讶,又转头望向仪器数值,分明只是诺兰的一句话,阿洛伊斯的失控便有了好转。
不可思议。
卡尔的身体微微发麻,震惊于诺兰对阿洛伊斯的恐怖影响力。
不光如此,阿洛伊斯也心甘情愿被他束缚。
在确认阿洛伊斯的情况稳定之后,卡尔默默的退出了里面的房间,守在了外面的诊台。阿方索在更外面守着,机械门阻隔了视线,他看不到里面。
胡蜂剧情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一环,在此之前,卡尔想多留些时间给他们。
诺兰:“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阿洛伊斯:“……”
诺兰:“他们都走了,还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阿洛伊斯闷声道:“我可以吗?”
诺兰叹了一口气:“对我,你什么都可以问。阿洛伊斯,你是我认定的雌虫。”
阿洛伊斯心里的委屈,如此猝不及防的得到了安抚。
他在直播里看到了诺兰逼迫自己强行升级的艰难。
在见面之前,他有过无数疑问——
为什么要独自对抗听辨会和军方?
为什么要独自背负信息素方向进化雄虫的重担?
利用我吧。
我可以成为最锋利的武器,我能为你披荆斩棘,排除一切阻碍。
我心甘情愿。
比起被当成工具使用,他更委屈诺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把他排除在外。
哪怕是泥沼,他也能陪他一起腐烂。
不过纵然军雌心里总有各种想法,全都很难在雄虫面前表达,这也是为什么军雌总被嫌弃的原因。
阿洛伊斯的眼瞳里堆满红血丝,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作了一句:“那么,吻我。”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时间,诺兰便吻了上去。
阿洛伊斯的脑子开始发昏,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夺走。
甜美的滋味灌了进来,他的心跳宛若擂鼓,放任自己被热烈的灼烧。
阿洛伊斯愈发渴求着,好用这种办法确认诺兰也喜欢他。
他动情的抱着诺兰,气喘吁吁也不肯放开。
他的失态是为了诺兰。
他的反常是为了诺兰。
他身体里那些冰冷的血液,也只会为了诺兰而沸腾。
无可否认,这个吻化作了束缚他的蛛网,可他愿意深陷其中,永远沉溺。
不知过去多久,诺兰才分开了这个吻,他的唇瓣变得红肿,留下了过多暧昧的痕迹。
阿洛伊斯突然觉得很渴,灼心的渴。
这是因为吻他而弄出来的。
真好看。
这种暧昧的思考持续了一秒,他又听到诺兰说:“阿洛伊斯,我该向你道歉,连信息素蜕变方向的进化也没告诉你。”
阿洛伊斯沉默。
“我很想做一只正常的雌虫,遵从你的心愿,不干涉,不参与,只是在你需要助力的时候默默提供帮助。”
“但我尝试过了,我做不到。”
“我是不是……不太合格?”
诺兰:“阿洛伊斯,不要苛求自己,把自己变成什么对雄虫合格的雌虫,你的‘做不到’我也喜欢。”
那双蓝眸里盛满了温柔。
阿洛伊斯心里带刺的苦涩也在慢慢融化成甜。
阿洛伊斯:“我之后真的可以参与你的计划吗?”
诺兰挑眉,故意使坏:“这得根据你的回答来判断,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不相信阿洛伊斯突然变成这样。
一定有什么原因。
阿洛伊斯:“……”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说:“军方、听辨会、以及各种势力。”
阿洛伊斯脸上浮现狰狞,“原本从前,他们是绝不敢从我这里打探消息的。只是眼下除了我,他们找不到关于你的任何突破口。”
诺兰:“他们想打探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
“喜好、弱点、基因完整程度、晋升方法。”
“或许,他们还在打你共生之许仪式的主意。”
“信息素蜕变的雄虫,对于整个虫族而言都太珍贵太稀少,他们仍未放弃觊觎之心。哪怕只有1%能够掌控的可能。”
“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阿洛伊斯的声音沉冷,无法控制自己的冷冽杀意。
他会好好保护他的雄虫。
如果他不是在游戏里,他会让他们清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想从他这里算计诺兰,永远也不可能!
诺兰轻叹了一声,这倒是和尤金·贝休恩和安德烈带来的信息异曲同工了。
也许只有真正晋升准王虫,掌握胡蜂军团,他才会彻底安全。
他的身份过于特殊,必须制造一个平衡,才能杜绝那些觊觎。
但一个备受打压的胡蜂军团,根本无法形成平衡的力量。他需要帮助胡蜂重新崛起,也是在帮助自己。
眼下不是他帮助胡蜂军团,而是他需要胡蜂军团了。
诺兰温声道:“阿洛伊斯,放松一点,事情还没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阿洛伊斯做着深呼吸,他的嗜血基因在蠢蠢欲动,心里叫嚣着,想要把那些觊觎自己雄虫的混蛋都杀掉。
他的战争序列基因,注定了他一生都需要走钢丝。
血液在沸腾,骨头在发疼。
阿洛伊斯良久才克制住自己。
阿洛伊斯看着他:“我的回答,能让我在接下来加入你的计划吗?毕竟,你已经选择要帮胡蜂了。”
只因为他做了选择?所以他就要帮他?
诺兰的心里融化成糖水,溢满了甜蜜。
他总是能在阿洛伊斯面前,感受到自己被明目张胆的偏爱。
诺兰:“阿洛伊斯,你帮我吧。”
拿到许可,反倒是阿洛伊斯更加喜悦。
他脸上的狰狞消失,转而露出一个笑容。
‘被需要’是如此美妙。
阿洛伊斯郑重的说:“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为你做到。”
精神标记在发热,传递着浓烈的情感。
诺兰的眼神幽深,雄虫的本性上头,想这只雌虫属于自己。
但还得忍住。
他想三测结束后,在共生之许仪式上,借着全巢区直播,向阿洛伊斯求婚。
诺兰咳嗽了一声,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第八军团打算什么时候去蒙拉山脉?”
阿洛伊斯:“大约一天之后。”
诺兰:“记得带‘我’一起去,我想逃离军方的监管。游戏后半段剧情在胡蜂军团,在这之前蒙拉山脉会发生一场袭击战,我会乘乱脱离第八军团,回到胡蜂军团。”
诺兰还没有忘记,大部分玩家都在胡蜂军团那边。
他们将会成为最好的观众,胡蜂的舆论还会进一步扩大。
诺兰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安德烈死了,幕后凶手一定等不及了。
他们想阻止游戏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抢夺游戏经营权,强行接手澄定科技;另一条就是玉石俱焚,摧毁游戏。
听辨会他们已经试过了第一条,但都因他直播升级而落空了,澄定科技完全处于他的庇护之下。
在高度的舆论注视之中,他们无法对‘诺兰’下手,就无法夺走游戏经营权。
因此,他们被逼得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摧毁游戏。
而摧毁游戏的关键,无非就是对虚拟雄虫动手。
诺兰轻松的推断出来:“他们一定会来破坏我的‘数据核’,蒙拉山脉发生混乱的时候,就是一个好选择。”
阿洛伊斯表情冷凝:“破坏你的数据核?怎么破坏?”
诺兰:“最大的可能就是植入病毒。”
植入病毒?
那一定需要接近诺兰才行。
阿洛伊斯眼神危险:“要我为你做什么?”
诺兰:“扮演好元帅身份,陪我演一出戏。在发生混乱的时候,故意放出缺口让我离开,如果他们真的有行动,你就来个黄雀在后。”
他正好借着虚拟雄虫钓鱼。
他们行动了才更好。
如果什么都不做,诺兰反而会觉得头疼。
一旦开始行动,不愁抓不到把柄,整个三测就都有意义了。
诺兰:“军方的监管不是来了吗?去蒙拉山脉的时候,你也带着他。正好让他亲眼看看,幕后凶手都在做些什么。”
军方挑选监管,挑谁不好,竟挑了阿方索,他十分正直,绝不会偏私。
阿洛伊斯:“好。”
诺兰在特殊审讯室受伤,就已经在为蒙拉山脉铺垫了吧?
他刚才误打误撞说出‘看来不能把雄虫阁下单独留在后方,下次还是请雄虫阁下跟随先遣部队’,原来正好帮了诺兰。
不过仍有一件事他需要为诺兰处理。
——那只医虫。
阿洛伊斯给军医室门口的米基发去了消息,让他想办法下线看住那只医虫。
米基:“……”
刚刚才疲劳应对了军方监管的阿方索长官,现在怎么又要去找什么医虫?
米基硬着头皮按响了门铃,为他开门的反倒是‘诺兰阁下’。
米基一脸疑惑,径直走到了里面,不禁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诺兰阁下’在外面的诊台,长官却陪着虚拟雄虫在里面?
他们到底是在玩什么play?
米基越发痛心,哪怕在以死板著称的军雌当中,长官也属于一等一的不开窍了。
哪边更重要,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也看了直播,知道了诺兰阁下是信息素蜕变方向的雄虫。
难怪诺兰阁下和长官的匹配度能达到85%,那是因为长官体内的类虫种基因。
不,这个数据只是诺兰阁下信息素二次蜕变时测出来的,现在兴许还要更高!
会达到90%吗?
米基只要想一想,就觉得万分激动。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诺兰阁下’根本不在意长官和虚拟雄虫的独处,莫非长官已经失去了‘诺兰阁下’的心了?
米基越想越可怕,手上不自觉的轻微颤抖,正当他处于焦急之中时,突然看到了一条信息,连忙以此当借口闯了进去。
“长官,新的情报送来了。”
“胡蜂军团/派/出了一支队伍,要求在蒙拉山脉进行谈判。”
诺兰心底发沉。
来了!
—
此时——
东42巢,利坦军校。
黑夜吞噬着天地所有色彩,全部染成了无边的暗。
乳白色的浓雾弥漫而来,霓虹灯不安的闪烁,想要从浓雾之中挣扎出去。
训练室内一片狼藉,各种训练物品凌乱散落。
安洛擦着额间汗水,无论怎样发泄,手上还有种无法洗清的恶心感。
他的精神变得恍惚,已经到了某种临界值。
安洛闭了闭眼,苍白无力的给自己洗脑,杀死一只雌虫算不得什么。
正当此时,安洛的光脑响了起来。
自我洗脑根本没能起作用,一股难以忍受的呕吐感涌了出来,他厌恶至极,手指颤抖着,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安洛分明想要挂断,却还是被迫接通了通讯。
加西亚家主:“事情办完了,你做得很好。”
安洛语气凝涩:“非要,杀了他,不可吗?”
加西亚家主:“安洛,比起安德烈的死亡,你应该担心一下加西亚家,我们在听辨会失利,已经从操盘手跌成了棋子。军方虽然退了一步答应调查东42巢的混乱,但那只雄虫会适可而止吗?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调查东42巢的混乱,而是调查七年前。”
安洛:“……”
他知道加西亚家主没有夸大成分,按照诺兰的性格的确会那么做。
安洛嗓音干涩:“之前不是说好,要等尤金·贝休恩生命走到尽头,我们再……”
加西亚家主打断了他的话:“我等不到了。在胡蜂出现失王情绪之前,加西亚会先被那只雄虫推上断头台。在那之前,我们就得摧毁游戏,我们不能落得和霍恩一样的下场!”
他们加西亚的计划,本该是等着尤金·贝休恩死亡,胡蜂出现失王情绪,自然而然就会生乱,他们再顺势推动胡蜂的第五次围剿,吞下胡蜂的势力。
甚至尤金·贝休恩为了应对那种情况,已经默许了胡蜂军团催生新的准王虫,就是那只叫做曼森的雌虫。
尤金·贝休恩想得很透彻。
什么都不做,胡蜂会被慢性蚕食;如果提前预备,胡蜂会被快速针对。
索性都是死亡,不如冒险一次。
这恰恰和了加西亚的心意。
果不其然,这件事引起了军方的高度忌惮,第五次围剿的事情已经快要成真。
加西亚的计策也快要成功了。
但诺兰的那场直播,彻底改写了规则。
胡蜂迎来了活路。
加西亚家主被迫改变计划,冒险行动:“我为你找了一个账号,你记得登录游戏。接下来,你要近距离接触虚拟雄虫,把我们准备好的病毒植入他的数据核。为了让你成功,抓捕者内维尔也会一起登录游戏。”
安洛诧异的问:“现在游戏受到多方关注,摧毁虚拟雄虫的数据核是一件大事,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不引来嫌疑?”
不!他一定要说服家主打消这个念头!
他做了这么多,连好友的弟弟也背弃了,无非就是想要保护那只虚拟雄虫的扮演者。
他曾为他治愈了虫源污染病。
家主根本不知道他被虫源污染病折磨得多么痛苦,自然也不知道他想保护那位的想法有多坚定。
加西亚家主眼底浮现一道精光:“我为你们准备的端口,不是玩家端口,不会引起嫌疑。”
安洛:“……那是什么?”
加西亚家主:“类虫种端口。”
安洛脑子瞬间变得空白。
植入病毒根本不能导致游戏被毁,那么虚拟雄虫背后有扮演者的事,也一定会暴露。
安洛粗重的喘息:“我不想做。”
加西亚家主:“你不做,那就由内维尔来做,你只需要辅助他就行了。”
安洛哀求道:“家主,我们使用类虫种端口登录游戏,既没有内频道,也不能下线,这个计划并不好。万一发生意外,我们就会被困在游戏里。”
加西亚家主根本不在意:“一旦游戏崩溃,你们不就可以下线了?”
安洛的心里浮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再三去劝加西亚家主,却还是不能让他打消念头。
安洛脸色难看,只得暂时顺着加西亚家主:“把内维尔的资料发给我。”
加西亚家主十分满意,他深知安洛一旦做出选择,就会义无反顾的性格。
他很快发送了资料给安洛,在迅速看完之后,安洛极度诧异的问:“内维尔曾和莫里森·维希有过接触?那莫里森·维希杀死自己的雄虫,难道是……”
阿洛伊斯知道他雌兄的死,是受到黑域星的撺掇吗?
想到这里,安洛不禁打了个寒颤。
比起王虫尤金·贝休恩,他更惧怕给他带来阴影的阿洛伊斯。
“你猜的不错。”
加西亚家主毫不在意,很快转移了话题,“内维尔在黑域星抓捕者当中也算是赫赫有名,别慢待了他。”
安洛的心脏不停下沉:“……我知道了。”
抓捕者肯露面,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他们只会驱使各个家族,以利益诱导那些家族为他们办事。
安洛却猜到了一种可能,黑域星想胡蜂制度取代巢制度,那么高等级的雄虫信息素,就对他们无比重要。
而要论雄虫信息素,再没有雄虫可以比得过诺兰。
换言之,现在诺兰就是黑域星的第一优先。
倘若不是诺兰开直播自爆信息素蜕变方向的雄虫,黑域星也不会这么冒险。
是诺兰的行动,驱使着黑域星也在行动。
黑域星是如此的想要诺兰,这才让内维尔露面插手了。
要吐了。
这喷张的野心。
—
另一边,游戏内。
阿洛伊斯:“谈判时间?”
米基:“2星时之后,胡蜂军团要求第八军团对这次的事情做报告。”
阿洛伊斯笑了:“他们倒是强硬。”
这可和七年前不一样。
现实世界中,七年前胡蜂军团在要求谈判时无比卑微,其中的区别就是有没有抓住开战借口,主动权在哪一个军团。
米基:“时间如此急迫,我们需要立即组建舰队吗?”
阿洛伊斯:“去吧。”
米基:“是!”
剧情点可来得真够快的。
诺兰和阿洛伊斯对视一眼,并未耽误太久,便出发前往蒙拉山脉。
他们抵达主舰所在的航场,除冰机正在地面除冰,为舰队的起飞做准备。
等到半个星时后,他们也登上了主舰。
这次去蒙拉山脉的舰队,一共有三部分组成,前面的护卫舰,中间的主舰,以及最后的能源舰。
只是谈判,舰队的数量并不多。
阿洛伊斯那边忙着应对第八军团的军官,诺兰这边则是小心的摸去了看押丹顿的地方。
他答应过丹顿,要为他制造下线的机会。
虽然丹顿是特殊审讯室事件重要的见证虫,应该留下来二度审问,但这次胡蜂谈判要求说明情况,二度审问的事情也被安排到了前往蒙拉山脉的路上。
卡尔在此时发来了信息——
[3星时快到了,下线的玩家都会被NPC判定为死亡。]
[趁着这个机会,尽快找到丹顿,不然之后要想下线就困难了。]
[诺兰,你还剩30分钟。]
本次前往蒙拉山脉,阿洛伊斯带上了他和阿方索,并没有带上卡尔。
诺兰当然知道3星时一到,恐怕军医死亡,以及他借口是任务指派的事都会暴露,到时候在二度审问的过程中,只会给丹顿带来更多麻烦。
抱着复杂的心情,诺兰穿过一道自动闸门,终于在主舰尾部,看到正在接受雄虫信息素的丹顿。
“他怎么了?我不是为他做过安抚了吗?为什么还要打一针雄虫信息素?”
哈罗一见到诺兰,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站直了身体:“阁下!这是长官的吩咐,因为审问他的时候动了点手段,导致了他的精神海不稳。”
诺兰脸色发青:“手段?”
丹顿猜到诺兰是特意来找他,看到诺兰难看的表情,丹顿急忙说:“阁下,我没事。”
二度审问已经过去了。
他暂时洗脱了嫌疑。
诺兰握紧拳头,想要保持冷静:“我能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吗?”
哈罗:“当然可以!不过他刚注射雄虫信息素,需要消化一下,不能聊太久。”
诺兰:“我明白。”
哈罗按下按钮,机械闸门便‘呲’的一声打开,他也走了出去。
等周围只剩下他们,诺兰立即对丹顿说:“准备好下线了吗?”
丹顿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我现在下线,就会被NPC判定为死亡。而我现在只见过您,很容易让游戏产生是您杀死我的bug。都已经等了那么久,我不介意再等等。”
他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神采,空洞而毫无光亮。
安德烈的死亡,像是绞住心脏的线,将他带入窒息和痛苦的深渊。
在被审问时他曾动摇过。
但诺兰阁下还是过来了。
诺兰心情沉重:“……抱歉。”
丹顿喉头发涨:“不,法雷的事,请允许我向您道歉。”
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感到了无比的恶心。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他来接手法雷,他只会为法雷选择一条道路。
——他要摧毁法雷。
诺兰看着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你在第九军团,恐怕下线也无法赶来东42巢,调查安德烈的死因,我们需要一个理由。”
丹顿眼神更加暗淡,他是如此的无力,连去东42巢都做不到。
丹顿的声音微颤,每一个变调的尾音都压抑着痛苦:“可我想不到什么理由,我真失败,甚至无法为安德烈找到凶手。”
诺兰:“用我的名义。”
丹顿微怔,缓缓看向了他,仿佛黑白的世界都在眼前重新焕发出色彩。
诺兰对上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从我继承东42巢以来,我还没有选拔护卫。我的共生之许仪式将近,伊文思本就有意让我在之前至少选择一位。丹顿,你愿意吗?”
愿意……吗?
丹顿的肩膀微微颤抖,内心剧烈的动荡。
诺兰:“你不想当争斗的法雷,那就换一种活法,你未来的意义由你自己来决定。”
丹顿从前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执着于雄虫护卫的身份,等到安德烈死亡,他才终于想清楚了。
也许是为了和阴险的法雷区隔,标榜自己再也不是法雷,所以才要选择了一条和法雷截然不同的道路。
——保护。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参加过一次雄虫护卫选拔了。
可那都是浮于表面。
而今浮于表面的东西,正在被诺兰深深植入他的骨髓,虚假变成了真的。
那一刻,丹顿眼眶泛红,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谢谢您,阁下。”
丹顿的身体不受控制,才刚打了雄虫信息素,仍要挣扎着单膝下跪。
“虽然不够正式,也应该在您共生之许仪式上再宣誓,请原谅我。”
他的嘴里念着无数雌虫引以为傲的宣誓语——
“我发誓谦恭、正直、怜悯、英勇。我愿意成为护盾,抵御危险和风霜。我将用生命,为您奉献我的忠诚,至死方休。”
这里只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从舰身极小的外窥孔,还能看到不停砸来的雪,如败鳞残甲,从云层而来,纷纷扬扬。
分明什么都没有。
没有授枪,没有见证,没有欢呼。
可丹顿就是做了。
星历3411年的雌虫们看的沉默,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丹顿率领的新法雷,是真的守护了这位阁下五百年,直至断代。】
【他许下的,是一场长达五百年的誓言。】
【没想到最终见证到这场宣誓的,竟然不是星历2911年,而是我们星历3411年。】
【巢制度之后,再也看不到雌虫护卫宣誓了。】
【哎,有些惆怅,历史的宏大总在各种不经意间向我扑来,他们凝聚的这一段时光,我们看到的却是五百年。】
也许正因这些不经意,他们才会对直播如此看重吧。
星历2911年的诺兰低声对丹顿说:“我允许。”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说什么轻飘飘的话,他必须以同等的重视回应丹顿。
丹顿空洞的心脏被填满。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有了种从法雷家逃脱的实感。
看啊,安德烈,我们分明可以选择别的路。
你为什么……为什么死了?
丹顿呜咽了起来,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
正当他打算完成最后的贴额头礼时,主舰的地板突然震动。
出什么事了?
丹顿收起了那些悲伤的情绪,立即站起身警惕的看着四周。
门口的哈罗打开了机械闸门,将保暖的救生衣递给诺兰:“阁下,您不能待在这里了,我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诺兰被影响得身体摇晃,勉强扶着合金墙壁:“怎么了?”
哈罗:“主舰故障,我们改变航道去蒙拉山脉的一处哨岗,希望能赶在和胡蜂军团见面之前修好。”
诺兰和丹顿对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胡蜂剧情正式展开了。
当初的偷袭事件,就发生在蒙拉山脉的新伽哨岗。
诺兰不再犹豫,赶忙穿上了救生衣。
透过外窥孔,他看到主舰已至新伽哨岗,下方的航场空荡荡的,仿佛守备的军雌一下子凭空消失。
诺兰:“这里能看到舱门的监控吗?”
哈罗:“舱门附近的倒是可以,其他地方就不行了。”
诺兰:“调出来。”
哈罗用自己的ID通过了验证,监控屏上面很快出现了画面——
主舰迫降后,几支小队的军雌全副武装,神态紧张,做好了出舱准备。
哈罗解释道:“他们会率先下去侦查,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和元帅那边才会跟上。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新伽哨岗的军雌就在外面,等汇合之后就能知道新伽哨岗的情况了。”
外面真是新伽哨岗的军雌吗?
不见得。
诺兰神色凝重,他比哈罗更早的知道,开舱的一瞬间,危险便会爆发。
他必须乘乱和接应的胡蜂汇合,以此脱离第八军团,返回胡蜂军团。
等到混乱一起,时机便会来临。
正当此时,主舰的AI机械音响了起来——
[请注意,开舱倒计时。]
[3。]
[2。]
[1。]
呲——
舱内压力迅速降低,在开门的那一刻,突然有穿戴着拟态皮肤壳的类虫种扑了过来,监控画面当场变成了雪花。
这一幕吓住了哈罗,猝不及防,外面开战了。
哈罗几乎立即意识到,这次只是谈判,舰队和军雌带得并不算多。再加上主舰故障,最前面的护卫舰又先一步去了谈判的指定地点,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战力。
不过仍然不需要太过担心,就这几只类虫种罢了。
“阁下放心,外面应该会很快镇压。”
诺兰凝重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松缓,他看向丹顿:“试试看,把舱门的外监控调出来。”
丹顿点了点头。
随着丹顿的一番操作,监控的画面由内转外。
在风雪之中,无数穿着拟态皮肤壳的类虫种靠近主舰,数量多达几百只。
哈罗震惊无比:“这……”
诺兰冷笑一声:“看来镇压不下来了。”
哈罗:“类虫种没有聚集性!这么多的类虫种,一定是被什么给吸引了!难道是高等级的雄虫信息素外泄了?”
哈罗整个身体沉如铅块,类虫种会朝着雄虫靠近,如若他们离开密封的主舰,雄虫的味道泄露出去,阁下将成为最大的靶子。
它们会追着阁下跑。
恐怕元帅那边比他更快想到这点,接下来主舰的所有军雌,都会朝着雄虫集中而来。
两边的势力,将在离雄虫最近的地方展开厮杀。
果不其然,哈罗和丹顿接到了各自的任命——
[保护雄虫。]
两只雌虫表情坚定,一前一后道了句:“是!”
诺兰:“……”
如果不能离开封闭房间,他还怎么脱离第八军团?
必须制造出一个契机啊。
诺兰在检查外部监控时,突然注意到一只类虫种的不对劲:“你们看,那是什么?”
丹顿和哈罗齐齐看向外部监控——
风雪呜咽着,犹如一群失控的虫群,正不停撞向大地。
一只类虫种,从暴风雪团里而来,在出舱军雌朝着他开枪时,他竟当机立断的拽过同伴,拿同伴的身体当了挡箭牌,冷眼看着同伴的身体被机关枪打成了筛子。
在这个空隙之间,他又残忍的杀害了那只军雌,在清除了障碍之后,直奔主舰而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丹顿眼皮一跳:“什么时候类虫种也拥有这么高的智力了?”
虽然明白雄虫想要将计就计,可在突然出现了不确定因素之后,还是让丹顿紧张了起来。
诺兰沉思,无法判断这只类虫种到底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卡尔为了帮他,特意让这只类虫种接近他,制造混乱后让他得以脱身呢?
不管怎样,这只类虫种都会成为他脱离第八军团的契机。
诺兰并没有额外行动,甚至也只是简单给阿洛伊斯发送了一个信息,让他按捺住自己。
再等等。
沉下心。
不消片刻,那只类虫种就已经突破了军雌们的重重防护,进入了主舰。
监控画面消失,他们无法调出其他画面。
在紧张的等待和杂乱的心跳之中,已不知道过去多久。
忽然——
自动闸门遭到了腐蚀。
是消化酸!
机械闸门本不该被融化,但类虫种显然是对准了最脆弱的电子屏,进出这里需要验证指纹和视网膜。
这么快!?
在电子屏的外壳被融化后,类虫种将一根手指戳了进去,自动机械闸门便这样被打开了。
那张不对称的脸,便这样映入诺兰的眼帘,恐怖至极。
哈罗立即冲到了最前面:“阁下,您快跑!这只类虫种不对劲!”
类虫种绝大多数时间,不会主动伤害雄虫,因为他们是雌虫的嵌合体。
但这只类虫种直冲雄虫而来,几乎不加掩饰。
哈罗当即虫化,用巨大的身躯碾了过去,将类虫种逼至角落,为诺兰跑出机械闸门腾出了空间:“快!”
诺兰借此机会,朝着主舰外面冲去。
这一切本该如诺兰所愿,他的确在混乱之中即将去往胡蜂军团,但仍有一丝违和感萦绕在诺兰心头。
他最后一眼回头,却见类虫种也脱去了拟态皮肤壳,整个畸形的虫形展露了出来,当场杀死了哈罗。
血液飞溅在狭小的房间内,染红了各类设备,看着无比血腥。
诺兰终于确定,这只类虫种有问题。
他逃向了外面,冰雪顿时吹来,迷乱了诺兰的眼睛,他站在类似空旷的航场,四面环着雪山,呈现巨大的凹字形状。
不论是主舰内还是主舰外,都已经陷入了厮杀之中。
在雄虫露面的第一瞬间,所有军雌都紧张了。
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那只类虫种就追了出来。
军雌们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只得拼命大喊:“阁下!!!”
诺兰趁势奔入前方雪林,制造出被追击的假象。
风雪拍打在他的脸上,吹得他心里的温度也在变冷。他猜到了,幕后凶手竟然是通过类虫种端口上线。
很好,终于等来了。
诺兰看着内频道的信息,这种时候反而更加沉稳——
[阿洛伊斯,再等等,先让他们暴露,要捉就捉个恰到好处。]
不知跑了多久,后方的航场渐渐隐没在视线之内。
雪林的密度开始增大,视线也不再宽阔,而是被光秃秃的树枝层层遮挡。
他们跑得很艰难,脚底踩着混杂了细雪的泥泞,比平日里更加耗费体力。
那只类虫种一直紧追不舍,在此时张开了畸形的双翅,飞向了天空,稳稳停在了诺兰前方几米远的位置。
“别再往前跑了。”
诺兰眼瞳紧缩,竟然还能飞?那刚才为什么不飞过来?
丹顿立即挡在了诺兰面前,戒备的看着他:“你是谁?”
‘类虫种’却跟没有看见一样,根本不愿浪费分毫的注意力。
他的话太过没头没尾,换任何一只虫都会听不明白。
诺兰却从他的话里读出了两个信息,一,他对他没有敌意。二,他知道虚拟雄虫背后有扮演者。
诺兰拧紧了眉头,想要试探出更多的情报:“你在说什么?”
正当安洛打算开口时,丹顿却先一步察觉到了古怪:“阁下,有声音,附近还有另一只类虫种!”
他刚说完,便猛地转化了虫形,用坚硬的甲壳将诺兰护住。
咚——
外骨骼碰撞的声音,震得里面的诺兰几乎耳鸣。
“太硬了,撬不开,铁锭甲虫的防御力极强,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只类虫种?
诺兰脸色难看,当即给阿洛伊斯发送了行动的信息。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安洛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好了由我来行动?”
“我如果不是提前埋伏,又怎么会听到你刚才那些精彩发言呢?”
内维尔阴冷的看着他,“怎么?你想背叛我?”
安洛:“……”
内维尔骂了句:“滚开,你没能力阻止我。”
安洛:“我不是想背叛,虚拟雄虫的身边还有一只玩家虫,我们不该这么明目张胆。”
安洛并不想做,只得借着对话,透露信息给虚拟雄虫。
知难而退吧!
黑域星已经盯上你们了!
内维尔:“这只雌虫在第九军团,法雷会去解决他,我们只需要再等等。只要他下线,甲壳的防御自然也不存在了,植入病毒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安洛眼瞳失神:“你的意思是让他死吗?”
听到这里,诺兰诧异的看向了丹顿,便想立即动用权限让丹顿下线。
然而丹顿只是摇了摇头,笑容里透着一股决绝。
他朝着诺兰做出口型——
一会儿,我来拖住他们,您不能暴露。
哪怕植入病毒,游戏也不会被毁,那是因为虚拟雄虫不是数据运行,背后有着扮演者。
另一只类虫种很快会察觉到。
只是丹顿仍是惊疑,这两只类虫种竟然不是一伙的,分明那只说要庇护诺兰阁下的类虫种已经知道了这点,却不愿告诉另外一只类虫种?
诺兰表情难看,一旦暴露虚拟雄虫的背后有扮演者,就很容易暴露虫源污染的事。
虫源污染病唯一的变数——
他还分不清安洛是敌是友。
但这就得牺牲丹顿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顿的死亡也近在眼前。
抱歉。
他朝着丹顿做出了口型。
丹顿眼底浮现错愕,不清楚诺兰想做什么。
然而很快,诺兰便朝着他伸出了手,丹顿呼吸急促,立即意识到诺兰想让他下线。
不!
丹顿立即收回了甲壳,不愿就此下线,独留雄虫处于危险的境地。
丹顿赤红着眼:“请您让我履行护卫的指责!”
“竟然主动收回甲壳?”
内维尔发出笑声,机械外骨骼狠狠朝前一甩,打在了丹顿的肌肉之上。
丹顿徒手接下了他的机械外骨骼,表情发狠:“你们到底是什么?”
“不愧是法雷,哪怕没有甲壳,防御力都如此惊叹。”
内维尔不满的看向安洛,“愣着做什么?虚拟雄虫已经在你眼前了,该你动手的时候到了,你不是说没有背叛吗?”
安洛眼底浮现痛苦,内心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
他备受煎熬,进退维谷,难以抉择。
可如果不动手,便会立刻引起内维尔的怀疑。
“对不起。”
安洛甩出外骨骼,对于雌虫而言力度极轻,却足矣伤到雄虫。
他本是假装,借此把虚拟雄虫拖到其他地方,也在心里认定扮演者大概率会是雌虫,这种攻击能轻易接下。
与此同时,丹顿忽然冲了过来,唯有他的视角看得真切,诺兰阁下接不下雌虫外骨骼的力度。
他就这么为诺兰挡下了一击,又引得内维尔从后方偷袭。
“咳——!”
哪怕有极强的防御力,丹顿也呕出了一口血。
诺兰:[下线吧,丹顿。]
重要的信息,他在用内频道发送,不能被听到。
丹顿:“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保护了我。”
他们的对话,一如当初二测。
丹顿的眼底浮现痛苦:“不够……远远不够……”
安德烈的死亡,让他拼命想要留住所有能留住存在。
他是漂浮于水面的浮萍,诺兰阁下让他深深扎根,他不想再度回到漂泊的状态。
诺兰:[下线,然后摧毁法雷,你可以做到。]
他主动将手放到丹顿的额头上面,完成了那没能完成的宣誓额头礼。
丹顿眼眶湿热,最终下了线。
这一刻,安洛也有几分动容,他翻来覆去的把二测的恋爱剪辑看了无数遍,自然知道这是他们第二次这样的对话了。
并不是说二测时虚拟雄虫那句话不真心,而是此时太真心,立即便有了对比。
内维尔目光阴冷,扭着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关节响声:“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下线,但现在终于只剩下你了。没有碍事的雌虫了,不是吗?”
诺兰冰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惧怕。
他们选择类虫种端口登录,就要承担雄虫对类虫种的破坏性。
正当诺兰打算动手时,安洛却先一步挡在了内维尔面前。
“你不能动手。”
内维尔眯起眼,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笑出了声:“我懂了,你反复维护虚拟雄虫,是因为治疗你虫源污染病的虫就是虚拟雄虫!加西亚问了无数遍,都无法问出谁帮了你。”
诺兰猛地看向了那只‘类虫种’,认出了他的身份。
——安洛?
难怪刚才他会问出那句‘你是谁、我来庇护你’的话了。
内维尔还在讥讽:“你如此保护虚拟雄虫,一串虚假的数据,真够愚蠢。”
安洛眼里浮现红血丝:“你说得没错,是他帮我暂时治疗了虫源污染病,在我最无助最受折磨的时候给了我希望,所以,我连好友的弟弟也能背弃。这一次,我不打算听加西亚家的话了。”
他可以遵从所有命令,奉献自己的未来、任职东42巢的利坦军校、杀死安德烈,唯独不愿意遵从这一件。
“动手吧。”
“我的虫生,只想有这一次的叛逆。”
第七十五章 落幕
诺兰的大脑空白, 僵硬的站在白茫茫的雪林里,一动也不能动,像是要被四面的雪松同化成一根木头。
安洛这是在……保护他?
内维尔满脸阴翳:“蠢货!为了一串数据, 把自己推向绝境!从今往后,加西亚容不下你, 黑域星也容不下你了!”
安洛:“……”
他满脸痛苦, 只是这些言语, 依旧没让安洛动摇。
内维尔声音极冷:“你还挡在那里?看来是不想改变主意了。”
在确认安洛的心意后,他当即发动了攻击。
内维尔操控的类虫种身体, 混合了螳螂、四黑目天蚕蛾、以及其他种族的部分特征。
他的前足硬化成两把镰刀形的武器,在快速的劈砍之下, 安洛自知不敌只有狼狈躲避。
可内维尔的攻势太过凛厉, 将四周密密的雪松横腰砍断, 地上堆了好几颗树, 挡住了诺兰逃跑的去路。
太锋利了。
诺兰表情凝重,雪松遭到攻击尚且如此, 更别提血肉之躯了。
木屑混杂白雪一同乱飞,又有一颗雪松被螳螂镰刀划断,在那颗雪松倒下去时,安洛的视线也被遮挡。
内维尔藏于其后,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忽然蓄力出击。
轰——
雪松朝地上狠狠砸下, 溅起大片雪花。
几乎同一时间, 安洛也被削掉了手臂。
安洛的热血洒在了雪地, 宛若一大片红梅, 痛得他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
内维尔用螳螂镰刀挑起地上那只手臂,在半空划出一道血痕, 使其来到自己面前,无比得意的欣赏起自己的杰作:“这就是你脑子不清楚的代价。”
原本的同伙却成了执行任务的阻碍。
他小觑了那只虚拟雄虫的影响力。
安洛粗粗的喘气,脸上毫无血色:“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折磨我很有意思?”
内维尔恶劣的说:“有意思极了,但明显折磨你,不如折磨你重要的存在。”
他作势要对诺兰发动攻击。
这样的举动终于惹怒了安洛,消灭了他内心的全部挣扎和对加西亚家的愧疚:“住手!!!”
安洛从完全不反击,到不顾一切的反击。
哪怕他操控类虫种身体,远没有内维尔熟练。
身体里产生的过量的消化酸,全数朝着内维尔喷了过去,安洛隐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击。
内维尔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没能挡住那么多的消化酸,不慎被灼伤了眼睛,发出痛苦的哀鸣:“嘶,你!”
安洛不敢耽误,赶忙单手抱起了诺兰,张开翅膀低空朝着雪林深处飞去。
类虫种的身体会慢慢修复,安洛的手臂也在此刻修复完成,当然,内维尔的眼睛也迟早会恢复。
在这之前,他得将虚拟雄虫送得越远越好。
安洛一路横冲直撞,雪松的枝条给他造成多处划伤,他却始终护着诺兰,没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然而内维尔并未给安洛留下太多时间,他几乎是立即追了上去。
他的眼睛还没有恢复,用声音辨别着方向。
寒风猛烈的拍打而来,刺得骨头发疼。
激烈的追击战,也就此展开。
安洛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连忙警醒着诺兰:“我知道虚拟雄虫的背后有扮演者,可黑域星不知道,加西亚家也不知道,那个病毒就能试出这一点,你一定要远离内维尔,不能让他对你有任何的接触。”
“我送你去胡蜂那边吧,只要有大批玩家在场,内维尔就不敢再追上来。”
诺兰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这不是苦肉计。
他嘶哑的开口:“为什么?”
安洛:“没有为什么……你不是治愈了我的虫源污染病吗?”
诺兰语气复杂:“光是这一点,足矣让你背叛加西亚家?”
因为这句话,安洛激烈的动摇了起来。
诺兰凝重的说:“安洛,别欺骗自己了,你难道不是在拿我当借口,来摆脱这些你不想做的事?”
安洛眼神涣散,呼吸乱了好几拍。
他很想反驳。
不,我不是这么想的。
可直至被虚拟雄虫点出,他才骤然注意到了自己的隐晦想法。
他的确不想做那些事。
诺兰眼底泛着痛苦:“你和黑域星并不是一路,来我们这边不好吗?”
因为安德烈的事,他害怕安洛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他不希望安洛去死。
安洛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仿佛被刀片一般的寒风撕裂了身体。
越是到这种时候,他想起来的越多——
从前在军团,常听艾莫斯提及诺兰,他总是害得艾莫斯为他收拾残局。
他并没有把艾莫斯当成雌兄,而只是把艾莫斯当成一种索取的存在。
那时的安洛并不理解,忍不住询问:“艾莫斯,为什么你仅为了雌父的遗愿,就要被束缚一生?”
艾莫斯淡笑不语,并没有给出答案。
雅尔达战役时,他们遭到了袭击,被迫和大部队失散。
那是一个同样寒冷的夜晚,他们埋伏在岩石后方,艾莫斯却仿佛交代遗言一般的给出了答案。
“责任、隐忍、保护,这些不正是构成了艾莫斯这个个体吗?”
“你知道的,经历残忍战役的每一只军雌,都会有严重的战争后遗症,他们会踏入泥沼,永远也无法爬出来,更无法正常生活。”
“也许我保护诺兰,也是在保护艾莫斯这个个体,不至于崩溃吧。”
‘保护诺兰’也构成了艾莫斯这个个体吗?
安洛根本不明白艾莫斯在说些什么,可真当落到他头上,他才刻骨铭心。
他为加西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安洛’个体的践踏和蚕食。
他不再是安洛,而是披着安洛皮的……怪物。
他坚守保护恩虫的这一点,只是想保留安洛的最后一部分,和当初的艾莫斯如出一辙。
但还是有些许不同。
自从他们从雅尔达战役回归后,诺兰就变了,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他懂得了回馈雌虫的感情,不再在遗弃区惹事,甚至终于把艾莫斯当成雌兄了。
艾莫斯对诺兰的保护成了真。
如今被虚拟雄虫看穿,安洛感到难堪,极力否认:“我不是!”
诺兰没再说话,不敢再刺激安洛,很想从崩溃边缘扯住他。
可到底该用什么借口?
“安洛,并不是澄定科技推出的欺骗治疗,治愈了你的虫源污染病,而是因为我是能治疗虫源污染病的雄虫。”
“脱离加西亚家吧,去选择你认为对的事情。”
“别再抹杀‘安洛’,别再抹杀自己了,好吗?”
安洛正处于混乱状态,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激灵。
他诧异的看向了诺兰,脑子仿佛被重锤锤过,处于一种半痴半呆的状态。
能够治愈虫源污染病?
那么,虚拟雄虫背后的扮演者一定只能是雄虫了。
可让安洛意外的是,他竟敢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
信任。
对于现在的安洛而言,那是比一切攻击更可怕的存在。
它不像安洛抗拒的东西,安静而温柔的入侵,在安洛的体内轰然爆炸,又让他血肉横飞。
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安洛已经无比动摇。
这一刻,安洛的内心产生了深沉的渴望,想去到虚拟雄虫那边,真正重新做回自己。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如坠冰窟。
“晚了。”
他杀死了安德烈,无法再回头。
正当此时,后方的内维尔为了追上安洛,张开了长出眼睛的鳞翅。
他这具类虫种身体里混杂着四黑目天蚕蛾的基因,原本四黑目天蚕蛾雌虫的鳞翅,只是带着四只眼睛的花纹,并不是真正的眼睛。
可诺兰却看到,内维尔那对鳞翅上面,四只眼睛在慢慢鼓胀,随后被撑破了外膜,四只猩红的眼睛便真正的形成了。
这一幕尤为恐怖,‘假’变成了‘真’。
在恢复视力之后,内维尔极快的追了上来。
内维尔的一个撞击,便让飞行的安洛跌到了雪地里。
还好安洛一直护着诺兰,没让诺兰受到半点伤害。
只是他们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全都沾满了白色的细雪,也变得尤为狼狈。
安洛强忍痛苦快速起身,戒备的看向了稳稳停在半空的内维尔。
“还想跑?你跑得掉吗?”
内维尔飞快靠近,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你救他的行为只是无用功,你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安洛:“……我比任何雌虫都清楚这一点。”
再怎么渴望,也是徒劳了。
内维尔看见他的动摇,满意的说:“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如果你不阻挠我,我不会把你今天的行为向上报告。一个区区虫源污染病而已,我保证会为你找来其他雄虫压制。”
他以为安洛的虫源污染病还没被治愈?
诺兰一怔,他之前还在担心安洛会泄露秘密,看来安洛不但没有,反而还帮他隐瞒了很多。
凛冽的山风呼啸而来,仿佛刀片袭击,一株株光秃的树干被吹得疯狂摇曳。
在数不清的雪花里,安洛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他下了一个决心。
安洛眼神微闪,忽然说起:“你们撺掇了莫里森·维希杀死自己的雄虫,这件事如果被阿洛伊斯知道……”
内维尔铁青着脸:“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我们会优先抓住他的软肋。”
安洛低声笑了起来。
内维尔:“你笑什么?”
安洛:“你看,你们也害怕阿洛伊斯,害怕虫源污染病,就该知道你的承诺对我毫无吸引力。一次,只是一次而已,又不是永远。没有哪只雄虫会如此慷慨,一直帮雌虫压制虫源污染病,我将永远陷入随时会崩溃的深渊。”
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加西亚家族曾带着诸多礼物和星币,甚至连培养的蜜虫杰拉尔也放弃了,就是为了帮他寻找那种雄虫,却换来无数屈辱。
他无法背弃加西亚家,更无法责怪加西亚家。
他的虫源污染病是点燃干柴的星火,从那以后加西亚家的争权之心便爆发了。
安洛面色冷凝,语气直转而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帮我一次之后,我就会完全被你们拿捏,只要我不想死,就得听从你们的指示。我甚至已经想象到,你们用雄虫的安抚进行威胁,然后逼迫我不停的践踏自己底线的狼狈样子。”
内维尔的表情变得阴冷,安洛比他想象得更聪明。
“你没有选择。”
“怪只怪你感染了虫源污染病。”
安洛嗤笑:“你说得没错,我同意你的建议了。”
内维尔算错了一点,那就是他已经治愈了虫源污染病。
所以他才会如此感激,他帮助他摆脱了随时会崩溃的深渊。
内维尔终于满意:“看来你还不蠢,你可以让开了,别挡在虚拟雄虫面前碍我的事。”
安洛回以沉默,害怕暴露目的,连回头看诺兰一眼都没有。
他的心里抱着决绝,缓慢拉开和诺兰的距离。
诺兰只得步步后退,脑子里回荡着听到的信息。
刚才那段对话,是安洛有意提醒他!
黑域星撺掇了阿洛伊斯的雌兄?
安洛想做什么?
在内维尔被诺兰吸引了注意力,安洛也终于靠近了内维尔,没想到的是,他刚才竟是假意答应,竟然主动发起了攻击,用异化的口器活生生扯下了他的半个翅膀。
如此猝不及防。
内维尔痛得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的视力也因此消失。
他的两把螳螂短镰疯狂乱舞,激烈的无差别攻击着:“我杀了你!”
他刚才是故意引他上钩!
安洛一击既中,便不再恋战,而是退后了数米:“你可以用利益引我上钩,我为什么不可以?”
“但愿你不会后悔。”
内维尔捂着受伤的那半翅膀,阴狠的说道,“没想到平生竟然要体验第二次被扯下虫翅的滋味。”
第二次?
诺兰忽然想起来,据说黑域星的雌虫,都是类似莫里森的遭遇。
他们的虫翅,大多数也是被雄虫所毁。
两只雌虫不再有所保留,彻底撕破了脸皮。
安洛很难掌控这具身体,只得二度发动了攻击,想要争取到战斗的先机。
而他的方式,竟是最原始的噬咬。
内维尔不为所动,故意放出单翅的鳞翅,他知道安洛想毁掉他的视力。
双方都是抱着受重伤的想法一换一,但明显内维尔的时机更准,控制力更强,他的一只螳螂短镰重新变回了手,指甲骤然变长,全部形成了尖利的短镰,便要立即刺向安洛。
“回来!你会输!”
诺兰看得仔细,发现内维尔这一招对准的是安洛的心脏。
安洛没再硬碰硬,反而迅速拉开了距离。
“一只雄虫都比你有眼力。”内维尔嗤了一声,不屑的说,“不过也难怪,听说澄定科技在制作时,还给虚拟雄虫加入了格斗技巧。”
不过现实当中,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雄虫?
澄定科技一开始就歪了。
内维尔偏要折磨安洛:“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想保护的,最后还是保护不了。”
他想做什么?
安洛猛地看向了诺兰,撕心裂肺的喊:“不——!”
内维尔怎么可能停下?
他一步一步,即将接近诺兰。
安洛脸色大变,着急的威胁,想要以此让内维尔停手:“雄虫可以摧垮雌虫的精神海,对类虫种更是容易,有危险的是你!”
原本只是想吓唬内维尔,好争取冲过去的时间。
但恰恰,安洛说中了。
诺兰没有逃走,一直在观战,还让丹顿下线的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敢用类虫种端口登录游戏,就该付出更容易被他摧毁精神海的代价。
诺兰站在白色的冰雪里,金色的发丝遮住了那双漂亮的蓝眸,也掩盖住了里面的冷光。
谁知,安洛的话却引来内维尔不停发笑:“他只是一串数据,又不是那位恐怖的诺兰阁下,专门克制类虫种。”
诺兰:“……”
安洛并不知道虚拟雄虫的扮演者是诺兰,虽然没能恢复,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但到底还是晚了。
内维尔已经靠近了虚拟雄虫。
安洛满心陷入绝望,却瞧见虚拟雄虫一动不动,在内维尔靠近时,他的身体里冒出了无数精神丝。
那些蓝色的精神丝太壮观了。
当它们出现时,仿佛一张天罗地网,既吸引着类虫种,也是类虫种的天敌。
内维尔几乎是立即反应了过来,猛地朝后退去,满脸的不可思议:“一串数据而已,你竟然真的想要摧垮我的精神海?”
诺兰勾起唇角,已算是默认。
内维尔更加不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同样的蓝眸……澄定科技为虚拟雄虫采集的数据样本,难道是诺兰阁下?”
所以虚拟雄虫在面对类虫种时,才会有诺兰阁下一样的反应!
此时此刻,内维尔才真正忌惮了起来。
可他的眼睛发亮,无比炙热的看着虚拟雄虫。
‘假的’都如此,‘真的’只会更厉害。
果然,黑域星需要那位阁下!
若是其他抓捕者亲眼看到那位阁下,也会深刻的明白为什么在他们的计划中,那位阁下不可或缺了!
内维尔舔着嘴唇,目露贪婪的说:“我改变想法了,给你植入病毒,远不如拿到你的数据更重要。这样一来,也等同于拿到那位阁下的数据,就可以补足‘王虫’计划了。”
霍勒斯一定会表扬他!
那位阁下周围守备森严,又有阿洛伊斯保护,根本没办法靠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诺兰:“王虫计划,就是用胡蜂制度代替巢制度?”
他怎么知道?
内维尔和安洛齐齐看向他。
趁着这个时机,安洛再次来到虚拟雄虫面前,刚才那一幕却怎么都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只有他知道,虚拟雄虫背后有扮演者,根本不是什么数据采集。
面对危险时不哭不逃,这种习惯并非每一只雄虫都有。
安洛嘴唇发白,想到了一个让他窒息的事实:“诺兰……”
内维尔以为安洛叫出这两个字是和他一样,知晓了虚拟雄虫的数据采集源自于诺兰阁下。
而只有诺兰知道,安洛是认出了自己。
诺兰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没有否认那句话。
安洛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折磨了他多日的自责,突然爆发了出来。
他一直都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觉得自己选择了虚拟雄虫,而背弃了好友的弟弟。
他羞耻于自己的卑劣。
分明在雅尔达战役时,他和艾莫斯约好,谁活下来,谁就完成另一个的愿望。
但他一次次的站到了诺兰的对立面。
再也无法弥补。
而现在,竟然被他得知,是诺兰为他治愈了虫源污染病?并不是其他雄虫?
难怪。
难怪他们加西亚费尽千辛万苦,付出无数代价,求也求不来的雄虫安抚,虚拟雄虫的扮演者却什么也不要,对他如此慷慨。
‘他’是诺兰啊。
脑子里的两只雄虫,画上了一个等号。
“我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洛眼底透着沉重的苦涩,连扬起的笑容都变成了自嘲,“内维尔说得对,我真是……太蠢了。”
不够狠心,无法帮助家族。
不够勇敢,没能遵守诺言,保护诺兰。
他在夹缝里,哪边都不属于。
太可笑了。
安洛:“为什么要帮我……”治疗虫源污染病?
诺兰:“你忘记了?你也帮过我。”
安洛呼吸凝滞,忽然生出了后悔。
如果更早知道就好了。
比杀死安德烈更早。
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早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和法雷不一样,他抛弃不了加西亚家。
他只是、只是渴望。
此时——
内维尔已然冲来,他知道自己会死,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他想以自己的玉石俱焚,换来霍勒斯拿到诺兰阁下的数据。
那位阁下对雌虫而言太危险,他们想要拥有他,就必须破除他的种族特性能力。
诺兰不知这一切,便要发动种族特性的能力,下决心彻底摧垮内维尔的精神海。
安洛反应了过来,苍白的喊:“不能让他接近!霍勒斯是最高监狱负责虫,在前不久刚刚成为准王虫,他拥有的异能,能重构一只雌虫死前看到的东西!内维尔的登录地点,就在霍勒斯身边!他一死,霍勒斯就能得到情报!”
什么?
诺兰停下了攻击。
仅在几秒之间,安洛毅然扑向了内维尔,没有再跟诺兰说一句话,一股巨大的能量,突然爆发了出去。
那是安洛的虫源能量。
诺兰身体僵硬,想要冲上去。
然而安洛的虫源能量形成一股极强的冲击,把周围的雪都震飞了出去,连带着内维尔和安洛自己的身体,都在瞬间破出无数伤口。
“疯了!你放开!”
内维尔赤红着眼,攻击变得疯狂,镰刀短镰胡乱的划着,可安洛却从背后死死钳着他。
这家伙比他还疯!
内维尔倒吸一口凉气。
安洛承受着内维尔的攻击,可眼睛却始终盯着诺兰。
他在向他传达——
你不必再为了虫源污染病的事担心了。
真是奇怪,越是到这种时候,他越是感到了平静。
“我不想背叛加西亚家,他们对我实在掏心掏肺,为了治疗我的虫源污染病,找了各种办法,低三下四、用尽家财。”
“但我也不想背叛我自己。”
“再见。”
安洛站在爆发中心,嘴唇微张,朝着诺兰吐出了这两个字。
也许,他早该这么做了。
内维尔的表情愈发扭曲:“你是想刻意放完虫源能量,然后成为虫化怪物?放开!放开!放开!”
他一连说了三个放开。
可在强烈的虫源波动之下,地面被震得裂开,内维尔的最后一只眼睛裂开,暂时失去了全部的视力。
安洛的身体在抽搐,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却努力对诺兰扬起一个笑容,嘴里嘟囔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诺兰无法靠近,眼眶发热:“你想说什么?”
安洛:“传达,帮我传达,让……艾莫斯……别怪我,你也……别怪我。”
诺兰:“……好。”
安洛闭上了眼,就此下线,沦为没有理智的虫化怪物。
诺兰沉默着,久久跪在雪地里。
他害怕安洛和安德烈沦为同样的下场,他们都有相似的处境,最终还是发生了。
诺兰的眼眶赤红,泛出雾气:“我可以自己解决的,傻瓜。”
阿洛伊斯即将赶来,他也有能力制服内维尔。
大不了活捉内维尔,不让他死,游戏无法下线的机制,就无法让内维尔传递情报了。
可他知道,安洛是自己存了死心。
安洛死了,艾莫斯也进入高级冷冻舱,两只和刚刚穿越的他拥有联系的雌虫都见不到了,他也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再见。
压抑的呜咽溢出,诺兰感到了针刺般的痛苦。
霍勒斯、霍勒斯。
诺兰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想要立即调查这个罪魁祸首,兴许也是七年前胡蜂围剿的罪魁祸首。
内维尔的身体被毁掉大半,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已经没了任何力气。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局。
不!
他不甘心!
内维尔双眼通红,哪怕面临精神海崩溃,也要用虫源快速恢复身体。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主舰的爆炸声,火海顿时蔓延在雪山,高温把厚厚的积雪也烧成了湿哒哒的水。
新伽哨岗被毁了。
雪光和火光交织,一种说不出的震慑美感。
系统突然提示:[阿方索摆脱了大部队,单独赶了过来。]
诺兰低着头,在内维尔接触到他之前,阿方索赶到之后的一秒,突然使用了游戏权限。
[错误、错误、错误。]
诺兰的虚拟雄虫账号正式下线。
内维尔拧紧了眉头,忽然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忽然,内维尔听到了游戏提示——
[虚拟雄虫数据摧毁。]
什么!?
内维尔后背冒起鸡皮疙瘩,细思极恐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此刻,阿方索匆匆赶到。
在他得知游戏提示的第一瞬间,便不受控制的虫化,愤怒的一拳打了过去。
作为同样被治愈了虫源污染病的一员,阿方索对虚拟雄虫的看重,比任何雌虫都要深刻。
内维尔顿感吃痛,想要反击却被扯住了翅膀,活生生被挖出了鳞翅。
他的视线受阻,却能清晰看到失控的阿方索,正踩在他的翅囊上面。
“你们是谁?”
“为什么要用类虫种端口登录?”
“为什么要摧毁虚拟雄虫数据?”
阿方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面无表情,但每一个字都让内维尔觉得惊恐。
这是一只被夺走了重要之物的雌虫。
内维尔嘴唇嗫嚅,根本无法说一个字。
他们的任务的确是为虚拟雄虫植入病毒,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是想收集数据!
阿方索的声音极冷:“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想听了。接下来三分钟,我不是什么军方的监管,而只是一只想报复的雌虫。”
“啊——!!!”
一声哀鸣,震飞了栖息在树梢的鸟儿,热血也飞撒在四周。
内维尔无法死去,因为阿方索还要从他的口中套取信息,绝不会杀了他。
毛骨悚然。
这都是虚拟雄虫促成的?
他忽然明白了尤金·贝休恩对诺兰阁下的执着。
—
虚拟雄虫数据被毁,在星域网上引起了巨大的震荡。
诺兰从游戏舱内爬出,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刚刚升级完毕,又立即做了这么多,早就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负担。
见此情形,弗雷德赶忙上前:“您没事吧?”
守在一旁的并非执事虫伊文思,而是胡蜂的代表弗雷德。
诺兰眼眶发红:“让本尼去利坦军校看看!如果……如果还有救……”
弗雷德不解:“什么?”
诺兰怔在原地良久,又失魂落魄的摇头。
“太晚了。”
安洛也说过这三个字。
他必须振作,必须收起情绪,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诺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扎入掌心,借疼痛转移注意力:“尤金·贝休恩呢?”
弗雷德:“王虫说胡蜂的一切都全权交给您。”
诺兰:“虚拟雄虫数据被毁,星域网反应如何?”
一测和二测的积累,以及三测的各种噱头,早就让游戏的受众增大。更别提听辨会和直播升级了,游戏的热度更是达到了巅峰。
在这个时候带出虚拟雄虫数据被毁的消息,星域网的反应一定前所未有。
弗雷德干涩的说:“很难口头解释,您看看星域网就知道了。”
弗雷德当即打开了星域网,几个标题赫然映入诺兰的眼帘——
#虚拟雄虫数据被毁?军方否认动手脚#
#澄定科技宣称,虚拟雄虫不可恢复,即将初始化#
#玩家不服军方说辞,军方官网瘫痪#
弗雷德:“军方这不是背了锅?”
诺兰:“他们让胡蜂背锅太多次,这次当然也要尝尝这滋味。”
弗雷德听得暗爽,难得看到军方吃瘪。
“这样一来,军方会比我们更急。”
诺兰:“所以,他们一定会找阿方索了解清楚,黑域星就会被暴露出来了。”
弗雷德恍然大悟,又调出了几个帖子,战火已经在星域网蔓延开来了——
1L:听辨会后,军方便派驻了监管上线,但没多久虚拟雄虫的数据就被毁了,别告诉我这是巧合,我才不相信!
我太痛心了,虚拟雄虫现在的样子,是经过一测二测三测,自主学习+自我生出了虫格,再初始化一遍也不是现在的虚拟雄虫了。
他们摧毁的不是单纯的数据,而是一只独一无二的雄虫!
2L:呜呜呜呜,才入坑就遭遇如此惨事,那可是我的梦中情虫阁下啊。
3L:楼上就庆幸吧,我一测就入坑了,我才惨好吗?正在家里痛哭,我的阁下再也回不来了。
4L:从蒙拉山脉开始,三测剧情就和七年前的胡蜂剧情分叉了,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都是因为有虚拟雄虫,否则胡蜂的悲剧还有可能重演。
看来七年前真有隐情,不然军方也不会故意破坏游戏!
虚拟雄虫是受了牵连!
5L:不敢找军方要说法,但说跟他们没关系,狗听了都要摇头。
6L:有什么不敢要说法?我是胡蜂,反正胡蜂都声名狼藉了,我想要一个说法!
悲伤的、围观的、搅混水的、全部都集中到了一起。
这件事产生了极大影响,超管帖子删了一个又来一个,那些情绪无处发泄,真正的让七年前的胡蜂围剿被翻了出来。
甚至连游戏之前,虚拟雄虫在特殊审讯室事件之中,宣称的任务指派是虚假的,都没再有任何关注。
他们只当那是一个bug。
军方急得火急火燎,当即联系了游戏内的阿方索。
随后一个视频发布,把气氛推上了巅峰。
星域网的雌虫还处于气头上,一看有新的视频,还以为是军方给了什么解释。
但一打开视频,却发现是游戏录屏。
类虫种端口登录……?
这些陌生的词汇,听得他们毛骨悚然。
999L:这可是由军方监管发布的视频,自然不可能是军方自己做的,到底是谁?
1000L:黑域星。
星域网的雌虫彻底震惊了。
有了军方发布的第一个视频,他们随后又看到了各种视频。有近期的视频,也有七年前的视频,甚至还有澄定科技官方放出的视频,就是当初诺兰在特殊审讯室录制的部分。
当有了领头时,那些掩藏的东西就犹如泄洪,怎么样也堵不上了。
紧接着,黑域星的话题取代了胡蜂冲上了热搜。
七年前的话题终于被彻底引爆了。
弗雷德看向了诺兰,惊愕的说:“您一早就料到了这点?”
诺兰:“要对付军方这个庞然大物太难了,况且也并非所有军团都参与了七年前的胡蜂围剿,对胡蜂抱有恶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化,一旦军方背了锅,就会被迫内部调查,那些蛀虫就藏不住了。”
弗雷德:“那阿方索放出视频呢?”
诺兰:“我让阿洛伊斯带着阿方索,以阿方索的性格,一定会单独行动,提前一步找到我。我想过我自己录制,再放出视频,但威力根本没有军方监管放出来放更好。”
这是诺兰能想出来的最优解。
弗雷德的心跳声极快,过度的紧绷让他脖颈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他知道,诺兰阁下直播升级摧垮了听辨会,让军方十分着急,促使军方派出了监管。
也就是说,没有诺兰阁下冒险直播升级,还抓不到这个精妙的机会。
弗雷德又继续看了下去——
2010L:黑域星的最高监狱不是一直独立于议会和军方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2011L:新情报,军方出手截住了法雷!
2012L:法雷又怎么了?
2013L:第九军团之前和澄定科技签订了协议,要把游戏纳入新兵训练之一,他们向道威尔大批购入了游戏舱。有一只法雷雌虫在第九军团任职,他悄悄去到了放置游戏舱的训练场,打算杀死一只叫做丹顿的新兵,伪造成他在游戏精神崩溃的样子,没想到遭到了反杀。
2014L:嘶,然后呢?
2015L:那只法雷雌虫死了,消息一传出,其余法雷就向着黑域星逃了。
什么?
不光是无数玩家在留意着星域网的动静,现实当中的胡蜂军团也在留意。
一条消息彻底爆发了出来——
[胡蜂军团宣布和抓捕者正式交战。]
才过去几个星时,舆论就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仅仅只是多出了一只雄虫,胡蜂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萨尔尼和克劳德也在留意星域网,不禁看得双眼发直。
“诺兰阁下真的做到了。”
“现在换胡蜂军团有了正式借口,向黑域星宣战,王虫不用被抓捕了!”
一摊烂泥般的死局,竟然活了过来。
“我做梦都没想到!”
“诺兰阁下太厉害了!”
克劳德有些哽咽,他是七年前的当事虫,那些事情堆积在他心里太久了。
当时的绝望,不仅是弗雷德,克劳德也还清晰记得。
没有谁来帮,没有谁来救。
七年后,他们等来了诺兰阁下。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抚平,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场救赎。
大概弗雷德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他也不会从坚定的王虫派,变为了诺兰阁下的拥护派。
“你们继续看帖子!又有一个视频被放出来了!”
军方的调查还在继续——
迫于压力,军方放出了法雷出逃的视频。
丹顿率领的小队突袭,本想阻止法雷出逃的星船,谁知却意外挖出了黑域星想要用胡蜂制度替代巢制度的事情。
星域网不禁感到震惊,又开始裹挟着军方重启七年前的调查。
这次军方终于退无可退,没了什么单纯只调查东42巢动乱的借口,宣布调查七年前的胡蜂围剿。
“终于落幕了。”
克劳德喃喃道。
—
此时,星历3411年。
相比较星历2911年的雌虫,他们的震惊一点儿不少。
借助诺兰阁下的视角,他们同样看到了那段直播,法雷出逃的星船角落,有几台被黑布遮盖的主机。
为了弥补胡蜂制度的空缺,那是三大主脑的雏形。
法雷难道是三大主脑设计者?
直播间内鸦雀无声。
不光是他们,连典密广场聚集的100W黑域星后裔也哑口无言。
根本不是他们为了医院的事情聚集闹腾,而是因为三大主脑想要借此关闭直播。
在得到了雄虫进化的秘密之后,历史直播就毫无用处了。
打赌只是个借口,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一定会关停直播。
在沉寂了良久后,弹幕开始飞快闪动——
【大家现在都在猜测是法雷设计了三大主脑的雏形,但现在法雷全体被捕,难道后续是黑域星接了过去,三大主脑才逐渐出现了?】
【天啊,三大主脑最初的设计目的,是为了弥补胡蜂制度缺陷?但三大主脑不是为了虫族的大灾变而诞生的吗?】
【我以为黑域星最高监狱的势力在大灾变里已经灭绝了,原来根本没有!还主导了虫族500年,真是细思极恐。】
【典密广场那100W的黑域星最高监狱后裔,看来是和三大主脑联合了,什么打赌,根本从一开始就是阴谋,他们就是想关停直播!】
星历2911年胡蜂的翻案,也致使星历3411年产生了有史以来最大混乱。
就在此时,诺兰的直播被三大主脑强行关停。
直播在线观众稳稳停在了1477W,根本没有达到系统给诺兰颁布的任务目标1500W。
但这些观众因为直播骤然关停,开始无视传播禁止令,朝八大护卫星疯狂传播,直播的影响便远远不止1477W了。
星历2911年的余波,荡漾在星历3411年。
主星各个地区出现了暴乱,甚至开始有了反对三大主脑的声音。
在遥远的黑域星,接到消息的艾莫斯放下了光脑,平静的对莱昂说:“我们可以回主星了。”
莱昂:“您回主星的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艾莫斯:“去抢诺兰留给星历3411年的第三支信息素。”
第七十六章 阿洛伊斯的记忆
星历2911年。
虚拟雄虫数据被毁, 卡尔便打算提前结束三测。
提案还在内部讨论,星域网的舆论却越演越烈。
“这下麻烦了。”
虽说早有预料,他和诺兰还是低估了虚拟雄虫的影响。
大量玩家虫开始无差别攻击, 并且指责澄定科技的安全防护做得太垃圾,不仅被黑域星破解, 还被他们利用类虫种端口登录了游戏, 才造成了虚拟雄虫数据被毁的恶果。
这也不无道理。
现实里雄虫阁下出事, 护卫团能跑得了追责吗?雄保会能跑得了追责吗?
不能!
虫族的处事方式一向如此,关于雄虫的任何不妥当, 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种节骨眼上,卡尔更不敢火上浇油, 宣布提前结束三测了。
卡尔凝重的翻着帖子——
4023L:谁都知道游戏剧情上半段是第八军团, 下半段在胡蜂军团。就在虚拟雄虫要过来胡蜂军团的最大结点, 虚拟雄虫数据突然被毁, 我们在胡蜂军团登陆点的玩家,连虚拟雄虫的面儿都没见到!这叫我怎么不气?怎么不痛心?
澄定科技现在是穷到连加强防护也做不到了吗?早说啊, 我们出钱众筹。
4024L:楼上你多少有点胡搅蛮缠了,虚拟雄虫数据被毁,是澄定科技想看到的吗?你怎么不去怪黑域星?
4025L:我就是不甘心,明明马上就能见到虚拟雄虫了。三测我们花了多少心思,多少代价去抢账号, 去抽卡池啊, 结果就换来这?
4026L:其他的我都可以捏着鼻子认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没了虚拟雄虫, 游戏也走不下去。
去玩了帖子里推荐的代餐游戏, 什么玩意儿,完全是在跟风, 作为卖点的雄虫却僵得不像话,一眼AI,根本比不上《恋与虚拟雄虫》!
4027L:现在不该等澄定科技的说法吗?他们要是关停游戏,我一准儿去东42巢蹲点!
顶着巨大压力,卡尔无奈给诺兰发送了消息:[现在怎么办?按照计划推行下去吗?]
诺兰:[星域网闹得这么大,无非是虚拟雄虫数据被毁太过猝不及防,只要延长一些游戏时间,应该就能解决了。]
卡尔:[虚拟雄虫数据都被毁了,怎么延长游戏时间?]
诺兰:[告诉他们,‘诺兰’会重新开一个雄虫号登录游戏,在游戏全面关停的最后3星时内,暂代虚拟雄虫的身份。如果玩家实在接受不了,就告知他们虚拟雄虫的数据采集源自于‘诺兰’。]
卡尔听得眼睛发亮:[好主意!]
这样一来,虚拟雄虫成了真雄虫,还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雄虫,雌虫玩家们自然乐意。
哪怕仍有一部分虚拟雄虫的死忠,听到虚拟雄虫的数据采集是源自于诺兰,相信也不会有太大恶意了。
诺兰:[至于3星时内能玩出多少恋爱剧情,就看玩家自己了。]
[虚拟雄虫那边怎么办?]
卡尔惴惴不安。
帮助胡蜂的目的已经达成,虚拟雄虫的身份对诺兰而言没用了吧?
可对他、对大多数一生都难见到雄虫的雌虫而言,《恋与虚拟雄虫》的地位仍是无可取代。
诺兰:[对外宣布,虽然虚拟雄虫数据被毁,但初始数据澄定科技还有保留。澄定科技会重新让‘他’学习一二三测的全部剧情,尽量让‘他’恢复原样,在六个月后全面公测。]
卡尔热泪盈眶:[好!]
原来诺兰并没有打算在成功后,就一脚踢开游戏。
是他想太多了。
刚刚商议完毕,卡尔又继续留意起了星域网的帖子。
痛骂澄定科技的声音还在变大,罪魁祸首黑域星虽然吸引了大量火力,还是有一部分转移到了澄定科技的头上。
就在不满到达最高峰时,澄定科技在官网发送了公告。
[游戏三测将延长3星时。]
虚拟雄虫都没了,延长顶个屁用!
玩家虫们窝火极了,刚想骂出口,紧接着澄定科技又发布了第二条公告。
[为弥补玩家,诺兰阁下将暂代虚拟雄虫。]
[虚拟雄虫已初始化,需要重新自我学习,我们将在接下来的六个月内,重现一二三测的剧情将其恢复如初。]
[六个月后,游戏会全面公测。]
天!!!
玩家虫们不再闹腾了。
没想到游戏的含金量全都在最后3星时了。
5311L:澄定科技什么来头!!竟然能说服真雄虫扮演!!
5312L:值了值了,抢账号也好,抽卡也好,统统值了!!
5313L:最后3星时啊,一点儿也别浪费!
他们一刻也等不了,急匆匆上线。
虽说只有最后3星时,但游戏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见到真雄虫的机会。
往日这种机会,需要约会申请,排队等上数年,花费上百万星币!
太珍贵了!
没抢到号的雌虫们只能看直了眼,没想过澄定科技来这么一出。
他们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抽号的时候他们就该努努力。
这可是见到诺兰阁下的机会啊!
6010L:现在补抽还来得及吗?
6011L:???你醒醒!游戏只给了最后3星时了!
6012L:这位阁下如今炙手可热,还马上要举办共生之许仪式了!别说3星时,一分钟也是机会!
说得在理。
帖子里的玩家虫们哑口无言。
他们又涌去了澄定科技官网——
所以澄定科技什么时候多放点账号出来?
卡尔:“啊?”
只有3星时了,你们醒醒!
—
这一边,玩家虫们纷纷登录游戏,开始满世界寻找诺兰的登陆地点。
另一边,诺兰使用了一个全新账号,外貌完全参考他现实当中的样子。
他出现在了虚拟雄虫下线的蒙拉山脉。
周围白雪被堆得极厚,此时又开始下了起来,雾色蒙蒙,天地难分。
这里离他和胡蜂接头者约好的地点已经很近,只剩下最后几公里了。
在看到不远处某个身影后,诺兰故作惊讶:“阿方索?”
阿方索面色失落,还在为虚拟雄虫数据被毁的事耿耿于怀,就算澄定科技宣称会把‘他’还原如初,阿方索仍是忧虑到恐惧。
他害怕虚拟雄虫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他会如此在意。
因此在诺兰开口询问后,阿方索久久没有回答,甚至脱口便是一句:“澄定科技宣布虚拟雄虫重新自我学习,到底是真还是假?不会只是想堵住舆论的应付吧?”
诺兰:“当然是真的,六个月后全面公测。”
阿方索在松懈下去时,竟微喘了起来。
还好。
还能补救。
不然的话,他或许真会失去理智,违抗命令追上去,再打内维尔一顿。
看来刚刚把内维尔交给军方,是正确的判断。游戏关停只是针对玩家虫们,而非针对内维尔和审问他的军方。
在放下对虚拟雄虫的担忧后,阿方索才终于想起诺兰:“最后3星时,您想做什么?”
诺兰:“顺着游戏剧情走吧,虚拟雄虫的目的地不是胡蜂军团吗?我要去两公里之外,应该会有胡蜂军团前来接应的装甲车。”
阿方索:“需要我虫化之后飞行吗?这样会更快一些。”
诺兰:“不用。”
阿方索:“好。”
诺兰走在大雪里,将隐晦的目光放到阿方索身上。
他公开用诺兰的身份登录游戏,又延长去汇合点的时间,是想给阿方索说话的机会。他还没忘记,阿方索曾对他欲言又止,还是必须告诉诺兰的事。
天色越发阴沉,无数雪花飞旋而下,铺就一地银白。
茫茫大雪里,他们艰难的迈动着脚步,从雪岩和雪林里,直奔那个汇合点。
两公里。
这是诺兰给予阿方索的时间。
在即将到达胡蜂军团接应的汇合点时,已经远远可以看到那辆装甲车。
这是最后可以说出口的机会。
“阁下。”
阿方索突然开了口,伫立风雪里,“您还认定阿洛伊斯吗?”
什么意思?
诺兰眼底浮现错愕,他想告诉他的事,难道会动摇他认定阿洛伊斯这件事?
他不认为阿方索会撒谎。
诺兰屏住了呼吸,忽然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阿方索对诺兰的情绪毫无所查,继续说道:“当初,东42巢的遗弃区,曾出现过一只类虫种,这件事情阁下还记得吗?”
诺兰艰难的点头。
那是一切事情的开端,他和艾莫斯还差点死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查到了什么?”
阿方索:“这件事情,我一直以为是霍恩所为,毕竟维希晚宴时间点前后,霍恩一直在研究类虫种。可在我的雌父死之前,却否认了这件事。我调查过,那天……”
阿方索刚要把话说出口,便有一道凛厉攻击而来。
地面溅起无数纯白的雪花,阿方索虽然敏锐的侧身躲过,后背却还是留下了伤口。
诺兰看着地面深深的凹陷,便知对方出手多重,是真的下了杀心。一旦死亡,阿方索就真的只能下线了。
诺兰抬头望去,却发现出现的竟是藏在装甲车里的阿洛伊斯。
恐怕阿洛伊斯来到这里,是想和他汇合。
阿方索后背的伤口深得见骨,面不改色的回头望去:“阿洛伊斯。”
哒、哒。
他的血液染湿了军服,滴落下去时,正好砸中雪岩,发出沉重的击石之音,显得格外刺耳。
“你果然认出我来了,可笑我竟然没认出你。”
阿洛伊斯语气很冷,“你想挑拨什么?”
阿方索下颚青筋凸起:“那是挑拨?你不会真的忘记你做过什么了吧?”
阿洛伊斯的脸色微变,终于意识到阿方索的确掌握了什么情报。
他匆忙看向诺兰,嗓子干涩得不像话。
说话。
哪怕辩解一句。
心里的感情快要爆发,嘴上却憋不出一个字。
阿方索:“诺兰阁下,那只类虫种,其实是……”
“住口!”
阿洛伊斯面色难看,彻底失态。
阿方索目光幽深:“你现在后悔了?你也有后悔的事?”
雅尔达战役时,他的副官因虫源污染病而死,他也曾一度绝望,从不见这位有任何的后悔。
要想阿洛伊斯后悔,恐怕是几个月前阿方索想也不敢想的事。
但如今他却如愿看到了。
很难想象。
曾经毫无感情的虫族杀戮机器,竟因为一只雄虫,而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若是别的雌虫掌握这个情报,一定会兴奋于自己掌控和拿捏了如此强大的存在。
但阿方索却没有。
他只在替这位阁下感到愤怒。
阿方索忍受着剧痛,跌跌撞撞的向前:“诺兰阁下不能选择你这样的雌虫,东42巢的那天晚上,根本是你为了制造杀了那只类虫种的机会,所以才……”
话未说完,阿洛伊斯便爆发出了强烈杀意,几乎瞬间完成了虫化。
巨大的蜘蛛之巢,也就此出现在游戏里面。
那些粘稠的蜘蛛丝和白雪的颜色混在一起,根本无法看清,阿方索不慎踩中,就此沦为了蜘蛛的‘食物’,被无数的蜘蛛丝捆绑了起来。
很快——
阿方索被缠绕得成了一只巨茧,即将封死。
蜘蛛丝忽而拉直,将那只巨茧悬吊了起来。
阿洛伊斯的蛛丝威力十分强悍,倘若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世界,阿方索在感染虫源污染病之前,身体接触蛛丝就会立即融化。
他要让他说不出话来?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阿方索也完成了半虫化,坚硬的甲壳抵住了巨茧的封口。
他的瞳孔变成了金色束瞳,面部浮现绮丽的虫纹,金甲虫的防御力让他逃过了一劫。
两边的对战一触即发,雪地蛛网战场已经形成。
阿洛伊斯双眼赤红,忽而失控的动用了准王虫的异能。
他体内的消化酸极速分裂,虚空组成了一面消化酸的巨墙,一旦沾染上,便是尸骨无存。
最后一秒,诺兰挡在了中间。
阿洛伊斯的手一抖,不敢再做出任何的攻击。
他生怕伤到诺兰一丝一毫。
诺兰看了阿洛伊斯一眼,眼瞳里满是红血丝。
只是一个雄虫的眼神。
阿洛伊斯浑身冰冷,拉紧的蜘蛛丝一松,巨茧便从半空掉了下去。
阿方索迅速剥开蜘蛛丝,因为受到的是阿洛伊斯的攻击,后背的伤口很难恢复;若是其他雌虫的攻击,他怎么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类虫种虽然都是雌虫种族的嵌合体,可也只有那天晚上出现在东42巢的类虫种特别,它是模仿阿洛伊斯基因的产物,是阿洛伊斯的劣等品。”
“那只类虫种应当是不慎逃脱,阿洛伊斯为了光明正大的销毁它,才故意制造了那起事故。”
“我曾经猜想过,阿洛伊斯是在哪里制造的自己的劣等品?但阿洛伊斯受到严格的监管,根本没有机会组织研究。最坏的可能,是阿洛伊斯早就把自己的基因信息,卖给了黑域星。”
“黑域星在研究后,还是没能找到治疗虫源污染病的办法,便果断放弃了,转而选定胡蜂制度。”
“所以,我断定阿洛伊斯交给黑域星自己基因的时间,应当在七年前,他也是变相促成胡蜂围剿的一员。”
“诺兰阁下,请您想清楚,您真的要放任这样的雌虫吗?真的要选择这样的雌虫吗?”
“可以说您如今被黑域星盯上,也有一部分是阿洛伊斯的原因。”
阿方索气喘吁吁、字字激烈。
阿洛伊斯脸色惨白:“不完全是这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方索会调查如此仔细。
阿洛伊斯几乎不敢去看诺兰的表情,他害怕看到诺兰的厌恶。
毕竟东42巢的事故里,他差点害死了诺兰。
在那次的算计里,他并不知道后续他会如此深爱这只雄虫。
阿洛伊斯的脑海忽然浮现老师的话——
雌虫都对他惧怕至此,更别提受尽宠爱的雄虫了,他一生都难遇到平常对待他的雄虫。
但诺兰就是出现了。
只有这一个特别。
他比任何雌虫,都要珍惜诺兰的存在。
诺兰看向阿洛伊斯:“不听阿方索说,那你会告诉我吗?”
阿洛伊斯呼吸凝滞,孤独的站在大雪里。
诺兰拧紧眉头,动用了权限:“阿方索,下线吧,你该补一针雄虫信息素了。”
虽然用话刺激阿洛伊斯,到最后一刻诺兰还是舍不得。
他没有选择询问阿方索,哪怕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之下,他仍想给阿洛伊斯机会。
诺兰的话刚说完,阿方索的身影就消失在诺兰和阿洛伊斯眼前。
雪花用力下落,拍打在诺兰和阿洛伊斯的身上,有种任由自己被掩埋的无力。
他们隔着巨大的蛛网巢穴对望。
“说些什么。”
“否认,解释,都可以,用尽全力打动我。”
阿洛伊斯身体僵硬得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连双腿也无法挪动:“我……”
否认就是欺骗。
他不能。
因此那句话卡在了阿洛伊斯的喉咙里,迟迟发不出第二个音。
可他更诧异于诺兰说的那些话。
不是质问,不是语言伤害,不是怪罪。
而是……要他否认,要他解释……
阿洛伊斯十分难受,这比质问他还要让他难受,就像是细密的针刺到了他的心口。
从前维希家总是担心,阿洛伊斯对诺兰的喜欢太多太足,达到一种危险的高度。诺兰要操控身为战争机器的阿洛伊斯易如反掌,但凡他存着更多的野心,虫族迟早都会天翻地覆。
这些话听得太多,阿洛伊斯也始终存着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他害怕诺兰对他的喜欢不够深。
可他错了。
三测的行动,诺兰全程都没让他参与。
分明利用他就好了。
他却选择了更难的路。
诺兰将要推开他时,他才明白诺兰对他有着同等的喜欢。
这样的认知刺痛了阿洛伊斯。
他甚至对自己生出了气恼。
你怎么能……怎么能有一丝一毫的不相信自己的雄虫?
“你知道三测分明已经达成了胡蜂的目的,为什么我还是选择要延长最后3星时吗?”
诺兰的声音融在风雪里,眼底满是疲惫,“因为我想借着‘诺兰’这个身份,做出纯爱的视频,为我在共生之许仪式上向你求婚铺路。”
询问阿方索是次因,主因却是求婚。
阿洛伊斯眼瞳紧缩。
求……婚?
他的大脑眩晕,听到了最梦寐以求的两个字。
他也……他也计划在共生之许仪式上面,向诺兰求婚……
他们分明心意相通,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再没有这样的雄虫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坚固的精神标记正在减弱。
这是因为除了生殖腔标记,再坚固的精神标记,都会因为雄虫的情绪变化而变化。
精神标记的动摇,使得阿洛伊斯也深受影响。
对于雌虫而言,雄虫的精神标记就是稳住他们的定向靶,稍许变动便会让他们产生不适。
阿洛伊斯根本不愿动用虫源能量恢复,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听了诺兰的话,他忽然以虫形的方式,执拗的朝着诺兰走去,几条蜘蛛腿无力,趔趄了好几步。
雪地上全是长长的血痕。
他想靠近诺兰。
这条路那么近,他又走得那么远。
“进入我的精神海吧,看看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至少、至少我想让你知道那只类虫种的身份。”
诺兰:“……”
诺兰没有立即答应,在这段时间内,极大的牵动着阿洛伊斯的情绪,仿佛多一秒,对他而言都像是处刑。
阿洛伊斯的身体突然抖了起来,担心诺兰会一丝机会都不肯给予他。
诺兰叹了一口气:“好。”
诺兰终于肯迈动脚步,直直的走向了他。
阿洛伊斯的精神海是翻涌的黑海,他从未对他展露更多了。
哪怕精神标记时,他也只能艰难的找到一个降落点,沉入黑海里。
里面还藏着什么?
诺兰站到了阿洛伊斯面前,看着他希冀的眼神,不禁叹了一口气:“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你的虫源能量呢?好好恢复你的伤口。”
阿洛伊斯从虫形恢复到人形,倔强的紧抿着嘴唇。
诺兰:“我要怎么进入你的精神海?”
哪怕他已经是信息素三次蜕变,可以随意进入绝大多数雌虫的精神海,阿洛伊斯仍旧是里面最特别的那个。
诺兰猜测,这是因为阿洛伊斯的强悍,他几乎能算得上史上最强悍的准王虫了。
也许他也必须到达同等级的信息素四次蜕变;亦或对阿洛伊斯生殖腔标记,才能以低一级的等级,进入阿洛伊斯的精神海。
阿洛伊斯坚定的说:“我会让你进入。”
那就看看吧。
诺兰伸出精神丝,进入了阿洛伊斯的黑色精神海里。
—
睁眼之后,诺兰看到了翻涌的黑海。
真的进来了?
天阴沉沉的,污浊不堪,像是打翻的颜料盘,让这个世界看上去格外压抑。
诺兰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观察四周时,却有些出神。
从前他的等级太低,很难安抚、或是直接进入身为准王虫的阿洛伊斯的精神海。
第一次、第二次精神标记,都只是强行撬开精神海的一个点。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进入了阿洛伊斯的深海领域。
那是……?
遥远处的崖壁前,矗立着黑海里唯一的建筑物——灯塔。
石油般的怒涛一层层的拍来,向着崖壁疯狂撞击,也让灯塔的外墙受到侵蚀,溃烂脱‘皮’。
雌虫的精神海,通常会以主人的内心呈现。
那座灯塔,也许是阿洛伊斯重要的支点。
诺兰朝着那边移动,在打开灯塔的大门后,竟然看到了阿洛伊斯曾经提及的老师尼科尔。
里面传来了对话——
“老师,已经够了,也许霍勒斯说的根本就不存在!”
尼科尔在和谁争执?
诺兰朝前走了一步,想要观察更仔细,却发现黑海猛地渗了进来。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吞噬。
脚底粘稠得仿佛要拉丝,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诺兰只得停在了灯塔门口,在观察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灯塔里的只有尼科尔,他是通过光脑在和某虫进行对话。
前方,对话仍在继续——
尼科尔:“哪怕有半点希望,也不该放弃。”
光脑声音:“老师,就让阿洛伊斯保持原样,不也挺好吗?有虫源污染病的缺陷,霍勒斯才不能在他身上打主意。您把阿洛伊斯的基因信息交给霍勒斯,不就是为了让霍勒斯死心吗?”
诺兰听得眼皮直跳,错愕得心头掀起狂澜。
不是阿洛伊斯自己把基因信息卖给了霍勒斯,而是尼科尔?
光脑声音:“让阿洛伊斯麻木的是您,想要拯救他的也是您,我不明白。”
“也许从前我的确是那么想的,但雅尔达战役后,我发现我错了。”
“我在阿洛伊斯很小的时候,就给他灌输军雌的责任,想用他终结原始种。用高标准的道德要求他,又让他麻木,这不是很可笑吗?”
“果然,这种平衡在雅尔达战役时被打破。”
“阿方索的副官分明不必感染虫源污染病,可阿洛伊斯战斗起来却完全不管不顾,把战场扩大到第九军团驻守之地,所以阿方索才如此怨恨阿洛伊斯。”
“这就是麻木带来的后果,今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没有任何雄虫或是雌虫能成为制约他的鞘,我不行,维希家主也不行。阿洛伊斯会变成这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洛伊斯朝着杀戮和麻木堕落。库尔特,我想你会明白的。”
库尔特!?
诺兰觉得耳熟,沉思良久,终于在记忆角落里挖出了他的身份。
阿洛伊斯提过这个名字,那是军方的消息通,并且对阿洛伊斯十分忠诚,还是极少数和阿洛伊斯有过过命交情的雌虫。
阿洛伊斯十分信任他。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我错的不光是这件事,还有把阿洛伊斯基因泄漏的事。”
尼科尔脸色发青,“在分析阿洛伊斯的基因后,霍勒斯的确死心了,可他又把主意打在了尤金·贝休恩的身上。我真是想不到,霍勒斯连王虫都能惦记!尤金·贝休恩的虚弱期频次越来越快,霍勒斯迟早会想趁着尤金·贝休恩的虚弱期,拿到他完整的基因。用类虫种原理,融合尤金·贝休恩的部分,来为自己重塑身体。”
库尔特:“那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变为怪物吗!霍勒斯那个时候还会有意识吗!”
尼科尔:“晋升准王虫,甚至是王虫,就有这么强大的诱惑力,这源自于雌虫的基因,从始至终都在追求变强。不光是黑域星,就连霍恩虎视眈眈。我原以为黑域星破解阿洛伊斯基因缺陷无果,便会从此打消更换巢制度的念头,谁知道他们竟然策划了胡蜂围剿,想要尤金·贝休恩。”
库尔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倦:“七年前,我已经在战场上尽量阻止了,但还是没能……”
尼科尔:“你不用自责,该自责的是我才对。尤金·贝休恩进入最高监狱,这是军方开出的条件。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停下对胡蜂的围剿。”
库尔特愤愤道:“他们还真不怕尤金·贝休恩会暴怒失控啊!竟然如此算计王虫!”
尼科尔:“尤金·贝休恩那个时候是虚弱期,他为了胡蜂,无从选择。”
诺兰眼瞳紧缩,听到了让他格外震惊的事情。
尤金·贝休恩七年前的虚弱期,是因为想要保住胡蜂,而自愿进入最高监狱的事。
原来尤金·贝休恩的第二次虚弱期,发生在七年后,还被霍勒斯取走了基因信息。
霍勒斯想用类虫种原理,为自己……重塑身体?
诺兰想起前不久霍勒斯晋升为准王虫,难道就是拿走了尤金·贝休恩的部分吗?
信息量太大了。
诺兰头皮发麻:“阿洛伊斯的虫源污染病、七年前的胡蜂围剿,原来是这么关联上的。”
那边——
库尔特忧虑的发问:“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尼科尔:“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根本不是为每一位感染虫源污染病的雌虫治疗,而是补全阿洛伊斯缺陷的基因。只要解决这个问题,虫族也能渐渐接受阿洛伊斯!阿洛伊斯也不必麻木自己了!”
库尔特听得满脸惊愕,忍不住劝道:“您想在阿洛伊斯身上做研究?他刚从雅尔达战役回来不久,正处于杀戮狂暴状态,又被关在维希地下室,我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要怎么在他身上做研究?”
尼科尔:“……”
见尼科尔无动于衷,库尔特又继续劝道:“再说了,维希家主看似把阿洛伊斯当成工具,实则格外维护他。维希家主为家族贡献了一辈子,也没有结婚,早就把阿洛伊斯当做自己的雌子了。要是被他知道,有谁想在阿洛伊斯身上做实验,哪怕那只雌虫是你,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尼科尔声音发沉:“我当然知道,不能在阿洛伊斯身上做实验,我是说……用阿洛伊斯基因的劣化版的类虫种,不是同样可以实现吗?”
库尔特:“基因劣化版?哪里有?”
尼科尔:“我。”
他已经拥有了阿洛伊斯的基因信息。
库尔特的反应极大:“不!不行!我们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办法都试尽了。”
尼科尔露出苦涩的笑容,“库尔特,我和阿洛伊斯的雌父其实是好友,他留下了大量数据,那是他唯一能留给阿洛伊斯的东西——以他虫源污染病的身体,进行的各种实验数据。但最终,仍是一无所获,虫源污染病特效药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能攻破的。他在死之前,拜托了我一件事,给阿洛伊斯哪怕一次的自由。”
库尔特声音发闷:“所以,必须是您吗?”
尼科尔:“如果一段时间后,这条路仍走不通,那就把我曾经和霍勒斯接触的消息公布出去吧。在此之前,不要告诉阿洛伊斯。”
记忆片段停止了。
诺兰忽然察觉到了监控摄像头,它闪烁着幽冷的红光,在黑暗里极其不祥。
也许阿洛伊斯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才会在他的精神海里留下残存的记忆。
尼科尔所做一切,并不想让阿洛伊斯知晓,却还是被阿洛伊斯看见了。
诺兰心里发疼,阿洛伊斯会有多么难过?
唯一在意的老师,就要为他而死了。
诺兰尝试迈开脚步,只是黑海的海水蔓到了他的小腹,走动时犹如划开铅块那么沉重。
水面越来越高,高到诺兰全身都浸泡在水里,感受到了蔓延的恶意和无可防御的寒冷。
他快要窒息,无法找到出口。
不能待在这里了,得换个地方!
深海里,发出微弱的冰蓝色光芒,仿佛在指引着他方向。
诺兰认得,那是他和阿洛伊斯的精神标记,一个深海着陆点。
难道在指引他?
应该去下面吗?
更下面?
诺兰拼命朝着那个点游去,另外一段记忆被巨大气泡包裹着。
原来整个黑海海水里,都以这样的形式容纳着无数个气泡。
诺兰努力钻了进去,一举突破了气泡外膜,终于得以呼吸,竟意外的见到了阿洛伊斯——
机械尸山。
阿洛伊斯失神的挥舞着拳头,机械虫轻易的崩坏,里面的零件散落四周,堆积成极高的‘尸’山。
那是阿洛伊斯刚从雅尔达战役回来的事,也是阿洛伊斯和他相遇之前的事。
诺兰驻足原地,深深凝视着他。
忽的,记忆发生了变化。
这天,拿到实验结果的库尔特,前来维希家的地下室。
库尔特眼含热泪,没有遵从尼科尔的叮嘱,而是将这一切都告知了阿洛伊斯:“阿洛伊斯,清醒过来吧,你根本不知道老师都为你做了什么。”
太绝望了。
哪怕牺牲了一切,找到的答案却是无解。
虫源污染病根本无解,阿洛伊斯的基因缺陷也是无解。
老师想要拉阿洛伊斯一把,最终自己跌向了地狱。
库尔特失声痛哭:“老师最后的遗愿,就是把曾经所作所为公布出去,但我不想。我知道的,你也不想,对吗?”
阿洛伊斯仍旧没有停下杀戮的动作,只是在听到这些话时,攻击机械虫的频率变低了。
“你的出生,是由黑域星和军方双双主导。一个想要满足晋升的私欲,一个想要虫族拥有抗衡原始种的工具。”
“但老师并不那么觉得,他为你赔上了自己。我们一起弥补老师犯下的错误,好不好?”
库尔特崩溃的祈求,“醒过来吧,求你醒过来。我已经瞒不住了,你的基因让成为类虫种的老师格外凶悍,他在昨天逃出了实验室,已经被军方发现,并且军方还下达了抓捕。”
“我只能求你了。”
“哪怕杀了他,也不要让军方抓到,军方会认出那只类虫种是老师的。”
“老师从前可是军事法庭的检察官啊……”
遵循了一辈子的规矩,到头来知法犯法,即将名誉扫地。
那不该成为他的结局。
可等了许久,阿洛伊斯仍然毫无反应。
库尔特满脸失望,转头离开了这里,却没见到阿洛伊斯有片刻的回神。
诺兰沉默了许久,又见机械尸山开始崩溃,化作黑海的水,朝着他涌了过来。
时间在快速流逝,直到诺兰为阿方索治愈了虫源污染病的那天。
阿洛伊斯能感知到他感染的每一个雌虫,他终于从切断的刺激当中醒来,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漫长‘沉眠’。
看到这里,诺兰终于明白,原来并非是他切断了感染雌虫和感染源的联系,刺激了阿洛伊斯的苏醒,而是就在前一天,阿洛伊斯已经有了苏醒的征兆。
这是头一次,诺兰以第一视角见证了阿洛伊斯拿到希望的这一刻。
“切断了……”
“第一次断了。”
阿洛伊斯的眼中浮现疯狂。
诺兰从不知道,阿洛伊斯是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之下,抓到了解决虫源污染病问题的可能。
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终于在最后崩坏的一刻,找到了希望。
这份希望,何其残忍。
精神海的记忆还在继续发生变化——
阿洛伊斯清醒后,第一时间去找了库尔特,看到了库尔特传给他的视频资料。
那是化身阿洛伊斯劣等品的尼科尔。
阿洛伊斯的泪水砸落到光屏上面,他鲜少这样失态。
“老师,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您不是一向教导我,要麻木的对待这个世界吗?您怎么自己做不到麻木?”
“您……想解脱吗?”
“老师,我一定会让您亲眼见证,我作为虫源污染病感染源头,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的那一刻……”
他同意了库尔特的请求,并且命令库尔特,将尼科尔引导至东42巢。
画面再度疯狂跳转,来到了诺兰熟悉的、阿洛伊斯的筑巢之夜。
阿洛伊斯演得很好,在场的执事虫也好,城市护卫队也好,没有任何雌虫发现他的真正意图。
就在那天晚上,他毫无感情的杀死了尼科尔,给予了尼科尔解脱。
所有雌虫都在痛斥阿洛伊斯的残暴,只有库尔特在为阿洛伊斯痛哭。
诺兰闭上眼睛,感知到被黑海灼痛皮肤,也深深被其影响。
这是什么感情?
揪心的痛苦。
原来他们的相遇,被阿洛伊斯单方面赋予了沉重的意义。
“那天晚上,尼科尔应该认出我是雄虫了。”
“我想告诉你,阿洛伊斯,他的遗憾在死前被补足了。”
“你要一直让自己的精神海变成这样吗?”
诺兰的安慰,并未让阿洛伊斯的精神海的状况变好。
除非重塑阿洛伊斯的精神海,否则他永远会受到黑海侵蚀,就像他余生都得走钢丝,控制自己杀戮的本性。
忽然——
黑海起了波浪,又转瞬朝着诺兰拍打而来。
诺兰睁开了眼,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怎么回事?
在……退化?
诺兰脸色凝重,头一次在雌虫的精神海里看到这种状况。
他奋力朝前走去,脚下黑海因为退化,阻力也在渐渐衰弱。
他看得到小小一个防护玻璃之隔的阿洛伊斯,他的背影格外孤独,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黏住不动了。
阿洛伊斯分明已经从维希家的地下室走出来了,却像是根本没有走出来一样。
诺兰感到了痛心。
阿洛伊斯世界的支点好像从来不多,若是他推开他,他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舍不得。
诺兰终于触碰到了阿洛伊斯,他的身体融化成了黑海的海水,全都朝着诺兰倾泻而来。
在身体湿透的一瞬间,阿洛伊斯诸多的感情也随之而来——
为了让他能进入他的精神海,他不惜使自己退化。
原来是这样。
诺兰眼瞳失神。
可诺兰也明白,那只是表面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阿洛伊斯爱他。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精神海是主人的拟境,它的状况也代表着主人的状况。
冰冷的雨丝拍打在诺兰的脸上,又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滴落,诺兰这才看清,这些雨滴竟也是黑色的。
他们的相遇的确源自算计,但他越来越喜欢他,就越来越害怕和后悔。
“所以在那之后,你再也没有询问我虫源污染病的事?”
“明明你是最想知道原因的雌虫。”
诺兰声音沙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傻瓜。
他开始从各个方面,感知到他对他的爱。
诺兰放出了精神丝,想要阻止这场退化,可根本没用。
怎么回事?
诺兰心情焦急,朝前走了几步,观察到阿洛伊斯的精神海还在退化。
黑海的范围正在缩小,已经到了某种危险的程度。
这和诺兰摧毁类虫种的精神海同理。
退化的最后,都是自我毁灭。
诺兰表情发僵:“退化并不是你刚刚做的,而是……从很早之前?”
阿洛伊斯在用这种方式,控制自己的杀戮本能。
难怪从他们相遇之后,诺兰再也没有见过阿洛伊斯陷入几个月的杀戮狂暴之中。
在得知了越来越多的真相,诺兰的神经也一点点绷紧。
“停下!!”
诺兰知道没有时间了,疯狂朝着前方奔去。
在哪里?
阿洛伊斯最想保护的记忆?
那是精神海的内核。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诺兰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他越来越焦急,一想到阿洛伊斯会死的可怕后果,他便止不住的害怕。
精神海的范围太大了,诺兰有些精疲力竭。
系统忍不住提醒:[你在他的精神海里太久了,而且他的精神海也一直在退化,你的等级本来就不稳定,你会受到影响的。]
诺兰:[你是想说我也会退化吗?]
他知道后果,却不愿意管太多。
诺兰仍在寻找,却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阿洛伊斯最核心的记忆,最珍贵的记忆,会不会是……?
诺兰放出了大量的蝴蝶,去代替他寻找他们的精神标记。
那是诺兰唯一成功的刻印点。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沉入了最深处。
找到了!
诺兰顺着那条道路冲了过去,黑海形成水幕通道,两边全是阿洛伊斯这段时间的退化记忆——
每一次忍耐杀戮本能,都让阿洛伊斯的精神海退化一次。
为了控制自己,便如此自我折磨。
如今,已到了阿洛伊斯的幼年。
诺兰站到了年幼的阿洛伊斯面前,可在阿洛伊斯的眼里,他并不是人形,而是他幼年外出时看到的一只蝴蝶。
阿洛伊斯还发着高烧,背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
诺兰终于理解了他第一次精神标记,蝴蝶对幼年的阿洛伊斯代表着什么。
阿方索的一切警告都在此刻崩塌。
他对他心软了。
哪怕阿洛伊斯背后隐藏着某些事情,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诺兰一步步往前,控制自己的精神标记的蝴蝶,不让它飞走,而是头一次落入阿洛伊斯的掌心。
“这一次不是你拽住我,而是我自愿在你的世界降落。”
—
游戏里,诺兰睁开了眼。
[距离三测结束,还剩最后10分钟。]
这么快就要到3星时了?
诺兰看向了远方——
远处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围攻主舰的类虫种,也在此时追了过来。
诺兰看到了夸张的尸山,都是主舰那边追来的类虫种,阿洛伊斯刚机械化的杀完了一只,表情冷酷而暴戾。
类虫种?
这是刚才他在精神海里发生的事?
诺兰阻止了阿洛伊斯的退化,也让他的杀戮本能全面爆发。若是不杀个痛快,长达数个月之久,恐怕阿洛伊斯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诺兰忽然很难过。
这也许是第一次,他看到阿洛伊斯的杀戮按钮失控。
“阿洛伊斯,看看我。”
诺兰的精神丝全面外延,冰蓝色的蝴蝶大片撞上蜘蛛网,包围住了更远处的阿洛伊斯。
一向都是蜘蛛网束缚猎物,可这一次,却是身为猎物的蝴蝶在束缚蜘蛛。
如此攻击性的行为,自然引起了阿洛伊斯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对类虫种的杀戮,最终转向了诺兰。
这源自于他缺陷的基因,无可更改。
[切断所有监控。]
卡尔惊愕的问:[你想做什么?现在很危险!阿洛伊斯的状况不对劲,必须立刻报告军方,否则……]
诺兰:[切断。]
卡尔:[不行,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你是雄虫,阿洛伊斯清醒的时候哪怕再恐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也从来没有见过阿洛伊斯对待雌虫的手段。可现在不同了,阿洛伊斯基因里的杀戮按钮被开启了!]
诺兰:[我会唤醒他。]
卡尔:[你要怎么做?]
诺兰:[标记,生殖腔标记。]
卡尔呼吸变乱:[这种状态之下?]
诺兰没有回话,但态度已经很坚定。
卡尔在心里骂了一句疯子,有时他真觉得诺兰和阿洛伊斯的本质都是一样。
他遵从了诺兰的命令,切断了游戏的监控。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阿洛伊斯已经冲到了诺兰的面前。
本该以互相攻击的照面,却被诺兰的精神丝束缚。
阿洛伊斯还在挣扎,动作用力,冰蓝色的蝴蝶在他赤红的眼瞳前振翅,在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时,诺兰忽然摸上了他后颈的腺体。
阿洛伊斯顿时激烈了起来,不知是痛还是爽。
诺兰微笑:“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办法,腺体是雌虫最脆弱的地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你就预料到了你会在我的面前失控?”
给予适当信息素可以安抚雌虫,但过量会引来发情期。
若是从生/殖腔给予信息素,就能完成生殖腔标记。
看来得调动他的雄虫信息素。
诺兰敲定了主意。
阿洛伊斯没能挣脱,反而动作越来越粗暴,并未放下攻击性。
他的虫源能量在狂暴,异能也在失控,造成了周围极大的震荡,就连剩下几只要朝他们冲来的类虫种,也在阿洛伊斯的异能之下被杀死。
那些如墙般排列的消化酸,更像是切割的激光,在杀死了类虫种之后,随即调转了方向,缓慢朝着诺兰和阿洛伊斯自己移动。
这便是阿洛伊斯的恐怖之处,他在战斗中根本不惧怕受伤。
就算一次使用巨大虫源能量,他也不需要雄虫安抚,而是自己朝虫源污染病的感染者强行掠夺虫源能量。
“你都是在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攻击模式吗?”
“以后都别再这样了,好吗?”
在消化酸即将大面积迎上来时,诺兰忽然调动了精神标记,又在现实里施放了大量的信息素。
双双刺激之下,阿洛伊斯从杀戮状态,一举进入发情期。
阿洛伊斯短暂的苏醒过来。
这一秒内,他看到了诺兰温柔而坚定的眼神,也是这一秒内,诺兰吻上了阿洛伊斯。
[3星时已到,游戏三测已结束。]
[玩家全体下线。]
诺兰和阿洛伊斯双双在雄虫庄园苏醒。
同一时间,生殖腔标记从游戏来到了现实。
第七十七章 全面标记
东42巢雄虫庄园。
本尼紧张的赶往游戏室, 连脚步都透着一股焦急。
他本欲破坏电子门锁,却看到了同样赶来的米基。
本尼诧异的发问:“你怎么来了?”
他们一个是诺兰阁下的专属虫工,一个是阿洛伊斯军团长的直系下属, 都不约而同的赶来了游戏室,未免也太巧合了。
米基额发微湿, 全力奔跑而来, 气息变得粗重:“来东42巢之前, 家主交给了我一台检测仪,它只有长官杀戮狂暴时才会自动亮起。可就在刚才, 检测仪突然亮了!”
本尼听得汗毛直立:“你的意思是……”
他太掉以轻心了!
以为有诺兰阁下的精神标记,就可以一点儿都不防备了。毕竟阿洛伊斯军团长和诺兰阁下相识的几个月来, 都没有陷入杀戮狂暴状态。
本尼悔到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 就该调来护卫队, 把诺兰阁下保护得密不透风!
诺兰阁下的安危不光只代表着他自己, 还牵动着东30巢到东50巢,整整21个巢区的雌虫的未来。
本尼站在游戏室外大喊:“诺兰阁下!请你回我一句!”
里面没有任何应答。
本尼越想越害怕, 诺兰阁下不会出事了吧?
瞧他慌成这样,米基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你先别急,检测仪亮起来,只有很短暂的一瞬,也许已经控制住了。”
不怪他作为军雌却不够镇定。
若是其他任务, 米基能稳如老狗;可偏偏事关雄虫, 还是精神力辐射如此广的雄虫。
东区贫瘠, 从来不受雄虫们的待见, 在这种情况之下, 竟天上掉馅饼般的拥有了未退化的雄虫,东30巢到东50巢的雌虫们的保护欲, 自然拔高到了变态的程度。
若是属巢里的那些雌虫知道诺兰阁下遇到危险,他们恐怕会被生吞活剥。
本尼听罢,非但没有被安慰,情绪反而更加激动:“什么控制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赶来吗?澄定科技的负责虫刚刚紧急联系我,让我务必确认诺兰阁下的安全!”
米基听得头皮发麻:“你也接到了澄定科技负责虫的紧急联系?”
本尼:“你的意思是,你也……?”
信息一对,性质便有不同了。
米基不敢再偏心自家长官,看向了封闭的游戏室大门。
也许雌虫们平日里会有私心,可在对待雄虫生命安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保持着雄虫优先的高度一致。
米基:“你让开一些,我用消化酸融化电子门锁。”
本尼:“那虫源污染病怎么办?阿洛伊斯军团长应该没有穿戴SC设备。”
他来得太着急,甚至没有穿上全面防护装备。
米基:“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才会只身赶来!”
本尼的神经紧绷,像是一张随时会破裂的鼓皮,他们都做好了感染的准备。
就算付出如此惨痛代价,他们也必须确认雄虫安全。
本尼点了点头,让开了一些距离,示意米基可以开始了。
米基精准的将消化酸喷到了电子锁上,消化酸腐蚀了它的外壳,滋滋的电流冒了出来。
很快,电子锁便被彻底破坏了。
“我们进……”
那句话尚未说完,米基的脸色便变了。
之前游戏室大门封闭,也阻隔了雄虫信息素;如今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里面的雄虫信息素便无遮无拦,暴烈而疯狂的涌出。
米基没能进到里面,感染虫源污染病,却陷入了另一个极端,雄虫信息素激得他当场进入了发情期。
“唔……”
米基倒在了地上,双瞳失神,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气,再也无法顾及其他。
本尼是亚雌,反应并没有像雌虫这么灵敏,立即从米基的反应中意识到了恐怖之处。
他当即关死了游戏室大门,又极快的拽起米基的双臂,把他拖远至十米外。
本尼拍着他的脸颊:“快醒过来!”
他惊惧极了。
军雌都会进行雄虫信息素抗性训练,米基作为阿洛伊斯军团长的副官,这方面的课程只会更加优秀。
可刚才只是一瞬照面,他便成了这样,可见升级后的诺兰阁下的雄虫信息素有多么可怕。
米基吐出灼热的呼吸,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
本尼凑近,侧耳聆听。
米基:“快……开……防……护……”
本尼混乱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清醒:“我没有权限,我去找伊文思!”
米基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雌虫了。一旦游戏室内的雄虫信息素飘散,恐怕整个雄虫庄园的雌虫都不能幸免。
太大意了!
他们不该打开游戏室,让诺兰阁下的雄虫信息素外散!
不幸中的万幸,飘出来的雄虫信息素不是很多,只要防护得当一切还来得及!
本尼放下了米基,在雄虫庄园内焦急的寻找执事虫伊文思,终于在三楼找到了他,向他简单的说明了此事:“快开雄虫庄园的防护!”
伊文思还在处理共生之许仪式的访客名单,听到这话更是脸色凝重:“你们也太莽撞了,做这些事情之前,应该向上报告!”
可他实在没办法继续怪罪本尼,谁知道只是打开了一扇门的举动,就引发了这么严重的事故!
伊文思烦躁的松了松脖间领带:“我立即去开第一重防护,制造出密闭空间。如果还不够,那就开第二重!”
这座雄虫庄园总共拥有三重防护,是根据雄虫庄园的面积划分。
第一重防护可以关闭整栋房子,第二重防护可以关闭整个庭院,第三重防护以铁栅栏为界,可以关闭庄园外围。
与此同时,全体执事虫紧急行动,驱散了雄虫庄园内的工作虫。
大部分雌虫幸免于难,可仍有七八只雌虫受到了影响。
军属医院的医虫也在此时赶来,雄虫庄园外面围满了救护车,被勾出发情期的雌虫们依次被担架抬出。
本尼记录着名单:“阿道夫、安吉洛、米基……”
他们上了救护车,会被单独隔离,在未来几天内饱受发情期的折磨。
太恐怖了。
本尼凝重的回望那栋华丽的庄园——
他们控制了事态,只看到诺兰信息素影响的冰山一角,却已经能由小推大,想象到若雄虫信息素全部散出来的恐怖。
信息素蜕化方向的进化,到准王虫级别时,信息素甚至可以成为压迫的手段。
直至这起事故爆发,本尼才深刻明白了雄虫信息素蜕化方向进化的可怕之处。
伊文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了好好侍奉‘主虫’,执事虫的学习量尤其庞大,他铁青着脸:“这场标记,还真是来势汹汹。”
两只雌虫皆没有再应话。
夜晚来临,黑幕笼罩了天地,不一会儿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水雾模糊了远方的霓虹灯,仿佛连灯光也变得倦怠和无精打采。
本尼的光脑在此刻发出嗡嗡响声。
本尼低头看向光脑,发现是一张邀请函——
“南1巢……”
“时间在十天后……”
“总共邀请了十三位雄虫?”
晚宴地点是在南1巢,接到邀请的不光是诺兰阁下,更有十三位被诺兰阁下吞灭了巢区的东区雄虫。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早在诺兰阁下晋升信息素三次蜕变,精神力覆盖大半个东区时,本尼就有所预感。
对于巢区的雌虫而言,自己巢区的雄虫越强大越好;可对于巢区的雄虫而言,他们却很厌恶‘邻居’过于强大。
这种情况,尤其发生在贫瘠的东区。
雄虫和雄虫之间有精神力排斥,诺兰阁下的精神辐射覆盖后,那些雄虫若是还待在自己的巢区,只会感到痛苦和碾压,所以他们只能被迫远离自己的巢区。
因此,本尼猜测,南1巢的晚宴大概率是商议重新划分东区巢区的事,务必不会太愉快。
但这是雄虫之间的事,本尼无法代替诺兰拒绝。
不过眼下倒是让本尼找到了借口。
这种时候,谁敢进去?
莫说现在阿洛伊斯军团长身上并未穿戴SC设备,近距离接触,一定会感染虫源污染病;就说交/配/中的雌虫,还是发情期中的雌虫,会对周围的雌虫抱有敌意,谁若是抢走他的雄虫,一定会让他应激。
本尼关闭了光脑。
比起南1巢的雄虫聚会邀请,俨然是诺兰阁下对阿洛伊斯军团长的标记更重要。
—
南1巢。
东区的诸多雄虫正聚集在伊迪的宅院,向诺兰发去了邀请函,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东41巢的雄虫奈杰铁青着脸:“也太无礼了!吞灭我们的巢区,不仅没有说法,现在连邀请函都拖延回复。”
伊迪端起镶金红茶杯,看着红色茶汤里自己的倒影:“诺兰也没有拒绝,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
奈杰:“您好像很维护那只雄虫?”
雄虫之间并不是完全以等级确定秩序,他们更加认定’巢区排名‘。
作为东41巢的雄虫,他得对南1巢的雄虫表示恭敬。
伊迪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也不见得是怪罪诺兰,当年你根本不是自愿去的东41巢,每年的雄虫聚会,都能听到你抱怨东41巢贫瘠。你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原因,不就是为了选到你心仪的南区巢区?诺兰吞灭了你的巢区,你该感激,否则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奈杰脸色发僵,不敢明着反驳伊迪。
他坐回了原位,当新来的执事虫将一杯红茶递给他的时候,奈杰便迁怒的把茶杯打翻:“废物!让你们请雄保会牵头,聚集东区雄虫,商议重新划分巢区的事,现在雄保会呢?”
伊迪拧紧了眉头,哪怕看不惯奈杰撒气到别虫身上,他也不好插嘴。
执事虫和护卫虫,都是雄虫的’个虫财富‘,他们受到再不公的对待外虫也很难插嘴。
可哪怕是这样,执事虫和护卫虫都可以近距离接触雄虫的存在,仍有许多雌虫对此趋之若鹜。
因此,主虫的性格,也往往决定了执事虫和护卫虫的虫生。
伊迪只得从另一方面吸引奈杰的注意,好为那只执事虫解围:“雄保会没有回复,倒是能从《恋与虚拟雄虫》那边得到一些消息。”
奈杰阴沉的问:“一个游戏,能得到什么消息?”
伊迪朝自己的护卫虫使了个眼色,门斯便朝前了几步,用光脑调出了画面。
“阁下们请看——”
“伊迪阁下也是这次三测的玩家虫之一,在三测结束之后,便有一个视频正在星域网疯传。”
奈杰拧眉:“视频?二测那种视频?”
门斯摇头:“不太一样,二测流传的恋爱视频,是以虚拟雄虫为主角;这次流传的恋爱视频,却是以诺兰阁下为主角。而且不是由官方公布,而是由一位玩家虫公布。”
门斯刚想调出视频,又在一秒内被雄保会的监管删除。
他有些犯难,尝试了好几次,皆是以失败告终。
奈杰追问:“怎么了?”
门斯:“是雄保会在控制,不想视频流传。”
奈杰满脸荒谬:“雄保会在忙这种事?他们是太闲了?”
但他更生气的是,雄保会竟然觉得删除视频比重新划分东区巢区的事,优先级更高。
伊迪闻言表情更冷:“等你看到视频内容,再来质疑雄保会吧。”
接替部分南1巢以来,他比从前更加成熟稳重。
从前那个爱哭的自己虽然还在,但在这种大场合之中,总会被伊迪自己隐藏起来。
伊迪都这么说了,这也让许多雄虫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知过去多久,门斯终于找到了新的视频。
当画面投影而出时,竟是游戏蒙拉山脉的场景。
视频录制者是一名第八军团登陆点的玩家虫,在主舰爆炸成一片火海后,又接到了澄定科技说’最后3星时将由诺兰阁下暂代虚拟雄虫‘的公告。
视频里,那只玩家虫的声音响起——
“那个时间,所有玩家虫都在满世界寻找诺兰阁下,想要创造和诺兰阁下接触的机会。”
“而我大胆猜测元帅线有剧情,便在主舰混乱时跟上了元帅,谁知扮演雌虫竟然是阿洛伊斯,他在最后3星时找到了诺兰阁下。”
“离得太远,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如视频所示,全面下线之前,阿洛伊斯失控了。”
许多雄虫都在此时围了过来,当他们亲眼看到阿洛伊斯失控的样子时,全都被吓得不轻。
纵然不想承认,奈杰也明白了雄保会紧张的理由。
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重大灾难。
门斯又在此时调出了许多评论——
7776L:能不能给个说法,现在诺兰阁下怎么样了?你们雄保会也太无能了,就这么放任阿洛伊斯?
7777L:天啊,你们看到视频里阿洛伊斯的样子了吗?心脏都吓停了,赶忙去医院打了一针强心剂。从前我就觉得阿洛伊斯太危险,但这份危险只针对雌虫,从来没想过阿洛伊斯会危害到雄虫。
7778L:有在东42巢的雌虫吗?能去看看诺兰阁下的情况吗?
7779L:谢谢,东42巢雌虫已经急疯,雄虫庄园至今都是戒严状态,刚睡着就做了个噩梦,梦到诺兰阁下惨死,东30巢到东50巢都沦为了死区。
7780L:???楼上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我害怕。
7781L:视频拍得很美,在火海里相拥下线,磕到了阿洛伊斯和诺兰阁下,不过游戏里BE,现实不会也BE吧?
7782L:???楼上你这话说得比上一位还要恐怖,我害怕。
对于视频的讨论,已经渐渐出格到要不要监禁阿洛伊斯了。
还有一部分的关注点,在诺兰和阿洛伊斯双双的安全里,毕竟磕cp少哪一个都不行。
比起二测的感动和酸涩,这个以BE结尾的恋爱俨然更挑战他们的神经。
文娱婴儿状态的虫族社会,根本没有受过这种虐法,他们的各类文娱作品里,大部分都是雌虫求而不得,永远也不会写到深爱却不能在一起。
不会真的像游戏剧情一样BE吧?不要虐了,不要虐了。
此时,诺兰所期待的纯爱铺垫,已有了雏形。
门斯很快关闭了光脑投影,生怕再继续吓到这些雄虫。
奈杰看得心惊,雄虫虽然娇纵,也分得清大是大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再也不敢说出雄保会应该优先他的话了。
奈杰的针对蔫儿了下去,闷声说:“阿洛伊斯的失控,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渡过去的。”
伊迪:“正因如此,才会有担心’现实BE‘的评论出现。”
假BE就会变成真BE了,这谁能受得了?
伊迪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我们的晚宴择日再办,请诸位自便。”
他告别了庭院的一众雄虫,走到了宅院内,悄然给第一军团的库尔特发去消息。
库尔特是阿洛伊斯最信任的雌虫,这在南1巢并不是什么秘密。
眼下由哪只雌虫去东42巢,都不如库尔特稳当。
伊迪十分担忧,他很想告诉诺兰——
要控制野兽,就要做好一辈子都会被咬的准备。
这样的事情,未来必然不止一次。
—
东42巢,诺兰这边。
雄虫庄园的游戏室本该宽敞而科技感十足,此时却挂满了粘稠的蜘蛛丝,像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又让这里宛若巢穴般原始。
现实世界的蜘蛛巢穴已经成型。
诺兰不敢大意,捂着伤口,继续加大雄虫信息素的释放。
自从退出游戏后,他便和失控的阿洛伊斯足足对峙了十几分钟。
若他不是和阿洛伊斯精神标记的雄虫,只怕任何虫在这种状态之下都会被撕碎。
可哪怕是他,刚刚误以为不用再释放雄虫信息素,收了一秒后,也遭到了阿洛伊斯的攻击。
腹部的伤口很深,从皮肤凹陷了下去,虽然没伤到内脏,仍看着触目惊心。
诺兰脸色难看,不光是伤口的疼痛,还因在短时间内大量释放雄虫信息素。
他虽然是信息素蜕变方向的雄虫,但信息素也有上限。一旦停止,便又要遭遇攻击。
系统警告道:[不能停!阿洛伊斯虽然被你强制引出发情期,但他仍然悄悄伸出蜘蛛丝!只要你停下,周围松散的蜘蛛丝就会立即拉紧,成为一根根绞在你身上的钢丝。]
诺兰:[我知道。]
若是雄保会在场,一定会对此感到痛惜。
毕竟雄虫信息素是最硬核的流通品,雄虫每半个月取一次,高等级的雄虫信息素往往会稀释后才流通。而这个房间的量,堪比雄虫取三个月取的信息素的总和,最够供给上百只高等雌虫使用。
诺兰:[这样下去不行,释放了这么多的量还是无法完全麻痹阿洛伊斯,我需要星历3411年的传感器!]
由于雄虫的退化,星历3411年的雌虫只能靠劣质的虫工信息素活着,传感器就是专门为了放大信息素研发出来的。
系统:[你是不是还没掌控自己的种族特性怎么使用?只是用蝶群来判断雌虫的情感?]
诺兰拧眉:[我在说传感器的事,为什么突然扯上我觉醒的种族特性?]
系统:[你的种族特性,就是传感器啊。]
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醒,诺兰便明白了过来。
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如此凑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需要媒介。
能作为传感器的媒介。
但他刚进入阿洛伊斯的精神海不久,精神力使用过度,精神丝和精神蝴蝶已经无法再放出来,必须找到另外的媒介。
诺兰很快想到了他在东42巢内释放的精神力磷粉。
几乎没多久,诺兰便开始了回收。
飘散在东42巢的精神力磷粉,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聚拢,范围从整个东42巢,凝聚到一个小小的房间。
所有守在外面的雌虫,都看到了这一幕。
夜空之下,经由光线反射,精神力磷粉像是一只只萤火虫,发出冰蓝色的微光。
它们从前是隐匿在东42巢内,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到,如今放出去的精神力磷粉全数回归,那场面既浪漫又壮观。
游戏室内的磷粉密度进一步提高,萦绕在诺兰四周,像是一颗颗夜空里的星子。
诺兰深深看了阿洛伊斯一眼,便迈开脚步朝着他走去。
与此同时,诺兰动用了种族特性,利用精神力磷粉当做媒介,将雄虫信息素一口气放大。
原本阿洛伊斯就处于被雄虫信息素虏获的临界值了,这一放大,几乎是好几倍。
他轻易的攻破了他。
一瞬间,阿洛伊斯的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
湿漉漉的空气成了有利的武器,和甜腻的气味混合,便被一同被吸入到肺部,极具侵略性的在阿洛伊斯的体内攻城略地。
阿洛伊斯被逼得短暂苏醒。
他浑身激灵,又痛又爽,仿佛肉/体在被拆解,被对方的信息素每一寸都被碾了过来。
阿洛伊斯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泪失禁般的喊出:“诺……兰……”
不仅仅是雄虫信息素,这只雄虫还在用发烫的精神标记‘折磨’他。
阿洛伊斯额间渗出许多湿汗,在杀戮和发情的两种状态里被来回拉扯,时而清醒时而沦陷的感觉并不好受,那意味着他会多次被情欲攻陷。
而且这只雄虫似乎高估了他的临界值。
现实世界里的诺兰,并未像游戏里那样直接上手安抚他,而是什么都没做站在那里。
他只用目光扫过他的皮肤,就引起了阿洛伊斯阵阵的颤栗。
真狡猾,分明在游戏里,他那么直接的吻住了他。
懊恼的情绪刚刚涌上脑海,阿洛伊斯便看到了诺兰腹部的伤口。
阿洛伊斯心口发凉,顿时坠入寒窟。
这是……他造成的?
他伤害了自己的雄虫?
除了对雄虫抱有恨意的雌虫,没有任何一只雌虫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阿洛伊斯脸色发白,不敢再这么放任自己。他用了最后的力气爬向游戏舱,扯出里面的装置线,朝着自己的腺体狠狠戳了进去。
“你走!”
早在三测开始前,他担忧自己会失控,就把游戏舱送去军方改造,这根装置线直通他的腺体,若是他失控了,就会发出电流。
至少、至少能给诺兰逃跑的时间。
阿洛伊斯享受战斗,享受杀戮,享受流血,甚至在他的认知里根本不承认那是暴虐。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害怕对方会受伤。
不可饶恕。
他不能原谅自己。
他从前那么享受的东西,终于成为刺向他自己的武器。
看到阿洛伊斯的动作,诺兰终于确认他清醒过来了。
诺兰几步走向了他,伸手想要为他拔除腺体里的装置线,心脏抽疼的说:“你怎么舍得这么对待自己?”
阿洛伊斯却在闪躲,不肯让诺兰抽出那根装置线。
诺兰:“你已经清醒过来了,我不会有事。”
阿洛伊斯:“可我害怕!”
他鲜少说出害怕两个字。
那种情感根本不该放到阿洛伊斯的身上,他却在今天体会得格外深刻。
阿洛伊斯咬紧牙关:“这种事情,究竟还要重复多少次!”
他由衷的产生了厌倦和厌恶。
诺兰看到了他压抑而隐忍的痛,阿洛伊斯连在他面前崩溃都舍不得。
是不希望看到他难过吗?
诺兰心疼的用手伸向阿洛伊斯,一字一句的承诺:“那就让我成为稳定你的锚点。我保证,你未来每一次的失控,都会由我来把你唤醒。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我都会为你做到。”
阿洛伊斯肌肉紧绷,微颤着身体,没再拒绝诺兰的靠近。
也许是诺兰的话,刚好是他最想听到的;也许是诺兰每一个字都太过有力,让他不得不去相信。
承认吧,你太喜欢他,无法对他强硬。
也就是一段时间的恍惚,让诺兰成功触碰到了阿洛伊斯:“别拒绝,让我帮你把那玩意儿拔出来。”
酸涩、自责、担忧、一切情绪交杂了起来。
理智提醒阿洛伊斯,他应该狠心骂走诺兰,可感情上他做不到,诺兰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舍不得。
阿洛伊斯没有再躲,任由诺兰扯出他后颈腺体的装置线。
雌虫的腺体都是脆弱的,沾血的装置线抽出时,阿洛伊斯的皮肤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潮。
剧痛、能够激发杀意的剧痛。
阿洛伊斯呼吸急促,拼尽力气才保住了理智:“我瞒着你的那些事……你……不生气了吗?”
诺兰没有说话,只以一个吻作为回答。
然而等候已久的吻,却只落到了阿洛伊斯的耳垂,阿洛伊斯不满的发出闷声,诺兰却笑了,又亲了亲他的鼻尖,眼里有温柔在流动。
阿洛伊斯被这股充盈的感情眩晕。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并没有任何错,你甚至一辈子都在和自己的本能抗争,不是吗?”
“别被杀戮所支配,让我抓住你。”
阿洛伊斯咬破了自己口腔的软肉,双眼赤红的问:“为什么?”
他明明伤到了他不是吗?
无论怎样为自己开脱,但他时常容易失控,那就是事实。
“因为我像你爱我那样爱你。”
只这一句话,阿洛伊斯便动容了。
平日里诺兰从不轻易说这个字,这只吝啬的雄虫突然慷慨。
他有些泄力,甚至沮丧。
因为他发现,他很难对他升起任何抗拒。
“阿洛伊斯,多喊喊我的名字。”
“你什么都不需要去想,也不需要去在意,只用想我。”
他被诺兰的话引导,任由自己坠入情欲之火,心里的最终防线被击破。
原本就酝酿已久,皮肤相碰的瞬间,心跳更是宛若山崩地裂。
发情期带来的热,让阿洛伊斯几乎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他从理智克制,到紧紧拽住诺兰的手腕,带着急切和占有欲。
“我不会走。”
诺兰捧着他的脸,终于咬上了他的唇。
他余下的声音,全都融化在耳鬓厮磨里。
—
上次阿洛伊斯的发情期,哪怕严重也被诺兰的精神标记缓解。
这次的发情期,却是毫无阻碍的持续了下来。
本尼是亚雌,虽然比不上雌虫的体力,仍旧几天都不愿离开。
这段时间内,他也见到了无数关注这场标记的势力。
维希家主更是好几天不眠不休,在东42巢和南1巢之间来回跑。
就连第一军团、胡蜂军团、雄保会,也相继派出了代表。
库尔特便是第一军团的代表。
不光如此,他还带来了一队精英军雌,协助东42巢展开布局。
本尼的语气不善:“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般来说,雌虫的等级越高,发情期也越久。而准王虫的生殖腔标记,要持续到第七天,少不能算成功,多也不能算成功。”
“只能不多不少,就在那一刻。”
库尔特干练的更换着装备,一旦出现变故,他也要进场。
本尼:“少不能成功我能理解,可多不能成功是什么意思?”
库尔特:“这是阿洛伊斯的特殊之处,多的话……那就表明,他已经完全失控,在‘吃’诺兰阁下,并且通过雄虫,晋升成王虫。”
远古的确有雌虫’吃‘雄虫的习性,到了近代这类雌虫早已灭绝。
而阿洛伊斯的情况十分特别,他是各类种族基因的混合体,其中也包括一些远古凶狠的雌虫基因,自然保留了这类习性。
有关这一点的研究,还是老师亲口告诉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师很难把期待放在雄虫身上的缘故。
本尼震惊的问:“消息可靠吗?军方和维希家都没有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库尔特:“可靠。但消息源,我无可奉告。”
本尼的神色更加凝重,这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
该怎么办?
库尔特:“所以我带来了一小队精英军雌,由我来领队,第七天时间一到,我们就要强闯进去。”
本尼双眼赤红:“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提前知道,他一定会早做准备。
他在雄保会太多年不受器重,诺兰阁下是他等待了多年才等来的雄虫,他不希望诺兰阁下出事。
库尔特手上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又将枪插入枪套:“放心。”
他的确有私心。
若是诺兰阁下没制住阿洛伊斯,未来阿洛伊斯的监管只会更加严苛。
分明拿到了自由,却只是片刻自由,这对阿洛伊斯的余生何其残忍?
但愿那位雄虫阁下,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能够让阿洛伊斯恢复理性。
如若不然,哪怕他们展开行动,也很难从阿洛伊斯手里抢出他。
库尔特:“我得向你确认一下时间,离第七天还剩多久?”
本尼焦急的说:“10分钟。”
他万分自责。
他是诺兰阁下的专属工虫,理应为诺兰阁下考虑。他根本不该等那么久,而是该一早就抢出诺兰阁下!杜绝一切危险!
雄虫第一原则,创造雄虫安逸环境的原则,永远是雄保会的执行指南。
如果第七天一到,没有标记成功,就意味着哪怕超过1分钟,阿洛伊斯的蚕食也要开始了。
本尼:“我要求你们提前进去!”
库尔特也知道不能耽误了。
他的心里发沉,里面是标记现场,按理来讲应该维护雄虫的隐私,但现在情况太过特殊,为了雄虫的安全,他们也必须闯进去。
库尔特:“行动。”
随着声音落下,军雌们开始从各个地点潜入雄虫庄园。
他们的行动迅速,很快抵达了游戏室附近。
声音从库尔特的耳麦里响起——
“A点就位。”
“B点就位。”
……
“E点就位。”
库尔特也在此时到达了这里,他们全都带着重度的防护装备,不是一层而是两层。往年只需要隔绝阿洛伊斯的虫源污染病,现在还需要隔绝诺兰阁下的高度雄虫信息素。
无论哪一种,都对雌虫有着致命的冲击。
库尔特低头看着光脑:“听我倒数,时间一到立刻进去,而且必不能和阿洛伊斯正面对敌,我们没有胜算,用麻/醉/枪,一枪不行那就一百枪。”
“是。”
周围军雌齐声道。
“3。”
“2。”
“1。”
当库尔特的声音落下,其余军雌便要举枪闯进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游戏室内的精神力磷粉重新向外扩散,形成精神力辐射的锚点。
库尔特紧急喊停,紧张的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难道……?
在近乎窒息的等待中,库尔特听到了里面传来声音:“拿SC装置和新的衣服过来。”
库尔特止不住的后怕。
标记成功了。
“去拿。”
他站在门口,守在了外面。
库尔特肌肉紧绷,藏在心里的感情,像是找到了细口,一瞬间倾泻而出。
第一军团的代表并不是他,可库尔特却花了极大的力气争取,便是想要用这双眼睛去见证。
老师,你用死亡为他们造就了相遇。
这就是你万分奢望,也奢想不到的未来。
第七十八章 求婚
生殖腔标记终于落幕。
库尔特把消息传出去后, 本尼忽然全身泄力,差点失态的跌坐在地上。
他紧绷了太久,骤然间松懈下来, 才发觉双腿的肌肉因太过紧绷而酸麻了。
本尼追问:“那诺兰阁下和阿洛伊斯军团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事故危机解除,库尔特没了严肃, 恢复成平日散漫的样子:“里面可是标记现场, 哪只雌虫这么不长眼要冲进去?”
老阴阳怪了。
本尼黑了脸, 那只不长眼的雌虫肯定说的是自己,他对着光脑咆哮:“总得派医疗团队进去吧!”
库尔特嫌吵, 便把光脑移开一些距离:“没说不能派,你先冷静冷静。”
他可看不惯雄保会一些雌虫, 没能力当上军雌, 只能借着雄虫狐假虎威。
若本尼不是诺兰阁下的工虫, 他的态度还会再恶劣一点。
然而隔了好一阵儿, 也没听到本尼回话。
这都多久了?
一分钟?
两分钟?
库尔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凝重的凑近光脑问道:“回话!出什么事了?”
光脑里, 传来本尼粗重的鼻息。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之事,压低了声音传达:“帮我提醒诺兰阁下,滋滋滋——”
“喂!”
库尔特心都提紧,根本没听到后面半句。
看来真有不速之客来了!
一门之隔内,诺兰刚洗完澡, 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身上全是未干的水汽。
机器虫把游戏室打扫得焕然一新, 一点儿也看不出那七天里的痕迹。
诺兰望向了那边沉睡的阿洛伊斯, 他的胸膛上有零星吻痕。
他后知后觉的脸颊发红, 竟又有一点小骄傲,这些都是他弄出来的。
不过, 雌虫的恢复能力更强,阿洛伊斯身上的吻痕早就少了许多,一些在七天前留下的早就消失不见。
反观诺兰自己,一身白皙的皮肉上面,也留下了暧昧吻痕。
诺兰嫌弃极了,雄虫的恢复力可真够垃圾。
也许是诺兰看了太久,又被阿洛伊斯察觉,长睫都微颤了起来。
诺兰不由露出笑容。
装睡?
虫族的观点很不一样,雌虫满脑子黄暴,对‘交/配’完全不会害羞,甚至会骄傲的对外炫耀。据说从前做过一份问卷调查,若没有严苛的雄虫法案,76%的雌虫喜欢自己主动。
但生殖腔标记不同,这也许会是雌虫一生一次的害羞。
这种反应竟会发生在阿洛伊斯身上?
莫名有点可爱。
诺兰走到阿洛伊斯面前,正想要伸手摸到他柔软的银色发丝,同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怎么会赶过来?雄虫庄园附近的护卫队呢?他们没阻止,就直接放行吗?”
库尔特?
诺兰曾在阿洛伊斯的精神海见过他,对他并不陌生,因此很快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多亏了电子门锁被破坏,不然以游戏室的隔音效果,根本无法听到外面在说什么。
诺兰走了出去,倚靠在门边,正好听到库尔特在和外面守点的军雌了解情况:“贾珀会长亲自下令?你确定?”
“什么亲自下令?”
后方的声音幽幽响起,库尔特当即失了声音,回头看向诺兰。
算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只雄虫。
他是第一军团的消息通,自然知道蝶科雄虫的美丽之处。
但眼前的雄虫,还要远高他的预期。
过白的肌肤被深色的毛衣包裹,黑色发丝上微微湿濡的水汽尚未散去,仿佛色气在他身上得到了具象化。
分明诺兰已经收起了信息素,库尔特却总觉得鼻尖发痒,仿佛还能闻到信息素一样。
平日里口舌灵活的‘消息通’,此时只能尴尬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诺兰又问了一遍:“谁亲自下令?”
库尔特收起心神,赶忙回答:“是贾珀会长,并且还调来了匹配测试的仪器,护送仪器的雌虫是……阿方索。”
他可知道得很清楚,那位会长十分优待诺兰阁下,维希晚宴、继承东42巢、游戏三测,都能看到那位会长的身影,他为诺兰阁下悄悄处理了许多阻力。
这不仅仅是因为贾珀雄虫保护主义的行事准则,更因为这只雄虫自身的优秀。
库尔特好心提醒:“能让贾珀会长让步,乃至亲自下达命令要求雄虫做些什么,可见问题不小。”
诺兰拧紧眉头:“一份匹配测试数据而已,能做些什么?”
库尔特想起这只雄虫在成年前是以亚雌的身份生活,许多雄虫熟知的常识都不清楚,便头疼的向他说起外面的状况。
他刚要开口,便听诺兰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离远一点说。”
库尔特一愣,诺兰阁下是不想阿洛伊斯听到这些麻烦事?
库尔特心里生出暖意,自从老师死去,他就是最渴望看到阿洛伊斯自由和幸福的雌虫。
等离开一段距离,库尔特才说起——
“您整整七天没有任何消息,星域网的讨论方向,已经从担忧您的安危,变成了质疑阿洛伊斯是否可控。”
“而匹配测试数据,关系着阿洛伊斯需不需要被关入军方特设的禁闭室。”
“但凡您和阿洛伊斯的匹配度能达到95%,就表明雄虫可以更高效得为雌虫进行安抚,也就意味着……”
诺兰接过了他的话:“也就意味着,我可以随时摧毁他的精神海,让阿洛伊斯从不可控变为可控。”
库尔特一时很难再说什么。
但若是雄虫不肯接受匹配测试,只会让事态更加麻烦。
库尔特:“阿洛伊斯的基因就是类虫种原理,如果不是您那次的直播,让雌虫们得知您有能力摧毁类虫种的精神海,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一招。”
诺兰:“所以,能否达到95%,就是对我和阿洛伊斯的一份考卷。”
诺兰觉得很讽刺,他是知道匹配度测试的,通常会作为新婚雄虫雌虫之间的特殊仪式,是甜蜜、圆满、祝福的象征。
而此刻,它却被写满了‘工具’两个字。
“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做匹配测试,我去见阿方索,向他说明。”
库尔特沉默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诺兰:“请你让开。”
库尔特脸色格外难看,嗓音嘶哑的说:“其实我也很愤怒,他们竟然这样对待阿洛伊斯。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劝您答应!也许匹配测试,已经算贾珀会长为您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看到库尔特如此不甘,诺兰反倒收起了情绪。
“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贾珀和库尔特做出同一判断的理由。
库尔特:“您知道星域网的讨论方向为什么会转变这么快吗?这里面有黑域星的手笔。”
诺兰的眼神变得危险。
难怪。
黑域星想要胡蜂制度更换巢制度,霍勒斯为了成为胡蜂制度下的‘王虫’,高等级雄虫就是必不可缺的催化剂。
黑域星想要他,就务必会把阿洛伊斯当做必须消灭的存在。
哪怕不能消灭,也得分开他和阿洛伊斯,制造出抢夺他的机会。
诺兰:“我明白了。”
就让他好好‘利用’匹配测试。
库尔特没看出诺兰答应还是不答应,但瞧见诺兰没有过激的情绪,还是松了一口气。
“生殖腔标记后,匹配度一般会上升5%—10%,您不需要担心,很容易就会达到95%。”
“另外,我想请您原谅星域网那些雌虫。”
“他们被牵着鼻子走,是因为您过于重要,好不容易东区出了一只厉害的雄虫,可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危险。”
“东区担忧的雌虫本就数不胜数,随随便便一激发,就像是往干柴上淋油了。”
诺兰:“放轻松一些,我并没有迁怒。帮我通知阿方索,把匹配测试的仪器摆放到庭院的花房。”
—
今夜罕见的没有下雨,平日里藏在云层的万千繁星也露了出来,璀璨夺目,像是一条悬在黑幕里的银河。
匹配测试不在游戏室内举行,反而在庭院举行,违和的举动,吸引了诸多雌虫的注意力。这里面不光有雄虫庄园原本的执事虫和工作虫,还有外面的医虫团队,以及第一军团的军雌。
“诺兰阁下想做什么?”
“据说是匹配测试,可为什么不在游戏室内测,而在庭院测?”
细小的议论声不断。
花房前站着一只雌虫。
阿方索穿着笔挺军服,胸口挂着许多亮金色勋章,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泽。
他压低帽檐,微微遮掩着复杂的目光,等待着诺兰的到来。
身后的仪器虽然被盖住了布,却早已启动,里面各类数据的光也随之渗透出来,青色、紫色、红色……将那块布染成了混乱的颜料盘。
阿方索站在仪器前,各种颜色的光笼罩了他,就像是一个用杂乱斑驳的光制成的笼子,压抑而混乱。
在听到脚步声后,阿方索回头,深邃的注视着来虫:“诺兰阁下。”
诺兰:“你不是在南1巢?为什么送仪器过来的是你?”
阿方索沉默。
游戏里的突然下线,让他十分担心诺兰,他希望他平安。
他虽然厌恶雄虫,但虚拟雄虫的数据采集源是诺兰阁下,他对他是爱屋及乌。
这次送仪器过来,是阿方索主动请缨。
但这件事情,阿方索永远不会说出口。
阿方索:“请您原谅,我是军方监管,必须有始有终。”
诺兰叹了一口气,不论匹配测试被怎样利用,都不该抱有情绪,阿方索都只是在尽忠职守罢了。
诺兰:“你知道匹配测试对雌虫代表着什么,我不想给阿洛伊斯造成不好的回忆。”
阿方索复杂的说:“您果然接纳了他。”
阿洛伊斯的狠厉、粗野、失控、疯狂,诺兰阁下分明全都知道,甚至连他们的相遇也充满算计,但他仍旧爱他。
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恋与虚拟雄虫》三测要做纯爱路线。
诺兰阁下太深情,澄定科技又拿不到其他雄虫的数据模型,只能让虚拟雄虫1比1学习诺兰阁下的举动,逼得虚拟雄虫也只能走纯爱路线。
所有雌虫都还没反应过来,可一旦想明白这点,这种感情将成为席卷虫族的风暴。
阿方索仍旧强硬:“我知道您不想告诉阿洛伊斯,所以才只身过来,但匹配测试必须做。我会派虫过去,让阿洛伊斯……”
话只说了一半,虫群外围突然发出议论声,甚至还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有谁来了?
阿方索刚产生了疑问,便在更远处看到了全身穿戴SC设备的阿洛伊斯。
那几乎能称得上是一颗大铁球,它笨重的覆盖在阿洛伊斯的身上,出场的瞬间便夺走了雌虫们的注意力。
太危险了。
光看SC设备就看得出来。
SC设备也分等级,会根据阿洛伊斯的精神状况进行调整,防护等级越高越笨重,眼下阿洛伊斯穿戴的分明是防护最严的那一等。
雌虫们心里犯怵,那是他们的虫性本能,在提醒他们有危险。
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阿洛伊斯终于抵达仪器前:“我愿意测试。”
诺兰不愿意测试,是不想给阿洛伊斯带去任何的不好回忆;阿洛伊斯愿意测试,也是想为诺兰化解困境。
他们都在为了彼此考虑。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雌虫们恐惧的心情,竟然转变成了一种绵长的感动。
尤其是库尔特。
在他的视角,可以看到诺兰阁下为阿洛伊斯做得更多,就连刚才他们的对话,诺兰阁下也故意避开了阿洛伊斯。
不会再有这样的雄虫了。
诺兰:“你怎么来了?”
阿洛伊斯坚定的说:“我想进行测试。”
诺兰十分无奈,只得朝着他伸出了手:“过来吧。”
雌虫们看得真切,星光和霓虹光的交映之下,那只白皙的手和笨重的铁壳相叠,柔软和坚硬,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眼下这种情况,也唯有这只雄虫敢接近阿洛伊斯。
他们的心像是融化的黄油,生出了温暖和温情。
他们甚至忍不住产生了羡慕。
阿洛伊斯再度迈动脚步,铁块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注视着诺兰,全心全意。
他们刚刚标记成功,他的身上充满了诺兰的信息素,他会对诺兰的亲近,感到天然的愉悦。
诺兰看向阿方索:“现在可以开始测试了吗?”
阿方索目光幽深,最终把那块布扯了下来。
放置在庭院的匹配仪器,便这样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诺兰的面前。
不光是诺兰好奇,周围的雌虫也生出了好奇。
这可是罕见的能够亲眼看到匹配仪器的机会啊,他们以前都只在教科书上见过。
试问在场有谁真正用过吗?
他们可都是寡雌。
事关雄虫,无论大小,都会让雌虫产生兴趣,更别提还是匹配测试这种事了。
诺兰阁下和阿洛伊斯的匹配度会是多少?
在众多雌虫的注视之下,诺兰和阿洛伊斯的手放到了仪器上面,调动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到了里面。
仪器上的数值渐渐开始上升,一口气飙到了85%。
早在之前,雌虫们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数据,他们并不觉得惊讶。
仪器嗡嗡作响,数据又在进一步上升。
“90%,标记之后会增长5%-10%,过了平均线了。”
雌虫们仰头看着,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无法挪开眼。
尤其是本尼,他需要报告给雄保会,比任何雌虫都要留意。
本尼屏住呼吸,看着数值攀顶:“95%。”
达标了。
这样一来,那些讨要说法的雌虫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雌虫们露出笑容,终于可以放心了。
早在见到诺兰阁下的态度时,他们便下意识偏向了阿洛伊斯,甚至还get了为什么星域网一些雌虫还能磕cp。
——呜呜呜,我圆满了。
——游戏里BE了,现实可不能啊,再也不想吃刀子!
由于雄虫太少,向来只能争抢,从争抢一下子跨度到磕cp,那对雌虫而言简直就是某种进化。
阿方索知道尘埃落定,他本就不想为难诺兰,便想上去关闭仪器,却瞧见匹配度还在上涨。
他错愕的念出了那个数字:“96%……”
现在可不光光只是达标,还超出了阈值吧!?
这一变故,让原本放松下来的雌虫们再度望了过来,眼中有止不住的诧异。
数字不光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往上增长。
到底会到什么程度?
“97%。”
“98%。”
“99%。”
雌虫们原本在留意数字,却见诺兰释放最后一波信息素,注入到仪器当中,又收回了手,缓步走到了阿洛伊斯的身边。
雌虫们的注意,从震惊的数字,落到了诺兰的身上。
诺兰阁下想做什么?
他们感到了疑惑。
与此同时,仪器的数值也完美达到了100%。
在各种颜色的灯光,浮动在诺兰的身上,唯美又梦幻。
他微笑着说出:“阿洛伊斯,你愿意成为我的雌君吗?”
是……求婚?
雌虫们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不敢相信这种浪漫是现实当中存在的,没有一只雄虫会为雌虫花费这种心思。
想起诺兰阁下要求仪器放在庭院的花房,他们终于知晓了原因。
原来这是蓄谋已久,而不是临时起意。
诺兰阁下是为了求婚被‘见证’。
发觉了真相,他们更加恍惚了。
这是连恋爱向游戏也做不出的桥段,作为虚拟雄虫的数据采集源,他的行动甚至超越了那款游戏。
阿洛伊斯双眼失神,过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诺兰是、是在求婚……?
由雄虫来求婚……?
他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傻,嘴角止不住上扬,又生怕被察觉似的强行压下来,造成一种要笑不笑的扭曲。
如果不是SC设备太厚重,一定会被周围的雌虫看到他的失态。
他有些奇妙的丢脸,想起自己曾对库尔特大言不惭,连求婚也要雄虫先开口,自己肯定不会当那种废雌。
回旋镖竟然在这里。
阿洛伊斯莫名的羞耻了起来,闷声说:“我其实也想向你求婚。”
勉强挽尊?
诺兰笑出了声。
诺兰:“我想在共生之许仪式上举办我们的婚礼,整颗夜翡星的虫族都会为我们见证,可以吗?”
阿洛伊斯当场说不出话来了,扯了扯嘴角,竟涌出酸酸的暖,再也找不到任何话回应。
诺兰直播晋升,闹出太大动静。
他的共生之许仪式,一定能算虫族最隆重和热闹的,那将有无数个巢区的代表出席。
历史上没有哪只雄虫,会在那上面举行婚礼。
阿洛伊斯突然间期待了起来:“我很荣幸。”
注意到周围雌虫的哑然失声,阿方索有些怅然若失。
他头一次感知到了虚拟和真实的差距,哪怕数据源再怎么是诺兰阁下,虚拟雄虫也不会突兀的做出这些举动。
它永远不会脱离数据运算。
“我会将本次测试的结果告知雄保会,也请原谅我之后无法出席您的婚礼,这次之后,我便要上战场。”
霍恩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也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是第九军团上校。
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重振霍恩,而是为了整个虫族。
原始种之乱带来的伤痛刚刚修复少许,虫族又开始陷入了为家族利益争斗的内患,这种模式永远在循环,让阿方索厌恶。
他必须用行动告诉整个虫族,他们和原始种的战争一直没能停止,别再落眼在家族利益上面了,还有更大的事情得做。
阿洛伊斯少见的接了话:“等事情结束,我也会去。”
这是他诞生的意义。
曾经水火不容的两只雌虫,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
阿方索深深凝视着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诺兰:“一路小心。”
这次真的是数年难以相见了。
阿方索露出微笑,转瞬即逝,有那么一瞬间,他对阿洛伊斯生出了艳羡。
但终究还是要启程。
阿方索转身离开了雄虫庄园,脚步不见犹豫,有力而决绝。
—
诺兰回到雄虫庄园的房间,这段时间他释放信息素过度,陷入了深沉的睡梦。
等第二天清晨,阳光微弱的晃动在他的眼前,诺兰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受到有谁在为他处理伤口,便下意识道:“阿洛伊斯?”
七天以来,他总是睁眼便能看到阿洛伊斯,已经熟悉了那种光景,这才脱口而出。
“诺兰阁下,您醒了?”
听到声音,诺兰睡意全消,睁开了眼眸。
不是阿洛伊斯,而是本尼?
诺兰坐起身体:“你怎么突然来了?”
本尼向他解释:“在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阿洛伊斯军团长接到了军令,已经返回南1巢了。”
诺兰:“这么着急?”
如果没有特殊理由,很难把刚刚被雄虫标记的雌虫叫走。
那会让雌虫产生生理性的依赖,这种感受极难用理智压下去。
本尼心里无奈,就知道瞒不住:“据说是莫里森·维希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查出来了,原来当初是黑域星的霍勒斯撺掇了阿洛伊斯军团长的雌兄!”
诺兰:“……”
他没有告诉阿洛伊斯这件事,还是阴差阳错被阿洛伊斯知晓了。
霍勒斯间接主导了阿洛伊斯的出生,却也是致使阿洛伊斯沦为如此艰难处境的罪魁祸首。
霍勒斯不光蛊惑了阿洛伊斯的老师尼科尔,也撺掇了阿洛伊斯的雌兄莫里森,甚至还打主意打到了诺兰的身上。
当知晓了这些过后,阿洛伊斯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他会猛烈的还击。
诺兰头疼的说:“不能让阿洛伊斯独自面对,看来我得找个理由去南1巢。”
但用什么理由呢?
据规定,雄虫不能贸然离开自己的巢区。
本尼及时开口:“诺兰阁下,也许你和阿洛伊斯军团长很快就要见面,您有一封源自南1巢的邀请。”
诺兰迅速浏览完了邀请函,询问本尼:“雄虫聚会还有几天开始?”
“三天。”
本尼生怕诺兰会生气,“我知道这场雄虫聚会来者不善,但这是最好的理由了。”
诺兰:“帮我回复,我一定会去。”
这可是绝佳的机会,本尼想太多了,他怎么可能生气!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去南1巢的高级冷冻舱存放基地,看看我的雌兄。”
他想把安洛死前的话传达给艾莫斯,哪怕艾莫斯并不能听见。
想起这些,诺兰十分遗憾。
艾莫斯进入高级冷冻舱前,一直很担心他的未来,可他连告诉艾莫斯‘我很好’都做不到。
他可以治疗任何雌虫的虫源污染病,唯独不能治疗亲虫。
本尼:“我这就安排!”
诺兰:“另外,帮我从第九军团,调一只雌虫过来,名字叫做丹顿,他会成为我的第一护卫。”
本尼十分高兴:“太好了!您终于肯选择自己的护卫虫了!”
不怪本尼反应这么夸张。
像诺兰阁下这么好的雄虫肯选择东区,他总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再加上诺兰阁下迟迟没有选择专属的护卫虫,也没有举行雄虫护卫选拔,总有一种不稳的讯号。
如今诺兰的举动,总算让本尼放下了担忧。
东区雌虫的未来,终于有了保障。
本尼高兴得便要立即行动,又听诺兰询问医虫:“我的信息素还能再抽一支出来吗?”
本尼顿时脸色苍白,之前已经释放了那么多的信息素,诺兰阁下这是想做什么?
医虫:“当然可以,您的信息素远多于一般进化的雄虫,但我也劝您最好休息。”
诺兰:“帮我给阿洛伊斯送一支。”
阿洛伊斯在用自己的基因进行研究,一直都没有结果,诺兰想把自己的信息素送给他,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新的方向。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能摆在明面上。
诺兰便扯了一个理由:“是星之歌的回礼。”
被赠予雄虫信息素,是所有雌虫梦寐以求的事。
医虫来自维希家,这个举动让他眼眶发红:“是。”
医虫拿出针管,对准诺兰的腺体,小心翼翼的把信息素抽取了出来:“我会安排把它尽快送到军团长的手中。”
听到这里,本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当所有雌虫都离开后,诺兰才好奇的询问:[星历3411年一共留下了我四支信息素,各自对应了我的四个等级。第一支是星之歌里的信息素,第二支是我留给艾莫斯的信息素,第三支和第四支呢?]
系统叹气:[第三支,你刚才不是送出去了吗?]
诺兰:[……]
系统:[不光如此,你今天送出去的这支,已经在星历3411年引起争抢了。]
诺兰拧眉:[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根本没这个时间询问星历3411年的事。
眼下终于有了机会,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系统:[起因是我们的直播被三大主脑强制关停,造成了主星观众的不满,再加上黑域星的反叛势力终于行动,两边夹击之下,混乱便爆发了。]
诺兰很是奇怪:[三大主脑能关停我们的直播?]
系统:[准确的说,直播是由我控制的,三大主脑并不能关停直播,只是面向大众的直播被切断了。现在还有几个地方能看到直播,比如军方,比如虫族博物馆,比如怡蓝大楼。]
[现在进行游戏结算。]
[直播观众数量:1489W(未能达到1500W,将暂时不给予治疗虫源污染病的名额)。]
[全息电影传播:27%(未能达到30%,将暂时不给予向3411年开放传感模式)。]
可真够糟糕的。
星历2911年形势大好,星历3411年的任务却总差一线才能完成。
诺兰拧紧了眉头,不知道星历3411年的混乱多久才能结束。
毕竟直播在线观众数量越多,掀起反叛的力量也越多,眼下连系统的要求都没能达到。
再加上直播被关闭,他也失去了对星历3411年的掌控力。
诺兰:[你说我刚刚送出去的信息素在被争抢?在被哪两方势力争抢?]
系统:[黑域星反叛势力,和三大主脑在军方的代表克莱特。]
诺兰追问:[黑域星的反叛势力代表是谁?怎么只有后者的名字?]
系统知道瞒不住:[艾莫斯。]
这一刻,诺兰的思考全被搅乱,呼吸急促了起来。
艾莫斯在星历3411年?
他没听错?
诺兰掐着自己,想要平复那股激烈的情绪,他终于再次听到艾莫斯的消息了。
但他不能借着直播和艾莫斯对话,那会暴露他主导着直播。
诺兰把头深埋在双膝之间,肩头微微发颤:“太好了。”
无论如何,艾莫斯还活着,哪怕他们相隔了五百年。
诺兰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南1巢,创造和艾莫斯对话的时机。
待到深夜时,丹顿才姗姗来迟。
诺兰却早早做好了准备,穿上一身黑色风衣,登上了星船。
他的神经紧绷成一根细线,所有的对话都无法传入他的脑海了。
“目的地,高级冷冻舱存放基地。”
几个小时后,诺兰的星船停在了南1巢边缘的高山区域,自从上次的事故发生后,这里便进行了一次全面修复。
门口的AI开始扫描。
[正在识别——]
[身份:诺兰阁下。]
[已为您开启。]
诺兰走向存放地点,每走一步都让他想起了无数,他曾在这里被类虫种追杀过,杰拉尔也在这里死亡,以及同艾莫斯的遗憾的告别。
电梯直通地下,待终于到达,众多高级冷冻舱的蓝光都照在了他的身上。
艾莫斯编号的高级冷冻舱,就在第七排。
诺兰走上前去,用额头抵在冰冷的高级冷冻舱前,感受着艾莫斯还在身边。
“艾莫斯。”
我知道你在星历3411年了。
但这些话,诺兰无法说出口。
“安洛死了,他让我在最后告诉你,请你别怪他。”
和艾莫斯有关的事或物,一点点消失在眼前,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诺兰忽然明白过来,艾莫斯为什么要反抗三大主脑了。
他同样不想他在未来的痕迹消失。
“我很想你。”
“但进入高级冷冻舱,你才能‘活着’。”
“我的想念在你的生命面前不值一提。”
诺兰露出笑脸:“虽然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代苏醒,我由衷的祝福你,别被困在过去,向前走吧。”
—
星历3411年。
艾莫斯率队抵达了虫族博物馆,可在守备激烈的抵抗之下,他们寸步难进。
莱昂制定了计划,由他冒险冲出去吸引守备的注意,艾莫斯则率领一部分雌虫赶去博物馆里面。
一路上,护卫他的雌虫全都死了。
艾莫斯自己也受了伤,后背肩胛骨中了一枪。
艾莫斯只身闯了进去,刚用消音炸弹炸开了博物馆的电子门。
哐——
哪怕炸弹没有声音,大门垮塌的瞬间,还是造成了响动。
艾莫斯粗重的喘气,以他极慢的恢复力,只得拖着剧痛的伤口朝着里面走去。
“终于开了。”
然而刚到里面,艾莫斯却看到了让他极为震惊的事。
三大主脑对外宣称直播已经关闭,他以为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直播了,没想到……虫族博物馆里还保留了一个接口。
他仿佛被吸走了灵魂,定定的站在直播光凭前,听到了诺兰的话。
艾莫斯突然泣不成声。
两个时空是一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将再也无法和诺兰直接对话,而只能像一只等待残羹冷炙的老狗,在历史的罅隙里寻找他存在过的痕迹。
这是何等的绝望。
他虽然还活着,却像是一具早已失去生机的朽木。
就算反抗三大主脑,也是被诸多负面情绪驱使,愤慨、委屈、孤独。
他被困在过去太久了。
他虽然身处星历3411年,却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然而他听到了什么?
此刻的诺兰仿佛站到了他的身后,伸出手放到了他的后背,然后推着他向前走了一步。
艾莫斯双眼湿润,从痛苦到释怀。
“你说得对。”
他不想再用绝望的情绪来做这件事了。
艾莫斯打破了旁边的展示柜,将里面放着的第三支信息素拿了出来。
那就来吧,闹吧。
他要在这个世界,深深刻下诺兰存在过的痕迹。
第七十九章 星历3411年(一)(修)
“艾莫斯, 东西拿到了吗?”
在许多同伴的协力之下,莱昂终于甩开了守备。
刚来到里面,他便看到消音炸弹破坏了博物馆大门, 裸露的电线碰撞出危险的电花,便知艾莫斯比他提前一步进来了。
他大步向前, 看到艾莫斯的背影。
然而当他开口, 艾莫斯仍旧没有反应, 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莱昂了解艾莫斯,他不可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莱昂拧紧眉头:“艾莫斯, 我们必须快一点。如果‘剿灭计划’的负责虫克莱特反应过来,一定会察觉弗朗西在典密广场只是声东击西, 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会很快派来更多军雌, 到时候我们的行动就会失败。”
莱昂剖析了利弊, 艾莫斯还是没有理会他。
莱昂迈步向前,靠近了艾莫斯。
他刚想开口, 可没了遮挡,眼前的东西骇得他也失声了。
直播!!
怎么会!?
莱昂的脑子里出现混乱,明明三大主脑对外宣称关停了直播,为什么直播会出现在博物馆里?
莱昂也很快理解了艾莫斯失态的理由。
艾莫斯是极其优秀的雌虫,他隐忍、果敢、运筹帷幄, 除了诺兰阁下之外, 不会再有任何事可以打断艾莫斯的行动了。
直播的画面还在继续——
此刻哪怕是莱昂, 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莱昂笑里带痛, 喉咙里压抑着颤音:“听到三大主脑切断直播, 行动之前,我曾经想过, 历史直播那么特别,切断之后恐怕就永久消失了……”
而如今,直播光屏,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失而复得后,他才发觉那份遗憾有多么深刻。哪怕再做心理准备,也依旧难以消化。
莱昂紧抿着唇:“我不能理解三大主脑为什么要保留直播。”
艾莫斯:“历史直播的价值太大了,也许是三大主脑舍不得完全关闭,所以才只关闭了面向大众的直播,而留下了几处。”
他的声音太沙哑了,就像是刚才痛哭了一场。
沉默足足维持了十几秒。
两只雌虫没再对话,而是以一种静默的方式看着直播。
诺兰阁下,许久不见了。
刚在心里打完了招呼,莱昂又神色黯然的说了声——‘再见’。
他们都曾经做过军雌,理智上最清楚在危险的处境之下,一秒都显得珍贵,不该停留驻足。
艾莫斯握紧手中的信息素,心在剧烈的痛:“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应该抓紧时间。走吧,把信息素送往典密广场。要争取典密广场那100W的雌虫,就必须靠这支信息素。”
不该停留。
再不舍,也要走,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
莱昂伤感的眼神变得决绝:“好。”
他们的同伴本就不多,又被博物馆守备冲击得四零八落,哪怕就凭他们两个,也要冒死把信息素送过去。
他们走出了博物馆,外面是阒黑的夜晚,视野也受到阻碍。
各处的灯光被破坏,唯有反叛造成的失火,勉强撑起了黑暗。
艾莫斯和莱昂正在商榷如何突围,一股强光突然照射而来,在失光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谁!?
那个声音宛若破风般穿来:“莱昂,你们投降吧!不要再妄图盗走那位阁下的信息素了,把东西交出来!”
莱昂用手遮住了眼睛,在强光之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克莱特还是察觉到了异常了吗?
莱昂认出了他:“格里菲。”
那是克莱特的直系下属,克莱特培养的接班虫。
格里菲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我?”
莱昂:“你是我在利坦军校的同期,每次学院赛都有你的名次,我当然记得你。”
格里菲愤怒的喊:“你那么优秀,为什么非要背叛虫族!?”
他痛心又愤怒,因为莱昂去了黑域星,已经成了通缉犯。
分明……
他从入校开始,就憧憬着这位首席。
“黑域星用了什么买通了你?钱?权?还是初代虚拟雄虫的数据?”
格里菲越说越愤怒,“你不是说要让霍恩对虚拟雄虫的痴迷,终结在你这代吗?那你现在算什么!你也受到霍恩的诅咒了?”
昔日憧憬的存在,却沦为他最不耻的通缉犯。
格里菲难以接受。
“承担起你的责任!你可是虫族的军官!”
比起格里菲的激烈,莱昂可谓冷静至极:“我就是在承担责任。”
然而这话对于格里菲而言,根本称不上解释,仅仅只是狡辩。
格里菲脸色铁青,忍耐力已到了边缘。
格里菲的眼瞳布满红血丝:“投降吧,放下武器,放下信息素,我一定会在军事法庭保你!”
莱昂:“不……”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格里菲被激得失去理智,举枪对准了莱昂。
“别以为你们霍恩是金甲虫,防御力强,就能全身而退。”
“你防得住一枪,能防住多少枪?”
想起从前意气风发的莱昂,格里菲越发憎恶黑域星的叛乱首领弗朗西。
弗朗西那个罪大恶极之徒,到底用什么洗脑了莱昂?让他这样冥顽不灵!
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他不仅是在执行克莱特布置的任务,更是在挽救莱昂!
“动手。”
随着格里菲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军雌撤去了防爆盾,全数上了轻装武器,即将对莱昂展开进攻。
莱昂不顾一切的虫化,用甲壳挡住了他们,回头匆匆对艾莫斯说:“你先走!这里由我来应付!”
艾莫斯不可以出事!
终于激起他的情绪了。
格里菲面色冷凝,却没想到莱昂如此激烈,竟是为了另一只雌虫。
不过,这家伙还戴着面罩,这么不敢露脸吗?
格里菲心里生出了鄙夷。
他一定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你维护的是谁?弗朗西不可能在这里,难道是黑域星其他重要的雌虫?!”
格里菲改变了策略,朝着副官使了个眼色。
于是,他们便从强攻,改为了围困。
包围圈越来越小,军雌带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任务就要失败了。
艾莫斯察觉到了这一点:“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走不了。”
他从莱昂的身后站了出来,让莱昂十分惊惧:“您要露脸吗?不可以!如果被三大主脑知道您的存在,一定会全力抹杀……”
艾莫斯悄然将信息素丢到了莱昂的甲壳里,绕过挡在中间的莱昂,吸引着格里菲的注意力。
不该由莱昂留下当诱饵,而是应该由他来当诱饵,不是吗?
“格里菲,目前所属第三军团,乃黑域星抓捕者后代。”
“你有信息素钝感症,对吧?”
格里菲拧眉:“你想说什么?”
艾莫斯:“你本该也是典密广场那100W的雌虫的一员,但你和那群雌虫,又有一些不同。”
格里菲冷笑:“什么不同?我怎么不知道?”
他倒是想看看他想说什么,也许就能知道到莱昂到底是怎么被蛊惑的了。
艾莫斯眼神锐利:“最近那么多雌虫被抓捕,你觉得合理吗?你全程都在看直播,甚至看了全息电影。如果不废除传播禁止令,你在私下看了全息电影,应该也是被抓的对象之一。”
格里菲身体僵硬,突然开始后悔,就不该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件事他做得尤为小心,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艾莫斯:“你真的不想感知他的信息素吗?”
格里菲:“……”
‘他’?
诺兰阁下?
格里菲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三次蜕变的雄虫,或许真的可以无视他的信息素钝感症,让他感知到雄虫信息素。
副官见到格里菲动摇,立即开口:“别被他的话给蛊惑了!只要抓到了他,您完全可以将功赎罪!”
格里菲恢复了理智:“难道这些传播,都是你在私下操控?”
如果真是这样,这只雌虫的重要性,甚至会超过弗朗西!
格里菲眼里露出势在必得:“收缩包围圈,一定要抓住他!”
点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面对包围,艾莫斯毫无惧色,拉下了自己的面罩。
“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
格里菲看着那张脸,反倒惊惧了起来,眼瞳失神:“不,怎么可能?你是……!”
他怎么会苏醒在这个时代!!!
第八十章 星历3411年(二)
格里菲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木然的傻站着,仿佛失去了掌控自己行动的能力。
自从高级冷冻舱基地事件后,所有雌虫都在揣测, 艾莫斯会在哪个时代苏醒。
当时还一度成了热门话题,直播间的雌虫自发组建了分析团队, 大部分的猜测都集中在两个时代——
第一, 大灾变期间。
因为高级冷冻舱被毁坏的可能性很高。
第二, 更远的未来。
也许高级冷冻舱还未打开,毕竟虫源污染病的难题没能彻底攻破, 诺兰阁下留下的高级冷冻舱守护者,一定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没有任何雌虫猜到, 艾莫斯会在星历3411年苏醒!
这份冲击, 并不比诺兰阁下在这个时代苏醒更少。
格里菲过度紧张, 使得他僵得宛若一块石头, 心里的不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使神差,他忽然理解了莱昂的态度。
不需要解释, 不需要拉拢,仅仅——艾莫斯是诺兰阁下雌兄的身份,就足够形成巨大的威力。
艾莫斯对莱昂低喊:“走!”
莱昂咬紧牙关,趁着格里菲产生混乱的空隙,粗暴的冲开了包围圈。
虽说不管艾莫斯, 留他独自面对危险的抉择很艰难, 莱昂也必须这么做, 他的身影极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得知中计, 格里菲却没有暴怒和懊恼, 甚至连分兵去追莱昂的命令都没有。
副官感到很意外,根本无法理解格里菲。
这不是会导致他们错过战机吗?
“格里菲, 你清醒一点!!”
激烈的呼喊,也唤不醒格里菲。
副官不满格里菲的僵硬,便不听命令的拔枪对准艾莫斯。
莱昂走了,哪怕是抵债,他也一定要抓住这只雌虫。
然而这次阻止他的不是别虫,反倒是刚才表现最为激烈的格里菲:“停下!”
副官难以理解:“长官,你到底在想什么?莱昂·霍恩携带第三支信息素逃离了博物馆,目的地显然是典密广场。没能完成任务,您一定会被追责的!”
他说罢,便当场朝着前方开了一枪。
碰——
枪刚刚对准,格里菲便猛然冲来,使得打出去的抢有了歪斜。
特制子弹牢牢嵌入钢梁,就在前一秒,它几乎从艾莫斯头顶的发丝擦了过去。
只差一点儿,艾莫斯便会被那颗子弹击中大脑。
哪怕再厉害的雌虫,被伤到要害也无法恢复。
格里菲呼吸急促,止不住的后怕了起来。
他转头质问副官:“你都做了什么!”
或是出自他的私心,或是不想成为后世批判的罪人,他都不能对艾莫斯动手。
这位、这位可是诺兰阁下的雌兄啊!
不仅不能动手,还一定要保护!
格里菲脸色难看,忽然想起自己在看直播的时候,曾经跟风送过几句弹幕——
【嘿嘿嘿,艾莫斯如果苏醒在这个时代,我立刻滚过去叫一声雌兄。】
【惊!国民雌兄诞生了!】
那些半开玩笑的话,在今天得到了应验。
副官诧异的看着格里菲:“为什么?”
格里菲举枪对准副官,‘碰’的一声,伤到了中枢要害,副官倒在了地上,彻底闭了眼,露出的竟是机械身躯。
格里菲摘下了染血的黑手套,表现得冷酷又铁血,随后又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艾莫斯:“您是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
比起杀死副官的狠厉,他对艾莫斯的态度堪称卑微。
艾莫斯:“看来你还记得我。”
格里菲:“当然,不光是我,看过直播的观众都会记得。”
他之所以杀死副官,是因为周围的军雌都是他的部下,唯有副官是机械虫,也是克莱特和三大主脑派来的监视。
要想方便说话,只能这么做。
艾莫斯瞥向副官尸体,被打中的机械身躯发出滋滋响声,选择回答格里菲:“我的第一次苏醒是星历3377年,第二次是星历3411年。”
格里菲眼瞳失神,回想着那年的历史。
也太巧合了!
他记得星历3377年也发生了内乱,起因同样是三大主脑的传播禁止令。
艾莫斯的两次苏醒,都是虫族的内乱!
听到这里,傻子也能明白过来艾莫斯的身份。
军雌们吞咽着口水,心里的疑惑彻底消失,惊惧的看向副官的尸体。
如果不是格里菲阻止,副官杀死的就该是那位阁下的雌兄了!
那绝对不能用毁坏‘历史文物’轻描淡写的概括,艾莫斯的意义不知高到什么地方。
也许三大主脑会为了虫族稳定,而判断要抹杀艾莫斯。但他们相信,没有多少雌虫能下得去手。
在得知了艾莫斯的身份之后,军雌们连拿枪对准他,都显得格外艰难。
艾莫斯:“你也想到了星历3377年发生的内乱吧?其结果是军方和机械虫军团合作,才平息了内乱。这才过去多久,又是同样的理由发生内乱,你真的没有任何思考吗?”
他是想否定三大主脑?
格里菲倒吸一口凉气。
格里菲开始剧烈动摇:“但……我是为了虫族……我没有错。和星历2911年不同,我们星历3411年,雄虫已经退化……虫族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艾莫斯拧紧眉头:“你们星历3411年习惯性否定雄虫太多次了,分明有专家虫提出了培养雄虫进化的办法,你们却连试都不试。”
听到这里,格里菲激烈了起来。
“不是所有雄虫都像诺兰阁下!雄虫再进化,我们也回不到巢时代!”
“您并不是这个时代的雌虫,如何能懂得我们的绝望?”
“一边憧憬的看着直播,一边看到绝望的现状,多少雌虫的身心都被割裂?”
“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历史综合征的患者,不是吗?”
“如今主星所有的医院都挤满了观看过直播的雌虫,那就是证据!”
历史综合征?
据艾莫斯了解,那是一种和欺骗治疗类似,利用直播的精神刺激,让雌虫产生被安抚幻想的病症。
精神海变好还是变差,完全取决于雌虫的幻想是什么。
正如格里菲的绝望和激烈,这么想的雌虫根本不在少数;但也同样出现观看直播后,精神海状态变好的雌虫。
“虽然雄虫的进化达不到巢时代的雄虫,但你们同样拥有星历2911年没有的产物——传感器。”
“摒弃雄虫的晋升,用机械补偿式的填补这份空缺,这是虫族的错误。”
“你们要做的并不是回到巢时代,也不是遵循黑域星最高监狱留下来的制度,而是去寻找别的。”
“舍弃对巢时代的眷恋吧。”
“星历2911年是星历2911年,而我们现在已经是星历3411年了啊。 ”
这是看到直播片段后,艾莫斯得出来的答案。
那个辉煌的时代,不可复制,不可重来。
所以,只能向前。
听到这里,格里菲的心头刺痛,那句‘舍弃对巢时代的眷恋吧’,更是把诸多类似他这样的雌虫的痛点给点了出来。
格里菲面露痛苦:“您和莱昂想做什么?”
艾莫斯没有隐瞒,毕竟他们的行动已经很明显了。
“打上怡蓝。”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三大主脑为什么霸占诺兰的第四支信息素。”
格里菲神色恍惚:“也许……那是虫族最后的保障……”
自从看完二测,格里菲就在意起了自然雄虫信息素和王虫的关系。
它是在雌虫进化里,举足轻重的催化剂。
三大主脑保存诺兰阁下的第四支信息素,想必就是出自这个理由。
艾莫斯:“相信我,绝不会那么简单,怡蓝里面一定藏着什么。”
格里菲凝重的问:“说出您的猜想吧,不然我们还是会执行抓捕您的任务,我不会因为您的一两句劝告,就选择背叛。”
艾莫斯闭了闭眼:“比如,诺兰的身体。”
这一刻,在场所有雌虫都动摇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哪怕只是身体,也一定会引发一场世纪之争。
格里菲脸色苍白,最清楚艾莫斯不是胡乱猜测,既然诺兰阁下在星历2911年就已经如此重要了,他的身体一定会保留下来,最有可能就在怡蓝。
“全体警备!”
“送艾莫斯阁下去典密广场!”
阁下?
这两个字眼,向来只会对雄虫使用,少部分地位极高的雌虫也能使用。
但艾莫斯值得。
军雌们不再以包围,而是重整队形,朝着典密广场进发。
—
夜色幽沉,天空被巨大的幕布笼罩,吞噬了所有的灯光。
典密广场的混乱在增大。
爆发点太多,仅间隔几十米又出现了新的。
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仍旧无法浇灭装甲车上的火,它生根于泄露的燃料,很难熄灭。
雨和火相互交织,冲击力极强的映入眼帘。
艾莫斯抵达了这里,目之所及好似每一处都在发生搏斗,有些是赤手空拳,有些是拿着武器。
碰——
流弹从某一方冷不丁的射来,让藏匿在雕塑后方的格里菲和艾莫斯心惊。
格里菲深深看了艾莫斯一眼,不知道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之下,送他去和莱昂汇合。
现在典密广场大部分的抵抗力量,都是当初的100W雌虫,也是他的同族。
不怪他们非要挑硬骨头啃,这是最听从三大主脑命令的直系力量,让他们失去战力,就等同于赢了一半。
算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正当格里菲起身时,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猛地向一个方向抬头。
不光如此,典密广场的混乱忽然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处于争斗中的100W雌虫,也大部分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艾莫斯急切的问:“怎么了?”
格里菲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第三支信息素……被……打开了……”
诺兰的信息素没有在星历2911年大面积外扩,却在星历3411年外扩了。
在几乎所有雌虫都佩戴传感器的星历3411年,患有信息素钝感症的100W典密广场的雌虫也能感知到这种冲击。
艾莫斯是诺兰的亲虫,在场唯一不会受到信息素干扰的雌虫。
他从雕像背后露出身体,观察着典密广场的100W雌虫——
只一眼,艾莫斯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
这……?
他们的确想收复典密广场的100W雌虫,却没想过会如此顺利。
三次蜕变的雄虫信息素太强了,保存了五百年的时光,仍是以一种碾压的方式赢了。
艾莫斯低低的朝着联络器喊:“弗朗西,是时候去怡蓝大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