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子贵母贱 正如胤礽所说,待皇上过完今……
正如胤礽所说, 待皇上过完今年的圣寿就动身去了畅春园,他们一家自然也要跟上。再次来到西花园,程纤月可高兴了, 一来就叫人去湖里捞鱼, 她还记得当年在鱼缸里养金鱼的事呢。
等一缸小金鱼送上来, 三阿哥就专心致志的盯着它们看了。“妈, 妈。”他的声音又脆又亮,拍着自己的小手,腿脚一颠一颠的在她的腿上蹦跶。
程纤月手撑着他的小腰, 一边答应着一边教他说话:“这是鱼。”
“乌!”
“不是乌, 是鱼,跟我念啊,y,u, 鱼。”
三阿哥转过头来盯着她的口型, 嘴唇就跟着噘了起来, 但是半天都没发对音。程纤月乐得不行, 不厌其烦的教他。三阿哥怎么说都说都不对气的直扑腾, 然后他的手就杵鱼缸里去了。
哎呦喂。程纤月赶忙抬手把他架了起来。小孩子手上没轻没重, 再者她也怕他真抓住了鱼往嘴里塞。不过三阿哥还挺高兴的, 不停的扑腾他的胳膊和手。程纤月觉得他这是喜欢玩水, 就干脆叫人打水来给他玩。于是乎三阿哥就撒了欢, 站在水盆旁边用手在里头划拉, 每回地上都一滩的水迹跟水漫了金山似的。
后面她就不乐意给他玩水了,好不容易到了园子何必老在院子里呆呢。她干脆带着他去外头看新东西去了。
现在正值春天,夏日的炎热还没有影,温度不高不低, 花花草草也正是旺盛的时候,她就带着三阿哥出去逛,从南逛到北从东逛到西,顺带着教他说花说树说草说桥。
就这么一直过到五月多,胤礽冷不丁从前头给她带了一厚摞的折子,程纤月可稀罕了,她还没见过大臣的折子呢,不过胤礽不发话她也不敢主动伸手说要看。
胤礽道:“都是来过问三阿哥的。”
嗯?程纤月这才从善如流的将最上头的折子拿起来,翻开一瞧还真是,略过前几行的请安之语,就都是说什么恭贺太子三阿哥周岁的话。她道:“离周岁宴还有一个月呢,怎么这么早就收到恭贺的折子了?”
胤礽笑着说:“赶早不赶晚,后头还有呢。”果不其然,后面几天他就又拿过来许多。胤礽当着她的面挑折子,然后另起纸笔抄录上头的名姓和职务,里头上到王公贵胄下到一二品的官员,最低的都是正四品。程纤月就知道这是三阿哥周岁宴时要邀请的官员名单了。程纤月叹了一口气,无比庆幸自己没叫家里人过来。
单子写了两三天,添添减减最后才确定,然后胤礽当着她的面叫人把单子抄录一番给太子妃送过去。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程纤月前脚把胤礽送走后脚就去给太子妃请安了。到了正院,见到太子妃后她就下跪行礼,沉声说道:“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奴才感念太子妃辛劳为三阿哥周岁宴的事情操心。”
太子妃叫她起来缓缓说道:“我是他嫡母,应该的。”说罢叫她每天过来帮着写请柬。于是程纤月就每天到太子妃的院子,坐在太子妃下首奋笔疾书,顺带听太子妃的种种安排。
请客可真不轻松呵。程纤月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握笔的手也略酸。不过她却并不觉得累。都是为了孩子么,手酸一点算什么!
眨眼的功夫,终于到了三阿哥周岁宴的这天,一大清早西花园的正门就叫马车给堵了,底下当差的太监牵马的牵马,迎人的迎人,忙的那是不可开交。
不多时西花园前院内就聚满了人,三阿哥一早就被打扮好了抱过来抓阄。那桌子上头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书籍、没开刃的宝剑,还有算盘什么的。总之都是寓意极好的东西。
三阿哥坐在铺着红绸子的大桌子上,他也不怕生,纵使一群人围着也爬的飞快。先是爬到书拿边把书拿起来,三两下就把书给撕了,等撕完就拿着纸碎往嘴里送,口水糊的到处都是,没几下书上的墨迹全印在他脸上了。
四下里人当即就笑开了花。
三阿哥啃完了书,好似是发现这玩意不好吃,就有爬别处去了。只见他一骨碌坐匕首旁边,两只手把黄金匕首抱了起来。那短匕首的刀鞘是金子做的,上头还镶嵌了许多宝石。他把它竖着捧起来,用细细的乳牙去啃,啃了一会发现啃不动就不啃了,伸手努力去扣上头嵌的宝石。
旁边充当礼官的三爷当即笑道:“三阿哥以后肯定文武双全。”
待三阿哥抓完阄就要开宴。程纤月当下抱着三阿哥向胤礽行了礼告退,回到东篱斋换了一身衣裳,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不远处花园的凉亭,这是女眷们开宴的地方。她来的正时候,太子妃也是刚到,下头许多皇子福晋和各家的夫人纷纷行礼。
程纤月先是向太子妃行了礼,接着避过了下头命妇给她行的礼,然后就坐在太子妃旁边去了。接着以三福晋开头就谈论起了三阿哥。先是说他养的可真好,白白胖胖的,又是说他胆子可真大一点都不怕生人,最后大家伙就都夸起了太子妃的好来。
程纤月附和了两句什么太子妃良善,太子妃大度,太子妃辛苦之后就在一旁笑着看她们说别的去了。
既然是小孩的周岁宴,那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小孩子了,什么哪家又添了丁,哪家的孩子长得像招福娃娃,总之言语间都带着多子多福的意思。
然后没过多久,程纤月就注意到底下八福晋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在一群说说笑笑的人里头,那张不忿的脸真是想叫人想忽略都不成!
果不其然,没一会的功夫八福晋就发话了:“三阿哥的周岁宴可真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三阿哥是太子妃的亲儿子呢。”
这话一出来立马就冷了场。
八福晋由不觉得,沉声道:“多子多福,我近来也给八爷纳了几个奴才出身的格格,想着能提八爷开枝散叶。但八爷却跟我说,要是底下人有了孩子就放到我跟前养,毕竟生母低贱,若是染上什么习气就不好了。”
程纤月听她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表示自己大度,炫耀自己得丈夫的爱重?但你那拉上她和三阿哥垫背是怎么回事!
程纤月一时间气的要死,张嘴直接往着八福晋的痛处戳:“那您现在膝下有几个孩子了?”要是她还没记错的话,八爷现在别说孩子了,连个毛也没有吧。
八福晋被说中了心事立马怒目圆瞪起来。八爷府上这么些年连个孩子都没有,背后有多少人说她善妒?哪怕她往府上抬了多少奴才都扭转不了名声。她急啊,急的头发都要白了。一听别人说什么宽容,说什么大度,说什么多子多福的话就觉得心虚气短。
程纤月毫不怯场的同她对视,心想这还是在她自己的地盘呢,绝不能被人家甩在面子上还要陪笑脸。
太子妃的脸上也不大好看,正是喜气洋洋的日子遇上个刺头总是不那么舒服的,沉声说:“八福晋你这是有酒了。”
八福晋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怎么,压根没顺着太子妃的台阶下,阴阳怪气的继续说道:“太子嫔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不愧是母凭子贵起来了。”太子妃还没儿子呢,她就不信太子妃能心无芥蒂。
程纤月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道:“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天底下这样的事可不少。有些话您在脑子里转几圈想明白了再开口,别一张嘴就得罪人。我人微言轻是不假,可是比我出身低但身份高贵的可不少!”
冲她发火算什么本事,那康熙的后宫有多少是奴才出身的,别的不说那德妃、还有良妃,不都是内务府底下的包衣奴才吗?有能耐你拿她们开涮啊,在她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眼看着席间的氛围越来越差,旁人也不敢插嘴,四福晋只好站出来打圆场说:“八福晋醉了,太子妃不如着人带她去外头醒醒酒吧。”
太子妃冲旁边扬了扬头,霜嬷嬷赶忙指挥着两个宫女过去扶八福晋。八福晋此时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头了,尤其是程纤月一开口就把她绕了进去,当下干脆装起醉酒来,踉踉跄跄的被人扶着到外头去了。
程纤月方才跟机关枪似的嘟嘟一阵乱射,见八福晋离开才闭上了嘴,起来冲太子妃福了福身,轻声说:“奴才刚刚失礼了,还请太子妃勿怪。”
太子妃冲她摆了摆手说:“坐下吧。”
程纤月说了声是。
这一下没了八福晋这个刺头,没过多久席间就又热闹起来了,只是程纤月再也不曾开过口。
宴席从早上一直开到晌午,等过午后人就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程纤月向太子妃告了退,脚步冲冲的往东篱斋那边走。
太子妃看着程纤月离开的背影轻声说:“一直觉得她是个没头没脑的,难得看到她那副样子。”跟个护蛋的母鸡似的咄咄逼人,一连串的话说的别人哑口无言。
霜嬷嬷扶着太子妃往中庭走,边走边说:“若是太子嫔畏手畏脚的躲了,那将来谁会看的起三阿哥呢?”这世间人不都踩高捧低么,就是程太子嫔再得宠,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家世放在那里呢,可也就是这样才不能在外头塌了面子,不然更惹人笑话。
太子妃缓缓叹了一口气。她想争一时之气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三阿哥将来有出息谁会看不起他呢?不过又一想,八福晋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些,也不怪程佳氏发火。
程纤月一路回到东篱斋,坐下后换了衣裳又漱了口才把三阿哥抱过来。她刚刚席间也喝了酒,别一身酒气熏着孩子,只是想到刚刚的事心里就有火,不过抱着活蹦乱跳的三阿哥慢慢的嘴角才扬起一个笑容。
她想,八福晋就是在嫉妒,嫉妒她有孩子而她没有,哼!
第62章 见家人 三阿哥周岁宴的第二天,程纤月……
三阿哥周岁宴的第二天, 程纤月终于见到了家里人。她的额娘喜塔腊氏一进来,她就忍不住站起来了。但是在程纤月殷切的目光中,喜塔腊氏却跪下请安了。
喜塔腊氏离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板板正正的往下叩头:“奴才给太子嫔请安。”
程纤月被她额娘唬了一跳, 赶忙下去扶她:“额娘, 您这是干什么。”被自己的亲娘跪, 她非折寿了不可。
喜塔腊氏低眉正色的沉声道:“规矩不可废。”
“哪有这样的规矩?”程纤月拉着她的手往炕榻上坐, 怕身边有人喜塔腊氏会不自在就冲旁边伺候的扬了扬头说:“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出去吧。”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到外间去后,喜塔腊氏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不少。程纤月直接拿软软的身子直直的往她怀里扑, 轻声叫了声额娘。
喜塔腊氏刚把以前的规矩拾起来就被她闺女给破了功, “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抱着程纤月的手却没松。
程纤月喃喃道:“我想你么。”
喜塔腊氏搂着她低声说:“出息。”
程纤月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问:“阿玛和哥哥呢?”
喜塔腊氏道:“你哥在前头给太子爷请安呢,至于你阿玛,哼, 他没那个福气。”见程纤月担忧又疑惑的眼神, 喜塔腊氏继续道:“没什么大事, 就是你阿玛闪着了。”
提起程世福, 喜塔腊氏就一脸的无语凝噎。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家就得了信, 说是三阿哥过周岁, 太子爷和太子嫔要见他们, 当时可把程家人给高兴坏了。两年了哎, 别说外孙了, 就连他们家姑娘也是一面都没见着过, 真是感谢太子的洪恩。
这要见贵人,那礼数什么的肯定得学。因为喜塔腊氏曾经是上三旗的包衣,在畅春园侍奉过皇上,所以她就当仁不让的教这对父子怎么面见主子了。其中当属程世福最为夸张, 学了规矩还不够还说要焚香沐浴斋戒七天。结果可好,也不知道是澡洗多了还是吹着风了,程世福感冒了。
嘿,得了病还请什么安呢,万一过了病气给主子可怎么好,所以喜塔腊氏就叫自家男人好生歇着了。最后就留程世福一个人在家里锤头顿足。
程纤月:这还真像是她阿玛能干出来的事。哭笑不得的说:“一会我叫人拿些药丸子来,虽说风寒不是大病但是时间长了小病也成大病了。”
喜塔腊氏没有拒绝。她闺女现在身份高,用的药丸子可都是御医做的,都是好药。
“好了,不提他了,三阿哥呢,能不能让我见见?”喜塔腊氏问。
瞧这话说的,怎么不能呢?程纤月就赶忙叫人把三阿哥抱过来了。喜塔腊氏把三阿哥接过来就笑开了花,嘴上说道:“这是谁啊,是咱们家的小主子。”三阿哥就这么歪着头看她。
程纤月轻声说道:“三阿哥,这是你郭罗妈嬷。”
三阿哥别的不知道,但是妈妈这个称呼可是叫过许多次了,当下大喊:“妈妈!”
程纤月笑道:“这孩子。”
虽说没叫对,可是架不住喜塔腊氏高兴啊,不停地夸三阿哥聪明。等把三阿哥放到程纤月怀里后就把旁边的包袱提过来,边打开边说:“这是我给咱们小主子带的东西。”
包袱打开,最上头是个乌木盒子,下头压着两身花花绿绿的衣裳。
喜塔腊氏将盒子放到了炕案上,低声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是我们作为长辈给三阿哥的礼物。”说着忙把下头的衣裳拿出来往三阿哥身上比划,“这是百家衣,是问邻里还有咱们家的佃农要的碎步缝的。底下压着的也是百家布缝的包被,不过现在三阿哥用不上了。”
程纤月愣了下。
喜塔腊氏继续道:“当时听说你怀孕了,我和你阿玛就减了佃农三年的租子给你和肚里的孩子积福。后来听说你平安生下了三阿哥,我就开始问旁人讨布缝这些东西了。”
可谁知包被啊,小衣裳什么的做好却送不出去。她托关系的那位嬷嬷道:“不是不想送,而是不敢。”太子又复位了,这个时候谁不想讨好太子呢?可问题在于毓庆宫和撷芳殿的风吹草动都引人注目着呢。要是东西送进去了被人发现再这么一查,哦,这一没上报二没经过审查的东西进了宫,这不就惹了祸了吗?
喜塔腊氏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后来这些东西就一直放着了,直到前不久才重见天日。来之前喜塔腊氏把包被和那身百家衣洗了拆了又添了新布重新缝了一遍才带进来。
“你也别嫌弃这些东西粗糙,但寓意好着呢,保准三阿哥穿了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喜塔腊氏笑着说道。
程纤月轻声说:“额娘说的什么话,是好东西呢。”接着又说:“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东西,有文房四宝,布匹绸缎,还有茶叶什么的。”顿了顿问道:“对了,哥哥成亲了吗?”
喜塔腊氏回道:“成了就在去年三月。”
程纤月笑着说:“那还得再准备一份礼物给嫂嫂。”
喜塔腊氏便说:“那我也不推辞了。你不认识她所以今个没带她过来,等以后有机会再叫玉鲁氏过来给你磕头。”
“玉鲁氏?”程纤月歪了歪头。是她记忆出问题了吗?她记得之前哥哥程业兴说亲订婚的人家是温都氏啊?是她记错了还是换人了?
一看程纤月的眼神喜塔腊氏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顿时没好气的说:“你当咱们家是那种穷人乍富就耍威风的是不是?”
程纤月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头,轻声说:“没啊,我可没那么想。”接着问:“那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喜塔腊氏低着头嘟囔道。
程纤月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内情立马板起了脸,沉声说:“额娘你别想瞒着我,到底怎么回事。”
喜塔腊氏见她这个样子也怔了下。嘿,瞧她闺女阴着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气势,真不愧是当了主子的人。再一想刚刚程纤月吩咐人顺手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宫里过的不错,喜塔腊氏略微放了点心。她道:“还能怎么回事,人家估计攀上了那个包衣佐领的远方亲戚就瞧不上咱们了呗。”
程业兴进巡捕营的第三个月喜塔腊氏就做主给他说了亲。因为他们家有百十来亩地,家里人口也简单,程业兴自己也有个正儿八经的差事,所以说亲倒也容易。喜塔腊氏就给他说了个镶蓝旗的满洲姑娘温都氏,听说温都氏的家里跟镶蓝旗的包衣佐领沾了点亲,不过有点远。之后就是婚也定了,礼也送了,只等程纤月选秀从宫里回来再办酒。结果坏了,没过多久她家姑娘进咸安宫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程家一下全傻了眼。
再往后温都氏家就不愿意了,硬是上门把这亲事给退了。喜塔腊氏心情正差劲着呢结果又赶上儿子被退婚,气的把他们退过来的东西都摔了,后头几天还不解气甚至都想专门过去一趟骂他们,硬是被程世福和程业兴给劝住了。好在后来老天开眼,太子又复了位,他们一家才算松了一口气。太子好,他们姑娘才好啊。谁知温都氏一家这么不要脸,竟然还敢上门,结果就被喜塔腊氏给轰出去了。
喜塔腊氏道:“当咱们家是什么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呸,没门。”
程纤月就想她额娘可真威武啊,忙不迭的拍手鼓掌。
喜塔腊氏得意的挑了挑眉头继续说道:“然后在你哥的亲事上我就上了心,家世不出众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后头几经挑选才挑了这玉鲁氏。”
“嗯,额娘挑的人肯定好。”程纤月捧场的说道。
喜塔腊氏道:“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是玉鲁氏绝对没错。”
为了寻个好媳妇,她不光是四下打听,还特意装成陌生人去考量过呢。那时喜塔腊氏走了好些路才找对地方,接着用走亲戚的借口敲了门想在她家歇歇脚。然后她就看着玉鲁氏从倒水到洗衣裳再到做饭一刻都没停下,哪怕是她在玉鲁氏忙的时候开口问话人家也没有不高兴。喜塔腊氏就知道这姑娘的脾性属实不错。虽然家世差点,可家世差也有好处,那就是好拿捏,不怕她给家里惹事。
程纤月笑的前仰后合的:“额娘啊,你真是太坏了。”
喜塔腊氏像以前那样拿手指肚往她的脑门上一点,“这叫聪慧,进宫这么久了连话都不会说。”
程纤月心想,才不是呢,也就在家里人面前她才什么都不忌讳什么都敢说,要是在旁人那里她可会看眼色了,但真要有人瞧不起她,她的嘴巴也不是摆设,昨天不还把八福晋怼的哑口无言吗?
喜塔腊氏又说:“一会你哥哥过来你仔细瞧瞧,你哥他啊跟以前不一样了,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得出来。”
程纤月特别信誓旦旦的回答:“我肯定认得出。”不过说起来她也挺纳闷的,这也有好一会了吧,她哥怎么还没过来呢?程纤月有点疑惑便把林全安叫过来询问。
林全安回道:“回主子的话,刚刚太子身边的进喜过来传话,说太子爷和大舅爷正在园子里跑马呢。”
这个时候跑马?
程纤月有点无语便说:“这么热的天多晒啊,取两把伞送过去吧。”林全安嗻了一声就出去了。等程纤月再回过头来就看喜塔腊氏十分复杂的盯着她看。
程纤月:“额娘,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有点怕怕的说。
喜塔腊氏实在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就程纤月这个性子,她是真放心不下她啊!
第63章 上进争脸 程业兴从侧门进了西园就和额……
程业兴从侧门进了西园就和额娘喜塔腊氏分开了。他被门房的小太监领着到了前院门口, 接着又有个太监过来把他接了进去。程业兴板着脸,愣是不肯叫旁人看出他胆怯来,等进到了屋里头立马大刀阔斧的下跪, 声如洪钟的说道:“奴才程业兴给主子请安。”
胤礽叫了声起, 然后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程业兴刚要起身就被这话给砸地上了, “奴才不敢, 奴才时刻准备着为主子效忠。”
胤礽轻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笑道:“好了,好了, 起来吧。”
程业兴这才敢站起来, 不过因为胤礽没有发话他也没敢坐,就这么垂手站着听吩咐。
胤礽见他皮肤略黑脸型瘦削看着有点肃杀之气就问他:“听说你在巡捕营当差?”
“是,奴才在巡捕营下哨所当差,负责城东朝阳门内外街区的巡查。”程业兴回答。
胤礽便说:“当下日头足, 久在外巡逻怪不得人晒的黑。”
程业兴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 咧着嘴笑着回道:“回主子爷的话, 奴才一是被日头晒的, 二是练武的缘故。这两年奴才在家苦练骑射, 故而身形瘦削皮肤黑黄。”
“哦?”胤礽一下也来了兴致, 有心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愿跟着孤去园子里跑跑吗?”
程业兴马不停蹄的又跪了, 高声回答:“奴才领命。”
西园的西侧是个南北贯连起来的大长条, 中间道路平坦又宽敞, 西侧的最北边设立了马厩。胤礽和程兴业各乘了轿子过去,接着在马厩那边挑起了马。胤礽便问程业兴说:“你看这马棚里那匹马最好?”
程业兴一匹匹的看过去,接着走到一匹纯黑的马匹旁细细打量了一圈才说:“奴才斗胆,奴才觉得这匹马最好。”
“为什么?”胤礽问。
程业兴道:“奴才看这匹马的四肢较其他更为健硕, 马蹄粗大,所以觉得它的速度耐力一定不错。”
胤礽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自顾自的说起了马经:“隆颡蛈日,蹄如累麴。此为好马。”
程兴业道:“主子博学,奴才自愧不如。”
胤礽笑了两声,“你既说它好,那就骑上跑跑吧。”说着叫人把他的逐日牵过来。
如此,两个人一人一匹便赛起马来,从最北侧一直跑到最南边,足足跑了三四趟才停。胤礽下了马就觉得程业兴刚刚不是哐他的,能紧跟在他的马后三步不落下成,看来是有几分本事。
程业兴从马上下来,脸上被太阳晒得出了一头的汗,他也不擦,沉声说:“奴才家里只有两匹马,要跑马只能去乡下、田野间。托主子的福,奴才今个也算是骑上好马了。”
胤礽随手指了指自有小太监捧着帕子送过去。他擦了擦脸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本事?”
程业兴知道这是主子有意考量,巴不得把全身的功夫都使出来,便说:“奴才练了两年,能在八十步远处一箭射中靶心。”
胤礽一听便叫人取弓箭设靶子来。程业兴大步迈了八十步站定,接着将送上来的几把好弓挨个拉了拉最后选中了一个跟他平日训练时差不多臂力的,接着搭箭拉弓,平心静气,随后一箭射出。
很快看守靶子的奴才高声道:“正中靶心!”程业兴松了一口气脸上便显出些许自豪来。
胤礽冲他拍了两下手说:“不错。”
程业兴立马行礼道:“古往今来能人异士众多,奴才愧不敢当。”
胤礽叫他起来,沉声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在巡捕营里算是屈才了。”
程业兴赶忙回答:“奴才恳求主子恩典。”他虽然跪着,但却大着胆子抬起头来,透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奴才愿意外放为大清建功立业。”
胤礽还以为他是求个恩典升个官,没想到竟然想要外放,是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吗?胤礽满意的笑了,他喜欢这种有上进心的人,不过还是开口道:“打仗可不是只靠蛮力的。”
“是。”程业兴道:“奴才回去后一定苦读兵书。”
胤礽点了点头说:“你有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全安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伞的小太监。走到两人几步前,林全安行礼道:“给太子爷请安,程主子听说您和舅爷跑马担心这个天太热太晒,所以吩咐奴才过来送伞。”
胤礽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没想到都这个点了。”接着对程业兴道:“想必是你程主子等急了。”
两个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来到了个东篱斋,这边在他们快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饭桌上,程纤月特别高兴,一直不停的给胤礽和喜塔腊氏夹菜,叮嘱程业兴多动筷子。因为桌上有胤礽在,所以喜塔腊氏和程业兴不知道要不要下跪谢恩,还是胤礽说不必多礼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等饭吃完,胤礽便离开留这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程纤月看着程业兴说:“真叫额娘猜对了,哥哥进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以前她哥虽说不像羊脂玉那样,但也是黄白黄白的,谁知现在黑成这个样了。但也不是纯黑,有点像深古铜色,而且脸比以前瘦削,身形好像也比以前壮实了一点,看着跟型男似的。
程业兴摸了摸脸:“真这么黑么?刚刚太子爷也这么说,过来你也这么说。”
程纤月哈哈笑着道:“变黑了还不让人说啊。不过黑了好,黑了显瘦。”
程业兴见程纤月跟他说话还跟以前那样,心里的那点疏离感就散了,打着哈哈道:“我这是练武练的。”
旁边喜塔腊氏也道:“你哥可比以前上进多了,当值回来也不嫌累,在院子里打拳扎马步,一练就是一个时辰。要是不当值的时候他就往田里跑,说是要练骑射,还在佃农打谷子的空地那设了好些个草靶子。”
程纤月还挺惊奇的,头一回听说她哥这么用功。
程业兴道:“别听额娘瞎说,我本来就很上进。虽是托了关系进的巡捕营,但进去前不也请了师傅练了许多年么?而且进了巡捕营也不能松懈不是,另外也是想更进一步才这么干的。”
“也是,”程纤月点了点头,紧接着随口换了个话题:“估计三阿哥午睡也快醒了,我叫人把他抱过来给你瞧瞧。你还没见过你外甥呢。”
不一会的功夫,睡眼蒙松的三阿哥就被奶娘抱了过来。程业兴比划着胳膊愣是不敢上手,最后只摸了摸他的头,“哎呦,瞧瞧我大外甥长得多好。”他一边说一边笑,笑的把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喜塔腊氏板起来脸训他:“没大没小,这是你小主子。”
程业兴顶干脆的顺着喜塔腊氏的话道:“对,你是小姑奶奶给咱们家生的小主子,我要想叫句外甥非得等到出人头地了不可。”
这句话本也没什么的,可程纤月却不知道突然联想到昨天周岁宴上事情去了。她喉咙有些堵,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变浅了。喜塔腊氏和程业兴见状神情也都低落了下去。
程纤月轻声问:“你们是不是怪我,怪我三阿哥周岁宴没请你们?”她抿了抿唇说:“不是我不想,而是”
“我明白,我知道。”程业兴正色道:“听说三阿哥周岁宴的时候来了不少王公贵族,我们过来算怎么回事?”他顿了顿,低下头说:“我们来只会给你和小主子丢人。”
听他这么说程纤月一下就眼泪汪汪的了,再抬眼就发现喜塔腊氏的眼眶也红了。她想昨天不叫他们来是不是做错了。
程业兴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把额娘和妹妹说哭了,赶忙赔礼道歉:“瞧我这张嘴吧,合该打两下才好。”他作势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下,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沉声说:“咱们家出了个你,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但我也不想人家提起来只知道咱们家出了个太子嫔。我总要挣份脸面出来,不光是为了咱们家,也是为了我自己。”
喜塔腊氏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抹掉,怒气冲冲的说:“你要上进谁拦着你了,但把你妹妹弄哭了就是不行,下回不仔细你这张嘴,看我不打你。”
“得,那我还是再打自己两下吧。”程业兴说着又抬起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在程纤月怀里的三阿哥啊啊叫了两声,伸手冲他划拉。程业兴立马说道:“哎呦,瞧这是小主子要找我抱呢。”他起身凑过去,结果三阿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程纤月:
程业兴:
喜塔腊氏立马笑着说:“该。”
程业兴道:“这么小就会给他额娘出气了,怪不得是小主子。”
被他们这么插科打诨的一说,程纤月也就哭不出来了。接着一家人又坐着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外头太阳逐渐西斜,程纤月也知道他们该走了。不过她舍不得,就想留他们多住一天,但喜塔腊氏拒绝了。
“别忘了你爹还在家呢。”她说。
程纤月没法子,只好叫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搬到门口去,她一早便吩咐了人备好了马车把他们送回去的。再然后,喜塔腊氏和程业兴就在程纤月不舍的视线中慢慢离开了。
程纤月回到屋子里后,突然就觉得这里好安静。她舒了一口气打量了屋里一圈,然后就看到了榻上案桌放着的小盒子,这也是喜塔腊氏带过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这下拿过来一瞧,里头竟然放了个金子打的玉如意。
程纤月呆呆的看着这个东西,心想就这么个玉如意得花程家至少半年的地租。她摸着它,想到昨天宴席上八福晋明里暗里的说她低贱,又想到刚刚程业兴说他们不想给她和三阿哥丢脸
程纤月摆了摆手叫屋子里的人都出去,接着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报!已经写到第45万胤礽登基啦,嘿嘿!
真是已经努力日6了,但是因为后续剧情脉络要整理,再加上生理期心情有点烦躁又有点小郁闷,所以进度不是很美丽,咳咳
但我会继续努力码字哒!下个月依旧双更![星星眼]至于下下个月,咳我只能说尽力哈尽力[狗头]
第64章 蓝翎侍卫 程纤月伏在炕桌上呜呜的哭。……
程纤月伏在炕桌上呜呜的哭。她怕被人给听见所以也不敢哭的很大声, 只是在那里默默的流泪,有时候哭的太狠了还会抽噎两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便哭湿了两条帕子。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程家人, 她让他们受委屈了。有时候她想, 如果当年她选秀的时候被刷下来就好了, 这样他们一家人还可以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没有如果, 如今就是形势比人强,她没办法,现在她在胤礽身边伺候, 就不可避免的会把他们给卷进来。
这么想着, 程纤月的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河似的,稀里哗啦的往下淌。她哭啊哭啊,直哭到自己喘不过来气,不停地抽噎打嗝。如是这般的哭了好一会, 等眼皮子里存着的泪水都哭出来, 程纤月才慢慢停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心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挺好, 还挺解压的。
程纤月换了条帕子擦脸, 等擦完缓了缓就准备叫人打水进来。结果刚准备着冲外头开口, 就发现胤礽此事正站在外间柱子的位置,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胤礽站在背光处, 再加上她哭狠了眼睛模糊的不行所以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莫名感觉他有点踌躇和瑟缩?
程纤月声音沙哑的叫了声爷。哎呦, 怎么跟鸭子叫似的?她赶忙咽了一口唾沫干咳了两下继续问:“爷来了怎么没叫人通传?”过了一会她又问:“爷来了有多久了?”不会她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吧,这也太囧了。
胤礽缓缓走过来坐下。
他其实来了有一会了,待喜塔腊氏和程业兴向他行礼告退后他就动身过来了,谁知踏进东篱斋就看到正屋的门外站了一圈的人。他蹙起眉头, 不知道程纤月一个人在屋里干嘛,所以也没叫奴才们通传,径直走了进来,结果就发现程纤月在那哭。
不是那种哭爹喊娘的嚎啕大哭,也不是嬉笑怒骂的声泪俱下,而是默默的、无声的流泪,只偶尔间能听到两声抽泣。说实话,这哭的着实是有点可怜。他想,是她舍不得家里人吗?不过他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十有八九是因为昨天三阿哥周岁宴程家人没有出席的事。
胤礽坐到程纤月身边后就开口让人打水,等外头人端了水盆进来他便亲自洗了帕子拧了拧给程纤月擦脸,边擦边说:“哭什么呢?”
程纤月低下头嘟囔着回答:“没什么。”
胤礽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不成了往她伤口上撒盐么,便沉声道:“知道你难得见一见家里人,不过以后见面的机会有很多。”
程纤月一下支棱了起来,赶忙打蛇上棍,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充满希望的问:“那我可以经常叫他们进来看我吗?”
胤礽笑着说:“不必你宣他们,过两天说不定他们还会进来给你磕头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程纤月炯炯有神的看过去。
胤礽有心拿对程业兴的安排来哄她,继续道:“我考量着你哥哥有几分本事,所以想调他做近身侍卫。”
啊?做胤礽的侍卫?程纤月下意识想要推辞轻声道:“爷不用看在我的份上提拔他,他在巡捕营其实也挺好的。”
胤礽道:“昨个他过来请安的时候还说想要外调打仗呢。不过打仗可不是只靠蛮力就成的,而且巡捕营的事情繁琐也教不了人多少本事。但在孤身边做侍卫就不一样了,调教他个一年半载的放出去,到时便能从地方守备做起,有军功再往上升。”
后头的那些话程纤月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了外放两个字。外放啊,也好。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懂这些,但只要他不给爷闯祸就行了。”
“嗯。”胤礽笑了笑接着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问:“怎么样,现在还想哭吗?”
程纤月摇了摇脑袋,缓缓笑了出来,掷地有声的说:“不哭了。”本来就哭够了,这下把家里人的后路也安排好了,那就更没必要哭了。
胤礽没忍住大笑出声,搂着她的腰说:“你啊你啊。”就这么点出息。
天黑之时,喜塔腊氏和程业兴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到了程家住的胡同。驾车的马夫和押车的仆从赶忙帮着把东西卸下来搬到主屋里去。等忙活完,程业兴就说天色还早要请他们去酒楼吃饭,但车夫等人知道这是太子嫔的家里人所以不敢,连连推辞。程业兴也就没有再三挽留,不过却也是千塞万塞了一块银子给他们,说是当请他们喝酒。马夫等人这才感谢非常的收了,道别后驾着车走了。
喜塔腊氏也是忙活了半天,等人走后才坐下来喝口水,恰巧看到原本在里屋躺着的程世福披着外袍走出来,她问:“怎么出来了?”
程世福道:“听着稀里哐啷的动静就醒了。”
喜塔腊氏哦了一声又问:“晚饭吃了吗?”
旁边玉鲁氏赶忙回答:“吃了,晚上蒸了豆腐馅的包子,锅里还有留的。”
喜塔腊氏道:“我们在园子的席上吃的多,现在还不饿。”说着将桌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鼓鼓囊囊的油皮纸和几个瓷瓶子:“这是园子里的点心,在外头可吃不着,一会都尝尝。”接着又跟程世福说:“闺女听说你病了担心的不行,给了几瓶治风寒还有头疼脑热的药丸子。”
程世福捧着那几个瓶子跟宝贝似的忙不迭的说:“我就知道闺女心疼我。”
喜塔腊氏又叫程业兴把箱子打开,从里头挑了四五个装首饰的盒子叫玉鲁氏拿过去戴,“都是宫里的手艺,珠花簪钗耳坠璎珞,一整套的头面,太子嫔赏的。”
“这些个好东西媳妇可不敢戴。”玉鲁氏一听是家里做了太子嫔的姑奶奶赏赐的东西,赶忙推辞。
也不怪她战战兢兢。玉鲁氏家里穷,爹在她小时候就死了,从小只跟自己的老娘一起过。要不是她们家是旗人,她能参加选秀,保不准就被人给吃了。不过选秀她没选上,玉鲁氏回来就犯了愁:真不如包衣旗的呢,最起码能去哪家王府、贝勒府的找个活计。这下可好,无利可图,谁愿意娶她呢?
没想到过了没几个月,媒婆就上她家里去了,说要给她说门好亲事。玉鲁氏一听,就毫不推脱的嫁了。不过嫁进来前她就想好了,甭管丈夫是好是坏,只要能赡养她额娘,她就什么都能应。结果谁知程家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一边阿弥陀佛,一边在心里嘀咕:真是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
玉鲁氏就老在心里提醒自己,说话做事都有谱些,可千万别叫公婆挑理。
喜塔腊氏知道玉鲁氏小心,不过这世上的女子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便将盒子塞到程业兴手上,对玉鲁氏说:“没什么不敢的,太子嫔是指明了给你的。”
玉鲁氏这才敢走到程业兴跟前去接。喜塔腊氏道:“至于布匹缎子,杯盏茶叶什么的等明天再收拾吧。”说着就叫程业兴和玉鲁氏回去歇着了。
等儿子和儿媳离开,程世福才问起喜塔腊氏来:“你瞧着咱们姑娘这两年过的怎么样啊?胖了没?三阿哥怎么样,是不是活蹦乱跳的?”
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喜塔腊氏也没了刚刚做婆婆的威严,露出得意的神情显摆似的说:“我瞧着闺女过的挺好的,身上穿的手上用的都是好东西。你还真别说,我刚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哎呦,真跟贵人似的了。”
程世福不停地说好,继续问:“那三阿哥呢?”
喜塔腊氏干咳了两声又说:“活泼着呢,跟闺女小时候一个样,眼珠子又黑又亮,也不怕人,我上手抱也不哭,还会喊妈呢。”
程世福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握拳锤了捶自己的胸膛,长吁短叹。这病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他娘的晦气。
喜塔腊氏见显摆过头了,赶忙道:“以后还有见面的时候,你可别着急。”
程世福点了点头说:“对,我还能活好几十年呢,总能见到闺女。”当下把治风寒的药瓶子打开从里头倒了两粒药丸子,随手把刚刚喜塔腊氏用过的茶杯拿起来,用水把药丸子给顺了进去。
喜塔腊氏正想把程世福扶到里屋去,她也累了准备休息了。谁知前脚刚站起来,就听院子里传来响动。
程世福冲着窗户感慨道:“这准是兴子在练武呢。哎,幸好儿子像你不像我,知道上进也有那个上进的本事。”
喜塔腊氏说:“像不像的不都是你的孩子,别废话了赶紧回屋歇着吧,早点把病养好,省的小病拖大了。”
等到了第二天,程业兴照旧去哨所下当差,刚进门就有六七个大头兵过来打招呼。程业兴冲他们拱了拱手笑了笑,但是心里却想的是,瞧这群令人作呕的家伙,太子还没起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样的。
当时程纤月进了咸安宫的事情传到了家里,没过多久哨所这边的人也都知道他妹妹给废太子做格格去了。当时哨所里的人立马把他当成洪水猛兽那般避之不及,甚至原本勾肩搭背一起巡街的也都躲着他了。再后来还听说保他进巡捕营的佐领三番五次的对外感慨自己办了件错事,如此程业兴在哨所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程业兴的上进心也就在那个时候抽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想他妹妹还在宫里呢,总不能叫她和家里人都没了指望。谁知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太子又复位了,接着又听说程纤月怀了太子的孩子。嘿,这哨所里的人一下子就都过来捧他了。
程业兴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虽然嘴上照旧打着哈哈,但经过此事也知道什么叫踩高捧低,为此上进的心也没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娘家哥哥总得给妹妹撑腰吧。当然,他妹妹给太子做了妾室,他就算再牛也比不过太子啊,但是也总得叫妹妹在宫里抬得起头来!再者,他不想只在哨所里混日子,他想出人头地。
程业兴回过神来,听着统领既勉励又示好的话语,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句话,那就是他被调职成太子的侍卫了?虽然只是个蓝翎侍卫,但也是个六品官!
程业兴瞬间喜笑颜开,但立马又板起了脸。他想这才哪到哪呢,他绝不给太子还有他妹妹丢脸!
第65章 陈年旧事(喜塔腊氏番外) 喜塔腊氏早……
喜塔腊氏早些年的时候是个特别上进的姑娘。她是上三旗正白旗的包衣, 经过内务府选秀后就把她分到畅春园当差去了。虽说当差是个辛苦活,但负责管她的姑姑对她却特别的好,虽然管她管的有点严, 但是却不怎么让她做粗活, 用饭的时候也叫她坐的离饭菜最近。
喜塔腊氏当时有些不知所措, 偷偷摸摸的问姑姑, 您怎么待我这样好?
那姑姑微微一笑回答:“尼楚赫,这名字不错。汉人所说如珠似玉,估计就是你这样的吧。”
喜塔腊氏听完一愣, 到了晚上照了好几次镜子。当时宫里出了好几位包衣出身的娘娘, 她摸着自己的脸心想,凭她的样貌是不是也能搏一个好前程。
之后皇上来畅春园避暑她就见着主子了。那时皇上歇在了渊鉴斋,姑姑让她收拾收拾去给皇上送插瓶。喜塔腊氏那叫一个欢呼雀跃啊,抱着一瓶紫薇和茉莉混搭的摆瓶就过去了。
谁知皇上只是过问了她的名字以及一些养花的事, 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这叫喜塔腊氏特别的气馁。
可姑姑尤不死心, 说皇上喜欢汉学, 保不准是嫌弃喜塔腊氏的名字是满语。然后姑姑就给喜塔腊氏改了汉人的名字, 就叫珠儿。可是到后面喜塔腊氏再去奉花, 皇上也没有再问她的名字, 更没有说要留下她伺候。
“唉。”姑姑极其失望的道:“万般皆是命。”
喜塔腊氏听姑姑这么说当即就委屈的哭了。
再到后来喜塔腊氏就见着宫里的娘娘了。没见着前喜塔腊氏还不服气, 但真见着她就自惭形秽了。因为娘娘们比她漂亮, 气度还好。如果把娘娘的样貌比作大鱼大肉, 那她就是清粥小菜,娘娘是皎皎明月,她顶多算旁边的星星。喜塔腊氏想当娘娘的心立马就熄了。
没办法,不熄不行啊。
喜塔腊氏自己开导自己, 不当娘娘也没关系,人这辈子又不指望这一条出路。她想,她自己上进不了将来总能嫁个上进的,然后她生的儿女也上进不就行了!
抱着这个心态,喜塔腊氏就在畅春园里安安稳稳的呆了十来年,直到她二十六岁京中地震,皇上裁撤紫禁城和园子里的宫女,喜塔腊氏就打点了一番出去嫁人了。
她虽是包衣奴才,可也是在园子里侍奉过皇上的,为此外头有不少人家愿意要,只是他们也怕喜塔腊氏年纪大了不好生养,就借媒人的嘴说她后头如果生不出来的话他们就要纳小。
喜塔腊氏能愿意了才怪,甚至嗤之以鼻的想,没那个王公贵族的命还想享齐人之福,什么德行!
后面喜塔腊氏就自己做主挑了程世福。虽说程世福的出身不是上三旗,但也是旗人,再加上他们家祖上也是当过官的,所以略有家产。更重要的是程世福是个秀才,穿着长衫来她们家拜访,看着和气又有几分风度,总之人模狗样的。
喜塔腊氏对此表示异常满意。这人能中秀才保不准就能中举人,将来说不定也能当个官呢。然后她就痛痛快快的嫁了。
结果嫁了人她就后悔了,好吧也不能说后悔,就是程家跟她想的不大一样。程家的老太爷和她丈夫都是秀才不假,可俩人考了多年愣是一个也没中举。他们干脆直接放弃科举这条路,想着培养下一代了。之所以想娶喜塔腊氏,就是为的喜塔腊氏伺候过皇上有一身的见识。
喜塔腊氏:
怪不得他们也不嫌她年纪大,哪怕听她说不准男人纳小也都一口答应,合着他们都指望着她呢。
行吧,喜塔腊氏在园子当差那么些年也不是白练的,把程家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抓紧时间跟程世福一起造小人。造着造着,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就出生了。
程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二话没说就直接撒丫子不管事了,只想着含饴弄孙。喜塔腊氏本来就管着家,加上公婆都干脆的放了权,于是她在程家的地位那叫一个直线上升。
私下里,喜塔腊氏和程世福商量,说孩子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上进。程世福就说看看孩子有没有灵气将来能不能走科举。喜塔腊氏道:“总不能像你一样一条路走到黑啊。”
程世福摸了摸光不溜秋的半拉脑门嘿嘿的笑。
喜塔腊氏挺吃自家男人这一套的,便说:“若是能从文那最好,不能就请个师傅过来教他练武。我听说咱们家祖上和佐领家有点关系,到时候走文的路子不通,咱们就想想办法托托关系把孩子送到步军营或是巡捕营去。”
程世福一口应承:“都听你的。”
定好了儿子以后的路,喜塔腊氏就又跟程世福一起造小人了,正所谓多子多福么。后来程婉月和程纤月便依次降生。
先说一下这姐妹俩的名字。因为皇上推行汉学,这些年哪怕是满人起名字也都偏向汉人那样。嘿,别说名字了,就连姓氏也都照着汉人那般称呼。比如程世福,本来应该叫程佳世福的,可为了称呼方便干脆学汉人那样改了姓只当自己姓程。现在除了满洲的老姓大姓不愿意变,其他基本都被汉人给同化了。
而且喜塔腊氏在畅春园伺候了那么久自是知道皇上喜好的,所以给孩子起的也都是汉名。尤其是知道当下女子以柔顺为美,所以就让程世福给姐妹俩起个温婉的名字。孩子三岁养成了之后名字就定了,一个叫婉月,一个叫纤月,又好听又有那个意境。
姐妹俩打小就都是美人胚子,喜塔腊氏瞧着她们心思又开始活络了。旗人家的闺女都要选秀,若是自家闺女都能照着现在的模样长,以后绝对不输宫里的娘娘,哪怕是将来不能进宫当娘娘,便是被指到哪家去当小主也行啊!
于是乎喜塔腊氏对姐妹俩的教导上了心。
姐妹俩渐渐长大,大女儿如喜塔腊氏所想,生的婷婷袅袅性子也温柔和顺。只是小女儿却让喜塔腊氏犯了愁,因为小女儿实在是活泼的没边了。
喜塔腊氏也挺纳闷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很乖的啊,饿了尿了知道喊,其他时候都不怎么吭声,好带极了。谁知道这丫头会走了以后能那么跳脱啊,看什么都觉得稀罕看什么都觉得好玩,满院子的乱跑不说还跟着她哥出去看人打架。
喜塔腊氏忍不住说她:“你就不能跟你姐姐学学吗?瞧你姐姐多文静乖巧啊。”
谁知这丫头抱着她的腿仰起小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撒娇说:“可我学不会啊。不过也没关系,就算不怎么乖巧额娘也喜欢我对吗?”
喜塔腊氏:
瞧她生了个讨债的!
不过后来喜塔腊氏也不指望程纤月能出息了。害,性子都是天生的掰也掰不过来,就这么着吧,反正有她哥她姐在,将来等喜塔腊氏和程世福走后总能给这丫头撑腰的。
谁知一场祸事出的猝不及防。
喜塔腊氏怎么也没想到大女儿竟然种痘没挺过去。怎么可能呢,她姑娘都成大人了啊!喜塔腊氏抱着程婉月的尸身痛哭流涕,程世福也在一旁红了眼眶。
但是再怎么伤心葬礼还是要办的,结果葬礼的时候喜塔腊氏就找不到程纤月了。发现她时是在程婉月的床上,她给枕头套上了自己姐姐的衣服,就这么抱着睡着了。
再后来,小女儿就中邪了。不笑,不说话,要是哪天找不到她了,只要去程婉月的床上、放衣服的柜子里就能找到。喜塔腊氏吓坏了,请了和尚和喇嘛来做法事,两伙人都说这是大女儿的冤魂不散。幸好两场法事做完,小女儿慢慢也就好了。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喜塔腊氏总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是她心大了敢算计皇上所以上天才要这么惩罚她把她的女儿带走。自打那以后,她也不再顾念着小女儿的规矩了。
时间就这么一年年的过去,儿女都长大了。
儿子程业兴没那个文人的命,喜塔腊氏和程世福就厚着脸皮给佐领家送了大礼,成功的把他塞到了巡捕营去做巡逻的大头兵,再然后就是小女儿程纤月要去选秀了。
喜塔腊氏早些年在畅春园当差的关系还没散,借着当年姑姑的脸面跟宫里头管秀女的嬷嬷搭上了线。初选姑娘是一定能选上的,负责选秀的公公嬷嬷有好些人,没办法从初选就落选。再者,初选只会刷掉身体有疾的,身形有恙的,要是连初选都没过那就是在说他们姑娘不行,以后可就没人要了。
喜塔腊氏就想在复选上让嬷嬷帮帮忙。
那位嬷嬷见过了程纤月眼睛就是一亮,慢条斯理却又了然的说:“是想把姑娘的名字往前头放放?”
喜塔腊氏知道她会错了意赶忙摇头,“老姐姐慈善,把我们姑娘往后放放就行。”她想皇上看秀女看到后面应该也累了,估计就能把她闺女刷下来了。
嬷嬷听她这么说诧异的挑了挑眉头,轻声道:“可惜了 。”不过她收了礼却也给了句准话,“我瞧着还是放中间吧,就在样貌出挑的下一轮。”
那感情好啊,珠玉在前,程纤月就显不出来了。喜塔腊氏立马感恩戴德的笑着说:“好,真是要辛苦老姐姐了,等我们姑娘回来成亲时一定往您家去送喜糖。”
等嬷嬷走后,喜塔腊氏就放了心,琢磨着等程纤月选秀回来就把大儿子的婚事办了,然后再给程纤月说亲。她也不想女儿高嫁了,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成。
结果过了有小一个月,复选的秀女都归家了,她闺女还没回来呢。再到后面家里得了信,说是程纤月被皇上指给废太子了。
喜塔腊氏瞪大了双眼,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我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姑娘呀,进了宫可怎么活啊!
喜塔腊氏从午睡中醒来,眼角积攒了些许的泪花子。她想,怎么还梦到以前的事上去了呢。等到了晚上,儿子当差回来给她报了个好消息,说太子调他到畅春园西园当差。
喜塔腊氏一愣,立即说道:“这是太子看在太子嫔的面子上赏你的。”
程业兴重重的点头说:“额娘放心,我一定努力办差,给妹妹还有阿哥争光。”
喜塔腊氏道:“好,你知道上进就好。”可虽是这么说她却攥紧了拳头。
那天从西园离开前她本想叮嘱程纤月,让她规矩点会说话点,别像在家里那样不着调。可是转念一想,兴许太子就是喜欢她姑娘这个样,她说的越多教的越多越是错。喜塔腊氏当时只能握着程纤月的手拍了拍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可是太子身边想必不会缺年轻漂亮的伺候。程纤月瞧着现在是得宠,可以后还能这么得宠吗?她不敢往下想。所以现在程家和程纤月将来的依仗就都压在程业兴一个人身上了。
她不自觉的看向畅春园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孩子啊
第66章 荞麦冷面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程业兴就……
果不其然, 没过两天程业兴就又过来了,上次他是来西园算是做客的,但再来那就是来当差的了。
程纤月关心的问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程业兴回答:“放心吧, 都安排好了。”他从巡捕营调出去和来西园报道中间隔了四五天, 这几天就是给他准备用的。他先是找了牙子在畅春园附近租了个独门独户的小宅子, 又收拾了老家的东西和玉鲁氏一起搬过来,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才过来点的卯。
程纤月闻言点了点头,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说是给他租房请客用。
“这我不能拿。”程业兴正色道:“租房也好请客也好也都不用你操心,你为咱们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接着笑着打了个哈哈说:“小妹, 以前咱们出去玩, 那糖葫芦、糖人,哥哥有叫你出一个子没有?就算你现在大了出息了,我也还当自己是你哥。就一句话,甭担心钱的事, 也甭操心外头的事。”
程纤月叫她哥说的又想哭了, 过了一会才道:“罢了, 那我就不给你了。”她不想打破他作为哥哥的自尊心, 而且她先前已经将家里人的自尊都碾过一遍了, 也不愿意再叫他们多想。
之后程纤月又叮嘱了他两句, 无非是好好办差, 一心读书之类的话。程业兴认认真真的应了, 然后就出去当差了。
后头几天程纤月还有些不放心, 她总觉得她哥是走了关系进来的, 怕旁人瞧不起他跟他闹别扭。不过因为程业兴先前的那番话,她也不好大刺拉拉的向正主打听就偷偷叫人看着点。没过多久呢,她就知道程业兴在前头当差当的怎么样了。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如鱼得水。
听说他最初进来当差的那几天就请了几轮的客, 晚上把不当值的侍卫请家去,再从附近的饭馆叫了席面送过来,为了表示亲近还让玉鲁氏亲自下厨添了几个小菜,几轮下去将胤礽身边的侍卫挨个请了个遍,然后,他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侍卫们当值的时候当值,不当值的时候就在围房前头的空地上比赛举石锁、练布库。程业兴每天都生龙活虎的。
得,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没什么让人可担心的。程纤月听着林全安的禀报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操心完自家哥哥的事,程纤月就开始操心起自己来。
今年的七月格外炎热,哪怕是住在园子里,屋子里也摆了冰,但是稍微动一动还是觉得燥的厉害。这样的天气,她吃不下饭去。按照古代的说法就是她苦夏了。
园子里厨子也知道这个天做什么都不好使,送上来的除了小炒以外就都是冷盘,什么酱肘子、凉拌猪耳朵,腌的翠黄瓜。但是再冷的冷碟碰上热热的米饭、饽饽也都烫起来了。
程纤月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吃冷面。上辈子她是在东北那边上的大学,大学食堂里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朝鲜冷面,老板娘是地地道道朝鲜族的,说她们家的泡菜都是独家秘方自己腌制的,盛冷面的碗也是在冰柜里冻过的,一口下去别提多爽了。
程纤月想起冷面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口水就止不住了,她就往下吩咐说中午就要吃冷面。
冷面要荞麦和面粉两掺的,等煮好了捞出来一定要过几遍冰水才劲道。冷面的汤要晾凉的鸡汤,上面一定要撇去油花子,不然腻歪。至于调味要加醋和糖做成酸甜口的,那样开胃。她不知道厨房有没有腌泡菜,就叫他们把咸菜看着上几样,冷碟上几样。至于那个盛面的碗,着重吩咐一定要事先在冰窖里冻上。
等到了中午,程纤月心心念念的荞麦冷面就送来了。她笑着对胤礽说:“爷您摸一摸碗沿,冰冰凉心飞扬哦。”她没有吃独食,特意把他从前头请回来了。
别说摸了,就只看着大碗里头飘着的冰碴子,胤礽就觉得自己的心又静又凉了。再加上这一碗面看着着实是清爽,底下灰灰白白的面条,上头点缀着绿绿的黄瓜丝和黄黄的胡萝卜丝,旁边还卧着半个溏心蛋,还没动筷子呢就觉得味道一定不错。
胤礽夹起一筷子荞麦面送嘴里,果然爽口。不过这个味道竟然是酸甜的?但是再嚼两下却又觉得也还不错。他从旁边小碟里夹了筷子熏鸡丝一起放嘴里。嗯,这个味就对了。
程纤月盯着他看,见他不停地动筷子就说明他也喜欢,当即捧着自己的碗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唔,真是久违的味道啊。她吸溜着面条心想夏天吃上这么一碗真是好凉快。
不一会的功夫,两碗面、几碟子凉菜卤味拼盘就都见了底,胤礽难得的吃撑了。一开始还觉得酸甜的味道有点怪,但是越吃越停不下来。他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笑着道:“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程纤月闻言笑嘻嘻的说:“怎么样,好吃吧。”
胤礽颔首:“很开胃,这个酸甜的口感是你别具一格想的吗?”
额,我能说我是剽窃了后世的智慧吗?程纤月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不过好在胤礽又道:“估计你也是一时兴起,不过也是错有错着。”
程纤月: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闭嘴吧。
胤礽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算作消食,等走了一会后就脱了外头的袍子坐了下去,后背稍稍依靠在炕柜上。他说:“正值盛夏,这么吃确实能让胃口好些。”
程纤月拿起扇子徐徐摇动,轻声说:“是啊,今年的天真是太热了。”
胤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随口问道:“这面是怎么做的?”
程纤月就不急不缓的把做法说了出来,最后总结说:“爷要是喜欢就叫人隔三差五的做一回。你不说是天天在外头跑,那也是时不时的要出门,吃不饱可不行。”
胤礽笑着回她:“这样的天不光咱们胃口不佳。”
嗯?
程纤月眨眼的功夫就想到了,“您是想把方子送给皇上?”不过又一想,他刚刚问的那么细便又说:“还是您打算自己亲手做给皇上用呢?”
亲手吗?
胤礽睁开眼坐直。他本想着让厨子做好了自己送过去,但是一想,有什么比他亲手做更能显示孺慕之情呢?缓缓笑道:“是啊,亲手做才是孝心。”
既然打算亲手做面,那胤礽就抽了个空去了膳房,这可把厨子们吓得够呛。不过一听太子要亲自下厨将东西进献给皇上,那厨子们可都上了心,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让太子早日学会。
自此,胤礽便跟面团较上了劲。
本以为和面是个挺简单的活,但真上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水少了面就硬,水多了面就稀,哪怕是正正好好也要把面揉上百八十遍,把面揉的光洁劲道才行。
胤礽试了三两天,面粉终于在他手上变成了一个光滑的灰团团。他在灶台附近热的满头大汗也来不及擦,取大的擀面杖来将面团擀成薄薄的一个大面皮,接着叠上几叠,再用刀来切成细丝。因为不熟练,所以面条切的有粗有细。
等面条下了锅,水滚了三滚,厨子赶忙提醒说好了。胤礽亲自拿着笊篱把它们捞出来,再过冰水。旁边厨子早已将特制的大碗拿了过来。
胤礽将面条盛出来,自己先试了一根,好像还可以,接着就用筷子挑了几挑放在碗里。他开口吩咐厨子准备一瓦罐调制好的晾凉的高汤,自己则给黄瓜和胡萝卜切丝。
等一切都忙活完,胤礽便叫人把面装进满是冰块的食盒封好,自己则忙不迭的回去换一身衣裳,然后估摸着皇上快用膳的时候乘坐轿子来到了畅春园。
他几乎是兴致勃勃充满希冀来的,但是一进澹宁居的殿门便敏锐的察觉到里头的氛围不大对劲。尤其是当他向皇上请安后站起身的时候,他觉得皇上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审视和警惕。
康熙收起了怀疑的目光,轻描淡写的问:“太子前来所谓何事?”
胤礽垂下眼去,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不过很快收拢了表情回答:“皇阿玛,今年暑气极其炎热,儿臣担心您苦夏胃口不佳所以做了些酸甜开胃的冷面来。”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是该到传膳的点了,命人传膳吧。”
不一会的功夫,午膳就被送了上来,其中胤礽带过来的食盒也在其中。侍膳太监当着康熙和胤礽的面挨个试菜,直到一刻钟过后确认无误,康熙才动筷子。
胤礽屏退了侍候的小太监,亲自将调制好的鸡汤倒进摆好的面碗里,一碗翠翠红红的冷面被汤一浸看着确实鲜活。他双手捧着将其放在了康熙面前,轻声说:“皇阿玛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康熙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入口嚼了几嚼,开口说道:“不错。”
胤礽笑了下,这才准备坐下。不过这时康熙却突然开口问道:“你的手怎么了?”胤礽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烫了几个小燎泡,兴许是之前在厨房被水花溅了,不过因为他当时心情好再加上用了冰水淘洗所以没觉察出来。
“许是煮面的时候被烫到了,儿臣没怎么注意。”胤礽回答。
康熙愣了下,“这面是你自己做的?”
胤礽扬起一个笑脸回答:“是,学了好几天才做出这么一碗来。儿臣的手艺比不上御厨,面和时蔬切的有粗有细,还望皇阿玛不要嫌弃。”
康熙知道胤礽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说明这真是胤礽亲自下厨做的。他的心头染过许多复杂,“保成,你是太子。”太子何必亲自做这些东西。
胤礽听懂了他未说完的话,微微一笑,“可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阿玛苦夏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不能为阿玛做一顿可口的膳食吗?”
康熙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了句好,接着伸手给胤礽夹菜说:“别光顾着我了,你也吃吧。”
胤礽说了句是,这才动起了筷子。等陪着康熙用完膳后,他也就跪安了。
康熙站在殿内,看着胤礽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想他曾经误会过太子意图谋反,但这次呢?他想起早上看到的折子,又想到刚刚胤礽的手,这才回味起饭桌上用的那碗冷面来。
又甜又酸,万般复杂。
第67章 九门提督 胤礽始终觉得刚刚皇上的态度……
胤礽始终觉得刚刚皇上的态度很是奇怪, 越想越觉得肯定是有事发生,可是是什么事呢?他不知道!那些朝臣上奏的折子只有皇上准许他才能看的着,不然他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胤礽有一瞬间变得心浮气躁, 仿佛暗处有豺狼虎豹盯梢那般让人不快。不过没过多久, 他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过后照例进行早朝, 康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着人递给他一个折子。胤礽不明所以双手接过打开查看, 一目十行下去顿时后背就冒了一股冷汗。
折子是已去世的安郡王之弟经希密报的,他状告九门提督托合齐在安郡王去世期间居家宴饮。其实单论这一条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托合齐在宴席间言谈的内容着实大逆不道, 他竟公然谈论储君, 话语有效忠之意。
胤礽一瞬间就知道了前几天皇上对他的态度为什么那么怪了。九门提督又称步军统领,掌管京中八旗步军营兼领巡捕营守卫京师,兵力足有三四万人。这个位置非皇上心腹不可坐,皇上这是提防他联络朝臣掌兵谋反!
胤礽立马抬起头来不料正对康熙审视的目光, 他当即跪下大声道:“皇阿玛, 托合齐不忠不义, 枉顾您费心栽培, 儿臣以为此事合该彻查严办!”
康熙没有理会, 命人将折子往下传阅, 沉声吩咐众大臣上折子谈论此事, 接着叫人退朝。胤礽就那么跪着, 直到康熙离开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这边大臣全部都低着头给上头的胤礽和为首的几位皇子行礼告退, 胤礽沉着脸慢慢的走出了殿外。此时四爷慢旁人一步正在殿外等着, 见太子出来立马迎了上来。胤礽深吸一口气对四爷点了点头。
四爷想说您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不能给小人可乘之机,刚要开口就看到太子的目光似箭,直直的向阶梯之下看去。那个方向, 正是八爷和其他大臣交谈的身影。
四爷的心一沉:老八啊老八,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与虎谋皮!
西花园,胤礽坐在书房的桌前,手中奋笔疾书,什么为奴不忠,为官钻营,立志将托合齐骂的狗血淋头,如此才能表明自己跟此事没有半分瓜葛。不过写到一半,他的愤怒再也容忍不住,手上的笔杆子被他硬生生的按成了两截。
他想到之前三阿哥周岁宴的时候,老八和八福晋不请自来,估计那个时候老八就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反他了。可恨他那时还在想老八来此是不是想求和的,毕竟老八之前可是老大手底下的人,这两年又受了皇上的冷落。如今看来老八是存了狼子野心,暗中打探。
他想到昨天退朝之时老八周围的大臣,眼中顿时寒光四射。呵呵,老八,你真是好得很。过了一会,胤礽才稍稍平复心情继续写他的折子,不过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托合齐早在两天前就被秘密下了大狱,此时消息才慢慢传了出来。皇上叫人在这个时候上折子无非是想看看众人是怎么朝上表忠心的,另外也是在敲打百官,让他们瞧瞧在皇上还在的时候拥立太子会是什么下场。
胤礽一瞬间攥紧了拳头,在心中默念,心字头上一把刀,他要忍耐,要忍耐。他几乎是硬着头皮把折子写完的。只是折子还没送上去呢,便听闻十二皇子胤祹前往畅春园为托合齐这个舅舅求情但被皇上厉声训斥他不忠不孝。
胤礽得知了这个消息内心冷热交加,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良久过后才叫人将折子送到畅春园去。
但没过一会呢,便听外头人传话说十二皇子求见。胤礽紧闭双眼叹了一口气道:“不见!”不过却也留了句话下去,只是不知道十二能不能明白。
此时十二皇子正在前院偏殿焦急的等待。他虽是皇子,可母亲万琉哈氏只是个庶妃不怎么受皇上宠爱。纵然他已经成亲开府,但皇上并不曾赐予爵位现在还只是个光头阿哥。若不是有个做九门提督的亲舅舅,他在外走动怕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念着这些年的舅甥情谊他才会替托合齐求情,只是没想到皇上博然大怒,不仅叱责他不忠不孝,顺带把他参政议政的权力给削了。十二想不明白,郡王丧事期间大肆宴饮是有罪,可也罪不至此啊!十二走投无路更没别的办法,只好来撞太子这门钟。
托合齐有此大祸,总跟太子有几分牵连,若是太子不管,往后又有谁敢效忠太子呢?
十二如此想着,拿起杯子喝茶,一下一口一口一下。只是一杯茶从满杯喝到只剩茶叶沫子都不见外头有人通传。十二一时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起来。又过了一会,外头终于来人了。十二噌的一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谁知进来的竟然只是个太监。
十二不可置信的向外望去,接着蹙着眉头急声问:“太子爷呢?”
陈合弓着腰低着头回答:“回十二爷的话,太子爷正忙实在没空接待您,还请您担待。”
十二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什么?”等听清楚陈合的回话后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陈合见他如丧考妣一般忙过去说道:“哎呦十二爷,您没摔着吧?”
“太子他”十二猛的抬起头来,只是后面的话却全都噎在了喉咙里。他想太子竟然不管,怎么会这样?那他牢里的舅舅怎么办,他和母亲万琉哈氏又该去求谁呢?
陈合还在一旁嘘寒问暖,只是最后却压低了声音说:“十二爷,太子叫您以大局为重。您别忘了,您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苏麻喇姑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子,若是您掺和这些,岂不是辜负了苏麻喇姑对您的一片教导吗?”
十二仓惶的抬起头来,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姑姑,苏姑姑
稍晚一会,陈合进来复命。胤礽正在练字平心静气,听见动静后手上的笔却始终未停,沉声问道:“如何了?”
陈合赶忙回答:“奴才着人将十二爷送回府邸了。”
胤礽点了点头,片刻后将一副字写完,不过等停了笔他却又叫人端个火盆来,径直将那副字扔了进去。
盆中火舌飞溅,将其缓缓吞没,只是能在红光中隐隐看到几个字迹,上头写着:“谋臣不早麾兵进,尝胆徒劳二十秋。”
第二天上午,听闻十二连夜从京城启程一路向东前往昭西陵为太皇太后以及故去的苏麻喇姑守灵,消息传到畅春园的时候,十二已经披麻戴孝到了陵墓。
胤礽当下长舒了一口气。
当年太皇太后还在时层命苏麻喇姑照顾过皇上。希望皇上看在已逝去的苏麻喇姑的份上不要往外牵连。至于托合齐,他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的逆臣,是生是死,只能说听天由命了。
紫禁城内,庶妃万琉哈氏看着送上来的膳食泪流满面。她虽是没名分的庶妃,但平日里吃的用的一直都是贵人的份例,可今天送过来的东西只能说连有头有脸的宫女的份例还不如。万琉哈氏的一颗心就跟坠入了深渊一般。她想,因为哥哥托合齐的事,皇上怕是再不愿意见她了。她咬了咬唇,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十二的身上。
只是这个愿望也落空了。身边的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回话说:“庶妃,十二爷被皇上叱责了。”
“什么?”万琉哈氏捂着心口往后倒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的魂都没了,更是没有吃喝的念头,一日水米未进就这样硬生生的熬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万琉哈氏万念俱灰的想,她们万琉哈氏一家是皇上的包衣奴才,她进宫伺候皇上,哥哥托合齐在前头为皇上当差,她还给皇上生了阿哥。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招致皇上这般的厌恶?
万琉哈氏的眼泪快在这一晚流干了,青丝之中也生出些许的白发。旁边宫女带着哭腔跪在床头:“庶妃,您好歹吃一口吧,您不为了自己想想也要为了十二爷着想啊。”
万琉哈氏的眼珠子动了动,低声道:“胤祹”眼皮阖盖,两滴浊泪从脸庞划过。就这样到了晌午,十二福晋托人传话进来,说十二爷去给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守灵去了。
万琉哈氏听着这个信怔怔的看向外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试图下床,结果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她一点一点的挪到外间,那边放着一尊佛像,她朝着它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她想嫔妃自戕是大罪,她不能连累了儿子。
就在此时,宫女从外头进来,看到万琉哈氏趴在地上,手上拎着的食盒差点给扔了。她赶忙将食盒放下,又拉又拽的将万琉哈氏从地上扶起来。万琉哈氏喘着粗气说:“从今日起荤腥就不要了,打今个起,我要为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祈福祷告。”
——
这几日,朝臣上折十有八九都是参奏托合齐的,写的轻的就是请刑部秉公办理,写的重的那可就五花八门了,什么托合齐做九门提督期间贪墨受贿、不敬官员、对家中奴才肆意打骂,林林总总。总之托合齐的名声算是彻底烂大街了。胤礽知道这是众人在向皇上表忠心,也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毕竟托合齐做九门提督期间替皇上监视百官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皇上要卸磨杀驴,他们可不得跟着踩上两脚么。
不过皇上叫人将这些折子送到他这来,胤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要认还要说他们参奏的好,请皇上彻查。最后,皇上便做主提了新的九门提督,并命他抄托合齐的家。
至于新上任的九门提督是谁,呵,是隆科多,出身佟家,是皇上最信任的母家人。
第68章 宴饮案结 京城内,托合齐的宅邸已经被……
京城内, 托合齐的宅邸已经被步军衙门的官兵给围了。隆科多大摇大摆的走进门,欣赏着里里外外仆从们仓皇逃窜的身影。须臾,只听里头正院内传来一声呵斥, “我阿玛一心为主, 是皇上的忠仆, 你们怎么敢!”
呵, 没想到奴才秧子里还有硬骨头的呢。
隆科多跟看好戏似的,嘴上啧啧了两声:“呦,让我瞧瞧说这话的人是谁啊。”他三两步的进了院内, 只见托合齐的儿子乌勒登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隆科多随手抬起马鞭抵着乌勒登的脑门, 冷笑一声:“托合齐大逆不道,皇上下旨抄家,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口出妄言?”
乌勒登被这话一激眼珠子都在冒血,整个人立马挣扎起来:“我阿玛是被人设计陷害, 阿玛他是冤枉的。”
“冤枉?”隆科多作势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鞭子往旁边指了指:“来啊, 把这位爷拉到外院去打二十板子让他醒醒神, 另外问问他托合齐还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旁边的官兵得了命令, 立马将乌勒登捂着嘴拖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从外头传来阵阵打板子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 一个军尉前来禀报, 说正院后院的女眷奴仆都被看守起来了。隆科多嗯了一声, 目光扫了一圈说:“将宅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清点清点, 该搬的搬挪的挪,另外叫底下人都给我精神着点,要是从里头飞出去一只苍蝇,哼!”
到了傍晚, 乌勒登被人从前头拖到了后头——关押托合齐的夫人邓氏的屋子。邓氏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抱着乌勒登哭着问:“儿啊,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手往下一伸感觉湿漉漉的一片,借着门缝处太阳的余光隐隐看见一手血红。
乌勒登颤抖着嘴唇,低一声沉一声的说:“阿玛他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邓氏泪流面面呜咽道:“我的儿啊,他们怎能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她哭了一会后抹了两把脸,突然站起来四下翻找。可房内的东西大多都叫人给搬走了,哪怕是她头上手上的簪子坠子也都叫人搜罗了个干净,如今能治伤的东西一点都找不到。
邓氏跟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最后将柱子上挂着的帐纱扯下来给乌勒登垫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朝柱子底下扑了过去,果然在这下头有碎了的茶杯,那是搬东西的官兵不小心碰碎的。她紧紧的握着碎片子往外头冲,对着门外的官兵大喊,“来人,来人!”
此时承恩公府,隆科多从睡梦中被人给叫了起来。他立马大发雷霆着说:“哪个兔崽子敢扰老子的清梦?”
旁边侍妾给他披上衣裳,柔情似水的劝道:“要不是大事谁敢扰您啊,爷快去看看吧。”
隆科多摸了一把侍妾圆润的下巴这才熄了点火。等到了外头见到了来人他才知道原来是托合齐的夫人邓氏要为夫认罪,还说自己愿意伏法只求瓶伤药来救她的儿子。隆科多得意的挑了挑眉头,随手从高台柜中的小盒拿出一瓶金疮药来扔过去,胸有成竹的说:“叫人去录她的口供。”
这边关于丈夫托合齐的种种罪名都已经写好,邓氏的余光瞥过昏死过去的乌勒登含着泪点头表示供认不讳。到了该签字画押的时候,她用那碎瓷片子划破了手指头,代替印泥按了下去。
九月,声势浩大的托合齐宴饮案终于落下了帷幕。托合齐家中仆从全部遣散,妻妾子女皆废为庶人,至于托合齐本人,虽然他罪大恶极,但皇上念在其为官多年没有功劳却有苦劳的份上留了他一命。
不知道皇上是看在十二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皇上没有赶尽杀绝还是对其网开了一面。
胤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将侍卫首领海清以及程业兴唤过来,沉声吩咐道:“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第二天,海清和程业兴骑着马,后头压着一马车的东西来到了托合齐的宅子。当然托合齐现在是庶人,要不了多久这所高门大院就要被朝廷收回。
程业兴下了马,看着门头上那布满灰尘的匾额不禁一阵唏嘘。这可是九门提督的宅邸啊,以前他连进来磕头都没机会的地方,只短短两个月就成这个样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他叹了一口气,还想跟海清感慨两句,结果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股扑鼻的恶臭。
程业兴立马捂着鼻子说:“哎呦,什么味啊。”左右一瞧,原来旁边的偏门正有人从里头往外倒恭桶。那味道可真是太冲了,叫人反胃不说,外头也搞的臭气熏天。
海清道:“听说抄家期间这宅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而且那么多人全挤在一处共同吃喝拉撒,不臭才怪。
程业兴感慨着叹了一口气。
海清向前扬了扬头说:“程侍卫,咱们走吧。”
程业兴三两步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一个穿着朴素用头巾挽发的妇人过来开门,见着他们当即愣在了原地。当她知道他们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后立马飞奔到里头,大声呼喊着:“老爷,太子爷派人来看您了。”
海清和程业兴一前一后的进去,不管是前院还是正院全都空荡荡的。等到了正院的主屋,就看到刚刚那妇人搀扶着托合齐颤颤巍巍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虽说托合齐在狱中没有受什么刑罚,但是下头人为了获取供词,不给他吃不给他喝更不让他睡觉。到最后他熬的整个人只剩下一点魂,差点在牢狱里油尽灯枯。
托合齐踉踉跄跄的迈过门槛,冲着海清和程业兴就跪了下去,口中高呼:“草民罔负皇恩,草民罪该万死。”
海清站着宣读胤礽的口谕:“万琉哈氏托合齐,肆意妄为致使皇上与十二皇子蒙羞,太子有令命其一家即日离京无诏不得回。”
等海清复述完胤礽的话后,程业兴上前两步将托合齐以及邓氏扶了起来,沉声道:“太子爷念在您们是十二皇子的母家人,特意着我们运送了些许的财物,还请您们收拾收拾早些离开吧。”
邓氏听他这么说,当下没忍住轻声啜泣,托合齐的脸上也是又哭又笑。夫妻两人当下又俯身叩拜:“草民,谨遵太子口谕!”
说是给他们时间收拾,可哪还有要收拾的东西。若不是解禁后邓氏托人将自己身上的绸子衣裳当了铜子,这几日他们连吃食也难弄。这下胤礽送了财物衣料过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托合齐起来后便恳求他们帮忙找些镖师,说要带着大病初愈的儿子还有妻子邓氏前往东北老家。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海清和程业兴便花了半天的时间请了人,帮着雇了马车,等做完这些,就已经是傍晚了。
程业兴道:“天也晚了,头儿不嫌弃的话来我家住一晚,等明早将托合齐一家送出城再回西园复命。”
海清点了点头,知道程业兴是太子嫔的哥哥而且也得太子的看重,有心交好便说:“别头儿头儿的叫了,没人的时候互相称呼一声兄弟吧。”
程业兴当即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海大哥。海清笑了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姓海呢,还是叫戴大哥吧。”
程业兴将栓马的绳子解下来笑着回道:“也是,现在人人都讲究汉姓,我们家也都改姓程了。”他翻身上了马说:“戴大哥,我领路,到了家后我再叫桌酒席来,咱们兄弟喝两盅!”
此时,四爷也在酒楼宴请隆科多。席间四爷也抹开了脸,硬着头皮称呼隆科多一声舅舅。
隆科多大刺拉拉的应了,感叹道:“您可是孝懿皇后——我亲姐姐抚养大的阿哥,要是孝懿皇后还在的话”说着摇了摇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爷脸僵了僵,继续道:“如今舅舅可算是没有堕承恩公门第的名头,孝懿皇后九泉之下想必会十分欣慰。”
说起这个隆科多大笑出声,“是啊,我可是忠心为主,不说别的,就说那上一任什么下场,舅舅我可是把他当成前车之鉴呢。”他往旁边啐了一口:“吃里扒外,什么东西。”
四爷听他这么说垂眸一笑,“说起上一个,那确实是前车之鉴。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就只有一个主子。要是这职位上的人敢掺和别的那就只有一个死字。”他抬手给隆科多满上,接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舅舅是明白人,知道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怎么做最好。”
隆科多的眼睛眯了起来,冲着四爷打量。谁都知道四爷是板上定钉的太子党,他还以为四爷是来替太子向他示好的,不过从头听到尾,好似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过了一会,隆科多抬手和四爷碰了一杯:“说的在理,舅舅我领你的情。”
四爷也极其干脆的将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等一坛子酒喝完,桌上的菜色也用的差不多,这场名为慰劳实为警告的宴席就到末尾了。四爷将醉醺醺的隆科多扶着上了马车,接着目送他离开。
然后四爷的目光便慢慢沉了下去。
听说这几日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最近跟老八走的很近。他是不指望隆科多能有多向着太子,但一定要警告他绝对不能向着旁人!
第69章 得意失意 海清和程业兴第二天一早将托……
海清和程业兴第二天一早将托合齐一家送出城后便赶回西园复命。胤礽听了他们的禀告的沉默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后跟程业兴说:“前阵子你程主子还提起你来着,当下没什么事便去后头看看你程主子吧。”
程业兴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前院的小太监一路到了后头。还不等踏入东篱斋的门便看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有一群人, 定睛一看他妹妹程纤月正领着三阿哥走路呢, 身边围着一圈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程纤月打眼就瞧见程业兴了, 笑着问他:“你怎么到后头了?”她顺手将三阿哥从地上抱起来教他喊人, 三阿哥歪着头看了看大声叫了声:“舅舅。”
程业兴快走过来行礼,站起来后道:“瞧小主子叫人叫的多利索。”接着继续道:“这阵子替太子爷办了件差事。许是太子爷怕你惦记前头所以叫我过来给你和小主子请个安。”
三阿哥太沉,程纤月抱不动他便把他放了下去, 跟旁边的保母说:“带着三阿哥在附近走一走, 若是阿哥累了,或是天气不好再带回来。”说着叫程业兴跟她一起回东篱斋坐会。
到了东篱斋的正屋内,程纤月就问他在外办的什么差事,然后程业兴就把探望托合齐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没敢跟旁人多嘴, 当下见着自己小妹便敞开了话头聊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 沉声说:“抄家都把宅子抄成空壳了, 要不是炕床是土造的, 保不准他们连睡觉的地都没有。也幸好天不冷, 要是赶在寒冬腊月就算冻不死那也得生一身的冻疮。”
说罢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刚进去那会我还不敢认人, 原本还听说他们的年纪没咱们阿玛和额娘大呢, 但是见着了却瞧着他们比咱们父母苍老许多。”
程业兴感慨万分:“前任的九门提督啊, 多大的官!当初叫我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谁知道朝夕之间就成那样了。”这可真是让人唏嘘。
程纤月一时间听愣了神,嘴角动了几动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程业兴一看程纤月这个样子也有些后悔,不好意思的说:“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吓到了吧。”
哎呦, 幸好他没把托合齐的儿子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事说出来,不然非叫她掉眼泪不可。
程纤月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只是在想托合齐家的事。”
胤礽叫人去看望托合齐,那十有八九托合齐是太子党。那么托合齐被皇上抄家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又看胤礽不痛快了呢?她心里坠坠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程业兴说。
等到了傍晚胤礽从前头过来,程纤月便开口问他:“他们怎么敢这么过分的,那可是十二爷的亲舅舅,而且人家家里还有个娘娘在宫里呢,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胤礽垂眸一笑,眼角冷意四射,“那也要看谁是那个僧谁是那个佛。”
这话是什么意思?程纤月想了三想接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胤礽见她想明白了稍稍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叫她把话咽下去不要宣之于众。
皇子,呵,皇子算什么呢?哪怕是他这个太子呢,也不过是皇上几句话的事。没看十二为了避祸都只能主动去看守皇陵吗?故而只要皇上认定托合齐是罪臣,那么多的是人上去踩一脚。毕竟官么,谁还没几个小辫子?另外新上台的九门提督也是想拿这事当表功的筹子,不把托合齐一家扒一层皮,怎么能叫皇上看到他有多忠心?
总而言之,托合齐这样惨是皇上喜闻乐见的。不过也兴许就是因为托合齐一家子太惨了,所以皇上才会留了一点余地,使得他们一家保住了性命。
程纤月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只要失了势就会被人欺负吗?”她想那以后胤礽再次被废,她们会不会也会这样被人欺负,嗫嚅着说:“我不想咱们以后会被人这样欺负。”
胤礽捧着她的脸重重的回答她:“没人会欺负你的,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他再怎么被皇上打压也终究是太子,哪怕旁人耍再多的阴谋诡计,只要他一日是太子,就不怕他们敢像对托合齐那样抄他的家。就算他们想,皇上也不会愿意的。
胤礽一滞,内心瞬间百感交集。皇上希望他好,又希望他过的不要那么好,他对皇上又何尝不是呢?
迈过九月,颁金节就近了,按理说往年这个时候皇上该起身回紫禁城了,可是到现在皇上都迟迟没有动身,所以瞧着今年的颁金节会在园子里过,保不准年节也是。
今年佳节的风头很明显,全是八爷他们一家的。不仅紫禁城里头的良妃娘娘被接过来伴驾了,八爷也经常被皇上宣进园子,一时间八爷的风头可谓无量。
颁金节的时候,程纤月就在太后的住处春晖堂内见着良妃了。不得不说美人哪怕是年纪大了也能在眉眼之间看到其先前的风情,叫程纤月说良妃年轻时一定是六妃之中样貌最出众的。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良妃的身子骨好像不太好,一举一动虽然如弱柳扶风,但是略说一会话就要停下来喘一喘。不过好在有八福晋在,她是个能挑话头的主,每当良妃精神不济的时候便会将话接过来,言语轻快的随意几句话就能惹得众人欢笑。
八爷一家成了畅春园的新宠,与之相对的程纤月她们就成了小透明。程纤月自己虽然无所谓,反正在这群大人物面前她一直是小透明来着,但是眼瞧着太子妃的境遇就不大好。
程纤月眼睁睁的看着太后问太子妃的话,太子妃刚回了没两句就被八福晋截了话头,将话题引到旁处去了,更可气的是她还在说话的缝隙中挑着眉头往她们这边看。
程纤月忍不住内心腹诽:是,皇上现在喜欢你们,太后也跟着捧场,但八福晋你也太肆无忌惮了吧!她抿了抿唇担忧的看向太子妃,结果就见太子妃顿了顿,轻不可闻的轻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接着继续露出得体的笑容来。
说实话,程纤月都有些替太子妃委屈了。不过她很快发散了思维,想到了在前头赴宴的胤礽,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这般受冷落。
太后向下看了两看,着人询问时辰,笑着说:“没想到都这个点了,都出去散散吧。”众人皆起身称是,陆陆续续的往外头走。见人走的差不多了,太后也准备着去里间的榻上小憩,只是刚躺下便听嬷嬷来报说太子妃想要侍奉太后午睡。
太后叹了一口气,沉声说:“不必了,叫她回西园好好伺候太子吧。”等那嬷嬷再回来,太后忍不住看了看窗外,心想太子妃是个好孩子只是今年的境况实在是不好,她不能留她。
此时殿外,太子妃听见嬷嬷的传话愣了下,不过很快便朝着殿门的方向行礼告退。程纤月从一开始就默默的跟在太子妃的身后,现在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像四福晋、八福晋等人,她们上头都有母妃,可以前往娘娘们的住处。可太子妃和她上头可没有人,所以只要太后不留她们,那她们就只能回西园去。
程纤月慢慢的往园外走,瑟瑟的风朝着她吹过来,心想这个天可真是冷啊。
此时八福晋也随良妃到了韵松轩,良妃坐下后慢慢松了一口气,八福晋赶忙张罗着人送热茶过来。
良妃冲她笑了下,内心却有几分踟蹰。虽说她是做婆婆的,可是面对自己这个高门贵女的儿媳,自己还是缺了几分底气,不过还是轻声说道:“太后春秋高喜欢热闹,可是也不能太热闹了,扰人心神。”
八福晋知道这是良妃再说她刚刚在春晖堂的行径太扎眼,随意笑了两下回道:“是,儿媳明白。只是八爷进园前叮嘱我,说要我好好侍奉太后,侍奉娘娘,所以刚刚才张扬了些。”
提到八爷,良妃的神情就彻底松懈了下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全心全意盼着他好的。只不过还是有一桩事让良妃担忧,那就是八爷的子嗣。良妃慢慢的便问起八爷府上的事来,言语间夸赞八福晋持家有道,最后捎带着问她:“近来身子可好?”
八福晋愣了下,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脸上笑容就僵硬了不少,沉声回答:“好是都好的。”
良妃唔了一声,没忍住继续问:“府上可有喜讯没有?”
八福晋咬了咬唇,一时胸闷气短一声不吭。被良妃这般问到头上,八福晋差点没压得住心头的邪火。她想是不是良妃也觉得她善妒,可问题是她没有,她没有自己生不出也拦着不叫旁人生,再者有八爷先前的承诺在,她也巴不得府上有人能怀上八爷的孩子。另外不光她着急,八爷其实自己也着急,虽然他明面上没说,但是每当她叫人过来伺候他,他也都来者不拒。
可是外人不会说八爷如何如何,只要府上没有子嗣,他们一溜烟都在背后骂她善妒。这些年八福晋快叫闲言碎语给逼疯了!
良妃看八福晋脸色不好终究是给她留了脸面,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可是那叹息声却像一柄大锤,将八福晋方才满腔的得意都砸了个稀巴烂。
傍晚时分,外头传来皇上诏幸了庶妃的信,良妃点了点头叫人打水卸妆。早些年她正值青春肤白貌美,也被皇上带来畅春园过,可是等她有孕生下了八爷之后,她就不再得宠了。
那时良妃还是庶妃,因为生了皇子晋了嫔位,可是自此却在后宫坐起了冷板凳。她想,是不是因为皇上觉得她是被罚入辛者库的罪臣之女抹黑了皇子才会那样冷落她,尤其是八阿哥还不曾满月就被抱到惠妃那里抚养更加深了她的猜测。所以这么些年,良妃一直谨谨慎慎,不肯走错一步拖八爷的后腿。
良妃将湿漉漉的帕子覆在脸上,将上头的粉都擦掉,露出一张灰白的仿若秋霜的脸。这些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是不是曾经在辛者库当差的缘故。可她也知道自己能以病体再度到畅春园侍奉太后,全是八爷在外替她挣来的体面。
她开口吩咐人把活络丸拿来,这是她特意请太医配的,吃了之后人的筋骨和精神够能舒缓,慢慢从瓶子里往外倒了两粒,拿温水送服。
旁边伺候的宫女轻声提醒道:“娘娘,太医说此药乃是虎狼之药,药力很大不能多用,每日最多服用两粒,您早上已经用过两粒了。”
良妃道:“我心里有数。”颁金节、冬至、年节、元宵,这几个月都是人来人往的大日子,每日只两粒可撑不住,今天上午在太后那边她就差点没挺下来。
她吞了药没多久,果然觉得自己的身子热了起来。
良妃松了一口气,心想她在外头绝不能病恹恹的给八爷丢份,只是不知道她这副身子骨能不能撑到八爷子嗣降生的那天啊。
这边八福晋也跟随八爷回到了府上,八爷先去了前院,八福晋则到了后头,只是她想到今天在良妃处所受到的盘问心里就觉得委屈,趁着八爷还没过来便倒在炕榻间埋头哭了起来。等哭完八爷还没有过来,八福晋擦了擦脸问道:“八爷还在前头吗?”
侍女小心翼翼的回答:“回福晋的话,八爷刚刚去张格格那里了。”
一瞬间八福晋的嘴唇咬的都快出血了,但是过了一会从外头传来张格格有了近两个月身孕的消息,八福晋的心里立刻五味杂陈起来,但是更多的是放松,她想她可终于能向外头交差了。
第70章 坏话告状 胤礽从畅春园出来的时候是在……
胤礽从畅春园出来的时候是在傍晚, 走出园外却发现车马处只有一抬轿子,不禁蹙起眉头问道:“太子妃和太子嫔的轿撵呢?”
旁边守着的轿夫赶忙回话说:“晌午过后太子妃和太子嫔便回西园去了。”
胤礽琢磨着她们在畅春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早回了西园, 因此他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太子妃。只是刚到了端本堂, 便听下头人来报说太子妃并不在此而是去了大格格的芳华台。
想到大格格乌林珠, 胤礽免不得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个女儿小的时候瞧着身子骨还挺好的, 但是这两年越长越显得文弱。虽说不至于隔三差五的病一场,但也是几个月就要病一回,尤其是春秋换季或冷热变化大的时候必会抱恙。最近这几日兴许是吹了风的缘故, 乌林珠便病倒了。
胤礽抬腿往北边的芳华台去, 刚进到里头便隐隐听见大格格乌林珠在哭。他蹙眉看着守在门口的人,并不叫他们进去通传。
此时屋内,太子妃看着女儿泪流面面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轻声说:“乌林珠, 别哭了, 仔细着眼睛。”
乌林珠道:“额娘, 我马上就好了, 等我好了是不是就能去园子里见乌库玛嬷和皇玛法了?”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眼瞧着乌林珠已经七岁, 若是再算上虚岁那就八岁成大姑娘了, 所以她便想着把她带到园子里去见见人。本都说好了的, 乌林珠也信誓旦旦的表示到了园子一定会好好侍奉太后, 可谁知道临近颁金节乌林珠却病倒了。
今天她本想着在太后处提一提乌林珠的, 可八福晋一通插科打诨下来她没插的上嘴。本以为侍奉太后小憩之后能再提一提, 谁知太后并没要她在一旁伺候。
太子妃觉得今年属实是时运不济,拿着帕子给乌林珠擦眼泪,边擦边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如等你病好了缝些帕子奉到太后和皇上那去, 好吗?”
乌林珠重重的点头答应,“额娘,我就快好了,我一定赶在年节前绣好些帕子给乌库玛嬷和皇玛法用。”
太子妃微笑着看着她:“好孩子。”
胤礽在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想他用不着让孩子带病替他在外头周全讨好,一掀挡门的帘子就走了进去,沉声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好身体是最要紧的绣什么帕子?”
太子妃没想到他太子把话都听见了,赶忙起身行礼。
胤礽冲她抬了抬手,接着坐在了下人送来的座椅上,看向床榻的乌林珠说:“你乌库玛嬷和皇玛法不缺帕子用,他们要是知道你病还没好就动针线会心疼的。不光他们心疼,我也会心疼的。”
乌林珠听他这么说眼泪又哗啦啦的掉了。
胤礽叫大格格的奶嬷嬷过来问话,沉声吩咐她要用心伺候,并下令说直到明年开春大格格的身体好全前都不准她动针线。
又过了一会,待乌林珠喝了药,胤礽便和太子妃回了端本堂。胤礽问道:“今日在畅春园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顿了顿,想到了今天晌午八福晋挑眉冲她笑的样子,使劲将自己的不快压下去,摇了摇头舒缓面容说:“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后精神不济叫我们早早回来罢了。”
胤礽知道太子妃是不会在人前诉苦的,所以便没细问,话题一转说起大格格来,“接下来正值寒冬腊月还都是大日子,乌林珠哪怕是病好了身体也虚着,今年就不要让她出去了。”
太子妃一愣,心中天人交战。她关爱乌林珠的身体,但更关心的是她能否得太后和皇上青眼,将来能拥有个好前程。
但在这件事上,胤礽并没有给太子妃商量的余地,而是一锤定音的说:“事情就这么定了,天寒地冻的叫人在芳华台多点些炭盆。”
太子妃垂下眼去只能说是。等胤礽离开后,她长舒了一口气说:“年前年后的让嬷嬷多给乌林珠念两本书吧。”
胤礽出了端本堂往东篱斋的方向走,路上还不忘吩咐下头人说:“弘晳和弘晋也快从无逸斋回来了,着人前去看看。”
陈合应了一声,往旁边扫了一眼,景顺立马带着后头的一个小太监往讨源书屋去了。
胤礽一路到了东篱斋,正和在院子里呆着的程纤月撞了个正着。他眉头一皱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屋呢?”
程纤月见他过来满脑子就都是他了,跟他一起往屋里走说:“进屋的,进屋的。”她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脸色,感觉他心情应该不大好。
等到了屋子的炕榻上,胤礽很是直接的问:“今天在畅春园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
程纤月抿了抿唇,脸上就带了些许的颜色。胤礽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拿起茶杯来润喉,果不其然没一会的功夫程纤月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叽里呱啦都说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程纤月气哄哄的说,手不自觉的拍了拍榻上的案桌,“虽然我不想在背后说人坏话,但她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胤礽问:“是谁?”
程纤月道:“八福晋!她在太后那左右逢源好不快活。其实这倒也罢了,哄太后和娘娘们开心么,可是她却明里暗里的挤兑太子妃。”
一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程纤月就不高兴,在她眼里太子妃跟她和胤礽是一家子,八福晋当着太后和各宫娘娘不给太子妃面子就是不给她们东宫面子。更关键的是,说起来这都是不入流的小事,挑出来跟小题大做了似的,压根没法找人说理。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但膈应人,它就是叫人心里窝火不痛快。
胤礽把手上的茶杯放下,脸就阴沉了下来。
程纤月稍稍缓了口气,她把自己的火全放跑了之后就关心起他来了,询问道:“你在前头可好?”正所谓夫妻一体,她就不信八福晋这样作威作福没有八爷的指使!
胤礽嘴角一咧,看着跟要炸的河豚似的,程纤月就知道他在前头估计也不好过,拉着他的手轻声说:“由他们夫妇去吧,谁叫皇上现在喜欢他们呢?”
胤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是啊,皇上可是对他们寄予厚望。”厚望两个字的音格外加重。
程纤月沉吟了一下,轻声问:“是不是之前的事八爷掺和了?”顿了顿又说:“或者是皇上要提拔八爷了?”
胤礽没想到程纤月猜的正准,笑了下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纤月嘀咕道:“去年四爷他们不也是这个路数吗?”要不是八爷做了什么,就是皇上要提拔他了,不然所有人不会这么捧他们一家的。
也不知怎么的,这话正中胤礽的下怀,沉声道:“一家子尽是上蹿下跳会钻营的!”接着他开始数落起八爷来,说八爷是踩着直郡王上位,把当初拥护直郡王的人都笼络了大半去,保不准直郡王还没倒的时候他就盘算着挖墙脚了。然后就又骂起八福晋来,说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阿玛当年在皇上禁赌整治权贵期间违禁被杀,可见八福晋品性是随了爹了,另外顺带骂起八福晋的外祖家——安郡王府的事情污糟。
一连串的话仿若把八爷和八福晋的老底都给掀了一样。
程纤月听他在那数落,止不住的点头附和他骂得好。哎呀妈呀,听着可真解气啊!
胤礽说了老长一段话后慢慢停了下来,心里的不快松懈了大半,这时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干咳了两下道:“罢了,大好的日子不提他们了。”
程纤月嗯了一声说:“对,不提了。”
胤礽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换了个话题轻声说:“天凉了,你和三阿哥要注意些,出门记得穿斗篷,别吹了冷风。”
谁知话音刚落程纤月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拍脑门:“坏了,我把三阿哥给忘了。”
她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就想着玩一玩儿子找找乐子。她跟三阿哥说要跟他玩捉迷藏,他藏她找,刚刚她在院子里就是给三阿哥躲藏时间的,结果胤礽一来她就把三阿哥给忘脑后了!
胤礽听她语无伦次的说顿时就无奈了,瞧她这额娘做的吧!一骨碌站起来说:“赶紧找。”
程纤月往东稍间那边去,胤礽则与之相反去西边。胤礽想小孩子躲猫猫许是藏到里间床榻底下去了,谁知刚走到正堂就听程纤月说:“啊,找到了。”
胤礽一回头,就发现程纤月半蹲在东稍间和东间相隔的柱子附近,从纱帐里头将三阿哥领出来了。三阿哥笑嘻嘻的大喊:“额娘。”接着就屁颠屁颠的跑到胤礽身边去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抱住了胤礽的大腿,仰起头来拉着长音说:“阿玛,额娘好久~好久~都没找到我,嘿嘿。”
胤礽伸手把这小子抱起来,瞟了一眼旁边心虚的程纤月,心想不是你额娘没找到你,而是压根就没想着找你,她见着我就把你忘到犄角旮旯去了,摸了摸他的下巴夸赞他说:“是啊,阿玛的三阿哥可真会藏。”
程纤月:会藏个屁,三阿哥就站在柱子后头呢,纱帐子把他的上半身给遮住了不假,可那腿和脚露着呢,她刚进到东稍间就瞧见了。
不过孩子找到了她也放了心,坐下后就说:“你怎么在这边呆了这么久一声都不吭的?”她和胤礽坐在东间的炕榻上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知道这孩子跟着听了多少。
三阿哥现在长短句已经说的很利索了,满脸自己很厉害的得意样,“躲猫猫不能说话,不然额娘很快就找到我了。”
程纤月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啊你啊,真是个鬼机灵。”
过完颁金节便是冬至,等冬至结束离年节就近了。然后程纤月的乌鸦嘴还真灵验了,元旦前皇上果真赏了八爷爵位,封其为廉郡王年后去户部任职。
程纤月看着胤礽一脸不高兴的坐在饭桌上,轻手轻脚的给他添了一勺汤,看到三阿哥碗里的肉糜面疙瘩也吃的差不多了后,随手给他夹了一块清炖排骨。
三阿哥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双手抱着骨头啃了起来。程纤月摸了摸他的头:乖,你阿玛看着心情不大好,你别闹腾老老实实吃饭吧。
这边胤礽把汤碗里的汤当成酒一样一气喝完。他想,郡王是吧管理户部是吧,花无百日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作者有话说:汇总一下本文中出现的称呼:
乌库妈嬷:曾祖母(皇孙们对太后的称呼)
郭罗妈嬷:外祖母(三阿哥对喜塔腊氏的称呼)
玛法:祖父(皇孙对康熙的称呼)
妈嬷:祖母(皇孙对康熙的妃嫔即自己祖母的称呼)
阿玛:父亲
额娘:母亲
60-70
同类推荐:
鸾春、
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侯门夫妻重生后、
逢春、
茎刺、
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
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