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化妆间里鸦雀无声,气氛降至冰点。
谢彭越一脸遗憾地朝栗杉摇了摇头,将手掌扣着她的后颈,“啧”了声。
“胆小鬼。”他说着在她额前吻了吻,神色乖戾,“你妈这会儿找你干嘛?让我猜猜?是让你回去和我那个风流的爸爸爸爸多多培养父女感情,顺便也和我这个哥哥培养兄妹之情?”
“谁要跟你培养兄妹之情了?”
“你啊。不过,你要是想和我培养男女之情也不是不可以。”
栗杉刚想反驳谢彭越时,手机里又传来几条信息,都是妈妈陈芸芸发的。
[你在忙什么?电话都不接?]
[给你发的消息看到没有呢?]
[杉杉,你听话一点好不好?妈妈真的很不容易,你体谅体谅我好吗?]
栗杉看到了屏幕上闪过的消息内容,最终妥协:[我正在学校参加校庆彩排,晚点回来。]
母女之间的情感复杂。
栗杉十周岁时,父母离婚。她跟了妈妈,弟弟栗弘跟了爸爸。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小地方,陈芸芸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女儿栗杉,因为她尝过被父母偏心对待的苦,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事实证明,栗杉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得很好。从小到大,无论陈芸芸要外出去做什么,最放心不下也是她这个女儿。无论陈芸芸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她这个女儿。
栗杉一向看不惯陈芸芸趋炎附势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嘴脸,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妈妈,她过不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回完妈妈的消息之后,栗杉下意识向谢彭越开炮:“你玩够了没有?之前说好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你要出尔反尔。”
“我们什么关系?”
栗杉咬了咬牙,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什么关系?
当然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谢彭越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栗杉白皙软嫩的皮肤,爱不释手。
“说说看,被谁知道了?”他微挑着眉,模样吊儿郎当,“我去帮你灭口。”
“神经病。”
“除了神经病,在你心里我还是什么样的?”
栗杉极度厌恶谢彭越这种变态的恶趣味,彼此之间明明有过约定,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在危险边缘游走。
上个月,她在半梦半醒时妈妈打电话过来,没想到他竟然自作主张直接接了。接电话就算了,他竟然一心二用地俯身掰开她的双膝盖吮吻。
幸而,她死死咬着唇不让声音溢出。
事实上,这三年时间,他们之间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哪怕那天陈芸芸很意外栗杉的手机居然会被谢彭越接起,但他们两个人在外人眼中也算是半路兄妹,多亲近亲近是好事。
谢彭越揉了揉栗杉的脑袋,心情看似不错:“三年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游戏,我还真有点腻了。”
栗杉闻言,清明的黑色瞳仁一亮。
当初,谢彭越说过只要他腻了,自然不会和她继续纠缠。
所以,他现在是腻了吗?
“你……”栗杉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愉悦。
谢彭越忍不住靠近在她唇角吻了吻,低低道:“你总不能一直不承认我的身份吧?嗯?”
“什么身份?”
“你说呢?”谢彭越耷拉起眉眼,“谁当男朋友像我这么窝囊的?”
栗杉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纠正:“你不是我男朋友。”
他们从始至终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那么,在你心目中,我算是什么?”说话的人脸上始终带着不温不火的笑意,可眼神却是冰冷的,死死地凝视着她。
无疑,谢彭越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他的眉眼深邃,鼻骨高挺,在昏暗的光线中,面部轮廓更显立体。
偏偏是这样一双人人都喜欢的眼睛,栗杉却厌恶至极。她讨厌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一只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笼的笼中鸟。
四年前的那个盛夏,当栗杉第一次踏进谢家时,谢彭越就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用一种打量猎物般的眼神看向她。
陈芸芸向栗杉介绍谢彭越时,说:“杉杉,叫哥哥。”
栗杉明确告诉谢彭越:“你是我哥哥,我们是兄妹。”
“是么?谁家哥哥可以这么动妹妹?忘了?哥哥昨晚舔妹妹的时候,妹妹可叫得很好听。”说话时,他略显粗粝的手掌拨开她的衣摆,轻松掌握那处脆弱柔软。
栗杉呼吸沉重,按住谢彭越的手腕,“别说了,痛。”
谢彭越手上的力道放松,轻轻揉着,“宝宝,别惹我生气好不好?”
栗杉垂下眼眸,用尽全力将谢彭越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再抚平衣角。
怎么办呢?和谢彭越这个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们之间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不是男朋友又怎么样?
算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抬头。”
栗杉闻言,用力咬了咬自己破皮红肿的下唇,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眼眶泛红。
继而,她抬起头,再看向谢彭越时,眸底泪光闪烁,一副孱弱模样。
谢彭越见状大概是心软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行了,见不得光就见不得光。”他将小小的她揽进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你只要在我身边乖乖的,听话一点,知道了吗?”
栗杉点点头,声线带着柔弱的沙哑:“我现在要回礼堂准备彩排了。”
“再抱一会儿。”
栗杉被迫埋在谢彭越的怀中,鼻息之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茶香,整个人被紧紧裹挟。
一分钟后,她实在难耐心中的厌恶,轻轻推了推他,语气依旧柔软:“好了吗?”
“再亲我一下。”
栗杉听话,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谢彭越一脸满足笑意:“去吧,晚上别墅见。”
“……嗯。”
在转身的一瞬,栗杉恢复一脸的冷漠,利落擦掉眼角的泪水。
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
栗杉在县城读高二的某一天,妈妈陈芸芸突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回到家,说要带她去大城市生活。
紧接着,那个盛夏,陈芸芸马不停蹄地带着她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一线城市,住进了谢家。
刚来到这座豪华的别墅时,就刷新了栗杉所有的认知。她才知道,原来有钱人是这样的活法。
比游泳馆还大的泳池,比足球场还大的草坪,比她见过的所有建筑都豪华奢侈。
这就是谢家。
栗杉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从学校到家,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室友们只知道她住在本市,但不知道她住在寸土寸金的富人区。
庆幸的是,她没见到谢高峯,更没见到谢彭越。
“上火了呀?嘴唇肿成这样。”说话的人是陈芸芸。
陈芸芸一身真丝套装,波浪长发披肩。她的长相不算艳丽,但胜在清秀,哪怕年近五十,看着也很显年轻。早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她也已经吃过了晚餐,但还是坐在餐桌旁紧挨着女儿。
栗杉正低头喝汤,闻言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跟我说实话,是上火了?还是被人咬的?”陈芸芸是过来人,不是看不出什么。女儿的年纪不小了,大学三年,谈恋爱是正常的事情,她不会反对。
栗杉直接以不回应来回应这种无聊的话题,默默喝汤。
这汤是陈芸芸亲手煲的,清香润口。汤上面的一层浮油已经被吸油纸吸收,不容易长胖,健康又美味。
“你谢爸爸临时有事,得明天才能回来了,记得到时候见到他时嘴巴要甜一点。”
栗杉放下勺子,抬头看向妈妈:“我可以不叫他爸爸吗?”
陈芸芸闻言脸一沉:“小声点,你又说这种话干什么?”
“本来就是,你和他又没有领证结婚,他未必想要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我还叫他爸爸真的很尴尬。”
“这有什么尴尬的?你再说这种话气我看看,非要把你妈气死了,你就开心了。”
栗杉无奈:“妈……”
陈芸芸也知道栗杉不喜欢谢高峯,不打算这些话题上过多浪费口舌。
“下午你哥也回来了,不过我还没见到他呢。”陈芸芸说着朝外面看了眼,那里空无一人。
陈芸芸是有些畏怯谢彭越的,她尚且能在谢高峯旁边撒娇说软话,但在谢彭越面前只能老实本分,免得被这个“继子”厌恶。
别看谢彭越表面上总是和和气气,可陈芸芸也不是吃素的,她知道这孩子不是简单的角色。
谢高峯就谢彭越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虽然这父子两人关系一般,可陈芸芸心里清楚,谢高峯爱子如命。未来,谢家的一切也都由谢彭越来继承。
陈芸芸见栗杉对这个话题没有反应,又换了个话题:“你弟弟栗弘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提起你爸了。”
陈芸芸口中这个爸,是栗杉的亲生父亲栗冠宇。
栗杉闻言,顿时有些紧张:“爸怎么了?”
“那么紧张兮兮的干什么?”陈芸芸声音放低,“栗弘说你爸现在挺好的,不过他又打算去教人拉二胡了。”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别嚷嚷。”陈芸芸拍了拍栗杉的肩膀,“依我看也不是不行。他换了肾都已经一年了,从各项指标看,身体恢复得很好。而且,他才五十岁,总不能后半辈子什么事情都不干,混吃等死吧?”
“可是也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这可不管我的事了。我现在人在谢家生活,对你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被你谢爸爸知道我还和前夫藕断丝连,容易起隔阂。”
三年前,栗冠宇被查出尿毒症,开始进行血液透析。可他的病情严重,肾功能严重衰竭,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必须换肾。
栗杉和爸爸栗冠宇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父母在她十周岁的时候就已经离了婚,可爸爸依旧疼爱她,父女之间走动频繁。
得知爸爸生病的时候,栗杉急得几天没吃得下一口饭,当即买了飞机票赶回县城了解情况。她在爸爸身边忙前忙后了几天,将病情了若指掌后,开始想办法。
肾源是一个问题,手术费用更是一个大问题。
穷人生不起病。
“我现在给爸打个电话。”
陈芸芸提醒:“回房间打,小声点。”
“嗯。”栗杉说着起身。
“再吃点啊,你只喝了几口汤。”
“不想吃了。”
栗杉的房间在三楼。
这个豪华的别墅配有电梯,但她习惯走楼梯。
上楼,回房间,关门。
栗杉捧着手机低着头,利落地输入一串电话号码。正准备拨出这通电话时,下意识抬头,看见正靠在她床头的谢彭越。
眼前的谢彭越一身宽松柔软的家居服,白天打理得细致的短发这会儿耷拉着,整个人散发着无害的气质。可仔细一看,他手上正拿着一本粉红色的日记本。
栗杉脚步一顿,防备地看着谢彭越以及他手上那本熟悉的日记本。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她的日记本一直锁在储物箱里,谁都不知道密码。
她最近一次写日记,是一周前。
“你怎么进来了?”
“你的房间,我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可是……”
不等栗杉说完,谢彭越不容置喙地打断她的话:“过来。”
他放下手中的日记本,面带微笑地朝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顺便跟我说说,你日记里那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