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猛地跳起。
场景唰地落下。
路芜砚站在礼堂正中间。
穹顶的水晶灯璀璨, 他西装革履,后背绷得笔直,心跳声仿若就在耳边响起。
怦怦。
怦怦。
婚礼进行曲温柔地流淌着, 他耳朵很尖, 敏锐地捕捉到身后那细碎的声响。
绸缎裙摆摩挲过红毯的沙沙声, 蕾丝头纱扫过空气的轻微嗡鸣,还有越来越近的, 带着淡香的温热呼吸。
后背突然传来极轻的触感。
带着体温的纤柔指尖跳跃在他紧绷的肩胛,弹钢琴似的,准确无误地拨动着琴弦,让他浑身都开始轻微地发起颤。
路芜砚垂着眸, 僵硬地转过身, 几乎同手同脚。
在旁人的起哄声中,他的视线极缓慢地向上抬。
层叠蓬松的裙摆, 缀着无数星光般的细碎亮闪, 腰线微微凸起,弧度优美至极,精致的锁骨, 恰到好处的白皙肌肤。
和朦胧头纱下的,漂亮到充满攻击性的脸。
若若安静地站在他的对面,冲他弯起唇角。
“真的不生气?”她笑着,用唇语问他, “光是婚礼, 就花掉你几乎所有的积蓄呢。”
严哥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摇头,拼命地摇头,表示自己真的完全不在意。那本来就是为她而攒的钱, 她想怎么花全凭她高兴。
女人笑起来,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那是一个真心的、喜悦的、充满信赖、爱意和期望的笑。
路芜砚感到眼尾洇出微热的湿润。
他看到自己的手僵硬地挑起那头纱,再小心地搂过她的腰身。
他弯下腰亲吻他的新娘。
尖叫和掌声冲破整个礼堂。
他们被鲜花簇拥,被祝福包围,被爱意湮没。
熟悉的工友纷纷冲上来,与他们合影。
笑着、闹着,一片混乱之中,时伊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路老师。”她语速很快,吐字却清晰,直接,“你的头发有些变黑了。眸色也是。”
她好像很不解,很紧张,又好像干脆在展现与生俱来的坏心眼:“老师,你想什么呢?”
……
路芜砚微微地咬了牙。
什么熟悉的工友?
周边是无数黏腻的、光滑的、疙里疙瘩密密麻麻的、潮湿的、恶臭的……
各式各样的异种贴着他们的身体,朝黑洞一样的摄像机仰起头。
什么鲜花和祝福?
礼堂根本就是拆了又用,用了又拆的陈旧背景板,边角处的装饰花球掉了花瓣,露出底下褪色的绸布。
支架接缝处缠着黑乎乎的胶带,勉强固定着歪歪扭扭的 “百年好合” 字样。
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肩膀处歪歪扭扭的线条,短得露出手腕的衣袖。
质感粗糙的婚纱,边缘的蕾丝已经起球,抹胸处的水钻掉了不少,剩下的也黯淡无光。
路芜砚得到的是被美化过的记忆。
“严哥”的爱意太过于饱满,太过于汹涌,让人无从抵抗。
在这一分一秒度过的时间之中,侵蚀了一部分属于路芜砚的理智。
而在这个场景中,每一秒对“严哥”来说,都弥足珍贵。
他完全没有跑神的时刻,路芜砚也完全没有掌控身体的资格。
但时伊却好像很闲,很悠哉。
一双明亮的眸四处滴溜溜地转,拉着他的手,还能对扑上来的异种左闪右躲,游刃有余。
他余光甚至注意到她将婚纱外面的纱层翻起来,正仔细地罩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上,生怕那些恶心的异种触碰到自己的皮肤。
而且她这样子的动作,竟然并没有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
为什么?
严哥温柔地望向她:“怎么了?”
她保持着那个诡异的造型,甜甜地笑:“空调吹得有点凉。”
严哥了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
她完全陷在他怀里,眉一挑,抬眼朝路芜砚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路芜砚几乎完全看懂她没说出的话——
她应该是在说。
这样不好吧,老师。
金色的发丝在空气中颤了颤。
男人一动不动,仍将她拥得很紧。
照相机、摄像机、无数的灯光闪烁着,场景越来越亮。
再突兀地,毫无声响地陷入黑暗之中。
……
冷色调的阳光一缕一缕地渗入进来。
阳光被窗上的铁栅栏切割成锋利的碎片,在褪色的地板上拼出斑驳的牢笼。
他们在工地那个陈旧却干净温馨的出租房里。
双人床上的床单被洗到发白,衣柜门合不紧,半开着,挂着几件褪了色的T恤,衣摆被风簌簌地吹动着。
若若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她穿一件蓝色的宽大孕妇裙,面无表情地平躺在床上,心情显然很差劲。
严哥从厨房出来,端着熬煮的鸡茸汤,把她扶起来,小心地喂她。
“难喝!”她心情烦躁得要死,语气很差,“我告诉你严吴,生不下来也是这孩子的命,你要认命。”
“不要这样说。医生说只要安心躺着好好保胎,还是有机会的。”严哥很耐心,他哄小孩一样轻轻抚她的背,“你再尝尝,我放了你喜欢的新鲜豌豆苗,口味还可以的。”
味道确实应该还不错。
时伊咽了咽嗓子。
闻着就香,而且是那种完全不腻的甘甜,清香。
她觉得有些饿了。
是那种由内到外的饥饿。
上次的“外科医生”只坚持一晚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中,而这个副本明显感觉更诡异一些,不知道时间流逝和外面是否一样。
副本里只能吃到普通的饭菜——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食物。
她有点想念热融融的陈烬了。
小少爷现在要是能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会直接扯住他的红发把他吃干抹净了。
而且听说那小子被她扔出来之后竟然还要突破等级到2S级了,一直处于昏迷突破中……难道她的火真的和火系是同源,是传说中的炉鼎?
这么短短十五天,她已经掌握了基础的火系技能。如果后面再多消化下效果肯定更好,陈烬肯定也想突破到3S级,嗯,回去或许可以威逼利诱他一下……
时伊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个勺子带着甘甜的汤,径直抵在了她的唇边。
她下意识地闭紧了嘴。
男人碧绿的眸冷淡地望着她。金发晃了她的眼。
话语和动作却都温柔至极,极为小心,像哄小朋友:“乖乖。张嘴,尝一口,好不好?”
……
快瞧瞧这是谁啊?
这可是我们土系的优等生,路老师啊。
时伊忍不住想笑。
她嘴角刚向上翘了下,就看到男人明显变得更冷的眼神。
于是她笑意更浓了。
她试着和路芜砚用眼神交流起来。
路老师不会杀人灭口吧?笑。
他淡定地无视。
路老师头发怎么一会儿黑一会儿金的?道心不稳啊?审视。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警告般的。
路老师怎么还喂学生吃饭呢?多不合适啊。挑眉。
勺子直接塞得更靠里了一些。
被她的贝齿及时咬住,僵硬了一秒,又抽出来。
路老师的头发又黑了一瞬哦。惊诧。
……
她带着笑意小口小口啜饮,他僵硬又自然地一口一口喂。
突然在某个节点,若若的身子一歪,“哇”地吐了个干净。
而时伊,就在此刻,突然被完全抽离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蹙了蹙眉。
若若一挥手,干脆把那碗打碎在地。
“滚!滚滚!给我滚!!!”她突然发起火来,“不是说过好日子吗?过得什么鬼日子?还是在这个破烂出租房里,你一个月还是赚那么仨核桃俩枣——上个月的工资呢?工地还没结?还是你自己花了?”
家徒四壁此刻仿佛成了个动词。
低矮的天花板无限下压,斑驳的墙皮碎裂开来,无声地砸在两人头顶,胸前,四肢,他们同时感到窒息。
衣柜里陈旧的衣服突然变成了无数个曾经的、若若的模样。
白色细吊带裙,掐腰纱裙,碎花短裙……
她们一齐在这空荡的出租屋里翩翩起舞。舞姿不够优美,却恣意,好似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严吴蹲下身去收拾那些碎碗。
“你不要动气。”他低声道,“明天我会去找工地要。我明天一定带钱回来。”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这种感受。
若若蒙上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
孩子还是生下来了。
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真顽强啊。
这样也可以活着出生。
若若感受着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一边崩溃地哭叫,一边麻木地思考。
她没想明白。
人到底为什么要生孩子?
孩子吸走了属于她的一部分灵魂,榨干了属于她的一部分精力,花掉了属于她的一部分金钱。
然后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这公平吗?
严吴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看到孩子时的心情。
“他很健康,很乖,都不哭的。”他在若若耳边道,“辛苦了。”
若若一眼都没兴趣看。
她生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
若若面无表情,在摆弄窗台上花瓶里寥落的几枝花。
严吴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个小孩,正轻轻地摇啊摇,哄他睡觉,时不时又从玻璃的反光中望向女人的表情。
好像终于哄睡了。
他小心地吁口气,绕到她身旁,奖励自己般的,极为自然地吻了她的脸颊。
她偏了偏头。
……
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严吴除了在工地上当杂工,还出去干了不少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他不在家的时候,若若也不愿意在家。
她刚开始就在外面乱逛,后来嫌外面天气热了晒了,干脆想办法把孩子塞给工地认识的人,让别人帮忙带,自己好在家躺着。
有一次严吴回来,路过工地门口,看到人群围住了一个老头。
地上是个藤编的旧筐子,里面好像有个婴儿,他白发苍苍地跪在旁边,泪流满面,地上写了几行粉笔字——
“好心人救救我孙儿!”
“先天性心脏病,手术费还差8万”
“我儿得了癌症,孩子妈跑了”
“给块馒头也行,求您积德行善”
严吴在人群外搓着兜里的几张零钱,左思右想了会儿,终于还是走上前——
他万万没想到,那破筐子里,装得竟是他自己的孩子!
他撕心裂肺,目眦欲裂,狠狠地给了那老头一拳,赶散围观的人,抱着孩子跑回家。
若若正嗑着瓜子儿看电视,看到他抱着孩子回来,露出了一些天真的不解。
“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他那句“孩子差点被拐卖了”,干干地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汗水从额角沁出,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什么意思?”
“你没见到那个老头吗?工地门口那个?”若若奇怪道,“我叫孩子去和他打工了呀。”
严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若懂了:“是你硬把孩子抱回来的?”
见严吴不说话,她蹙起秀眉:“我好不容易给孩子找的工作。有病呀你,烦人。”
“他还是这么……这么小的小孩。”严吴慢慢地道,“要什么工作?”
若若歪头:“那他就一直白吃白喝啊?”
严吴终于反应过来。
他缓慢地,深吸一口气。
“……不可以这样。若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他垂下眸望她,低声道,像在和不懂事的小朋友讲道理,“我会养你们的。相信我,好吗?”
若若“切”了一声,径自转了过去,冷淡道:“你养个屁。”
电视机里播着偶像剧,男女主角浪漫奢华的场景映在她麻木的脸上。
严吴哄睡了孩子。
夜色沉寂,月光昏暗,他沉默着,从她身后拥抱住了她。
金发柔软地蹭在她颈窝。
猫儿一般。
痒痒的-
作者有话说:勤快小杨来也
52红包包~
第22章 第 22 章 通关失败
时伊睁开眼睛。
柔软洁白的裙摆, 一阵阵地抚上她的脸颊。
……那是她很久没穿过的,白色的细吊带裙。
像是感觉到她醒来一样,那裙子饶有兴致地低下头, 细细地打量她。
凌乱枯萎的发丝, 浮肿粗糙的皮肤, 萎靡下垂的胸部,软绵绵涨开的四肢和肚腩。
浅浅的法令纹和眼尾纹在她脸上打闹, 画着兴高采烈的记号。
裙子突然俯身,细细的吊带猛地勒住了她的脖颈。
一圈,一圈,越来越紧。
脖颈发出“咔吧”的轻响, 血液冲上头顶, 太阳穴突突直跳,嗓子眼里挤出漏气的 “嗬嗬” 声。
裙摆跟着砸下来, 狠狠地捂住她的口鼻。
一层, 一层,视线越来越昏暗。
眼睛被迫睁大,透过层层布料勉强看到一些微光。
每一次抽气都只是把那布料吸得更紧。肺部的灼烧感从胸腔蔓延到喉咙, 她的唇开始无意识地翕动。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时伊想抬起手,但若若并不想。
她嗅着那裙子上残留的淡香,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濒死的痛苦和快感。
时伊干脆利落地咬开了自己的舌尖。
咸腥的血液汩汩涌出,极为尖锐的疼痛让她有了喘息的余地, 她狠狠地抓住那白裙子——
有一只手覆盖在她手上, 同时和她一起, 将那裙摆拽了下来。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进来。
活着是多么、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时伊瘫坐着,肺部像要炸开一样,舌上尖锐的灼痛一路燃烧到天灵盖, 痛得整个人都发麻,发木,视线白一阵黑一阵,根本无法视物。
她微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猛地喷出一口血。
视线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影影绰绰之中,她看到了男人英俊的脸。
离自己很近。鼻尖几乎贴上她鼻尖。
那鲜血准确地洒在他脸上,浸湿了他金色的额发,长长的睫毛,从眉骨一路蜿蜒下去,猫儿般的双眸微眯了眯。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出租屋还是那个出租屋,但好似又多了些时间流逝的痕迹。
冷风从关不紧的窗户中吹进来,若若瑟缩了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严吴将她的衣服紧了紧,沉声开口:“做噩梦了吗?”
鲜血沿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颚滴落在白被上,两人却都恍若未觉。
女人怔怔地发着呆,不说话。
“我去送孩子上学,你在家好好休息。”他顿了一秒,又有些僵硬地道,“家里不要的旧衣服我收拾走,好送人。”
……上学?
孩子已经上学了吗?
时伊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女人还是不说话。
严吴探身,在她额上留下一个带着温热血痕的吻。
他将衣柜里,若若现在穿不上的衣服全部都装进包里,带走了。
他的身旁,好似是有个陌生的,小小的身影。
时伊试着用若若的角度去看孩子,但她发现,孩子竟全部只是模糊的印象。根本看不清脸。甚至看不清轮廓。
她不知道那是男孩女孩,不知道他/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也不知道他/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时伊的视线落在对面那斑驳的墙上。
那里用透明胶贴着些照片,下面还有便签纸。
是男人规整的、完美到近乎于打印出的漂亮字体,已经开始泛黄晕开,有些模糊了。
3月6日,宝宝会说话了。他先叫了妈妈。
3月19日,宝宝叫了爸爸。
10月18日,宝宝学会走路了。希望他未来的每一步都能走得很稳。
6月20日,今天是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呢。
8月31日,宝宝从今天开始,就是小学生啦。
时间在时伊断档的期间飞速流逝。
照片里的孩子也一样模糊不清,像被人精心地打过马赛克,唯独留下了黑发黑眸的男人。
他对着那一团马赛克温柔地笑。
“那我们走了。”他带着那满脸的血,微弯下腰,道,“和妈妈说再见。”
那团马赛克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如鬼脸一般,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男人却温柔地道:“真乖。”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与此同时,衣柜门“砰”地一声,从里而外,全部打开了。
里面孤零零地,只剩一条细吊带的白裙子。
时伊刚才亲眼看着路芜砚拿走了它。
它又回来了。
明明房间内无风,它却随意地招摇起来,得意至极,越转越快,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它尖锐的大笑声。
下一秒,它再次直直地向她冲来——
时伊面无表情地朝它喷出一口鲜血。
尽管她恢复意识时便开始按压着舌尖止血,但伤口太深,还是不断地涌出新的血液。
她一口没咽,鲜血浓稠,灿烂,满满地喷在那裙子正中间的胸口位置,将那一片全部打湿了。
裙子从胸口的部分,肉眼可见地下坠了一瞬。
然后响起更加恼怒地尖叫。
有用!
时伊一把抓住它的腰间,径直暴力将它浸入了锅里——那是男人给她做的早餐。一锅还温烫着的小米粥。
她力气极大,将裙子团了起来塞进去,裙子在里面呜呜地哭泣着,扑腾着,却被她按得更深。
时伊一边武力镇压着,一边找了把剪刀,挑起在那沾满小米粥的狼狈细吊带,轻柔地剐蹭着,比划着。
吊带裙轻轻地发起抖来。
时伊轻声问:“若若?”
吊带裙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果然。
这笨笨的、软绵绵的出招方式,除了若若以外,时伊还一时想不到其他人选。
“为什么要选在今天杀死我?”时伊饶有兴致地问,“你不是玩得挺高兴的吗?”
吊带裙一动不动。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整个出租屋如同遭受巨大地震般,随着铃声上下颤动,天花板裂开,石灰簌簌掉落,桌椅全部翻倒开来,玩具小汽车在地上滚动,时伊几乎站立不稳。
但她很确定,她抓住吊带裙的手从未松开过。
可吊带裙仍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时伊仿佛听到了若若的声音。
她拼命地尖叫着,抵抗着,却毫无反抗之力,凶猛地朝时伊撞了过来。
时伊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失去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
碎片式的,莫名其妙的。
她看到男人认真地和孩子一起学幼儿园的课程,学小学的课程,再和孩子一起讨论题目,被孩子骂笨也不生气,只诚恳地夸奖他。
看到他把孩子的奖状拿去打印店花钱塑封,再一张张地粘贴在床头的婚纱照旁,和她说我们马上就要被孩子的奖状包围起来了。
看到他教孩子怎么做饭,怎么修水管,怎么换灯泡,他会要求孩子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可以独立地照顾好妈妈。
回忆的世界很模糊,孩子仍是一团马赛克。
她好像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孩子。
只有那沉默的、无趣的、黑发黑眸的男人……
会很偶尔地清晰一瞬。
譬如当他极少地笑起来的时候。
她看到自己规定他回家的时间不能晚于九点,晚了的话她直接不开门,任由他站在门口如何恳求。
除非他带回来足够的钱。
那样她会毫不犹豫地放他进屋来。
他会低声说谢谢,她会高高在上地冷嗤一声。
她看到他累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就睡着了,看到他发起高烧,看到他日夜咳嗽,喘不上气,又装作没看到。
她看到他抱着那团马赛克跑前跑后,说孩子很不舒服,黄疸一直退不下去……
她看到——
男人抱着孩子,拉着女人的手。
他们一起踏入了第一人民医院。
他们在长长的走廊上穿梭,来医院的次数太少,甚至敲错了一间诊室,才找到医生。
她看到医生推了推金属眼镜,温声说孩子肝脾肿大,说再不手术活不过半年。
说已经联系了几家大医院,说**太难等,说只能先做葛西手术缓解,手术费用极高,但成功率只有30%……
看到她和他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部分钱都被她花完了,剩下的钱她以后还要花,她根本不愿意也不可能把钱都送去给孩子治病,更何况他们的钱根本不够,还要为孩子背上一身外债。
但他不同意。他坚持要治疗。
那是他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
……
整个房间都在震颤,震颤,电话铃声尖锐地响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她看着自己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向铃声响起的方向。
她看着自己接起电话。
地震就在此时停下,世界重归寂静。
座机对面是椭圆形的复古的镜子。
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歪头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好像耳朵听不懂,眼睛也看不懂一样。
“很遗憾,手术失败,孩子离世了。”电话里的医生声音仍然平稳,他顿了一顿,“您先生昏倒在医院了。您要不要过来一趟呢?”
所有的背景音乐全部在此刻刹停。
所有的场景全部在此刻扭曲,撕裂,融合,团成深不见底的黑色块,在一瞬间被点亮,变成光亮的惨白。
时伊站在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大厅中央。
那碑牌在冷光下显得极为崭新。
酒精味道直冲入鼻腔,辛辣,呛得人涕泗横流,大脑一片空白。
戴着大大护士帽的小女孩护士接待了她。
她胸前挂着名牌。
【护士长】
【王小月】
她带着时伊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
时伊一个一个诊室地走过去。
周边路过的,无一例外,全是医院白天的医生和病患。他们交替了身份,互相杀戮着。现在看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您的丈夫晕倒在我们医院,真会给医生们添麻烦呀。”她嗓音尖锐,黏腻,“他的病也越拖越严重了,不治疗可怎么行呢?”
“……他什么病?”
小女孩黑洞洞的眼睛望着她,很不满:“你丈夫生病你都不知道?”
时伊没说话,小女孩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朝前走,道:“伯基特淋巴瘤。高度侵袭性的,细胞增殖速度很快。必须立即治疗,如果再拖下去肯定会死的。”
时常突然起来的高烧。
刺激性的带血的干咳。
一切都和记忆里对上了号。
小女孩护士突然拍了脑袋:“走错了——应该是那边才对。”
时伊沉默地跟着她转身。
余光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记忆录播用不了。
是什么不对劲呢?
为什么他生病不告诉她呢?
淋巴瘤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吗?要多少钱呢?
孩子手术失败了,还要给钱吗?那他们的钱都已经花完了吗?
她有些烦躁地加快了脚步。
……
男人已经苏醒。
他坐在病床边垂着头,一向挺拔的背脊整个塌下来,眼神空空,人发着高烧,整个脸颊是不正常的绯红色。
她几步走上前,直直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用尽了力气。
“你怎么敢不征得我的同意,就用掉我的钱?”她大骂,“活该你也得病!活该你也去死!”
男人被她打得偏过头去,若若才发现他在哭。
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哭。
眼泪好像浇熄了她的怒火。很奇异的感受一阵阵涌上来,她不明白,只歪头打量他。
看了又看,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蹙眉问:“……你哭什么?”
男人不说话。
“哭什么啊?”若若实在不明白,她疑惑的声音像从远方飘过来,尾音咬得很轻,“……他又不是你的孩子。死了也和你没关系啊。”
男人仍不说话。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若若突然来了脾气,她大声地喊,一定要让他听清楚,“我说——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喊出这一句话,她的力气好像也用完,胸脯急促起伏着。
男人还是不说话,他垂着头,肩膀颤抖,后背抽搐,脸颊扭曲,泪水不停地往下掉。
她气急了,手掌啪啪地打在他肩膀上,后背上,脸颊上,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你哭什么?啊?你哭什么哭?你哭什么哭——”
“我知道。”他终于道。
声音仍带着哽咽,是破碎的喉音:“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他长得和我一点儿都不像。”
“但他是我和你的孩子啊。”他抹了一把脸,通红的眼睛望向她,“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啊……
他是吗?
他也能算是,“我们”的孩子吗?
若若一团糨糊的脑袋开始缓慢地思考。
她觉得有些看不清他了,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看清了,又模糊,只好再次飞快地眨一下眼睛。
男人拉过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紧紧地握住她的。
他把她的手抵在自己额上。
金发簌簌地颤抖着。
“若若。”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转念一想。
不,我当然难过。
你把我所有的钱都花掉了,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没有钱了。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她于是呜呜地大哭起来。
男人把她搂入怀里。
他们紧紧相依,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体温,就像每一个寒冬中平凡的深夜一样。
世界好大,可他们拥有的不多。
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无限的悲伤涌出来,渗入医院的地板,泛起丝丝黑色的鬼气。
灯光慢慢地昏暗下来。
黑雾无限蔓延,空间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们一起被拽入深不可见的海底。
“通关失败!”黏腻尖锐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医院,地板跟着震颤起来,“孩子就这么随便地死掉了。所以作为父母的、无用的你们,也会一并在这里被抹杀哦。”
男人的体温越来越高,女人的眼泪变成了鲜血。
生命体征一点点地消失,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们无力抵抗,只能紧紧相拥着,一起等待人生的尽头。
那声音大笑起来。
“啊呀呀,我实在是太善良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如这样怎么样?”
“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主动地捐献出肝脏。孩子和另一个人,就可以幸运地活下来呢。”
“如果没有人主动捐献的话也无所谓啦,你也可以主动地杀掉对方,然后得到对方的肝脏。这样更高效呢。”
“可以听懂吗?要不要我换个方式,再说一遍?”
“第一人民医院的恩爱夫妻——”
“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哦!”
话音落下,时伊的身体突然恢复了自由。
路芜砚也是一样。
男人和女人亲密无间的拥抱,就在这时骤然松开。
她瞬间从原地撤离。
而他也是一样。
只能……
活下来一个人吗?
时伊微微喘着气,抬眼望过去。
路芜砚猫儿般的双眸正深深地凝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52红包包~
第23章 第 23 章 【恭喜您吃掉了进化者………
“老师, ”时伊笑着,周边的黑雾迅速地钻入她指尖,再悄悄地升起, “您不会是想要杀掉自己的学生吧?”
路芜砚双眸微微眯了眯。
病房如同进化者学院的角斗场一般, 而他们分站在两端。
小女孩站在中间。
她推了推护士帽, 看向时钟,细声细气道:“孩子不能等太久, 你们只有三分钟时间商量。”
“作出决定后,剩下的那个人带着对方的肝脏来ICU哦。我们在那里等你。”
说完,小女孩转身往门外走。
就是现在!
两人同时出手!
黑雾瞬间将那小女孩护士完全捆绑住,甩向病房即将关闭的大门!
路芜砚速度极快, 迎身而上!
小女孩“啊”地尖叫一声, 身体迅速开始猛地膨胀。
脊背向上延展,四肢抽长, 头骨扩大, 五官都变了形状。
就像是即将要长大成人,却不知道自己长大是什么模样似的,开始胡乱地摸索起来。
她挣脱的力道很大, 时伊的黑雾几乎控制不住。她咬住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黑雾拧成麻绳,勒住小女孩的脖颈。
而路芜砚已经闪身到了小女孩面前!
他不知何时掰断了医院座椅下的金属支架,形成极为锋利的断面, 此刻面无表情地从上到下, 瞬间将小女孩劈成了血淋淋的两半!
伤害会反弹的!
时伊心中一紧, 但路芜砚竟然完好无损,只是在他经过的地面,掉落了簌簌的陶土块。
土之铠甲!时伊在书上见过。
这里异能被禁止使用, 他用的是和土分身类似的道具。
小女孩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尖叫。
她的双腿变得格外长,格外有力,如铁棒一般,一击便在地上踏出一米多的深坑。但又比铁棒柔软灵活得多,好似还保留着瘫痪时的特性,可以随意弯折成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样子。
一绕,一勾,差点勾住路芜砚的脖颈!
他反应极迅速地仰后闪开,手上的力度更重了些,将那铁架几乎完全压入搅碎小女孩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身上那陶土块掉落得更多更快。
铠甲毕竟是道具,没有土分身承伤那么强悍,而且身上只能穿一层而已。
时伊看到其中已经掺了些属于他的鲜血。
小女孩的人体被撕裂开,无数黑色的血管在空气中张牙舞爪,不断地试图融合,那铁架几乎碎裂开来,时伊一边用黑雾控制她的动作,一边直接用黑雾穿插绕进去那铁架,彻底贯穿了小女孩的身体。
路芜砚将被黑雾加固过的金属架直接打开,将小女孩狠狠地固定住,如同撑起一把血伞一般。
他用小女孩抵在病房即将关闭的门上,翻身滚了出去。
时伊紧接着跟了出去。
她看到他唇角洇出了鲜血。
伤害还是反弹了。
无数戴着护士帽、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被月光拉长成奇怪的形状,从四面八方,如海潮一般漫过来,扑向二人。
路芜砚在前面开路,两人一前一后,飞速地往ICU的方向赶。
“我怀疑那个戴金属镜框的医生在搞非法器官移植。”时伊道,“就是给我们……给孩子看病的那个。我在上次的副本里也见过他,他的器官都被掏走了。”
路芜砚肯定她的猜想:“他让我签下很多文件,里面有器官捐献知情同意书。”
他道:“孩子根本没生那么严重的病。”
……
语气明明挺平稳的,但还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时伊偷偷瞥一眼他的背影。
一如既往地挺拔,笔直,招招准确而致命,看不出什么来。
她断档的那几年里,好像都是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孩子来着。
若若只是偶尔用她的身体做几件特定的、离谱的事情,像触发NPC剧情似的,其他时间她都是像发呆一样,整个处于灵魂脱离的状态。
……
不对。
感觉还有一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好像还不少呢。
什么啊,有点忘记了。
可能大概就是用他取个暖之类的……
应该不会太出格吧。
杂七杂八的思绪飞速飘过,时伊没空细想,她正色道:“若若和严哥,都是二十年前的人。”
若若和严哥所在的那个工地,是在建设最新的楼盘。
而据时伊所知,那个小区已经入住至少二十年了。
男人没吭声。
她稍微动了动脑子,措了下辞:“所以那些都只是记忆而已。”
路芜砚一拳将一个医生砸入墙内,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惜字如金:“嗯。”
医院的异种根本不是路芜砚的对手。
他以铠甲傍身,也丝毫不在意自身伤势,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时伊跟在他身后。
黑雾从玻璃缝隙、天花板的通风孔、地板的缝隙不断渗出,她一路边跑边狂吃,将所到之处的黑雾全部吃了个干净,顺便还用黑雾观察着医院四周的状况。
远处护士站那里吵吵嚷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可以!”年轻的女孩大喊。
是那个白天的护士!
时伊上次看到她,她还在小女孩的病房前捏着卡片吧嗒吧嗒掉泪,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拉住小女孩的手。
现在她穿一身病号服,竟然攥着一个长长的输液架,拦在其他病人面前,阻止那些变异的病人为所欲为。
“其他人也就算了,也确实有些不怎么样的医生,”护士胸口急速起伏,脸涨得通红,说话的尾音都带着颤,明显很害怕,却又勇敢地站了出来,“但秋医生不可以!她是我们医院唯一的一个儿科医生了!她一辈子兢兢业业,救了多少小朋友的性命,我不允许你们这么恩将仇报!”
“如果连秋医生这样的人都要被你们折磨,那、那以后……”她好像有点泪失禁体质,说着说着就要哭,又狠狠地咬住唇,“总之就是不可以!”
仔细看,她前面还站了一只玩偶小熊。那是小月的小熊。
玩偶小熊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扎着马步,气势汹汹地保护着护士和她身后穿着病人服的秋医生。
“哎呦……小张,”秋医生发丝散乱,穿着病号服,眼镜歪了半边,贴坐在墙壁上喘气,笑了声,“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啊。”
张护士瘪了瘪嘴,又差点哭了。
病人们奇形怪状,却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宛如未闻,一步步地朝她们二人逼近。
【超级二手烟!】
时伊手指一点,一团黑雾飞似地涌了过去,将那些异种全部都拦腰按在了墙上。
她喊:“去旁边的病房躲起来!”
刚刚用黑雾探了,那里暂时没有异种。
张护士怔怔地朝她这边望过来,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和那小熊一起,搀着秋医生往旁边的病房去。
走了几步,秋医生示意不用她扶,自己可以走。她突然好像想起什么,转过身问时伊。
“你是那天的那个外科医生,是不是?”
张护士还记得那晚的梦。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两条腿都瘫痪,在崩溃地嚎哭,是时伊没有让小女孩给她打下那针诡异的镇定剂。
“对,”时伊没空回复她,路芜砚速度实在太快,她跟上他的步伐有些吃力,只能按那一路掉落的陶块奔跑,“我要去打Boss,先走了!”
“小月是有意识的——她有意识的!”张护士在她身后大喊,“小熊是她给我的!其他医生想要杀掉我的时候,是小熊保护了我!”
时伊的身影已经远去,她朝后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听到了。
……
路芜砚已经率先到了ICU门口。
ICU铁门紧闭着,上面【手术中】三个字亮着诡异的红灯。
孩子在里面。
孩子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
他在想什么?
就像时伊说的一样,那已经是十年前的记忆了啊。
路芜砚深吸一口气。
他高高举起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朝ICU的铁门砸去。
一拳,一拳,一拳。
拳头渗出鲜血。
小臂也爆开蜿蜒的血痕。
秒钟“咔嗒”“咔嗒”地响着,三分钟的倒计时就快要结束。
最后十秒。
十。
九……
“砰——”
门被砸穿。
路芜砚暴力开了门,直接撞进了ICU里面。
时伊刚到,她跟在他身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八。
七。
……
两人穿过ICU的大门,回到了最初的病房内。
就好像,房间只是一面镜子。
他们穿梭进去,出来,永远都只能回到原地。
他们面面相觑。
六。
五。
“失格!失格!”黏腻的声音尖叫起来,“不获得对方的肝脏,谁也不可能过关——你们就在这里耗到死吧!”
路芜砚浑身浴血。
土之铠甲早就全部碎裂掉。
他用他的肉身杀出了这条血路。
他的身体好像从内而外地全部被撕开了一样,破破烂烂,斑斑驳驳。
只有那双碧眸仍然很澄澈,很明亮。
他灼灼地望向面前的女人,完全没有移动的想法。
确切地说,他根本移动不了一丁点儿。
黑雾如有实质般,交缠住他那已经裂开无数血痕的身体,毫不客气,将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甚至在他皮肤上勒出了更深的血痕。
而女人,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四。
“……路老师,”时伊抱歉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咽了咽嗓子,“我有一个主意。”
三。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反正就是要一个人,得到另一个人的肝脏嘛……”她好像也有些踌躇,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轻轻,“我是想说,反正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二。
她弯下了腰。
黑雾将他的下巴抬起。
她的鼻尖几乎抵上他的鼻尖。
轻浅的呼吸与他急促的喘息交织。
是熟悉的,日日夜夜的,属于她的沁香。
女人轻启朱唇,带着温柔的、欺哄的笑意:“也不差接个吻了吧?”
一。
猫儿般的碧眸猛地睁大。
完整地倒映出了她的模样。
金发的年轻男人消失在病房之内。
【恭喜您吃掉了进化者路芜砚,食材等级A级。是否开启消化系统?】
ICU的大门在这一刻为她敞开。
她通关了-
作者有话说:52红包包~玩个老夫老妻但失忆妻子梗 哎呀呀真是写的开心捏[抱抱]
喜欢的宝宝们请多多收藏我的预收呀!是男主失忆梗 追妻火葬场 超香的~ 这本完结很快开!-
《闲散神女金池瑶》
作为神女,金池瑶最大的爱好就是下凡。
凡人的世界可太逗趣了,她吃吃逛逛,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一不小心,还谈了段小小的恋爱,成了个小小的亲。
对方是当朝质子。寄人篱下一心复仇,看起来乖巧无害,实际出手狠辣,一个笑容八百个心眼。
但无所谓,金池瑶只看重他长得漂亮而已。
她辅佐他登基,自觉仁至义尽,甩甩手就玩了个死遁,回到天上去。
回去才知道,那质子竟是下凡渡劫的神帝!-
仙界动乱,祸害了她的小天地。
一日夫妻百日恩。
金池瑶觉得神帝当然会高抬贵手,帮她这个小小的忙。
“起。”
叩拜时,她听到神帝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朕从不记得曾与女子有过亲近。”
她抬起头,望向他漠然的眼睛-
1.男主真·痛苦到失忆,神帝渡劫用的是分身,记忆不同步到本体,本杨独家设定;
2.追妻火葬场,主虐男,女主前期仅小小动心:)
第24章 第 24 章 黑心手术刀
病房里很安静。
时伊站起身子。
她感受到路芜砚的味道。
脏污的血迹也遮不住的、干净的皂香, 清澈,冷冽,吻下去后还有一点点回甘, 像藏在半岛铁盒里的硬质水果糖。
他纤长的睫毛也被血浸湿了, 扫得她眉骨上乱七八糟的血痕。
时伊抬手抹了一把。
胃里有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饥饿感消散无踪, 让人舒适得想要喟叹出声。
土系的能量在她身体里徐徐运转开来,是细腻的、内敛的、坚韧的、明亮的暖黄色。
“就是要这样嘛。”小月完好无损, 她推了推往下滑落的大大护士帽,叹气,“干嘛还要费那些功夫呢。”
小月转过身,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房间内少了一个人, 只问时伊:“肝脏你拿着了是吗?”
“对。”
“那好, 跟我来吧。”
时伊跟上小月的脚步。
她望向面前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长长的护士服,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力, 她好像很喜欢那个护士帽, 时不时地就要摸一下。
原来小月是有意识的啊。
时伊清楚地记得,她刚刚带自己走错了一条路。
是有意的吗?
她想给自己暗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乱糟糟的, 一颗心乱跳一气,久久不能平息。
明明她也并没有很紧张啊。
时伊压下纷乱的思绪认真思考。
正想着,小月面无表情地道:“到了。”
【手术中】的红灯还亮着,ICU的门却已经大开。
戴着金属镜框的年轻医生走出来。
小月介绍:“这是你们孩子的主治医生, 王乘龙, 王医生。”
时伊:“王医生好。”
“你好。”王乘龙的脸整个都浮肿得厉害, 整个颤颤地抖动着,像被福尔马林完全泡发了似的,脸上裂出陈旧的折痕, 和说话时浮现的纹路又不相符,显得更加诡异。
他没戴手套,两手沾满了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地落着,白大褂上也全是脏污。
时伊注意到,在他身后,ICU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
白色的布盖住了那人的脸,腹部空荡荡、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旁边的台面上,放置着各种器官。
肝脏、胰腺、一对肾脏、一对肺、眼角膜。
颜色都污黑发亮,散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摆放得却极为规整小心,如同祭台上的贡品。
手术竟然真的只进行到一半。
医生竟然真的就这么不管了。
王乘龙问:“肝脏呢?”
“我拿着呢。”时伊问,“孩子呢?”
王乘龙蹙眉道:“我要先检查肝脏的活性。”
“我要先确保孩子是否还有救。”时伊挑起眉,道,“刚刚已经判定我通关了。医生,你是要和整个医院的体系作对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王乘龙僵硬地转过身,他往前走,道:“孩子在这边。”
怎么样才能杀掉这医生?
时伊跟在王乘龙身后,在心中盘算着。
每一次伤害,都会反弹在她身上。
路芜砚能抗得住的肉身伤害,她的肉身可并不一定能抗得住。虽然现在消化着他的土系能力,感觉身体的耐性是稍强了些,但时伊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她很惜命的。
王乘龙按下一个按钮,墙面缓缓地打开,犹如黑洞般,露出了那个……特别的手术室。
是时伊第一次进来幻境时遇到的手术室。
解剖温斯北的那个手术室。
天花板上布满霉菌,摇曳的白炽灯透过毛玻璃门,“手术室”三个大字在地上拖曳出血淋淋的颜色。
时伊不动声色地望向了下门缝。
那里并没有之前的,属于人类的、急促的呼吸声。
她收回视线,跟着王乘龙往前走,看到手术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连脸都蒙住了,也盖着白色的无纺布,就像尸体一样。
时伊明显地感到心情焦躁起来。
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咚地敲。
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快,几乎想要走到王乘龙的前面。
奇怪。
根本不属于她的情绪。
那好像是……
【路老师?】
她试探着,在心里轻声喊。
【……嗯。】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应。
……
他居然一直处于清醒状态被消化着,还可以和她对话!
时伊有些吃惊。
刚刚一路走来,那么久的时间,路芜砚竟然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干嘛呢?
她这么诡异的能力,把他吃了进去,还有紫红色的奇怪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烧着,但他竟然一句话都不问吗?
是伤太重了要休息一下吗?
他受伤有那么严重吗?
嗯……
不过她下手也确实挺重的。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回到手术室的瞬间,她就用黑雾在他身周散出了足以麻痹他行动力的毒药气体。
绑起来他的时候,她还专门在黑雾拧成的绳索里面加了无数尖锐锋利的倒钩,上面沾满了各种类似软魂散之类的,杂七杂八的毒药。
都是她之前做出来的毒。
在各种小任务里面找了点儿实验对象试了试,效果果然和凌允镜书上写得一模一样,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中毒后的症状都挺痛苦。
比如皮肤如万蚁噬咬,神经蹿过电流般的灼痛,血管像要爆开一样,时而寒颤,时而滚热之类的……
路芜砚竟然一声不吭呢。真能忍。
当时吃下云亦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干,他可是自顾自在里面惊声尖叫来着。
又是要求被释放,又是要求和她沟通什么的,喊了半天,她都没搭理他。
云亦啊……
哥哥。
时伊抬起眼睛。
你在哪里?
你在这个医院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快把肝脏拿出来吧。”王乘龙道,他的声音透露着一种疯狂的兴奋和期待,毫无生气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时伊,“肾脏呢?肾脏也在你那里吗?眼角膜呢?”
【先看下孩子。】
路芜砚突然出声。
“先看下孩子。”
时伊鹦鹉学舌。
“有什么好……”王乘龙好像没什么耐心,他面露不满,想抱怨什么,但又要坚持自己的医生身份,最后还是扭曲地闭上了嘴。
他恨恨地转过身,掀开那白色的无纺布——
就在这时,那小小的身影从手术床上暴起,手指凌厉地破开王乘龙的眼镜片,直直地插入了王乘龙的左眼中,将他的眼球整个冻成了冰!
动作极为迅猛,连时伊都没反应过来!
王乘龙毫无防备,他尖叫一声弯下腰,哀哀地嚎叫着,捂住那结冰的眼球,不可置信地望向手术台小小的身影——
银色的发丝。
海蓝色的、带着戾气的双眸。
是……是时伊的黏土宝宝!
“小水!”
小水支起身子,好似还想继续再补上一刀,但它已经动不了了。
时伊迅速一瞥,发现它的腹部已经全部被掏空了,里面没有任何的脏器。或许是刚刚的动作太猛,他的身体整个都碎裂开来。
没有鲜血,也没有皮肤,只是裂开的、平常的泥土。
他在形成时只在时伊的绝对空间里吸收了些潮湿的水雾而已,本来就没几滴水,一招就把身子里仅有的一点水用掉了几乎大半。这小子可真是够狠的。
下一秒,时伊立刻发现哪里不对劲——
王乘龙结了冰的眼球,并没有反噬到小水的身上!
动作比想法还要快一步。
意识到的瞬间,无数黑雾立刻凝结成尖刀般的形状,沾着剧毒,直直地贯穿了王乘龙的大脑,心脏,所有可以致命的器官,将他钉在了墙面上!
黑雾也插入了他结冰的左眼,那块冰瞬间碎裂成齑粉,王乘龙痛叫数声,哀哀地捂住脸,他整个脸颊空了一部分,形成一个可以视物的大洞。
这个医生竟然没有伤害反弹的技能!
就是现在!
杀了他!
机会宝贵,不容细想,时伊飞速向他逼近!
王乘龙哭泣着,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手掌竟然变成了手术刀的形状——
【躲!】
路芜砚的声音和感知到危险的敏锐直觉一起抵达,时伊灵敏地翻身滚开!
王乘龙还好好地在墙面上,那手术刀也明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只是稍稍在他手中画了个圆而已,却将时伊身后的墙整个切开了一个大洞。
露出了后面婆娑的树影和夜色——
场景在这一刻变化,时伊发现这个所谓的手术室,竟然是被设在救护车里面!
她刚刚躲得很快,但空间实在太小,她的小臂上也被深深地划了过去。
奇怪的是,却没感受到疼痛。
甚至连划痕都没有。
肌肤还是肌肤的模样,却泛起了珠光般荧荧的亮。
【岩甲?】路芜砚的声音有些吃惊,【你是云烟和土系双修吗?】
时伊也没想到。
怎么土系的技能,她下意识地就使用出来了?
明明消化了陈烬十五天,也没学会什么技能来着,最多就是放出来几个小火球。
双修……根本不可能。
她明明之前连黏土宝宝的水晶都得不到啊。
路芜砚:【小心!】
话音刚落,时伊全身瞬间都硬质化,如山般坚硬的铠甲瞬间将她全身都包围起来,肌肤还是肌肤的模样,却泛起了珠光般荧荧的亮。
猛烈的、锋利的刀风朝她袭来,时伊两手交叠在面前,有些笨拙,有些僵硬,但却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
她瞬间明白过来。
应该是路芜砚在她的绝对空间里下意识地使用技能,她下意识地就跟着消化,学习了他的技能!
陈烬在绝对空间里可是一直睡大觉来着。
怪不得她什么都没学会,一身热火不知道怎么发泄。
技能可比道具好用太多了,和路芜砚那个土之铠甲的抗伤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时伊心情激动地怦怦跳。
如果路芜砚这会儿能把他的技能全部用一遍,她不是全部都学会了吗?
简直想大喊一声谢谢路老师!!!
路芜砚继续问:【为什么你可以用异能?】
因为我吞了副本的本源黑雾,融入副本了啊。
【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学院的秘密,不能说。】时伊扯起谎不打草稿,完全面不红心不跳,【老师,您别问了。】
下一秒,刀风再次袭来,时伊半跪在地,手狠狠往地上一拍!
【空间转移!】
爽!
她一瞬间抵达了张乘龙面前,威力十足的一拳,以左眼为圆心砸了下去!
但只是有冰的地方碎裂开来,其他部分仍完好无损,一拳下去,抽出来时便已愈合。时伊不信邪,拳上亮起荧荧的岩甲,狠狠地再次砸过去。
而手术刀不见了,王乘龙只有一双人类的、正常的手掌。
时伊用武力将他整个人都碾开,尤其是双手,几乎全部摊平在墙上。
“袭击医生,你是不是疯了?”张乘龙痛叫着大喊,“我可以救你们孩子的性命!快点,先把肝脏给我——”
去吃屎吧你!
真的能救吗?
……
上一句是时伊的心声,而下一句……
来自路芜砚。
太过于强烈,被她听到了。
【老师。】时伊斟酌着,瞥一眼那手术台上的小水,问,【这难道就是我们的孩子吗?】
路芜砚沉默半晌。
理智慢慢回笼,他终于道:【当然不是。】
他在那个幻境里度过了整整十年。
再坚韧的心性,也会被折磨得有些思想混乱。
尽管他从来没有看清楚孩子的模样,但孩子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真实的。
孩子软软的温热的身体,孩子稚嫩的咿呀学语,孩子第一次说话,孩子站起来走路,跌倒,又再站起来,孩子和自己分享的心情,软软地讲自己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孩子上了小学,生病……
不管是孩子,还是夫妻的记忆,都真实地重现在了他的身上。
过于漫长的时间里,有时他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路芜砚,还是严吴。
偶尔醒来也会发怔,质疑到底进化者学院是真实的,还是这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路芜砚看着手术台上那小小的、碎裂的身子,微微蹙了蹙眉。
有点奇怪的是,时伊喊着的这个“小水”,长得实在很像自己儿时的……一位故人。
连技能也很像。
……应该不会吧。
绝对不可能。
路芜砚想。
一定是他想多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故人,破解这个A级幻境估计只是动动指头的事情。
哪怕只是他的分身。
都绝对不可能被困在这里的。
连续不断地攻击,时伊的岩甲运用得愈来愈纯熟,甚至在拳头上长出尖锐又极硬的刺。而与此同时,无数的黑雾如利刃般将王乘龙捅成了筛子。
毫无用处。
攻击就像打在一团软烂的肉上,完全发挥不了一点作用。
“哈、哈哈……”王乘龙狰狞的脸笑起来,笑容拉扯的纹路和原来的纹路几乎完全相反,显得更加诡异,他狞笑着问,“你根本就不打算给我肝脏,是不是?”
时伊一拳将他的脸砸烂掉,粘连起无数的人体组织。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
王乘龙咳喘着,吐出一口和着黑血的烂肉:“……渐冻症。”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指尖形成了小小的、尖锐的刃。
时伊连贯的动作瞬间在此刻停滞,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身体不听使唤了。
麻痹感迅速侵袭,先是指尖,然后几秒内便扩大到四肢百骸,身体如灌注水泥般沉重,剧痛灼烧着神经,呼吸衰竭,吞咽困难。
而意识却清醒。
一双眼睛勉强能视物,却只能看到地面。
是渐冻症的症状。
“你掌握了什么证据?”王乘龙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说,到底还有什么证据?快给我——全部都给我!心肌梗死!”
时伊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口处突然传来被缚住的剧痛感!
心肌梗死的症状!
绞痛,恶心,作呕,却整个人都如同被冻住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冷汗涔涔渗在她额角。
人类在病痛面前太过于弱小。
恐怖的疾病在短短几秒内完全攫取她的心神,让人完全无力抵抗。
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死掉?
清醒,清醒!
思考,思考!
坚持住,不能死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凭你,想举报我?想坏我的大好前程?做你的梦——你的器官,你的所有器官也都是我的!我想卸掉就卸掉,想装回去就装回去!手术刀在你肚子里搅动着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定很爽吧!你这个脑残!智障!”
智力、智力好像在不断地消失了……
什么东西在侵蚀她的脑子啊……
所有的思考全部消失掉,脑海只剩下三个字。
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咦,什么东西,好像看到了黑黑的雾气……
好像有点香香的……
谁家在烧烤啊,真是的,好久没吃烧烤……
技能发动。
【给我尝尝】
……
意识开始迅速地回流。
时伊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你想怎么死?”王乘龙时而森森地笑,时而疯狂地大吼,“癌症晚期慢慢地被折磨死?还是得个急性胰腺炎好好爽一把?”
癌症晚期和急性胰腺炎的症状,同时再次出现在时伊身上。
又很快地消失掉。
爽你大爷!
时伊蜷缩在地上,悄悄地伸出两只手掌,狠狠按在地面上。
她的动作和绝对空间里的路芜砚合二为一。
连声音也一起。
【入土为安!】
手术室四面墙壁瞬间扭曲,如搅拌的水泥般翻涌变形,迅速漫上王乘龙的口鼻,彻底固定住他的双手!
地砖龟裂成齑粉,钢筋混凝土像柔韧的蛇般,死死地缠住了王乘龙,将他直直拽下地底——
“啊——”
王乘龙不用呼吸,却有着人类原始的,对于活埋的惧怕。他疯狂地敲打着那坚固水泥,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地碾碎。
而向上不断伸举着的,被水泥固定着的,手术刀模样的右手,被女人毫不留情地径直切下了。
他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青黑。
“我的、我的手术刀!”他惊恐地大喊,整个脸都痛苦地扭曲,“我上了八年的学,我的本硕博连读……三年的规培……我、我坚持了五年,才终于可以上手术台,拥有这把手术刀……”
“我不要……我不要……还给我,那是我的手术刀……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手术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我是医生啊……我从小就想要当医生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辛苦……和我想的一点、一点都不一样……”
王乘龙的右手在时伊手中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小的手术刀。
闪着锋利的银光。
系统音突然响了起来。
【恭喜您获得新武器——黑心手术刀。】
【黑心手术刀:黑心医生的黑心武器。无坚不摧,削铁如泥,能够远程划开敌人的身体。】
【注:当你握着黑心手术刀,进入黑心医生的角色时,无论对方是不是真的病患,你都能赐予他至高无上的——病气。感冒还是癌症,甲沟炎还是瘫痪,都在黑心医生的一念之间。】
……病气,是什么?
时伊捏紧那手术刀。
身体滚动着的无数黑雾,突然在她脑海里形成了大小各异的泡泡,开始冒出了具象化的名称。
【痤疮】
【痔疮】
【肺炎】
【重度失眠】
【急性哮喘】
【精神分裂】
【过敏性鼻炎】
【急性胰腺炎】
【**忧郁症】
【阿尔兹海默症】
……
她只是随意瞥过去了一眼而已,就看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病。
在第一人民医院跑来跑去,她不知道吃进来多少黑雾,现在病气简直多到用不完。
时伊心情有些沉重。
咱也不能什么都吃吧就是说?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手术台前,走向她的黏土宝宝。
整个身子断开有多疼呢?
时伊有些想象不到。
她说不出话,微蹙着眉捧起他,轻柔地触碰他柔软的银发,又一点点地捡起那些细细碎碎的泥块。
那双海蓝色的眸冷漠地望向她,又别开。
她把他收回了自己的绝对空间。
手术室堆成的坟墓里,王乘龙的尸体慢慢变成青灰色。他面色惊恐扭曲,好似一碰就会彻底散去。
时伊注意到,他那惊恐扭曲的表情,竟然和福尔马林泡出的褶皱近乎完美地贴合住了。
这就是王乘龙死前的真正表情。
……日日夜夜地保持着。
他明明已经死了。
这个幻境却还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时伊已经有了些大致的思路。
她沉默着按下手术室旁的按钮。
ICU的灯光极为光亮,白到刺眼的程度,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手术台上的男人好像已经过了麻醉劲儿。
他有些迷茫地坐在床边,双手支在床边,百无聊赖地荡着双腿。
时伊的突然出现,把他吓了结结实实地一大跳,他捂住胸口往被子里缩,大喊:“我的妈妈呀——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刚刚排列整齐的器官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男人的病号服崭新,上面一滴血迹都没有。
时伊和他对视几秒。
“……嗨,”她扯了扯唇角,“土豆。”-
作者有话说:虽晚但肥~
52红包包~
第25章 第 25 章 祝你今夜好梦,未来夜夜……
“你……”土豆有些迟疑, 他警惕地从那白布下露出两只眼睛,盯着时伊,“你认识我?”
女人全身都是血污, 修身的吊带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知道谁的血喷了她一身, 乌黑到发紫的血渍从裙摆蜿蜒到腰间。额头上、肩膀上都是不同程度的伤口,有的凝固成血痂, 有的还在渗血,看起来狼狈至极,也凶狠至极。
偏那双眸又很温柔。
她低声道:“算认识……一半吧。”
说着,她慢慢地向他靠近一步。
“你不要过来——”土豆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 他四肢并用地往后退, 一路跌跌撞撞,直退到后背贴住冰冷墙, 声音极为颤抖, 蜷缩着,两只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别过来……”
但女人的步伐不疾不徐, 终于站定在他面前。
她弯下腰。
然后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另一只手按在他头旁边的墙壁上。
声音很轻:“空间转移。”
她的手心温热,对他来说几乎有些灼烫。
土豆偷偷地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离开了封闭着的、令人窒息的病房。
她还拉着他的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住了, 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望她。
他们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是你吧?”时伊的视线平直地望向前方, 语气平静,“杨聪医生。”
土豆怔怔地、迷茫地望她,然后跟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
门诊室上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
很少在医院见到这种证件照, 笑容阳光灿烂,眼睛亮亮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意气风发,短发看起来很硬,竖起来直直刺向天空。
和现在浮肿着、微胖的土豆完全判若两人,不仔细看那眉眼和鼻型,几乎认不出这是一个人。
下面写着:儿科医师杨聪。
那门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好像从未打开过似的,透着一股陈旧发腐的气息。
这里就是小月刻意带时伊走过的走廊。小女孩在她面前摸了又摸那个护士帽,时伊终于明白她想要表达,却无法表达的东西。
土豆穿着一身病号服,他的身体浮肿了,将病号服撑得有些满,背也微微佝偻着,望着那照片上的男人发呆。
周围所有正张牙舞爪的异种全部在此刻静止,如被定身一般。
整个第一人民医院都变得很安静,静得只剩下时伊一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而身旁的土豆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沉寂半晌,他终于开口。
“……这不是我。”男人很不能理解,“我是护士呀。我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实习护士,我……”
“这就是你。”时伊径直打断他,道,“你已经死了。在十年以前。”
她也正凝望着那照片。
她想起她曾经在那些人脸蛛里面,见到过杨聪死去时的模样。
双眼大睁,惊恐,愤怒,悲哀,绝望,扭曲着,狰狞着。
和这张照片上的骄傲恣意一点都不一样,和现在唯唯诺诺的土豆也不一样,让她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土豆又吓一跳:“你说谁死了呢!快呸呸呸!我连对象都没找呢!真不吉利。我马上就转正了,大好未来马上开启……”
“马上。马多上啊?”时伊叹口气,“你实习多久了?开始实习的时候是夏天吗?冬天吗?”
土豆望着她,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
……春夏秋冬,好像都有。
是一个一个的,轮转着的,春夏秋冬。
时伊平静地开了口。
“你下班在楼下找电动车,从第一台找到最后一台,再回去找到第一台,最后找到了吗?”
“你找不到。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你根本离不开这个医院。所以你找到最后,还是跑回医院上班。”
“你实习才一个月,怎么会对医院那么多人的事情那么了解?你甚至每天都只能在楼梯间啃食堂剩下的、没人吃的玉米。”
土豆张口结舌,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是这样子吗?
……他记不清了。
“但护、护士长还要找我一起吃饭呢,是我拒绝了……”土豆结结巴巴地,“我还给患者插导尿管,我……我每天都工作……”
“从来没有人找你一起吃饭。你自己在走廊上喃喃自语,说不喜欢土豆这个名字,说世界上没人会喜欢土豆。”
“你去病房里插的导尿管,别的护士正插着得好好的呢,你路过偏去扶一把,让那个护士手抖了,挨了病人一顿臭骂。你真会插导尿管吗?”
“他们根本看不到你。只有我们进化者才能看到你。”时伊道,“你现在……只是个人形的异种而已。”
蓝星确实也存在一些少见的人形高级异种,平时掩饰得很好,不好分辨。
为此,进化者学院专门特制了警报器,能够探测异种的恶意。只要是异种,都会存在恶念,所以大家都习惯性地依赖探测器,根本没想到还会有像土豆这么特别的异种。
这么……善良的异种。
确切地说,白天的他,是所有善念的集合,和人类别无二致,就像万千个普通人之中的一个一样,甚至要更普通一些,完全不起眼,不出挑——
和门诊室那看起来意气风发、明亮耀眼的杨聪医生,几乎处于天平的两端。
所以那么多进化者来来往往,就算看到他,也觉得是正常人类而已,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连土豆自己,或许也不清楚自己的存在。
黑雾在时伊的指尖轻缓地冒了出来。
手术刀也被她被捏在了手里,随时准备出击。
她警惕地望着沉默的,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等待他的反应。
她没什么心情和他演戏,不想要哄骗他,也不想要被他哄骗。
于是决定干脆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戳穿了他的秘密,唤醒了他的记忆。
他会发狂吗?
会发狂的吧。
“……所以说,”土豆眨了眨眼睛,望着杨聪的照片,好像有些陌生的欣喜,“这是我吗?我以前是医生吗?真的吗?”
时伊望着他,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侧过了头去,擦了一把脸。
“我、我……”他道,“我从小就想当医生。医生是我的梦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护士。啊,不是说护士不好的意思,护士当然也很好,很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截住了话头:“所以,这里是我的诊室?我以前在这里接诊吗?”
时伊沉默了会儿,终于“嗯”了一声。
土豆踌躇了片刻,终于走上前,带着一种新奇的、跃跃欲试的小心,轻轻地推开那扇生锈腐败的门。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
诊室仍然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各种机器都显得非常过时,显示器厚得像个烤面包机,旁边还贴着“爱护设备”的便笺纸,玻璃台面下是被压得泛黄的就诊流程表,桌角病历夹上绑着红绳。
但布置得却很温馨。
窗台上一排整齐的多肉,白色的轻纱随风打着转儿。
“哇……”土豆赞叹着,“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他走进来,像个客人,左看看右看看,舍不得摸上一摸。时伊抱着双臂,懒懒地靠在门边,没有进来,很有耐心地等待。
土豆最终还是坐上了那把医生的转椅。
在那一瞬间,时伊捏紧了手中的手术刀。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欢快地在上面转了一圈。
“呜呼——”土豆笑起来,“爽啊。真想活着呢!如果我还活着,现在怎么着也混到副高了吧?嗯……也不一定。”
他就那样笑了会儿,畅想了会儿,喃喃自语了会儿,终于再次沉默下来。
“我、我为什么死了呢?”他轻轻抚摸着那桌子的边缘,“我想不起来了……”
“王乘龙杀的吧。”
时伊也只是猜测。
她第一次扮演“外科医生”时,在救护车里的手术台上切下温斯北的器官,门缝里传来明显的、紧张的急促呼吸声。
说明有人看到了这场非法的手术。
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土豆。
后来,当她飞膝进入病房时,土豆和王乘龙在病房里。王乘龙的腹部被掏空了,只剩肠子来回甩着,土豆就在现场,所以王乘龙当时手无缚鸡之力,很轻易地便被时伊控制住了。
现在想来,当时并不是王乘龙在解剖土豆,而是土豆在解剖王乘龙啊。
他的器官被王乘龙全部割离出来,卖掉,再也找不到了。
在那日日夜夜的无尽恨意之中,他无数次地杀掉王乘龙,将他的器官塞进自己的腹中,希望自己还能活下去。
这是个很少见的“伤害反弹”的副本,或许也是因为他是受害人的缘故。
土豆不喜欢伤害别人。就算在他受伤了之后,他也只是认为,谁要伤害别人,自己要先感受被伤害的滋味。
所以在时伊刺伤那些异种的时候,所有的伤害都会反弹到她自己身上。
只有王乘龙除外。
隔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踉跄着冲了出来。
是秋医生。
她旁边是吓白了脸的张护士。张护士穿着病号服,一手拉着秋医生,一手把那个玩具小熊举在胸前,她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望向时伊:“我,我拦不住她……”
“杨聪……?”秋医生站在诊室的门口,她扶住了门框,“我听到你的声音……是你吗?”
时伊稍抬臂,拦住她想要进去的动作。张护士在她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
杨聪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站起来:“秋语?”
“你别过来!”小护士喊,她和小熊都哆哆嗦嗦的,“别靠近秋医生!”
秋医生被时伊和小护士拦着,进不去,她只能站在那里望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紧接着眼泪又掉下来:“还真的是你。一点都没老……不是,你当个鬼怎么还吃胖了啊?”
杨聪嗫嚅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秋语……我……”
“王乘龙已经抓到了。”秋医生说,顿了顿,“所有人都落马了。是你破获了这场非法器官移植案,你是大英雄,是大功臣,知道吗?我最想告诉你这个。”
她的话音落下,土豆的身体摇晃了下。
时伊仿佛看到了在这间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陌生的男人抱着孩子,拉着女人,急匆匆地走进这间诊室——
那是真正的严哥和若若。
那时还没有普及电子屏叫号,大家都在诊室门口排队,他们排错了诊室,来到杨聪医生这里。
杨聪低头看了下,发现这不是他的病人,是旁边王乘龙医生的病人。
但王乘龙的诊室门口也排着长队,两夫妻抱着孩子,肉眼可见地焦急,他干脆就先给孩子看起病来。
乘龙哥脾气很好,不会介意的。
他想。
孩子黄疸很厉害,但杨聪判定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他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他们的心情,开了检查单给他们,让他们检查后去找王乘龙医生就好。
他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而再次见面,是在医院的大门口。
杨聪很意外两夫妻怎么又来到这里,严哥强撑着精神,和他说了孩子的情况,说手术只有30%的成功率,他听了也吓一跳。
有这么严重的吗?
杨聪一路小跑回去查看他们孩子的检查情况——
明明没那么严重啊。
王乘龙医生也太谨慎了吧,看把人家吓的。
他拐回去找那对夫妻。
他们手头没什么钱,女人不愿意做手术,但男人坚持要手术,两人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杨聪给他们拿了两百块钱,还鼓励他们要坚持一下,说王乘龙医生的医术很高明,要他们谨遵医嘱,孩子肯定会痊愈的。
男人听信了,他不要他的钱,只握着他的手拼命地感谢他。他说他倾家荡产也要给孩子治病。
杨聪万万没想到的是,手术竟然失败了。
孩子死了。
男人没有再来找过他,来找他的,是那个女人。
那女人有种很柔弱的气质,看人时的眼神却很阴冷,甚至有些瘆人。
医生啊,不是你说肯定会痊愈吗?她扯着唇角,却没有笑意,温柔地质问杨聪:孩子死了,我们的钱打了水漂,要怎么办呢?
她向他伸出手,毒蛇一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需要钱啊,医生。
杨聪把他刚发的工资给了女人。
他在那一刻也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真蠢,不该说那样百分之百的话。但他也怀疑,他甚至觉得孩子的病根本没有严重到需要动手术的地步,怎么会动了手术,最后又失败了呢?
杨聪开始关注王乘龙的一言一行。
关注他的病人,关注他的治疗情况。
在一个深夜里,鬼使神差地,他看到王乘龙上了那辆救护车。
而救护车门口,竟然站着一个警察在值守。他趁那警察上厕所的时候,偷偷地接近了那台救护车。
真相大白。
连警察也被他们收买,杨聪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王乘龙只是个小蚂蚱,是冰山浮出的一个小角而已。
而杨聪想要试着挖出那冰山。
他开始努力收集证据和线索,在这期间,女人再次来找他要钱,他决定告知女人真相。她有权知道自己孩子为什么会离开这个世界。
是王乘龙害了你们的孩子。他说。他也害了很多很多的人,我们一起努力,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抓到他,为你的孩子报仇雪恨!
若若面色麻木,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地“啊”了一声,最后拿着钱离去了。
杨聪没想到若若会拿着他找到的线索去勒索王乘龙,讹诈了他一大笔钱。
更没想到若若会告诉王乘龙他的名字,杨聪。
他们在他的头上套上黑色塑料袋,将他按进面包车时,狞笑着问他:“你就是杨聪吧?”
杨聪被绑在床上,被王乘龙一个个割离掉所有的器官时,他想,他不想再做杨聪了。大家都叫他洋葱洋葱,洋葱头,他这人就是从小爱出头。
如果有来生,他要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土豆吧,土豆就很好……应该当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的人,然后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
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连主治医生都没当上……
连告白也没来得及……
放不下……还想见她……
“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啊?怎么还不投胎啊?”秋医生哭哭笑笑,又伸出五指给他看婚戒,道,“我都结婚了。生了两个小孩呢。”
“啊……挺好的,”土豆看了那戒指一眼,立即垂下眸,低声道,“挺好的。恭喜你。”
紧接着又问:“跟谁呀?”
“梁成勇。”
“啊?”土豆惊诧地扬起声,他撇撇嘴,顿了几秒,又问,“他现在混到哪儿了?”
“副院长。”
“……我靠,”土豆道,“就他呀?”
话刚出口,紧接着又道,“挺好的。真的。他其实也挺好的。”
秋语道:“当然挺好的,还用你说。”
“切,他……”土豆下意识地想反驳,又咽回去,沉默几秒,“嗯,确实挺好的。”
秋语笑了,他立马也跟着笑了。
她问他:“杨聪,你会后悔吗?”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不仅仅是你。但只有你一个人写了那些信。”
“毕竟如果你没有被他们杀害,你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他脚尖在地上转了转,飞速地抬眼看她一下,又收回来:“什么不一样的人生呀?具体说说呗。”
“我都快四十岁了。”秋语道,“没那少女心情在这儿和你说这些。”
“……哦。怎么就四十了?一点儿看不出来……”他摸摸鼻子,“其实我以为我会后悔的,死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很后悔。但实际上,好像……并不那么后悔。最多只是后悔怎么不够聪明,没有活下来吧。”
“你知道的。”他笑起来,和当年的杨聪重合了些,他道,“我这人就那么点儿出息。活着当医生,死了不敢当医生了,又想当护士,总之就是一辈子为医疗事业贡献的命。”
“行尸走肉一样在医院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今天真的很开心知道原来我以前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所以,如果再活一遍,”他语气很轻,不敢望向她的眼睛,低声道,“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会原谅我吗?秋语。
原谅我是这样的人。
原谅我没有选择你说的那种……不一样的人生。
天知道他有多么期待那样的人生。
“好,好,还是那么有种。”秋语笑着,道,“不愧是我曾经喜欢的人。”
他浑身一震,终于抬起眼睛。
她带着泪,笑着望向他。
四目相接。
黑夜即将散去,旭日冉冉升起,阳光透过黑色的雾气,在医院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梦快要醒来了。
路芜砚的声音响起。
【感受到了吗?】
【嗯。】
时伊道。
手术室里,被钢筋混凝土束缚着的王乘龙消失了。
或者说,他再次重生了。
在这个副本里,一次次地重生,再被一次次地杀死。
王乘龙罪该万死。
但很多无辜的人也和王乘龙一样,在每个夜晚被无尽怨念折磨着,甚至被折磨到失去了生命。
再善良的人,沦落成为异种,也是带有恶念的。
时伊不会让这恶念再无限延伸下去了。
她的视线投向土豆。
土豆很有眼色,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走吧,秋语。我还有点事情。”他轻声道,“祝你今夜好梦,未来夜夜好梦。”-
作者有话说: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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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我想要向她提亲。”……
“你确定……”土豆踌躇地坐在手术台旁边, 两手拽着自己衣角,在自己的副本里,却显得很局促, “要这样做吗……姐?”
最后一个“姐”字是看见时伊面无表情地割下王乘龙的双手时, 一哆嗦加上的。
“就一把黑心手术刀啊。”她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索着, “还以为能再搞点七七八八的东西呢。”
时间紧张,她很快放弃,素白一掌轻轻按在旁边墙上,钢筋水泥如野兽般张牙舞爪地冒出, 整个房间震动着, 轰隆声如火车过境,将王乘龙瞬间拉下了地面。
手术室全部重新恢复了平整, 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转过身来, 冲土豆微微笑了下。
笑容非常明丽,明丽到让土豆的汗毛顷刻起立,他胆战心惊地解释:“我不是质疑你的意思啊,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啊,那个啊,先等一下。”时伊向他走过来, “杨聪医生, 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不敢不敢姐!”土豆又一哆嗦, 下意识地往后退,“您有什么吩咐啊?尽管说。”
“你在这里也盘踞了十年了。”时伊拿出云亦的照片来,“仔细想想, 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呢?”
土豆探过头去。
“……好像,是见过的。”他仔细辨认着,道,“哦!他也戴着和你男朋友一样的黑色口罩,是不是?”
时伊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土豆指的是路芜砚戴的黑色口罩。
进化者在蓝星常戴的、隐藏自己身形的口罩,上面有一个X的图案,像绣上去似的,有些特别。
“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那金发,那绿眼睛,”土豆一聊到这个又浑然忘我了,“那异域风情……”
“对对,我就好那口。”时伊敷衍他,又问,“所以你见过是吗?照片上的男人到底在这间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到了吗?”
土豆“啊”了一声,像陷入沉思一样,整个人被定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时伊耐心地等待着。
但她其实没有抱很大期望。她厌烦了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太大的期望。
土豆紧接着继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时伊终于意识到他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说不出口。
“我换个方式问你。”她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
土豆面色难看地摇头。
还是说不出。
时伊微蹙起眉,又问:“他死了吗?”
土豆张开嘴,这次终于憋出来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像被释放了似的,忙大声地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时伊的心飘忽了下。
不是死了,不是没死,也不是不能说。
而是确凿无误的“不知道”。
按学院调查结果,云亦应该是死于第一人民医院,但第一人民医院的异种并不确定他的死讯。
这是时伊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土豆很焦急地尝试着想要说话,他在手术室疯狂踱步,还在手术台上翻来找去,找到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质针管,在身上连续疯狂地扎了好多下,不知道想干什么。
时伊看不下去,她道:“足够了。”
她会再想其他的办法。
天边泛起鱼肚白。
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而土豆并不打算活到明天了。
他再次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曾经躺在这里死去,又躺在这里日日夜夜地醒来,被恐惧和愤怒填满整个空荡的身躯。
而现在,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解脱。
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时伊站在他身前,手里捏着那把黑心手术刀。
无数黑雾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细细密密吸缠住了时伊,仿佛有了实质的声音。
它们在她耳边时而温柔地诱哄,时而疯狂地嘶吼。
杀了他。
杀了他……
快杀了他!
他就是仇恨的核心,源头,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
吵死了。
【给我尝尝】
时伊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把那些黑雾全吃了个干净。
冒一丝儿,吃一丝儿,坚决不白来这一趟。
土豆望向她。
时伊捏着那把手术刀,轻声地喊他:“杨聪医生。”
“我代表被你拯救过的世人,今天来这里送你一程。”
“谢谢你。谢谢你的勇气,谢谢你的不屈,谢谢你以一己之力撕开这世界的黑暗,为我们留下一线光明。”
“一路走好,杨聪医生。”
“我们永远缅怀您。”
话音落下,时伊直直地将那把手术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土豆遽然睁大双眼。
鲜红的、滚烫的血一滴滴洒在他脸上。
在这个“伤害反弹”副本中,土豆是无敌的。
所有想要伤害别人的人,自己先尝尝受伤的滋味吧——
这便是土豆的反击。
但他的恨意不听他指挥。
在他无数的无意识的时间当中,进行了模糊混乱的,失去理智的,无差别的攻击。
异种总是狡诈,它们充满谎言,充满恶意,就算在最后时刻也要诱骗着人们杀了土豆,而朝向土豆的那利刃,最终将会贯穿自己的心脏。
时伊喘息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声音微微发颤,她道:“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安息吧,杨聪医生。”
日出冉冉升起,土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光芒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日出冉冉升起,小月和张护士坐在病床边,手拉着手,肩靠着肩,一起欣赏。
“姐姐,”小月的童音清脆,她靠在张护士的肩上,两条腿开心地晃荡,“终于和你一起玩了,我好开心。”
“我也是。”张护士握紧她的手,“小月……”
小月道:“我好想长大呀,长大后就可以和你……”
张护士的手中突然空了。肩上的重量消失不见。
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指甲陷入柔软的手心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日出冉冉升起,秋语托腮望着,视线却漫无目的,没有聚焦。
啊……
这就是最后一次在梦里见到他了吧?
那个白痴。
时不时地出现在她梦里,还每次都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一点都不记得她,看到就烦。
这样也好。
以后再也不用和别人换夜班了。
他应该解脱了吧?
放下了吧?
刺眼的光芒映在她眼底,激出了薄薄的水雾。
秋语垂下眸望着无名指上那戒指,微微笑了笑-
胸口好痛。
被利刃贯穿的感觉并不好受,从心脏的位置向外扩散,扯得她整个胸腔都麻掉,呼吸都不畅。
时伊蹙着眉睁开眼睛。
整个身体都很轻飘,像浮在云端似的,没什么力气。
视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灯光昏黄,整个房间看起来很奢华,却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太清。
奇怪。
副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她为什么没有回到路芜砚的那个盒棺之中?
时伊的视线微微向下,她看到自己胸口疼痛的那个位置,竟然插了一根极细的针管——那是土豆死前拼命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管!
针管好似不太稳定,一会儿猛地出现,一会儿又完全消失,融入在背景之中。
土豆这家伙搞什么?
“咔吧”一声,是门被反锁上的声音。
随着这声响,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似的,那针管迅速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模样。
什么……人?
时伊的视线是向下的。
她听到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嗒、嗒、嗒。
皮鞋站定在她面前。
时伊认得,这是蓝星非常昂贵的奢侈品牌。
视线一点点地往上抬。
线条利落的西裤,裁剪精良的高级西装,肩膀处微微抬起,露出西装袖口的真丝里衬,冷质的冰蓝色腕表……
一只青筋明显的、骨节分明的手,朝时伊伸过来。
她感受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拼命地挣扎!
而就在这挣扎之中,她清楚地看到一条项链被甩飞在地上,云朵状剔透的水晶,整个碎裂开来——
那是云亦的项链!
她看到自己伸出手——
那双熟悉的、男人的手痛苦地展开,上面还有当时为她缝娃包时,被刺到留下的几个针眼!
位置都一模一样!
她在云亦的身体里!
这是土豆留给她的,属于云亦的记忆!
脖颈突然痛苦地上仰,绷紧,她的视线再次猛地抬起——
就在这一秒,她看清楚了西装男人的脸。
金色的头发。
和路芜砚有些相似的,却凌厉、上挑着的碧眸。
男人面色淡漠。
他伸出手,盖在时伊,不,云亦的眼睛上。
时伊听到路芜砚的声音。
他好像从来还没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刻,几乎完全失去理智——
【哥!】
画面就在这里全部断掉。
时伊猛地仰起头,如噩梦惊醒一般。
她急促地喘着气,发现自己躺在那个长方形的盒棺里。
浑身都剧痛,身体和精神都极为疲惫,她几乎发不出声音,也完全无法动作。
手里,是土豆留下的,银质的针管。
系统音突然响起。
【恭喜您获得新道具——记忆针管。】
【记忆针管:再勇敢的人偶尔也会想要逃避。当你想要逃避,不想要记起一些事情的时候,统统可以把记忆储存在记忆针管之中。当然,也可以把其他人的记忆抽取出来存储进去。】
【高亮:他人的记忆可以打入自己身体沉浸式体验。但探取他人记忆对身体反噬相当大,请务必量力而行。】
【注:如果你同时拥有黑心手术刀,可以通过切割,适当修改存储记忆的内容,再重新把记忆还给对方,但仅限修改三次哦。】
这是……土豆的东西……
路芜砚的声音克制地响起:【刚刚那是什么?】
【是云亦在这个医院留下的记忆。】她说,【是你哥哥吗?】
路芜砚没回答她。
时伊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她的思绪断断续续的,很混乱。
云亦到底在这个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路芜砚的哥哥……是路如砂?他不是死了吗?
她还记得祭祀那天整个土系是如何披麻戴孝,面色肃穆,几个人为他哭得昏了过去……
路芜砚道:【任务结束了。放我出来吧。】
时伊只装没听见。
做什么春秋大梦。
前脚把他放出来,后脚他可能就会和学院去核实她的“秘密身份”和“秘密任务”。
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最难搞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带着诡异的系统和能力,好不容易混了个云烟族的身份,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她专门在他的安全室里拿了好多东西来着……
要给他下个咒才行……
她感觉头昏脑涨。反噬已经开始了。
身体时冷时热,反胃的感觉一波波地涌上来。
思维越来越模糊。
她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路芜砚喊了她的名字。
不管了……
先睡一下……-
与此同时。
进化者学院。
陈烬是被冷醒的。
美梦尽逝,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火系的“熔炉”之中历练。
“熔炉”是火系很珍贵的特殊道具,要持续燃烧昂贵奢华的灵材才能启动。就连奢侈的火系也只是偶尔选在关键时刻使用。
灼灼的火焰扑面而来,无数的灵材燃烧着,响着轻微的噼啪声,陈烬却觉得远远不够烈,不够烫。
浓郁的药香气,随着微风拂在他脸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最后留存的记忆。
女人低下头慢慢地望他,漂亮的眼眸明亮如水,柔软的卷发散落在他的颈侧,腰间,她温柔地拨开了他的发,然后他情不自禁地仰起了头……
……
陈烬抚上自己的唇。
那是他的初吻。
是梦吗?
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待。
他们恭敬地站成一排,见他出来,都很激动。
“恭喜少爷——您的等级又提升了!”
“现在已经是2S级了!”
“您创下了全进化者学院从S级晋升到2S级最快的纪录!整个火系都为您骄傲!”
陈烬手指一转,出现了一个大小和之前差不多,但转速显然要高出不少的火球。
火球的颜色从纯正的红,增加了些丝丝的紫,变得极为艳丽。
怪不得之前上课时那么难受,在惩戒室甚至昏了过去……
原来是又进化了吗?
整个人如同重新被锻造过一般。
力量在体内灼灼燃烧。
2S级的话,应该比以前拥有更多的自由了吧?
“帮我查一下,嗯……”陈烬顿了下,和身旁的下属道,“云烟族的,时伊。”
“她现在在哪里?”
下属知晓那是体能课上和陈烬对战的人,便开始支支吾吾:“那好像就是个C级吧。少爷根本不用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陈烬微微挑起眉。
……以为他是要去找事呢?
他冷声道:“叫你查,你就查。”
那下属只好出去联系,很快回来禀报:“她去蓝星出任务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云烟族的族长是她的哥哥,前段时间出任务时……意外离世了。”
言下之意,就是尽量不要再去找人家的事情了。
小少爷这睚眦必报的性格,给火族不知道树了多少敌啊。大部分人是恃强凌弱,小少爷是根本不分强弱,一视同仁,想凌就凌,别说人家哥哥离世了,就算云烟族整个儿灭亡了,也不耽误小少爷去复仇呢。
陈烬蹙起眉:“……好,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问:“家里出了丧事的话,有什么避讳吗?”
“啊?”那人显然没料到小少爷竟然能问出来如此有人性化的问题,“什么避讳?”
“我的意思是,”陈烬不耐烦了,直接道,“我想要向她提亲。向云烟族的时伊提亲。我喜欢她。听懂了吗?”-
作者有话说:小小修改了一下~任务奖励放在下章:)
52红包包~
第27章 第 27 章 “宝宝。”
【时伊, 醒醒。】
【时伊。】
【时伊……】
好熟悉的声音。
好熟悉的场景。
……温斯北?
时伊蹙着眉,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在那条拥堵着的高速路上, 会在一辆温馨的汽车里, 而旁边坐着完好无损的温斯北, 马上要侧过身来关心她的身体。
四面是冷硬的陶土壁。
世界安静,视线昏暗, 她回到了进入幻境时所在的盒棺里。
【你醒了。】
路芜砚的声音响起。
他好像终于松一口气:【你睡了很久。】
系统说得没错,反噬的感觉比受伤还要更折磨。
时伊感觉自己好像发起了高烧,太阳穴像被人扯着又松开,一跳一跳地疼。毒宝的冰凉的脑袋抵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为她缓解了一丝痛苦。
她感觉毒宝着急得都想哭了, 只可惜没有泪腺系统,只能干着急。
时伊稍微活动了下身子, 难受地蹙起了眉头。
这里的底部是完全坚硬平整的, 塑造出来这个的人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享受,她在幻境里面不知道战斗了多久,在这里又躺了不知道多久, 现在全身酸痛到几乎要爆炸的感觉。
睡了长长一觉,也不过只是稍微缓解了些精神上的疲惫感,身体还是一样的不适,甚至更难受了。
【危险解除了, 任务也完成了。】路芜砚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可以把我先放出来了?】
【当然。】她懒懒地道, 【但我做的是秘密任务,我的身份也是秘密的。路老师要保密才可以。】
【嗯。】
【好的,路老师, 你稍等一下哦。】
时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
她沉默了几分钟。
路芜砚耐心地等待。
突然,女人直直抬手,掌心触在盒棺的顶部——明亮的黄色从她手心奔涌出来,在盒棺上裂开,形成了蛛纹般的丝线。那丝线如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盒棺的四面八方全部包裹住,像密不透风、铁壁铜墙般的渔网。
她松开手,渔网的绳结就在她手心,如“井”字一般的图案,迅速汇聚成一朵玫瑰的模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然后她毫不迟疑地,将那玫瑰按在了自己腹部的位置。
声音很哑,却好像带着些得意,慢悠悠地念出四个字——
“画地为牢。”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秒。
路芜砚倒抽一口冷气。
他艰难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带了些愠怒,但也仅限于语气而已。
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坚韧的丝线将他整个人全部绑了起来,在身体上勒出交错的菱格。肌肉鼓起漂亮的棱角,随着挣扎微微震颤。丝线流动着,顺着之前的伤口渗入进去,恰如其分地贴合住,然后完全融入了进去,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他的身体亮起明黄色的光芒。
路芜砚在那一瞬间咬住唇,强迫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仰起头,身体随呼吸微微颤抖,流动的丝线贴着他的喉结滚动着,白皙的皮肤泛起红痕,有的地方过于用力,肌肤几乎淤青发紫。
【但你毕竟是陌生人。】时伊心情好起来,她回忆着路芜砚在安全室给她扔下的小纸条,一板一眼地学着他说话的腔调,【我作为秘密任务的执行人,不能拿学院的未来去冒这个险。】
【和我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包括他人所不知道的我的技能、道具,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时伊道,【看到这朵玫瑰了吧。当你想要违反规则的时候,这朵玫瑰就会把你被锁死在这个盒棺当中,除非我放你出来……】
说到这里,她微微笑起来:【这毕竟是土系的技能,我就不用再过多赘述了吧?】
画地为牢,是时伊在安全室里那本黏土宝宝使用手册上看到的技能。
是土系的一种管理手段。土系明确地规定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在一些比如违法犯罪之类的,“绝对不允许”的事情上,他们会使用此技能。
主要是用来管控心智未成熟的未成年人,以防止他们给土系丢脸。
发动此技能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在于,技能发动其实并不复杂,只需要发动者具有土系的能力,按照书中步骤在心里画出想象中的“地牢”模样即可,不需要太多的练习就能掌握。
难点则在于,想要发动成功,必须要收集到足够多的,带有技能承受者气息的物品。
时伊被他扔在安全室里时就已经想清楚。
吃掉路芜砚,就可以拥有土系的能力。
而吃掉路芜砚安全室里的所有东西,不就可以收集到拥有他气息的物品吗?
正好反制于他,让他无法说出口她的秘密。
也算是她给这个不听她讲话的固执男人,一点小小的教训。
但她没想到,她的“画地为牢”竟然可以这么给力。
真是极为艳丽的一朵玫瑰呢。
时伊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绝对空间”,她仰着头,正望着那处于痛苦中的男人。
烈烈的紫红色火焰在他身体上升腾着,他离地大概三十公分,身体被丝线拉扯着,微微向后仰。面色很痛苦,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手臂被丝线反剪到身后,从大腿到足尖都被绷得很紧。
玫瑰花瓣的丝线在男人的胸口涌动,将衣衫都灼破,擦过某一处,晕染出深红色的影。他呼吸又急又重,无意识之间将自己的唇都咬破了,渗出了斑斑的血迹。
刚刚发动技能时为了求稳求快,时伊没有仔细地观察,现在细看才发现,那花瓣周边竟然还泛着些紫红色,如火焰般的诡异描边。
她的火融入了这玫瑰之中吗?
时伊有些好奇地伸手,指尖触碰他裸露出的,带有薄肌的小腹。
男人浑身一颤。
他嗓音喑哑,急促开口:“不要……碰我。”
碰了又能怎么样?
时伊最不喜欢别人命令她。本来只是点了一下那丝线,现在干脆顺着那花瓣的纹路一气儿延伸上去。在这触摸之中,她和那朵玫瑰几乎融为一体,好像能感受到丝线的触感,感受到路芜砚的心脏在如何跳动,血液在如何倒流。
路芜砚的肌肉很漂亮,流畅,血珠顺着线条往下滚落,他闷哼一声,想说话,但却只能说出一个音调破碎的:“你……”
他自己都听不得自己的声音,迅速狠狠地再次咬住唇。
意识炸开一团团的烟花。喘息声变得更加粗沉,被反剪在身后的两只手拼命地想要挣脱,想要放在身前的位置,丝线割入肌肤,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尾泛出靡丽的嫣红,整个人都微微地发起抖来。
“不要动了。”时伊收回手,无奈道,“不碰你还不行?”
时伊怀疑再碰他两下子,他真的会冒着断掉手臂甚至失去生命的风险,也要挣脱开来。
她有些无语。
也没怎么他啊?
就是不让他说自己的事情而已,顺便摸了两下子,摸的还是她自己画的花儿,至于么。
土系就是土系。
和她的黏土宝宝一个脾气。动不动就给她甩三个字“别摸我”……
时伊猛然想到自己的黏土宝宝。
“小水!”
她迅速收回了手转身去找黏土宝宝。身后的男人几乎昏死过去,他张开唇大口大口地呼吸,意识回笼,视线迅速往下落去——
上衣碎掉一半,松垮地荡下来,遮住了某些位置,又全部被血迹覆盖,看得不甚清楚。
……幸好。
路芜砚偏过头,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小水被时伊收在不远处的台面上。
他半支着碎裂的身子,冰蓝色的眸冷淡地望着她和路芜砚的方向。
他看着她蹲下来,挑拣着从路芜砚安全室里捡来的陶土,然后别过脸去。
很快,碎裂的身体被她轻柔地捧起。
火焰瞬间升腾起来,裹住了他的身子。
陶土块在她的火焰之中熔化,他的身体也是一样。
水是克火的,但火此刻太过于强势,几滴水过于单薄,水火交融,黏土宝宝整个身体都痛苦地抽搐着。
偏那双眸平和,无悲无喜,没什么情绪。
时伊小心地控制着火焰的温度,观察着熔化和凝练的进度。
可能需要一段的时间才能炼好他的身体呢。
而且新炼好的身体也是黏土质地的,需要足够的水才能恢复曾经的模样。
多么漂亮又骄傲的黏土宝宝,现在搞得这么可怜兮兮的,身体都碎了,多疼啊?
她精心制作的小裙子也穿不上了……
时伊疼惜地揉了揉他的银发,软声道:“可怜死了,宝宝。”
黏土宝宝的面色一僵。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她说着,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强硬地亲在他小小的脸颊上,“妈咪很快给你找点水喝喝哦,水水。我们还是漂漂亮亮的呢,像以前一样。”
小水的表情时伊根本没有看。
她直起身子,直直望向路芜砚的方向,心情有一点好。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朵玫瑰之中绝对蕴含了火系的力量。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火土相生。
她前面吃掉了火系的陈烬,紧接着又是土系的路芜砚,这好像让她的土系技能变得更强悍了,强悍到连路芜砚本人都无从招架。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如果金木水火土全部吃下呢?
五行有没有可能在她身体里……形成奇妙的、强劲到恐怖的循环?
云亦……她的哥哥,会不会还活着呢?
他不是说过自己有什么很厉害的逃生技能,会不会在土豆的回忆断掉的时候,就是他逃离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呢?
记忆针管里面还有土豆留下的,其他的记忆。
等她身体恢复得好一些,可以再试着去看看,找是不是有新的线索。
哦,还有,路芜砚的哥哥,路如砂……
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学院认定离世的呢?
路如砂那双凌厉的碧眸,和面前男人猫儿般的碧眸重叠起来。
面前的男人胸口处绽放着大朵的血色玫瑰,有种说不清的瑰丽。
只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不是生气了吧?
“路老师,”时伊笑着扬声道,“我这也是为了学院,为了保密,你不要生气啦。我们的哥哥,可能都还活着呢!”
“嗯……我先回学校,”她说,“你在这盒棺里再待上三天,三天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怎么样?”
丝线瞬间又绑得紧了一些。
玫瑰盛放,男人唇齿间溢出极轻的声响。
虽然是疑问句,但时伊不是在和他打商量。
她把这个也列入了“画地为牢”的技能范畴中。
眼见生效,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将他放了出来。
狭窄逼仄的盒棺里,她舒适地贴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身体比坚硬的棺底柔软得多,他身体滚烫,她发着烧,也是一样的滚烫。
“路老师才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她的眼睛离他不过十厘米的距离,笑得乖巧可人,“我先去调查,等你消了气之后再联系我吧?我们可以一起调查——毕竟是‘恩爱夫妻’,肯定可以配合得更默契呢。”
她自顾自地说完,完全不在意他的回答,手在他散落的金色发丝旁一按:“那我先走啦。拜拜~”
空间转移。
身上的重量遽然消失。
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静得只剩下路芜砚自己的呼吸。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小小的玫瑰花在他心口浮现出形状,柔软的花瓣线条不断流动着,像谁在轻触他的心口一样。
手无意识地攥紧。
恩爱夫妻……
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刻骨铭心的那十年。
她居然全部都忘记-
作者有话说:52红包包[亲亲]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喜欢我什么?”……
时伊在家闷头睡了三天三夜。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时, 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不知道自己是在蓝星还是在进化者学院,不知道是在第一人民医院还是在云亦的身体里,在那个云雾缭绕的诡异办公室之中。
整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黑雾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她指尖泛起, 指向来路不明的敌人。
是在家啊。
云亦的家。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缓和下来。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来人力气也大, 好像要把门敲出个洞似的,“砰砰”吵个没完,男人焦急的声音也响起:“喂——”
时伊冷着脸拉开了门。
来人未听到任何脚步声,他明显吓了一跳, 身子却完全没有后退半步。
门外光线正盛, 时伊微微眯起眼睛。
她是光脚踩到地面,空间转移过来的。刚站起来头还有些眩晕, 腿也发软, 虚虚地靠在门边上,望向面前的男人。
……
陈烬?
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在她家门口看到陈烬。
小少爷这是专程上门来找她的麻烦吗?
旁边站着一脸严肃的云楚。
他将陈烬的裤子都扯皱了,见到时伊终于出来, 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陈烬咽了咽嗓子。
他也没想到时伊竟然就这样子给他开门。
绸缎的睡衣垂落着,长发凌乱地散在胸前,又懒懒地向后撩了一把……
小少爷迅速地别开眼睛,感觉自己整个人火烧火燎——
结婚了以后是不是就是这样子?大家都这样吗?能受得了吗?
时伊回来之后吃了几口路芜砚安全室里的营养品和药物, 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头发都没吹干, 醒来乱糟糟一片,随意地捋了几把,在脑后扎了个松垮的丸子头。
她问:“什么事?”
声音也很哑。
听在耳朵里感觉很奇妙。
不能过多地回想。
陈烬的视线还飘忽着, 他道:“你三天三夜没出门,我……”
“我说过了她在休息!”云楚径直打断了他,声音清脆,带怒,“你真是蛮不讲理,为什么非要来打扰别人休息?我现在是云烟族的实习族长,我们云烟族不欢迎你——”
陈烬眉心一跳。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女人素白的手伸出来,挡住了他望向云楚的视线。
他抬头望向她。
“童言无忌。”时伊笑笑,她侧过身子,邀请他,“进来说?”
陈烬的怒火瞬间消失殆尽。
他有点僵硬地道:“不用。”
他余光注意到了房间里的模样。
里面还是有很多男性的东西,应当都属于云亦。
她哥哥去世了这么多天,他的东西却一动未动,连鞋柜上都还摆着他的鞋子,就好像他只是出差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似的。
陈烬有些庆幸听从了下属的建议。
这个时候提亲或许确实不是好时机。一旦被拒绝一次,后续都会被挂上死缠烂打的名号,更不利于二人未来婚姻的长久。
陈烬手心微动,火焰顷刻翻滚出来。
【超级二手烟!】
时伊毫不犹豫地发动技能,准备下一秒就将他拉入家门,在没有监控的地界上好好教他做人。
她没有用黑雾,怕过于明显。
小少爷上门找事,她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后续学院来调查也算有个说法。
但那火焰只是在空中虚空燃烧,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像是很有破坏力的样子。
时伊定睛望着,看到从里面不断地……冒出东西。
包装都精美华贵。
各种火系的高级营养品、奇奇怪怪的道具、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首饰,甚至……还有衣服、鞋子之类?全都是时伊在商场见过的奢侈品品牌。
陈烬一项项地往外拿,很快在门口摆得像座小山。
他道:“送给你的。”
……这小子搞什么?
时伊都有点糊涂了。
她疑惑地望着他,四目相接,陈烬清了清嗓子,视线想飘,又重新移过来,定定地望向她。
开口吧。陈烬。
是男人,就不该软弱,不该退缩,不该犹豫不决,不该瞻前顾后。
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争取,要勇往直前,要努力得到——
要有男人的样子才好。
他深吸一口气。
“时伊。”
微风拂过他柔软又张扬的红发,时伊听到他很认真地道:“我喜欢你。我现在在追求你。”
时伊的超级二手烟都散了。
云楚更是像见了鬼一样,迅速松开了他的裤子,连连后退。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乱送了一些。但这些都是小爷我亲自挑的,东西不会太差,你用用试试。后面我们慢慢互相了解,我会送你更合适的礼物。”陈烬道,“考虑考虑小……我,嗯?”
男人上挑的眼眸望着她,尽管耳根红透,尽管面颊滚烫,但一双星眸很亮,完全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渴望。
像野兽看见自己的猎物一样。
他这动静也太大了,礼物又多,声音又大,周围有人路过,往这边投来视线——
时伊反应极快,瞬间放出一大团烟雾,将门口整个团团围住,遮盖了所有的动静。
在大雾弥漫之中,她一把抓住陈烬的手,捞入门内:“进来!”
还迅速给了云楚一个眼神。
云楚撇了撇嘴,没说话。
那眼神叫作:敢说出去就宰了你。
时伊感觉自己刚休息好的头又开始痛了。
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子。
风风火火地上门大声告白,这不是要向全世界宣告她的特别之处吗?
被一个学院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看上,未来多少双眼睛会好奇地盯在她身上啊?实在影响她低调做人的计划。
幸好云烟市的人不多,也幸好她反应快,根本没人看到。
陈烬被她生拉硬拽进去,人被甩在墙上,他没有进她家门的打算,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整个人有些发懵。
“你喜欢我的事儿,”她盯着他的眼睛,问,“还告诉谁了?”
“目前只有我的几个心腹。”他挑眉,顿了顿,加上一句,“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立刻昭告天下。”
“不必!千万不要。”她迅速拒绝,“我只想要安稳度日。”
陈烬不理解:“你是我喜欢的人。谁敢让你不安稳?”
……
她的脑回路和小少爷不在一条线上。
琢磨了一会儿,时伊终于问:“你喜欢我什么?”
那时明明只是中情毒而已。
虽然后来接了吻,但时伊判定他当时意识根本就不清明,记不记得都是一回事。
再说,就算记得,也只是身体上的吸引,误被他当作了心理的喜欢。真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小少爷脑子这么不好使的吗?
陈烬难得卡了壳。
他抬眼看她,又迅速垂下:“一定要说?”
时伊猜到:“哦,你也不知道原因?”
“我当然知道。”陈烬皱了皱鼻子。
豁出去了。
他干脆开口:“你很漂亮,坐在陆明檀那小子身边时我就有看到你,你和他说话,和他笑,又和他保持距离。”
“你也很聪明,学东西又快又准,体能课上不下来白白浪费体力,后面知道我那时状态不好,主动挑我做对手,击打的动作和我如出一辙,准确地定位了我的弱点,让我有些吃惊。”
“还有,”他说,“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就算是在幻境,我的火球也不会随意乱丢,又恰好扔到凌允镜那里。那藤蔓的方向一定是中途突然改变,才会影响我的判断。而木系的那个傻瓜根本没这么聪明。整个班上大部分都是傻瓜。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你。你坐得那么近,又和陆明檀是所谓的‘朋友’,或许那时想要为他出头?”
“他可能根本都看不出来,毕竟是A级的白痴。”陈烬冷嗤了一声,“陆明檀那家伙,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纯良。我劝你最好小心,和他少联系。”
“那时我是很不高兴,很不满意。大家都害怕我,没有人敢忤逆我,就算有,也都被我打趴下了,我不会让他们在我这里占到便宜。所以你的小动作对我来说是严重的挑衅。”陈烬道,“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如果我是陆明檀的话,你在那时为我出头,我倒是应该会挺开心。”
……
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儿。
时伊沉默了。
云亦说过,分等级的时候学院会考虑方方面面,绝对没有傻到家的S级。
小少爷也是聪明人呢,不该太刻板印象的。
她重新审视陈烬。
男人懒懒靠在墙上,他歪头望她:“其他的还要说吗?还有很奇妙的生理吸引。虽然我很不想说出来。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被你碰到我就硬……”
“不必说了!”时伊嗓音提高八度,她迅速放开他的手,“我不想知道。”
“好。”陈烬规矩地贴在墙上,他从被她拽进门开始就没有移动过位置,“你放心。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我不会做任何非分之想。”
这个时伊倒是相信。
毕竟在中了情毒的那种几乎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还在征求她的建议。
“今天你把我拉进了你的家门,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是吗?”他很不满意地挑了挑眉,道,“我知道,你是喜欢低调的人,天下皆知会让你感觉不够舒服,不够安稳。但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不可能接受地下恋情,也不打算偷偷摸摸地藏起来我的心意。我现在已经升到2S级,你放心,我保证进化者学院里没有任何人敢打你的主意,更没有任何人会让你感到有一丁点儿不舒服——”
时伊抬眼,若有所感地望着他:“如果有呢?”
“我会杀掉几个。”他露出有些孩子气的危险笑容,虎牙尖尖,“杀鸡儆猴啊,那些傻瓜都很识趣。”
……
她就知道。
该怎么让他死心呢?
时伊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深吸一口气。
她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杀掉了那些人,就是断绝了我交朋友的可能性?”
“……”陈烬有些疑惑,“朋友?”
他问:“要那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本质区别。”时伊道,“我不赞同你用傻瓜、白痴、没用的人之类的称谓称呼一些你看不起的人。确切地说,我不赞同你看不起别人。”
“所以,我拒绝你的追求,也拒绝你昭告天下所谓‘喜欢我’的事情。那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她道,“当然,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门被打开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时伊态度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果断,“现在请回吧,带上你的那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月底啦,宝宝们有没有快要到期的营养液呀(偷偷伸手)
52红包包~[抱抱]
第29章 第 29 章 水系可就只有一个老师哦……
陈烬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出家门。
骄傲的火系小少爷, 当然不可能带走他亲自送来的那些东西。
他臭着脸撂下一句话,硬梆梆的:“送给你的,就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 至于你怎么处置我的心意, 那是你的事情。”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时伊把那些玩意儿全数移进了家里。
高级营养品嘛,也确实有些用处。
比如这个“赤焰参王”……她在凌允镜的书里看到过, 是火系很珍贵的灵材,和了深海火珊瑚蜜,盛在鎏金器皿里,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据说能够快速恢复体能和精神力, 没有任何副作用, 不仅美容养颜,还能够助于能力突破。
时伊饥肠辘辘, 干脆利落地喝下一碗, 胃部泛起微灼的暖意,沉重的反噬感瞬间消失,整个世界都清明起来。
奇奇怪怪的道具她也选了选。
其中一个指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极细极闪的火红色宝石组构的, 里面蕴含着火系力量,叫作“焚戒”,在遇到危险时会燃起幽蓝火焰,形成防护罩。
时伊倒是不需要防护罩, 但她发现那戒指好像能调动她体内的火系力量——她如今掌握火系技能不够熟练, 倒是可以用这个焚戒来试着模拟一下陈烬那个破坏力相当大的火球技能。
戒环有些大, 她试探地戴在左手食指上,没想到瞬间缩紧,无比契合。这便是顺利认主了。
她心神一动, 指环上火红色宝石流转着,指尖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火球。虽然没有陈烬那么大的杀伤力,但时伊也很满意了。
而且非常美丽,不错。
她又把那些奢侈品衣物、鞋子、包包都拆开,示意毒宝来选选。
毒宝开始略带嫌弃,动作懒洋洋,但紧接着望到一双皮靴,眼睛一亮,立刻缠上去了,昂头喜滋滋看她。
时伊一看,黑色蛇皮的。
……这小子还蛮喜欢自相残杀呢。
她换上那靴子,看着沉,没想到踩起来轻软,透气又耐磨,泛着粼粼的冷光,一看就是高级货。
小少爷审美相当不错,显然平时是个爱逛街消费的公子哥儿。
毒宝缠上来,系统立刻响起提示。
【毒宝心情+30,成长速度加5%,为您增添20%体力值。】
【提示:您的宠物非常喜欢奢侈品。】
系统声落,时伊顿时感觉身体变得很轻。
她试着做了跑跳了几下,做几个打斗动作,又开始收拾打扫凌乱的房间。以前这都是云亦干的活,她从来没操心过,真开始整理发现家务真的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整个身体是由内而外的轻盈,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没之前那么费力气,奔跑、跳跃也都变得更敏捷了。
漂亮的靴子随着她的动作,在地板上轻快地嗒嗒作响。
陈烬这个人吧,也是不错。
时伊正整理着,什么东西嗡嗡地震动起来。
她手心一翻,学生卡背面亮起荧荧的指示。
【辛苦了!感谢您完成A级任务,为人类世界带来和平。】
时间已经过去三天多了,看来路芜砚也已经回到进化者学院了,“画地为牢”没有生效,说明聪明的路老师已经成功地把她的事情掩盖了过去,还巧妙地向学院汇报了任务情况。
【现发放奖励如下。】
学生卡又震动了下。
时伊屏住呼吸。
【个人奖励:20万元校币;S级课程学习机会x1;图书馆A级区域通行权限。】
【所属云烟市新增投资基金300万元;新增主干道路x1;拓宽原有道路x3;获得烟草特色产业生产加工许可证(包括种植、加工、制造);新增适宜烟草种植的肥沃良田100亩;新增烟草加工制造流水线x1。】
这么离谱的……奖励……
时伊瞳孔地震。
怪不得大家都对云亦抱有那么大的期待,还总说族里出了一个A级,就可以安心躺平了。
原来完成一个A级任务,就可以开启整个乡村振兴、民族复兴的道路了?
如果族里真的有个A级的领导者,整个族系不是都能跟着做大做强?
时伊走到窗前向外往,她的窗户和对面云楚的窗户相对,有时候时伊叫他来家里玩儿,就用云烟叩他的窗户。
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叩,那小子就把窗户猛地推开了——
他很吃惊地望向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没说话。
果然,云烟族的族长也同步收到了消息。
“你姐姐厉害吧?”时伊得意地冲他招招手,笑,“辛苦小云楚,哦不,小族长,带领咱们云烟族做大做强。”
云楚听到“小云楚”时脸色就冷了,听到“小族长”更冷。
他高冷地“哼”了一声,也没有多盘问她,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时伊“嗯”了一声,放下心来。
还好这种事情不用她操心。
云亦离世了,云楚是云烟族唯一的一个B族,他顺理成章地当上族长,目前正处于实习期当中。
他本来就有点小大人的感觉,如今更是一副成熟模样,什么事情都考虑周到,尽量让云烟族不那么动荡,维系到和云亦之前在时一样的状况。
他和时伊偶尔见面,偶尔吃饭,但还从来没有聊过云亦的死亡。
好像云亦真的只是出差了一样。
时伊把云烟族复兴计划往云楚那儿一推就不再关心了。
她一边整理家务,一边在心中把自己的技能和道具盘算了个遍,大致有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洗漱,更衣,思考,做好万全准备。
一个小时后,时伊抵达教学楼。
下午四点多,阳光懒洋洋的,蓝天白云,鸟语花香,整个进化者学院都弥漫着一股和平年代的散漫气息。
时伊七拐八拐到教学楼侧面,仰头望向那个熟悉的教师办公室,视野值开到最大,准确捕捉到四楼的那个小小窗户。
熟悉的微红色长卷发从窗边散落几缕,极淡的烟雾向外吐出,迅速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嗯,这个时间是大课间,是胡老师偷偷抽烟的时间没错。
胡璇正忙着尽情享受人生呢,她惬意地烟圈一吐眼一眯,突然发现吐出去的烟雾变了形状。
两个英文字母,还额外加一笑脸。
【Hi:)】
吓她一哆嗦。
往下一看,时伊正和她猛猛招手呢。
胡璇脸瞬间苦下来。
救命了。
云烟族这小姑娘就是不相信她哥死了,之前缠了她好一段时间,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进化者学院都出现多少例没有尸体的死亡事件了……很早以前倒是也常有家属缠访闹访的情况,不过现在慢慢也都接受了,不会过多盘问,只有这小姑娘倔强。
毕竟是实验进化者,没来多久,不理解也正常。
理解归理解,胡璇仍然装作没看见,“砰”地把窗户关上了。
学院又不禁烟,现在也是休息时间,她是有素质才选在这没人的地方抽烟,合法合规,一点不怵。
一点不怵的胡老师扭头就往花园走。
花园培养的是珍稀灵材,培养很精细,平日里不允许学生进入,需要教职工定时照顾,胡璇准备今日在那里遁一个小时,浇浇花除除草,挨到下班再说。
时伊看着她飞速消失的身影,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办公室了,十有八九会去花园躲着。
这就好。
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时伊的目标是档案馆四楼,她想要去查路如砂的死亡档案。
公布的内容只是学院认为适宜公开的,具体调查的细节都在档案馆里,她之前恳求胡璇调出来云亦的档案给她看,死缠烂打到现在都没有成功。
她之前已经研究过,四楼是涉密区域,连空间转移也进不去,里面没有任何土质的东西。
只有保密员能刷脸进入。
而胡璇就是那个保密员。毕竟是最年轻的辅导员,身兼数职,每天忙得团团转,晚上下班后还要抽出一个小时左右去整理档案。
那么,如果保密员先去过花园,后面再去档案馆呢?
身上不小心沾些尘土,或者鞋底不小心沾些泥巴……也都是正常的吧?
时伊会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正常一些。
只要有泥土,她就进得去。
而她已经搜过路如砂的死亡时间,能够迅速找到档案编号。
深更半夜进去的话,只要用云雾糊上监控一分钟,不,甚至几十秒,迅速把档案翻一遍就行了。
反正她有记忆录播,只要翻看一遍,回来就可以慢慢研究。
至于值班的保安,正好可以用上黑心手术刀,让他拉个肚子之类,或者花粉过敏也行,打个几十秒的喷嚏也是正常。
虽然有些危险,但时伊觉得可以铤而走险。
毕竟和老师沟通实在是太费劲了。
想查个什么事情都要走流程,她根本等不起所谓的流程。
就连这一下午都让她等得够呛。
时伊不断在心中完善着计划,终于等到夕阳西下,等到胡璇和其他老师一起从花园里骂骂咧咧地出来,再独自走到去往档案馆的路上。
时伊离得极远,她用细细的云烟在她鞋底沾上极薄的一层泥。
她刚刚已经反复测试过铺开的面积和量,确定这种程度走路绝对感受不到。
只要胡璇走进去就好——
她屏息远远地看着,突然身子猛地一麻。
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速度太快,她竟然完全没反应过来,超级二手烟刚刚冒出来,就听见男人熟悉的声音。
“不可以。”
嗓音极哑,又轻,只三个字,落在时伊耳朵里,有种极为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受。
好像曾经梦到过一样。
她撞入那双碧绿的双眸。
……路芜砚。
身手太敏捷,吓了她一大跳。
男人笔直站在她身旁,双臂都被绷带缠绕着,脸上也被她的玫瑰丝线划伤了,伤势只来得及简单处理了下,看起来像只战损的可怜兮兮的小猫。
那双碧眸平静地望她,好像一下子望到她心底。
……好奇怪。
他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好像只看她这么一眼,就已经完全明白她来这里的目的。跟老师看调皮捣蛋的学生似的。
时伊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只平静询问:“什么不可以?”
“你的计划不可以。”路芜砚道,“涉密区域有异能监测。你进去的瞬间,就会触发警报。”
他竟然还真的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时伊当然也想过。
既然他已经猜到,她也没什么顾忌:“那就开始排查土系的嫌疑人咯。和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路芜砚不能说出去她有土系的技能。
她蒙着身子又蒙着脸进去,靠的是空间转移,没一点把柄,有什么好担心?
路芜砚好似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他一点都不惊讶,也不生气,只平静道:“学院有专门查案的异能者。你只要出现在监控里,不管做什么伪装,他都能透过伪装看到你本人的模样。”
时伊微微蹙了眉。
……还有这样稀奇古怪的异能?
“觉得很稀奇,是吗?”路芜砚竟然又猜到她的想法,时伊忍不住抬眼看他,觉得他这人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和之前的路老师不太一样。
路芜砚被她警戒防备的视线打量,他面无表情,只道:“你的想法很好,但不要太看不起进化者学院了。学院屹立数年,培养出过无数人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啊。
时伊跑神地想起陈烬。
确实和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但她只顺口道:“那么,不容小觑的路老师,有什么人才专用的好方法吗?”
又来了。
这种她在幻境之中偶尔也会用的,阴阳怪气的腔调。
通常是在记仇的时候。
他把她扔在安全室里……就能被她记到现在。
如果他告诉她,此事过于复杂,会牵扯到很多土系的内情,他想要自己调查,不想让她掺和其中呢?
路芜砚半晌没说话。
时伊也重新陷入了思考。
平心静气地思考,路芜砚说的确实有道理。
她毕竟是个新人。
再聪明,能力再强,也还是个新人。
明明有进化者学院的“老人”,为什么不用呢?
正想着,视线里,胡璇拖着疲惫的身躯,马上要走进那档案馆。
时伊注意到,那鞋底的泥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显然是路芜砚的杰作。
“我有办法了。”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知道路芜砚帮了她一把,只道,“谢谢老师。”
说着,迅速转身从他身旁离开,跑步冲向档案馆,声音甜甜的——
“胡老师,我找了您一天您都不在!原来是在档案室呀。”
胡璇眼看就要进档案馆了,一脚悬空在门口,回头望她,唇角抽搐:“我还有工作……”
“好的好的,我就是和您说一下,很快,”时伊很通情达理,她语速很快,“是这样的,我任务得了奖励,可以选S级课程,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选课时间,想请您通融一下。”
原来就这么点小事儿啊!
偶尔有任务发放的课程资格,只要写个申请就可以,完全没问题,胡璇完全可以给她办到。
“没问题。明早你来我办公室填表就行。”她豪气地道,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多关心了一句,“你准备选哪个系的S级课程呀?”
时伊道:“水系。”
“……水系?”胡璇的表情僵硬起来,“你确定吗?水系可就只有一个老师哦。”她生怕时伊搞不清楚,支支吾吾又小声补充,“嗯……就是银发的那位……”
当然了,她就是要找银发的那位呢。
“非常确定。”时伊点点头,露出个天真可爱的笑容,“谢谢胡老师!”-
作者有话说:52红包包[亲亲]
第30章 第 30 章 我现在想知道
时伊站在濛濛细雨之中。
自她成功选上水系的S级课程已经过了两周。
胡璇说, 按正常来讲,选课成功后的三天内,老师就会和学生沟通并安排课程, 但水系的具体情况, 她就不清楚了。
又说按正常来讲, 她这边可以帮忙联系一下那边族系的课程负责人询问下,但这个嘛……别说她根本不敢联系, 就算她敢,也完全联系不上。
教务处给出的方案是可以按照老师没有时间,做退课重选处理。时伊肯定不肯。
在她的反复催促之下,胡璇到处去问了一圈同事, 幸好, 总算在实践教学管理处那里得知了成霖的消息。
对方说,成霖刚独自完成了一个3S级的任务。
胡璇勉强多问了几句, 对方也只是多描述了几句那个任务的复杂程度, 说是多么地狱级的难度,是多么的险象环生,说之前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说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了成霖,好不容易配齐了一整个队伍,没想到成霖根本就不需要与其他人合作。
至于成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何完成的, 一概不知。
两周过去, 时伊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此刻阳光灿烂炫目,太阳雨被风卷着,斜斜垂落, 沾湿她的睫毛。
她眯了眯眼睛,看到面前的石碑发着荧荧的光,上面镌刻着清晰的两个字——
水族。
再向前一步,便是水族的地界了。
云烟族已经归属于水族,她的学生卡完全可以进入水族的领地。之前是云亦说千万不要去,而如今,已经根本没有人能够管束她的行为了。
时伊毫不犹豫地迈出了那一步。
学生卡在掌心发出极亮的光,好似在接受审查般,很快轻微地震动了下,光线射向前方,眼前密密的水帘开始降落,水族的世界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时伊慢慢地捂住唇。
……这是什么……高科技的世界?
液态的金属穹顶将暮色折射成流动的银河,整座城市悬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无数巨大的瀑布楼宇从天而降,如同柔性屏幕般,播放着实时的海洋生态影像,透明的磁悬浮列车在半空中划出幽蓝的轨迹。
云烟市明明还是和蓝星差不多的发达水平……
水市竟然能够进化成如此模样吗?
也是。
A级任务就能够开启云烟市的烟草种植支线了,S级、2S级、3S级任务的奖励应该更是华丽到不敢想。
水声潺潺,磁悬浮列车刮过簌簌的风,除此之外,万籁俱静。
整个水市没有一个人。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吗?
靠着一个个高级任务,独自一人,把水市建造成如此恢宏的模样吗?
时伊深呼吸,然后两手捂在唇边,大喊一声:“成霖——”
整个水市都在她穿透力极强的呼喊声中震荡。
空荡到甚至有了回音。
成霖——
成霖——
成霖……
回音还没全部落下,不远处,瀑布般的巨柱缓缓地从高处分开,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许是在家的缘故,人看起来竟有几分懒散,银发微卷着,穿一件简单的黑T,站在那细密水帘之中,一双冰蓝色的双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带着隐隐的冰冷杀气。
时伊两手还捂在唇边,只迅速地补充两个字:“老师——”
回音继续响起。
老师——
老师——
老师……
时伊在那声音之中无辜地放下手,仰头朝他招手,微笑:“我报了您的特殊课程。”
“哦?”
成霖抱着臂靠着那晶莹水柱,垂着眸,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如果他说没时间,可就真的没课上了。
时伊在他拒绝之前迅速开口:“借口而已。上课只是借口。”
她望向他:“是我有事要找你。”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必须要亲自和你说才可以。”
清脆甜美的女声回响在这座空荡的城市之中,女人微微仰起脸看他。
水花在她身旁跳跃,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漂亮的双眸里盛满了碎光,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成霖微微眯起眼睛。
他道:“最好是。”
他转过身,水幕在他身后缓缓阖上,留下三个字。
“上来吧。”
……怎么上来啊哥?
时伊看着那瀑布般的巨幕有些失语。
这人一看就是没朋友的类型。
从小到大肯定都没人来他家找他玩儿吧?
她硬着头皮走进了那瀑布之中。
顺便发动了【给我尝尝】。
能喝两口也是好的。
如果这水幸运地来自成霖,小水也有救了呢。
没想到,水流竟然像有生命般,极为自然地在她身前隔离出真空的区域。紧接着,脚下的玻璃天幕托着她的身体,如电梯一般缓缓向上升起。
雨帘从里往外望竟是透明的。
整个水市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时伊自诩也是出生在蓝星大都市的,什么世面都见过点儿,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如此华丽,如此……可爱的世界。
公园,体育场,学校,商圈,住宅区,医院……
应有尽有,处处都能看出设计者的巧思和温度。
公园有布满美丽贝壳的海滩,水生花园,还有悬浮在空中的音乐水母;
教室的窗户模拟着潮汐的变化,代替着上下课铃,清澈干净的无边泳池微微荡漾;
住宅区都是独栋别墅,每栋都有特色,有的像珊瑚的宫殿,有的是海洋的城堡……
这绝不可能是学院直接发下来的奖励。
学院只会给钱,给方式,连给云烟市的道路新扩建,也要整个族群共同研究决定选址。
……明明水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必要这么用心地设计吗?
水流很快停止了涌动。
她站在他家门口。
门打开的瞬间,时伊的瞳孔微缩了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能够设计出如此温暖城市的人,自己居住的地方……竟然是这样子的。
极大,却一眼便能全部望到底了。
一张纯白的单人床,一张寒冰雕琢的长桌,一把单椅,其余什么都没有了。哦,还有个独立的洗漱间。
除此以外,空空荡荡。
没有房间和房间之间的隔断,没有柔软的沙发,没有水幕的电视,没有厨房,没有餐厅,没有卧室……
也没有任何装饰或爱好。
就像一个巨大的、豪华的监牢一样。
男人坐在那长桌后的单椅上,鸦羽般的睫毛微抬,从她身后无端冒出一张流水模样的单椅。
“说吧。”
时伊小心地坐上去。
很神奇,看起来像是水流,却不会打湿她的衣裳,还莫名有种按摩的触感。
她调整了下状态,直截了当地道:“云亦或许还活着,至少没有死在第一人民医院。我想要请你帮忙一起调查此事。毕竟我们云烟族归属于你,族长不该这么不明不白……”
“云亦已经死了。”成霖径直打断她的话,他按了按太阳穴,音色很淡,“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就这么一句话,时伊感觉火一下蹿到了头顶。
她压抑着:“你怎么能确定?”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判断,”成霖道,“又何必专程来找我?”
一个高速旋转的火球直直地向成霖的方向砸去。
他一动未动,冷淡地望着她,一片薄如蝉翼的冰晶在他面前升起,轻松地抵挡了火球的攻击。
火焰慢慢地融化了,滴落在那张冰雕的长桌上。
时伊站起身来。
她一步步走近他,两手撑在那张长桌上,冰冷地垂眸望他。
他淡然地抬眼和她对视。
几秒之后,她终于开口:“……所以,云亦真的已经死了?”
声音细听好像有点发颤。
她那双纤细的手用力按在桌面上,指尖微微地泛起白。
成霖别过眼去。
他没有说话。
时伊紧接着又问:“但路如砂还活着。是吗?”
成霖沉默几秒,他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果然知道!
云亦说过,天底下,没有能够逃脱成霖“雨网”的事情。
所有的雨水都是他的眼睛,他的手,是他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所有感官的集合体。
所以他说云亦死了,就是真的……
不。
时伊才不相信。
“当然有关系。”她道,“我想要得到路如砂的消息。”
“得到消息,然后呢?”男人冰蓝色的双眸平静无澜,语气冷淡,“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时伊明白他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她太过于弱小,没有必要和她分享这些信息而已。他甚至可能认为,不知道一些事情对她来说才是好的。知道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才是白白的自寻烦恼。
多么高傲自大的男人啊,根本不征求别人的意见,擅自就替他人做了决定。
真是让人气得想要咬牙,气得想要有一天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
【黑心手术刀】
冰冷的刃在时伊指尖闪烁了下。
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自寻烦恼,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时伊手心里捏着那刀,她一字一句地道,“云亦是我的哥哥,他的一切事情理所当然地与我有关系。调不调查,深不深挖,复不复仇,决定权统统在我。”
“而你,作为云烟族的上级族群,责无旁贷与我共享所有的信息。”
成霖听着,不着痕迹地按了下腹部的位置。
又来了,这奇怪的感觉。
最近总是时不时的,有种身体被撕裂开的感觉……
不,应该是幻觉。
是极轻微、极轻微的。
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
蓝星的雨水不分昼夜地落在各个角落,无数杂乱的信息无时无刻地涌入他脑海,但那只是精神层面的感官而已。
他幼时感到困扰,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把控,也可以准确无误地提取信息。
但身体不一样。
从来没有人触碰过他的身体。
而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幻觉,那幻觉都来源于他的身体。虽然极轻微,也足够让他感到不适。
尤其是偶尔不巧,在任务战斗的关键时刻出现……
实在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所以,你所谓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成霖声音愈发的冷,“就是来找我要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不,”时伊扬声道,“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成霖微微挑了眉。
“怎么,觉得我不够格?”她扯了扯唇角,道,“我也是被逼无奈。阿姨上次见了我,就总来我的梦里找我……”
男人缓缓抬眼,周身寒气更盛一层,几乎凝结出了冰:“我告诉过你。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哈,多么可怕的白毛鬼。那冰蓝色的双眸是有很浓重的杀气,外加他不由自主释放的高能力的威压,正常人或许都会觉得腿软发颤。
但时伊不会。
黏土宝宝天天这样对她释放杀气。
她早就习惯了。
甚至还想揉一把他的银发呢。
女人葱白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不信的话,自己看。”
那寒冰雕刻的桌面,竟被火球滴落的热度融化出了浅浅的痕迹。
上面画了一条圆头圆脑的小鱼,正努力逆着水流而上。而小鱼身旁,画了几个音符的涂鸦。
成霖瞳孔骤缩。
那竟然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在他书桌上画的小画!
那时他一心读书,上课,学习,训练,而母亲很多爱好,尤其喜欢唱歌,她觉得他小小年纪实在太过于无聊,有次他在做作业时,她坐在他身旁哼着歌,在桌子上画了这个小画。还指着那音符告诉他,说什么“无论顺流逆流,要记得唱着歌向前游”之类的……
她怎么会知道?
“阿姨说,”时伊打量着他的表情,道,“她不放心你。要我和你一起。”
寒冰慢慢地重新凝固。
小鱼和音符一起消失不见。
“觉得很稀奇,是吗?”时伊回忆着路芜砚的话,沉声道,“不要太看不起进化者学院了。学院屹立数年,培养出过无数人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容小觑。”
她觉得自己说话语气也太像路芜砚,忍不住笑了下:“我可是来自历史悠久、地大物博的蓝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哦?”成霖望着她,懒洋洋地,“能探取别人的记忆就算很强?”
时伊吃惊地睁大双眸:“你觉得我有能力探取你的记忆?在你眼皮子底下吗?”
他不说话,久久地望着她。
她微微挑眉,毫不示弱地与他对望。
“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不少。”他抬手,又按了按太阳穴,低声道,“行了,刀收起来吧。偷偷捏着把刀来谈合作吗?”
时伊慢吞吞地收起了那黑心手术刀。她注意到自己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很无语。
刚刚她把什么癌症晚期、急性胰腺炎、精神失常之类的狠毒病气库库甩了一通,面前的男人竟然也没什么反应,这黑心医生到底还能不能行了?她知道实力会影响技能的强硬度,但没想到她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竟然有这么大。
成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问:“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一定也做好了面对未知的打算,是吗?”
“当然。”时伊道,“就算我不想知道,前方的路难道就不是未知了吗?”
流水的椅子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时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她抱着双臂,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问吧。”成霖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尽量回答。”
“我现在想知道,”时伊顿了顿,问,“你执行那个3S级任务的时候,受伤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来晚了,这周忙到爆炸天天加班,周末都还要加班,我每天都巨想写又回来巨晚啊啊啊
(为此本人在单位旁边租了房,近期就会搬进去,节省通勤时间好好写我的小说[点赞])
目前保证每周一定会更新2w字的!!我一定会认真写完的!!真的很爱我的小说!!!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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