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心下茫然 四月中旬新帝登基,时隔一个……
四月中旬新帝登基, 时隔一个半月便是册立皇后的典礼。告祭宗庙、接受册宝、去奉先殿行礼,去太皇太后宫中行礼,之后接受百官和后妃恭贺, 待到回来就已经是傍晚了。
霜嬷嬷等人伺候皇后将身上的吉服换下来, 着水侍奉皇后梳洗。皇后神情恍惚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彷佛有些不敢认, 良久后轻声道:“一会兴许皇上会过来,替我重新梳妆。”
霜嬷嬷哎了一声,亲自替皇后挽发, 只是眼中充满了关心和担忧。
关心自然是为着皇后的身体。去年发生了那件稀里糊涂的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那时太子要再次被废,皇后的凤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伤的。当时的御医说皇后是心火郁结。后来先帝离世,皇后的身子骨还没好呢,就要拖着病体哭灵还要去宁寿宫宽慰太后, 如此一来皇后的凤体就更弱了。虽说前头出了孝, 这两个月是好生的将养了一番, 可皇后非要同皇上一起继续为先帝守孝, 对外放出话去, 先帝的灵柩一日不下葬就食素一日, 所以皇后的身体一直就大没养回来, 瞧着还是瘦弱的厉害。
不过她却也觉得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当的, 霜嬷嬷心想。现在身体不好没关系, 将来总会养的好的。毕竟她的主子可是皇后, 受天下养,将来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还怕养不好吗?不过是一时吃素而已,况且皇后和皇上一起守孝既能昭显帝后同心, 传出去皇后的名声还好。
理虽是这么个理,但霜嬷嬷对皇后还是有些担忧的。至于担忧什么,那还用说嘛,她主要是忧虑皇后现在的处境。这么些年,皇上和皇后的关系属实平淡。尤其是先帝驾崩,皇上把贵妃时时刻刻的带在身边。她当时就在心里打鼓,想着皇上会不会不封他们主子做皇后。但等册立皇后的圣旨发下来,她那个心就稳了。但现在她又有了担心,那就是今个是皇后娘娘的册封的大好日子,晚上皇上会不会过来。
霜嬷嬷踟蹰的想,应该会吧,纵使皇后不得宠那也是先帝指给皇上的嫡妻,皇后在外又素有美名。哪怕是看在先帝爷的份上,皇上也应该会过来的。
果不其然,待皇后重新装扮完毕没一会,外间就传话说皇上驾到。霜嬷嬷高兴坏了,忙不迭的扶着皇后去外间迎接。
胤礽进来后道:“皇后不必多礼,坐吧。”皇后说了声是。夫妻二人坐在了炕榻上,彼此之间略显疏离。
胤礽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再者他如今登基已经得偿所愿,所以对康熙给他留下的老人也是格外宽容,沉声问道:“皇后近来身体可还好,这几日可曾看过太医?”
皇后闻言轻声回答:“妾身自己觉得好的差不多了。倒是前几日太医请过脉后将方子调整了一番,说是怕妾身虚不受补,所以添了几味温和的药材。想必将来温补个一年半载的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如此甚好。”胤礽点头回答。
皇后舒了一口气:“皇上可曾用膳?不如着人提膳吧。”
胤礽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膳食摆上了桌,胤礽坐下后却发现皇后立在一旁,并不落座。皇后将宫女送上来的碗筷摆放整齐,然后挺着身子立在那里,看着像是要伺候他用饭。可她柔弱的一个人立在那跟个衣服架子一样,胤礽怎么吃的下去呢?他又不是个暴君,非要让妻妾拖着病体伺候。而且在一想皇后这副样子都是因为先帝和他的缘故,所以温和的看着她说道:“你的身体还未好全,便坐下与朕一同用膳吧。”
启料话音刚落,皇后就跪下了,瞧着劝谏的姿态一如往昔。她道:“古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按照宫规法度,皇上乃天下之君,合该独用一桌。妾身不敢与皇上同席。”
胤礽的关心遇了冷,脸色就僵在那里了。他的神色一变,陈合等御前太监就麻溜的跪下了。
须臾过后胤礽缓和了情绪,反正皇后素来如此,他对皇后的性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他现在已是皇上,自然有了可以让皇后顺从的法子,慢条斯理的说:“皇后重规矩是好事,不过法不外乎人情,若是一味的讲究法理缺了人味就不好了。”拿帕子擦了擦手继续道:“起来吧,朕顾念你身体未好,恩赐你与朕同席用膳。”
皇后从刚刚下跪起脸就白了几分,尤其是看到她跪下后殿内的其他人也跟着下了跪,不多时御前的太监们也跪了下来,她才想起来如今她跪的人不是太子而是皇上,她也不是太子妃而是皇后。
听见上头人这么说,皇后讪讪的说了句是,这才从地上起来坐在胤礽的对面,不过一顿饭却也吃的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挨到用过了膳,在皇后紧绷的神情下,胤礽起身说道:“养心殿里还有折子要批,皇后好好歇息吧。”
皇后心头松了一口气,不过又觉得一阵神情恍惚,颤颤巍巍的俯身行礼道:“妾身恭送。”直到明黄色的龙袍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才起身坐回到座位上。
霜嬷嬷看皇后木愣愣的坐在那,小心翼翼过去伺候,轻声说道:“主子?”方才瞧着皇后用的不多,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用。
皇后嗯了一声,冲殿内的其他人摆了摆手,接着伸手扶额。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可是怎么会呢?她一直都是如此啊!
良久过后,她没忍住对霜嬷嬷道:“嬷嬷,从年前到现在,我总觉得恍然隔世。”她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到了一片泥沼。她的前半生不是在学如何做一个贤良的太子妃,就是在做一个能劝谏的太子妃,可是从始至终都无人告诉她该怎样做一个皇后。
不过在她的认知里,皇上是君,天下人都是皇上的奴才,而作为奴才面对主子合该恭敬谦逊。这是瓜尔佳氏一族的家训,同样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故而将这些延伸到现在的局面,那就是如今太子登基成了新帝,她也该像对待先帝那样对待太子。
可皇后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做不到。她劝谏太子跪太子这么些年,头一回觉得自己跪的是如此的艰难,自己的腰是如此的硬挺。
霜嬷嬷看到皇后这个样子心疼坏了,但又觉得皇后貌似开了点窍也好,轻声劝解她说:“主子宽心,您是先帝爷册封的太子妃,是皇上的发妻。只要您缓和过来,只要您将来都听皇上的,那您就一直会是皇后,奴婢胆敢保证无人敢出其左右。”
后半句被皇后忽略,她只听到了前头的话——一切都听皇上的。
可是她能做到吗?她可以做到吗?
如此想来,当年她和皇上是怎么不和的,现在竟然历历在目。兴许皇上不叫她住坤宁宫,反而赐住景仁宫就是在隐匿的不待见她。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庆幸皇上没叫她迁居翊坤宫或是承乾宫,那样对她这个皇后才是一种明晃晃的讽刺!
皇后深吸一口气。
她想她会努力的,哪怕不为了她自己为了乌林珠,她也会努力的。她会管理好后宫,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只要她做的足够好,皇上一定会看到并认可的。哪怕皇上不喜欢她,但只要对她尊重且放心就够了。
这般想着皇后心里就舒服多了,过了一会后说:“明个将宫中份例的册子拿过来,再将懿贵妃请过来。”
新帝登基,后宫的事物繁忙:太妃们的奉养,先帝未长成阿哥的照顾,还有宫中奴才的梳理去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皇上既然给予懿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估计也是在敲打她。不过她也庆幸提起来的是程佳氏,若是协理后宫这种事落在了李佳氏的手上,那她才真的要头疼了。
霜嬷嬷答应了一声,接过宫女送上来的汤药伺候着皇后服下。皇后喝了药,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就寝了。
等皇后入睡后,霜嬷嬷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小声叮嘱宫女晚上值守时警醒着些,然后才回到耳房歇息。这边小宫女已经把热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霜嬷嬷收拾完后躺在床榻上,心里就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了。
唉,以后哇
谁叫皇后膝下没有阿哥只有个公主呢。不过有句话叫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么,有个公主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哪怕将来先帝的名号不管用了,皇上也总会看在公主的份上善待皇后的。而且只要皇后听了她的劝,那这皇后的位置就不怕坐不稳!
至于将来么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皇上到底是看中长子还是幼子呢?但不管看中哪一个,阿哥的母家都不算十全十美。
比如说贵妃,她就算再得宠,她的家世上总差人一截,哪怕程家今朝起来了,那也比不上世代的勋贵。至于恪妃,呵,娘家虽有个轻车都尉的爵位,家中也是世袭的包衣佐领,家世比贵妃好上一大截。可那又怎么样呢,哪怕生了个大阿哥,皇上也是挑明了不待见她。就看那封号吧,恪,嘿!
这一个母家不显但额娘得宠,一个额娘无宠但名义居长。眼瞧着以后她们得打起来。
打吧,打起来好啊,打的越厉害,对皇后才越好。以后可不怕她们不来捧她们景仁宫!
想到这里,霜嬷嬷胸有成竹的笑了,仿佛看到皇后地位稳固,她在其旁也得了威风。
第132章 贵妃的职责 要说做了贵妃有什么不一样……
要说做了贵妃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跟以前的日子比区别并没有那么那么大。无非是名义上的身份变了,住的地方大了,管的人多了?
嘻嘻, 好吧, 其实变化还是很大的。如果说她在做格格的时候只是颗土豆雷, 那做太子嫔时就是个手榴弹。现在成了贵妃, 手榴弹升级加倍,已经变成火箭炮了。
不过虽然做了贵妃,但程纤月的心里还是有些坠坠的。甚至有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在开心和不开心的边缘反复试探。
开心自然是开心胤礽对她一如往常那样好, 让她做独一份的贵妃, 还给了她辅助皇后协理六宫的权利,把她抬的高高的,把其他一众妃嫔都给压了下去。这份爱重实在是太珍贵了。有时候她都觉得真爱也不过如此了。
那她为什么不开心呢,还是那句话, 因为胤礽成皇上了。她在跟胤礽相处的时候, 心里对于封建王朝统治者的畏惧会时不时的跳出来。甚至于这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她, 她现在面对的人究竟是谁。
程纤月一时间有些适应无能。因为她和胤礽相处这些年, 她的脾气被他给惯的越来越大了。尤其是他们之间身份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单纯的主仆, 再到床伴?之后他们还有了一个个孩子。更关键的是, 她从来没想过胤礽会登基。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 胤礽离被废越近, 她和他的相处就越随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世人只会看得到闪闪发光的成功人士,至于失败者,只会被人遗忘在犄角旮旯。所以她对胤礽的惧怕是与日递减的,减到今天都快没了。
而且她曾经设想过, 比如舔着个脸给自己身上加功劳,一个生育了几个孩子的妾室,在算上她多年来的陪伴,应该大概或许能和一个被圈禁的皇子的地位相匹配?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她虽然封了贵妃,可胤礽一下成九五之尊了。你见过九五之尊身边还站着其他人吗?!
有时候程纤月还想感慨两句:啊,好想被圈禁在西花园啊。她好想体验一把什么叫做在无人在意的地方野蛮生长。
但是这样感慨不到一分钟,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因为这话听着可真是何不食肉糜。而且要是真把这话给说出来,她保准能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老话怎么说来着,顺水推舟顺风扯蓬,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程纤月觉得自己应该俊杰一把。最后她在心里想了个章程:当胤礽想要跟她做亲人的时候,那她就跟他做亲人。但要是涉及到皇权,涉及到朝堂,那她就把对权力的敬畏拾起来,她要做小透明、应声虫,万事都听胤礽一个人的!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想明白这些,程纤月就觉得心里有谱多了,脚底下也觉得踏实了。然后她就忙活着搬家了。
搬哪去,永寿宫哇!
提到永寿宫,程纤月心里就又美滋滋了,因为永寿宫就在养心殿的后头,离的特别近。能住在这里,相当于又往她的头上盖了个宠妃的戳。是不是很值得高兴一下?
所以程纤月搬到了永寿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巡视一下“宠妃”的居所。嗯,第一感觉就是大,尤其是跟撷芳殿的西前院一比。那宫内的前殿后殿,四处配殿,再算上耳房偏房,粗略能有几十间。再然后就是好看,除却硬装,软装都是新的,内务府的人想必是格外花了心思的,一应摆设不说富丽堂皇那也是古色古香。她原先在撷芳殿用的东西都没地方摆了。
程纤月觉得乔迁新居是件喜事,当即赏了宫内伺候的所有人,并对林全安道:“内务府营造司和造办处的人做的不错,你亲自去看赏。”
林全安利索的行礼道:“嗻。”他们主子多年来在宫里没发展出人脉,这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收拢收拢人。林全安当即带着俩端着赏银的小太监乐呵呵的出去了。
当天晚上,胤礽摆驾永寿宫,程纤月当着他的面把新家夸成了一朵花,然后谢恩。胤礽温和的看着她道:“东西不好怎么敢往你这边放?”
程纤月还想矜持矜持,拉长了音跟唱戏似的说:“妾身实在愧不敢当~”
胤礽一下笑开了,不过很快握着她的手道:“如何不敢当,既要协理六宫,贵妃的姿态岂不摆的高些?”省的有些不长眼的敢欺上瞒下。
程纤月突然想起来了,哎呦,她光顾着升职高兴了,忘记自己还有本职工作要做。这么一想她还真愧疚了,因为她还不知道怎么协理六宫呢!认真的询问他,她这个贵妃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胤礽一条一条的跟她说后宫里要紧的地方:“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所以宁寿宫的事情要额外上心。此外就是先帝的太妃们,这些太妃将来会由王爷们奉养,可这几年还是要住在宫里的。此时正是往下施恩的时候。”
程纤月嗯嗯的听着附和着点头。太皇太后自不必说,辈分是宫里头最高的也是最尊贵的人。至于太妃,她也能明白胤礽的安排。胤礽虽然成了皇帝,可底下弟弟们可不少,所以他总得坐稳了位置,把这群王爷压服了才会放太妃们出去。
胤礽轻拍着她的手继续道:“然后就是小辈了。未开府的阿哥们,还有咱们的阿哥公主也搬到后头去了,总得看顾一二。”
程纤月点头说道:“弘曣几个也不知道在乾东五所那边住的习不习惯。明个待他们下了学,我叫人过去问问,然后也问问乾西五所那边安不安稳。”
胤礽颔首道:“也好,”缓了缓气继续说:“至于其他的,无非是各宫各处的奴才们。”顿了顿:“谈到这个,倒是还真有一桩事比较要紧。朕打算将宫中到了年纪的,或是在宫内伺候了有些年头的宫人放出去。”
“好啊,这是好事呢。”程纤月赶忙回答说。一般宫女都是十四五岁进宫,小的十二三就进来了,可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若无恩典宫女们得做到三十岁才能出宫。三十岁哎,真是大好的青春都埋宫里了。而且古代讲究年轻婚嫁,不像现代快三十岁结婚的比比皆是,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能早点出宫去就赶紧走吧。
胤礽笑了笑。他放人出宫一是昭显仁政,二就是要梳理梳理宫内的人。总得把紫禁城攥在手心里他这个皇上才能放心。胤礽这般想着,慢慢回过神来,就听程纤月把刚刚他说的那些重新嘀咕了一遍——她是真的有认真思考该怎么做好一个贵妃。
“这些事朕也会告知皇后的,届时皇后将哪些事分到你这里,你再思考也来得及。”他缓缓说道。
程纤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还有皇后在呢!要是她有什么疏忽皇后估计会提醒她的。这么一想她就更有底了,嘿嘿。
果不其然,等到册立皇后的大典结束,景仁宫果然来了人请她过去议事。再然后皇后就把外放宫女的事情交给她来做了。
这件事程纤月事先有想过,无非是将阖宫上下的管事姑姑或是嬷嬷传过来,命她们汇总一下名单,将在宫内伺候了五年以上,十年以上的人报上来。
太皇太后处她打算亲自过去请安,再将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一声。至于太妃们,先帝在时地位比较高的太妃太嫔如今还住在东六宫,但有些太贵人、常在、答应和庶妃则搬到了慈宁宫北边五所去了。她就想着太妃那边的人让若云、林全安他们过去好言好语的通知一声。不然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属实也太累了,叫她身边的大宫女大太监去也是一样。
等心里有了数,紧接着程纤月就想起自己宫里的人了。她其实早就想把年纪大了的几个放出去,现在干脆把人都叫过来问问。结果就是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只若霞和若彩两个说想再留两年,若云和若虹两个愿意出去。
若云道:“奴婢想着主子身边总不能没有人侍奉。矮我们一辈的还要历练个一年半载才能独挡一面,再者宫里新过来的宫女也需要管教。所以奴婢就和她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若霞比我小两岁,若彩比我小三岁,她们愿意留下来。”
既然她们私底下都商量好了,那程纤月也就应了。像若云,她是年纪属实大了些,再不出去就晚了。至于若虹,她一直管着屋内的陈设摆件,人比较沉闷,不是那种有上进心的人,所以她想出宫去也是理所当然。
程纤月对她们还是非常有感情的,所以说道:“你们伺候我这么些年,你们的好我都记着呢,而且给你们的嫁妆我都被好了,最北间库房里的就是。若云和若虹你们俩先出去,若霞和若彩过个一两年也出去嫁人吧。但你们记着,甭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外头,你们都是永寿宫出去的人,要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就传话回来,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若云和若霞几个当下磕头,再起来每个人都眼泪汪汪的。
程纤月笑着说:“好了,说的是好事,怎么还哭起来了。”接着故作威严的板起了脸:“这还没出宫呢,先把事办好了才能走,不然我可要多留你们了啊。”
若云噗嗤一下先笑了起来,有她带头,其他人都笑着将眼泪抹掉了。
程纤月拉着若云的手说:“出宫后先相看相看,看准了人再嫁。”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点个鸳鸯谱给若云介绍个青年才俊,可问题在于她不认识人啊,不光她没什么人脉,宫外的程家也没什么门路。想她身边的大宫女要嫁总得嫁个好的吧,最起码有个官身,不然多可惜啊。所以她就想着大张旗鼓的把她们放出去,银两和首饰自不必提,像梳妆台、屏风,还有一些器具什么的她也想着叫她们带着走。赏的够多,场面够大,放出去的风声好听,才能吸引人!
若云笑着道:“您放心吧。”也不看看她是谁,她可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哪怕年纪大些也多的人家求娶。估摸着等她回家去,那上门说媒的有不少,她少不得挑上几挑。自然,她要嫁人那得嫁个有本事的,不然想靠上贵妃和三阿哥都拿不出手。
程纤月自然是放心的,若云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绝不是那种被人蒙骗欺负的主。接着对若虹说:“你也是,平日里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我也是记着的。要是外头要是有什么事拿不准却不好跟我说的,就去跟你若云姐姐商量,她会护着你的。”
若虹笑着俯身行礼道:“奴婢晓得了。”
程纤月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就更好了。就是今天有点晚了,再有两个点估摸着太皇太后快用晚膳了,这可不是能说事情的时候,便道:“一会着人去宁寿宫那问问,就说若是太皇太后明早后有空的话,我过去请安。”
第133章 新朝伊始 太皇太后的宁寿宫,程纤月并……
太皇太后的宁寿宫, 程纤月并不陌生,可哪一回都不如这次的观感好,彷佛她从普通用户一跃成为超级会员了, 所受的待遇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程纤月刚进宁寿宫的门, 太皇太后身边得用的舒嬷嬷就亲自带着人来迎接她了。她赶忙让若云将舒嬷嬷扶起来, 柔声询问:“近来太皇太后凤体如何?”
舒嬷嬷道:“她老人家近来膳食用的倒还好, 只是睡得不大安稳,醒来不是思念先帝,就是念叨着皇上有没有好好用膳。”
“太皇太后慈爱。”程纤月叹息着说:“皇上皇后也挂念着她老人家呢。尤其是皇上, 不久前才同我说起宁寿宫里的事情是宫里最要紧的, 叮嘱我要好好关心她老人家呢。”
舒嬷嬷一听当下垂泪,感慨道:“皇上乃仁孝之君。”说着殷切的将她引到殿内,说道:“主子,懿贵妃主子来给您请安了。”
程纤月走上前去, 当下行礼道:“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温和的说道:“快, 快把她扶起来。”等程纤月起身, 她又亲切的叫程纤月坐到她身边来。
程纤月坐下后就轻声细语的询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近来如何, 太医是不是时常过来请脉, 有没有人惹她老人家不痛快。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说:“都挺好。皇上孝顺, 你们关心, 宁寿宫里一如往昔。”
程纤月笑着说:“如此皇上可就放心了。”慢慢的她就将外放宫女的事情跟太皇太后说了。
太皇太后颔首道:“昨个皇上过来请安也说起此事, 说将一些老人放出去再挑些年轻爽利的人过来伺候。”继续温和的说:“选些花骨朵的人进来也好, 我瞧着也高兴。”
程纤月没想到胤礽已经将这件事同太皇太后说了, 当即愣了一下,片刻后道:“皇后娘娘将此事交于我了,您老人家要留哪些人不留哪些,知会永寿宫一声就好。”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贵妃做事自然妥帖,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待程纤月离开后,太皇太后眉眼低垂,笑着摇了摇头。
舒嬷嬷将一盏热茶送上来,关心的说:“主子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太皇太后舒了一口气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宫里难得出了一位圣眷优渥的贵妃。”
舒嬷嬷也免不得在心里感慨。这位懿贵妃从太子潜邸的时候就盛宠不衰,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了,爱重还是独一份的。舒嬷嬷在宫里也是老人了,什么没见识过。说到底,宠爱和爱重是不一样的。若是只有宠,也就是一时的花团锦簇,说不定哪天这宠就跑别人头上去了。可是爱重不同,名分和实权都给了,才能说明人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而且从刚刚懿贵妃的表情看,她还不知道皇上事先同太皇太后打过招呼了,可见皇上有多惦记着贵妃,不管贵妃做什么,皇上都事先在前头铺路架桥。
太皇太后接着说道:“这几天理一理咱们宫里的人,年纪大了的,还有平日里爱说话的都放出去吧。”
舒嬷嬷答应了一声慢慢退出去了。
此时程纤月已经回到了永寿宫,坐下后就分了任务给底下人,叫他们下午的时候去东六宫太妃处走一遭,明个一早通知西六宫妃嫔各处,下午去阿哥所那边。这几天总要将遣散人的事都通知到位了才好。
吩咐完这些,程纤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再然后她就想到太皇太后了。不得不说太皇太后真是难得的聪明人。当年康熙还活着的时候,太皇太后简直是活着的风向标——康熙对谁好,她就跟着对谁好。康熙忽略谁,她也跟着忽略谁。待现在胤礽继位,她老人家就只看新帝了。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程纤月觉得太皇太后的处事风格就是她的榜样!如此先前定下的方针就更坚定了。
各宫外放宫人的事情差不多忙了有半个来月,名单什么的都汇总完了。之后皇后下了旨,让名单上的人依次出宫。
程纤月讨了个巧,将若云若虹两个放在第一批人里出宫去了。等这俩一走,若霞和若彩就成了永寿宫的大宫女。不久之后程纤月就又提了两个人上来,还是照着若字往下起。原先四人的名字,云、霞、虹、彩,都是天上的,现在起的就是会飞的,新近身伺候的两个就叫若蝶和若絮。
程纤月还来不及感慨若云等人出宫,就又忙起来了。因为皇后又交给她个长久任务,那就是负责西六宫妃嫔处以及阿哥所那边宫人月例的发放。哦豁,这项工程也不小:各宫留下来的老人,新进来的宫人,每一个是什么品级月例多少,这都得统计,等银子发下去还要汇总。
程纤月:欲戴其冠,必受其重,让工作来的更猛烈些吧。握拳!
就这样忙啊忙啊,程纤月用了一个来月将宫务理顺了上手了之后,事情才慢慢变得游刃有余起来。有了闲暇,她才觉得最近是不是太忽略胤礽了。这些阵子他不是亲自到永寿宫里来,就是召她去养心殿。可她回回跟他聊着聊着就说到工作和账目上去了。
这么一想她是不是有点忽视他的感情需求了哇。
程纤月觉得这样太不好了。可还不等她做出行动,胤礽就要离开了,此行不是干别的,而是要将康熙的棺椁送至河北的皇陵安葬。
程纤月:哎呀妈呀,康熙死了都有半年了,可算是能入土为安了。而且对于胤礽来说,安葬完先帝他才算出孝,如此他一回来就能吃荤了。咳咳,当然了,这种话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而且以他现在的心绪估摸着又想起康熙生前的好来了。
等程纤月去到养心殿,看到胤礽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猜的一准没错。那张脸哦,叫她想起了一首民谣:小白菜啊,地里黄,三两岁啊,死了娘唉,这么一想,胤礽如今是父母双亡,倒也挺可怜的。程纤月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有点泛滥了,走过去轻轻柔柔的拉住了他的袖子。
胤礽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怎么了?”
程纤月没说话,将他的胳膊往外头拉,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到他怀里去了。
胤礽被她这么一抱有点懵,心想难倒是近来管理后宫的事遇到问题了?不应该啊,最近聊起来都看她神采奕奕的,不像是遇阻的样子。正猜测着呢,就听见她说:“世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您别难过。往好处想,老祖宗他们都在皇陵里呢。”
程纤月觉得对于他们而言是逝者已逝,可对于死者而言说不定是回家了呢——父母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胤礽恍然大悟,她这是在关心他呢,拉着她到榻上落座,“你这么说也对。”过了一会,他好像陷入到了一片回想,不多时眼睛有些红,“皇阿玛临终前说看到皇额娘她们了。”
听他这么说,再看他一副寥落的样子,程纤月也觉得难过起来,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良久过后,胤礽缓和了一些,吐出一口气:“朕只要想到先帝,就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嘱托。”
他时刻谨记,稳固大清的基业,平衡朝堂造福百姓。
程纤月看到他露出那种锐意进取的表情,柔声说道:“先帝在天有灵,若是看到您这个样子一定欣慰。”
过了几日,便是正式起灵送葬了。紫禁城后头的景山早几日就被围了,众人在寿皇殿前跪拜行祭祖大礼,胤礽亲自扶灵出发。送葬的队伍极其盛大,前头引幡的、举旗的、洒纸钱,足有几百;接着抬棺仪的力士,送灵的皇亲国戚,以及带刀的守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东而去。
程纤月事先了解过,皇陵离京城大概在一二百里,估摸着有半个来月胤礽应该就回来了。然后她就在紫禁城等着了。就这么等啊等啊,九月出头御驾回京了。回来的头一天胤礽单独歇的,她知道他忙活了那么久应该是累了,就只派了人给他送了几碟咸口的饽饽。待到第二天傍晚,胤礽就派人请她过去了。
然后在养心殿里两人互诉衷肠?
呸!
程纤月快要气死了好吗!好吧,也不光是气,还觉得心疼。因为胤礽走路不顺当,一瘸一拐的。
胤礽看她老是往他的膝盖上瞄,解释道:“是因为给先帝以及祖宗们洒扫陵墓磕的。”
程纤月眉头一横,“爷说笑了,洒扫用的着膝盖吗?”你瞧我信吗?这要是手被磨破了还情有可原,可膝盖?嘿,你还能用腿扫地不成,当耍杂耍呢!
胤礽顿了顿。他确实是扫灵扫的,只不过是跪着扫的,所以膝盖磨破了。不过回来的这几天都结痂了,就是走起路来抻着了还是有点疼。
程纤月知道前因后果之后:
你叫她说什么好呢!他人就是这么孝顺嘛,能怎么办呢。而且说起来她还应该庆幸,要是胤礽像那个什么二十四孝图那般行事,她非哭死不可。现在人还没魔怔到那个份上呢,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虽然程纤月心里开导自己,可面色依旧不太好看。可反观胤礽,他的表情简直是她的对立面,瞧着和煦极了。
胤礽看她拉着个脸,实在没忍住笑开了,“再有几天就好了。”他说。
程纤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您现在龙体有伤,总要好好补补。”说着就冲外头点菜了,不是鸡就是鸭,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全是荤腥没一个素的。
胤礽温和的看着她,颔首对旁人吩咐:“都听贵妃的。”
过了一会膳食送上来,程纤月亲自盛了汤给他喝,眼瞧着他将鸭子汤一饮而尽,程纤月心里才觉得舒服多了。
如今先帝已经下葬,接下来就是破旧迎新的新朝了。
新朝啊,想必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吧?
那可真是想太多了,刚到九月外头就传了八百里加急,说是青海和硕特部首领联合准噶尔反清叛乱。
程纤月:——
作者有话说:报~本地进度60w+ 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大结局啦哈哈哈哈
第134章 青海战事 知道青海那边起了战事,程纤……
知道青海那边起了战事, 程纤月心里那个担忧啊。不为别的就说她哥程业兴在那里呢!程纤月很想打听打听外头的事,可压根就没处打听。因为养心殿这几天人来人往的在议事,她连胤礽的面都见不到就更不要提询问青海那边的信了。
程纤月一边着急, 一边叫人去外头宽慰她阿玛和额娘, 让他们不要焦心, 她哥在外头一定会没事的。
之后过了三两天, 朝廷对于青海的战事有了决断,胤礽特封十四爷为抚远大将军带兵六万人前去平叛。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场仗,必须要赢。胤礽在太和殿前为十四爷践行, 十四爷双膝下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双手接过象征军权的将军印, 接着出午门整队出发。
程纤月:朝廷已经派兵支援了,哥你在外头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有事啊!
——
青海西宁,驻扎在此地的将士们闭城不出。这支驻军是当年康熙朝收复西藏后所留。原本有六千人, 一半在西宁, 另一半则是分布在西宁附近。但现在青海的驻军只剩下西宁城内的三千人了。
城内, 驻军总兵传各武将前来议事, 其中程业兴也在其中。当初程业兴过来的时候是五品的守备, 负责粮草等军务, 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在去年经吏部考核升了一级, 如今是四品的都司。
总兵指着西宁附近的布防图说道:“叛军围城二月有余, 前些阵子攻城频繁, 倒是这段时日少了许多。”
旁边参将点头附和道:“冬日寒凉,城墙也都浇了水结了冰,他们久攻不下也该缓缓了。”
总兵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程业兴问:“程都司, 城内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程业兴面色不好的回答道:“回总兵,军中粮草顶多够将士们吃七八天的。朝廷从四川运来的粮食估摸着还要十来天才能到。”
提到粮食,程业兴心中就生出一股火气。青海驻军的粮食都是从当地购买的。战事刚起的时候,这里的青稞麦方才成熟,那时他正带着人从西宁各县村庄购买粮食。结果回来的路上就遇上了一伙叛军,幸好对方人数不多,不然他非折在异乡不可。但虽然留住了命,可粮食却收拢的不多,要是后方补给来的慢,他们这群人就得饿着肚子守城了。
总兵闻言眉头紧皱起来,沉声道:“传令下去,这段时日将士们需省吃俭用,直到后方粮草送到为止。”
屋内各将领皆道:“是。”
过了一会,总兵制定了接下来的策略,那就是等,等到朝廷支援的大军前来,然后再联合援军一同进行反扑。待总兵将话说完,程业兴环视了一周轻声道:“总兵所言甚是,可末将觉得这个时候也是扰敌的好机会。”龟缩在这里可怎么立功?他程业兴不是来做缩头乌龟的!
总兵扬了扬头说:“程都司,你有何见解。”
程业兴笑了笑:“我军在西宁城内严防死守这么久,想必此时敌军已然身心俱疲,这时夜袭兴许会有奇效。”
话音刚落参将就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敌我兵力悬殊,哪怕是夜袭也要谨慎。若是被敌军包围,怕是要损兵折将。”
程业兴道:“参将所言无不道理,但末将依旧想一试。”他抱拳单膝下跪请命道:“末将愿领五十人为死士,前去夜袭敌军。”
“夜袭目的何在?”总兵询问。
程业兴答:“敌方粮草处,若是能毁了他们的粮草敌军肯定会自顾不暇。”姥姥,他们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参将想了下接着笃定的说:“只五十人,你不打算从正面出城?”
程业兴胸有成竹点了点头:“是,末将想从北城门出,绕路后方奇袭敌方粮草库。”
总兵看着地图沉吟了良久,可有两个问题待定。一、程业兴是皇上一手提拔过来的人,同时也是贵妃的哥哥,若是他有个万一他们不好向皇上交代。二、驻防军目前只能说无功无过,在援军来前扰乱敌军确实能给他们添一笔功劳,可要绕到敌军后方既要翻山也要过河,如何确保此事可行?
程业兴知道总兵在想什么,当即义愤填膺的道:“新帝登基之初,这群贼子就敢犯上作乱,若是咱们一直龟缩不进岂不是在给皇上脸上抹黑?!总兵,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啊!”
总兵被他说的心头一跳。
程业兴继续道:“我深知诸位皆有报国之心,不过要顾全大局,顾全城内的几千将士。所以末将才想着在此事上出头,还请总兵首肯。”
总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良久后道:“你有此心甚好,站起来回话吧。”然后叫他上前来,“说说你的打算,大家一并听一听将计划补全。”
三日后的深夜,西宁城北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群犹如鬼魅的人影一闪而过,但一眨眼的功夫黑影就消失在夜色里,隐隐看到他们往西边去了。算上程业兴,出来的一共有五十个人,身上都背着东西。为着天冷风大,所以每个人都不曾张嘴说话,只是互相比划着手势。
众人走了大约三里路后就上了山,山上积雪足有人小腿那么厚,不过倒也能走。山内树木多,风力小了一些,程业兴在前头低声对后头人说:“天亮之前要越过这座山。”
后头一个矮个子道:“是。”然后将命令传给下一个人,很快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天色蒙蒙之际,所有人堪堪翻过这座山头,在半山腰上程业兴目光沉沉的看着山下远处的那条河。只要迈过那条河在走一里就是敌军驻扎的地方了。大手一挥命令所有人下山。
赶在天亮之前,程业兴终于抵达了河畔,这一片原本是一片泥沼,附近全部是枯黄的芦苇丛。程业兴先叫两个人查看四周,接着下令让众人修整。他们这群人是夜袭,自然不会在白天过去。
程业兴压了一块芦苇垫在自己屁股底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饼子。出来不能生火,只能吃这个。索性饼子放在怀里不冷,他直接咬了一口,结果满嘴都是碎沫沫。他一口一口的嚼着,饼渣子就掉身上了。程业兴干脆伸手巴拉了一下,将衣服上的渣渣抓起来一并放嘴里。别说,真他娘的噎。赶忙从腰间解下羊皮水壶喝了口水硬生生的将这些喇嗓子的东西咽了下去。
旁边的矮个子看着自家头这个样子偷摸的笑了,结果呛了一下,嘴里嚼着的饼子差点喷了。
程业兴低声道:“小兔崽子,正是缺吃的时候。”真饿极了,一口饼渣子都极其金贵!
矮个子啃了半块饼,然后道:“真怀念之前吃肉的时候。”
程业兴将没吃完的饼子塞回怀里,低声说:“等打完这场仗,保准你有羊吃还有酒喝。”看向四周道:“一半警戒,一半休息。”
一行人在芦苇荡里一直待到晚上,待天全黑了之后,就要过河了。所有人伸手从背后将带来的草帘子打开铺在了水面上。寒冬腊月,湟水河全都结了冰,但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才带了草帘子。自然,这草帘子一个是为了人万一踩破了冰落了水容易救,另一个就是防止人直接趴在冰面上,被冻成冰疙瘩。不过铺这个跟不铺区别也不是很大,因为人要匍匐着前进手就得当“船桨”。
程业兴手刚放在冰面上然后就被冻的一个激灵,内心暗骂河对面的那群犯上作乱的狗东西。五十个人跟蚂蚁似的在冰河上头爬行,从高处看彷佛是一条白绸子上的小黑点。
大概爬了有半个时辰所有人才过了河,河对岸可没多少能遮挡的东西,所以有一个算一个都趴在了雪地里。程业兴示意后头的斥候前去探路。过了一会斥候跑回来禀报道:“都司,小的远远看了一下,对面兵营里有三处灯火旺盛的地方。其中一块在中心,两处分别在东西后方。”
程业兴眼珠子一转:“中心肯定是贼首的营帐。东西两处”难倒都是敌方的粮草库?
矮个子凑过来问:“头,怎么办?”
程业兴低声问:“火折子都带好了吗?”众人都摸了摸身上回答:“都带着了。”程业兴道了声好:“记住了,烧了他们的粮草就往回跑。”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两处地方也好,夜间多风,两处地方一旦起火,火势肯定四下蔓延,我倒要看看他们届时有没有多余的人手追我们。”
稍后,两队人都分好了,程业兴领着人猫着腰一路往东,其他人往西。不一会就到了军营附近。远远看过去的确有不少士兵拿着火把四处巡逻。程业兴瞅准时机杀掉了两个在营帐外看守的士兵,接着进到了营帐里头,可一进来就闻到里面沉闷的气味。
矮个子嗅了嗅道:“味道不对啊。”
程业兴偷摸的打开了火折子,一抹微弱的亮光在帐篷内闪烁。矮个子撬开了一个箱子大惊,几乎破音的道:“头!”程业兴走过去,看清东西后赶忙将手上的火折子熄了——箱子里头放着的都是火药,帐内还摆着两门大炮。
程业兴冷汗瞬间下来了。一是自己刚刚点了火,二则是这群人竟然准备了火药。怪不得他们这些天都不怎么攻城了,合着就是为了等这些!不过很快程业兴就勾起了嘴角。
这可真是一石二鸟了!
他正想着呢,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嚣,隔着营帐都能看到红黄的火光。矮个子道:“大胡子他们得手了。”
程业兴拿起炮弹眯起了眼睛:“那咱们再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此时叛军的军营已经是一片火光,叛军首领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从睡梦中醒来,拉开营帐大喊:“出什么事了?”
很快站岗的小兵跑过来说道:“首领,有敌袭!”
敌袭?
那首领一愣,接着看向外头,突然瞪大了双眼,起火的地方是粮草库!他赶忙道:“快,快去救火。”接着伸手感觉了一下风向又道:“另派人去炮火库查看。”话音刚落,从后方传来一阵爆炸声,天崩地裂。
此时程业兴带着人迅速赶往河边,不多时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他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微微一笑,大手一挥:“走!”——
作者有话说:不会写打仗,大家凑合着看吧[笑哭]
第135章 问贵妃安 程业兴将敌方的军火库和粮草……
程业兴将敌方的军火库和粮草都烧了不假, 可这也将叛军给彻底激怒了。他心里明白,叛军知道拖得久对自己越不利,所以才想要尽快拿下西宁, 不然等朝廷支援的大军过来就来坏了。故而这几天敌人攻城的阵势如洪水下山。
程业兴站在城墙上看着下头乌压压的敌人啐了一口, 伸手接过送上来的一盆热水直接往顺着云梯往上爬的人头上浇。一时间城墙上外全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但即便是这样外头那群杂种也不退, 还是跟藤条一样顺着梯子往上爬。
“姥姥。”程业兴怒骂一声, 拿起红缨枪往下捅,就在他杀敌的时候,下头城墙门突然传来阵阵颤动, 估计是敌军在撞门。
他一愣神, 但很快又想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所以继续往下挑人。就这么过了好一会,他喘了口粗气向远处望去,却看到对面阵营往东西两边退, 不多时露出一架架车往这边赶。
不对, 炮火不都被他给炸了吗?
程业兴这般想着, 但很快就明白那是什么了。下一秒在他的视线里, 漫天的石块如同冰雹从天上砸来。
这场攻城战从早持续到晚, 但幸好西宁城依旧□□。程业兴一脚轻一脚重的往城防处走去, 进了门就看到里头一个个同僚都挂着彩。他咧嘴一笑, 摸了一把头上的伤。这就是刚刚被碎石划的,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躲了, 那脑袋铁定被砸开了花。
不多时总兵走了进来, 一来就告诉了他们个好消息:“大将军的军队已经在三十里开外了。”众人一听立马支棱起来。总兵接着说道:“方才斥候来报,大将军有令命我等守住西宁,大军会分两路包抄,将叛军团团包围。”
程业兴一下攥紧了拳头:到那时就该他们痛打落水狗了!
是夜, 叛军的攻势又开始了。夜黑风高,压根看不清外头究竟有多少人,只知道一群群的人像蚂蚁一样爬上来。程业兴举刀跟他们厮杀,一时间杀红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有人高喝道:“大将军的援军到了!”
程业兴先给扑上来的人一刀,接着甩了甩刀上的血,这才闻到四下里弥漫的血腥味。他立马说道:“三队四队继续守着,其他人跟我下去。”
他领着一百来人从城墙上下来,不多时城门处已经集结了一千余人。领头的参将高喝一声:“开城门!杀!”程业兴高高的举起手附和:“杀!”
因为援军的到来局势瞬间逆转,作乱的叛军直接被包了饺子,大部分人被杀的杀被俘的俘,只剩下几撮小的人马四下流窜。
此时天色大亮,程业兴围着火堆和自己手底下的小兵一起坐着烤火。他手底下原本二百来人,现在活着的只剩下一半。他掰了一把饼子扔进锅里煮,待水煮开后对旁边人说:“分一分,吃点热乎的。”说完给自己盛了一碗水煮面饼子汤,吸溜着往肚子里灌。肚子里有了热乎气,人的脑子也开始转了。他想估摸着追杀叛贼头目的事估计就用不着他们了。接着就想这一场仗自己能立多少功,能不能混个爵位。
程业兴当下咧嘴笑了下,可惜嘴皮子沾着血,一笑就尝到了腥味,他赶忙呸呸了两下。
不多时,一个小兵跑过来道:“都司,大将军有请。”一听十四爷传唤,程业兴立马站起来说道:“走。”
程业兴进来的时候,营帐内只十四爷一个。他当即行礼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十四爷抬手叫他起来,目光冲着他头上裹着的纱布瞧了几瞧。没想到贵妃的娘家人出了个不要命且能打的,还真是难得。他已经知道程业兴干的那些事了,论军功最起码也能封个爵。当下笑着称赞道:“程都司好能耐。若不是你炸了叛军的军火库,兴许西宁城就保不住了。”
程业兴赶忙道:“大将军言重了,奴才属实不敢邀功。”
十四爷请他落座,当即道:“叫你来一是询问此地的地形,二则是此次战事告捷大败敌军,合该将此事禀告给皇上。”过了一会十四爷又说:“你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回去后便也写一封折子,一并送回京城。”
程业兴道了一声是。待回到帐篷内,他起笔将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写到最后,他慢慢悠悠的停了笔,想了半天后决定加上一句:奴才问懿贵妃安。
——
今年的颁金节和年节,胤礽下旨说要简办,故而宫里头并没有多热闹。程纤月明白他这是关心外头战事的缘故。其实不光是他,程纤月心里也惦记着外头的事呢。可她除了等消息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这让她额外焦虑。不过想着前去支援的是十四爷,所以她就趁着年节的时候厚赏了十四福晋。然后十四福晋今个就过来给她请安了。
十四福晋瞧着是个一团和气的人,进来后温声细语的表达谢意:“承蒙皇上看重我们爷,也多谢贵妃关怀。”
程纤月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十四福晋的丈夫带兵前往青海支援,好巧哦,她哥也在青海呢。唉,都有亲人在外头打仗,所以她看到十四福晋就觉的亲切,温声说:“外头亲人替皇上分忧,咱们在后头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接着询问道:“府上事情可都好吗?”
十四福晋赶忙回答:“托您的福,府上一切平安。”
程纤月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过问完这些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十四福晋知道贵妃的哥哥也在青海呢,贵妃如此关照她一是念着皇上看重她们爷,二也是盼着她们爷及时赶到。轻声说道:“贵妃娘娘别担忧,大军已经开拔快三个月了,想必已经到青海了,估计叛军长远不了的。”
程纤月实在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正看到十四福晋脸上也露出一点担忧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下都带着愁容笑了起来。
程纤月叫屋里伺候的都下去,开口让十四福晋坐到她旁边来,想着说点私密的话,轻声问:“你心里害怕吗?”
十四福晋咬了咬唇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程纤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开诚布公的道:“其实我也有点怕,不瞒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在青海那边呆了有四年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回来。”
十四福晋对这种担忧深有同感。就说她自己吧,她丈夫虽然在密云大营呆了好几年,可是带兵打仗还是头一回呢。更何况这次还是不远万里的奔袭,你说她能放心的下吗?而且除了担忧他的人,她还担忧别的。唉,这可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场战事啊,要是败了那不成了给皇上脸上抹黑了吗?
兴许是永寿宫里的氛围太温和,又或许是贵妃的态度太平易近人,所以十四福晋的嘴皮子就松快了,“不满您说,我心里也坠坠的,每天晚上不念一会佛压根就睡不着觉。”
程纤月表示谁说不是呢,拉着十四福晋去里间小佛堂那边上香。程纤月刚从佛像前起来,念叨着佛祖保佑。不想这时若霞从外头走了进来传了话说:“主子,皇上请您去养心殿。”
啊?现在吗?程纤月一愣,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外头战事有消息了?当下就想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十四福晋还在呢,她总不能把十四福晋留在这啊。
十四福晋当即说道:“我们爷出发前特意嘱咐我多去额娘那请安。”
程纤月反应过来说道:“也好。”接着吩咐人送十四福晋去永和宫看望德太妃,她自己则起身去养心殿。结果人才到养心殿后殿就看到胤礽洋溢着一张笑脸。她心头一松走过去问:“爷,是不是青海那边传了喜信?”
胤礽重重的点头:“此次十四过去大败和硕特部人和准噶尔的联军。”说着递给她一个折子,“这是程业兴亲笔所写,你瞧瞧吧。”
她哥写回来的折子?
程纤月一阵惊喜,那就是说她哥还活着呢!哎呦谢天谢地。她将折子接过来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看着看着眉头就拧起来了。
胤礽看她面色一会一变,轻声问道:“怎么了?”
程纤月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前头写的都是军政上的事,包括青海那边的部落什么时候叛乱的,期间攻城多少次,程业兴在其中做了什么,十四爷到来后两军又是怎么交战的,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她觉得非常的诧异,甚至怀疑她哥是不是被人给穿了。不是,既能防守又能瞅准时机搞突然袭击,完了在援军到来之际出城奋勇杀敌的人真的是她哥吗?
胤礽看她皱着眉头看折子,心想莫不是被上头描述的东西吓到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纤月磕磕绊绊的说:“没想什么,就是诧异青海那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有就是,就是哥哥他好像立了不少功劳。”讲真,她有点接受无能。不是说她哥有本事她不高兴,而是她哥实在是太有本事了,所以她实在是无法将现在的程业兴跟以前带着她跟巷子里的萝卜头们打架,拉着她给她买糖葫芦的哥哥联系起来。
胤礽大笑着说:“这才说明朕没有看错人。”要是程业兴一点本事都没有那真是白在他身边做侍卫那么些年了。不过程业兴在青海的所作所为也属实可圈可点就是了。
程纤月继续往下看,战事写完后头就是表忠心的了,至于其他的一句话也没有,就只最后一句写了个“奴才问懿贵妃安。”
就这一句?这就完了?
程纤月翻来覆去的把折子看了个遍,愣是没看到其他的。她内心一阵郁闷,你倒是说一说自己受没受伤啊,怎么问了个安就算了呢?不过还能写信,应该、大概、也许,没事的吧
胤礽搂着她的肩膀道:“联军大败,贼首逃窜,青海那边也要安置妥当,一时半会大军还不会回来。但朕已经下旨,待青海稳定就调程业兴回京。”顿了顿继续道:“朕已经命兵部根据此次战事论功行赏了。”
程纤月抬起头来看着他。胤礽温和一笑,“朕想着封程业兴个爵位。一来他在战事上立了功,二来有了爵位便可请封诰命,如此你宣家里人进宫看望也方便。”
程纤月愣了下神,觉得胤礽对他们家真是太好了。对于这种事该怎么办呢?程纤月已经很熟悉如何操作了,起身行叩拜礼道:“妾身替家人谢皇上隆恩。”
第136章 设家宴 开春三月,前往青海平叛的大军……
开春三月, 前往青海平叛的大军终于回来了。其实早在正月里朝廷对于此次战役中的有功之臣就有了嘉奖。其中程业兴夜袭叛军捣毁对方的军火库、火烧粮草,奋勇杀敌,立了好些个功劳, 所以得了个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
对于功勋爵位而言, 轻车都尉排在公侯伯子男的后头。虽排的靠后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轻车都尉之下还有什么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呢。而且三等轻车都尉也不小了, 从三品呢。况且程业兴做官才多久啊,从六品的蓝翎侍卫到五品守备,再到四品都司, 现在还能获得个从三品的可世袭的爵位, 这升迁速度已经堪比做火箭了。
简而言之,程纤月对于她哥的爵位还是很满意的。
之后等大军回还,京城就热烈起来了。三月初五的时候,胤礽在太和殿设宴款待十四爷等众多将士, 三月初六单独宴请了十四爷和十四福晋。又过了几天, 他又在养心殿设了一桌家宴, 然后在家宴上程纤月就见着自己的阿玛和哥哥了。
先说下程纤月的阿玛。程纤月这些年见自己额娘倒是见过许多次, 但一次都没见过她阿玛。所以等程世福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程纤月都有些不敢认。因为她阿玛真是比以前老了太多了, 头发和胡子都发白了。在程纤月诧异心酸的时候, 程世福和程业兴当着她的面跪下了, 五体投地:“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给贵妃娘娘请安。”
程纤月没忍住从胤礽身边快步走过去把这俩扶起来, “阿玛, 哥哥,快起来。”
胤礽就知道程纤月着急,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起来,赐座。”
等俩人坐好, 程纤月看向程世福说:“阿玛一进来我都不敢认,瞧您的头发都白了。”
程世福乐呵呵的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实在是人老了,本来还想着染一染,但一来麻烦二来也都快六十的人了,所以就由着它白了。”
胤礽也跟着问了句:“国丈身子骨可还好?”
程世福赶忙回话说:“奴才不敢,奴才回皇上的话,奴才身体康健,就是绕着附近的街巷走上两圈都不带喘的。”
胤礽颔首:“那就好,”说着命人上膳,温声道:“桌子上的是今年新酿的太平春酒,有滋补之效,国丈可以尝尝。”有他发话本在身后伺候的小太监赶忙上前来倒了一杯。
程世福告了一声罪,抿了一口后道:“果真是好酒。”
胤礽接着又说:“今日是家宴不讲虚礼,用膳吧。”
程纤月看对面桌上小太监给她阿玛布菜,小太监夹什么程世福就用什么,还时不时的道声有劳。再一想刚刚程世福回话的样子,那可真是太讲规矩啦,一时间她也不好问他的话了。一个是胤礽说了不讲虚礼,要是再这么客气就把胤礽的话撂地上了,再者就是她一直听着贵妃贵妃的称呼也觉得别扭。所以程纤月就扭头问起了她哥,什么赏赐的宅子住的如何,家里收拾好了没。
程业兴放下筷子回答道:“这几天搬的家,额娘和玉鲁氏忙着收拾呢,所以才没过来请安。”起身下跪继续说:“奴才谢皇上赐宅,奴才时刻候着替主子分忧。”
胤礽道:“不急,”瞄了一眼程纤月说:“朕念你刚经过一场战事,可在京城多修养些时日,也省的贵妃担忧挂念。”
程业兴恭敬的道了声是才又坐了回去。
看来她哥这几年没回来也跟她有点疏离了。也是,本来地位就不相等,现在差的就更大了。程纤月有心拉近拉近感情,瞧他人变黑了也变瘦了,尤其是额头一角那边有细长条一个疤,跟灰太狼似的,轻声问道:“你头上是怎么回事,打仗的时候弄的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这疤还是叛军攻城的时候被投石车给砸的,不过不要紧。”聊到这个程业兴不自觉的摸了摸那块疤痕,笑着回话:“其他地方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当兵的磕着碰着都是常事,没疤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拿刀的。”
得,还敢显摆这个呢。程纤月白了他一眼说:“嗯,哪天真被人砍了一刀看你还敢不敢说大话。”刚说完又觉得这话听着可真不吉利,赶忙呸呸了两声。
程业兴瞧见她说话还跟以前那样随意一下咧着嘴笑了。
“反正你现在也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陪陪阿玛额娘,还有嫂子和孩子。”程纤月继续道:“这都四年多没回来了吧,你女儿儿子怕都不认识阿玛了。”
程业兴第一个孩子是个闺女,后来调任青海的时候玉鲁氏刚好又有了身孕,所以一家子就没跟着一起去青海,后来玉鲁氏生了个儿子,程纤月还送了些东西。等二小子一岁的时候,喜塔腊氏还想着要不要把玉鲁氏送到青海那去让夫妻团聚一下。但程业兴传了信,说青海那边苦,叫玉鲁氏别过去了省的受累受苦,就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和孩子,所以这几年他们这一家子就没见过面。
提到妻子孩子,程业兴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他走的时候闺女才不点大,儿子也还在他额娘肚子里呢。现在一回来,两个孩子看他跟看陌生人似的。但他却不后悔。当阿玛的不趁着年轻在外头拼一把,难倒等人老了再往外冲吗?那黄花草都凉了。现在多好啊,人人都知道他们阿玛出息了,将来他们的前程也有了。至于缺了感情也不要紧,反正他都回来了,那就补呗。小孩子嘛,多带着他们玩上几天乐呵几天兴许就都跟他亲了。
胤礽看程纤月老是说话,一点都不动筷子,对旁边人吩咐:“这道水晶丸子送贵妃桌上,鸡丝煨海参赏国丈,清炒玉兰片赏轻车都尉。”制止了几人起身道:“尝尝宫里的手艺。”看向程纤月:“瞧你高兴的,光顾着说话都忘记用膳了。”
程纤月冲他笑了笑,对程世福和程业兴说:“吃饭吧,再说下去菜都凉了。”
之后席间的氛围也一直挺好的,叫程纤月说就是所有人都单独一个桌子没围在一起用膳,不然还真跟外头一家子似的了。但即便这样这顿饭也是宾主尽欢,期间她阿玛还跟她哥一起敬酒。
结果坏了,程纤月眼瞅着她阿玛喝多了。
程世福以前也爱喝酒,但是都被喜塔腊氏管着,后来他闺女成贵人了,喜塔腊氏更不许他跟人一起喝酒了。因此程世福异常珍惜喝酒的机会,只不过他忘了件事,那就是外头酒度数不高喝了也不上头,但今个喝的可是御酒,几杯下去他的脑袋就晕乎了,好不容易学的奏对规矩就忘的差不多了。但好在他喝了酒也不耍酒疯,就是爱看着人笑,他这一笑瞧着就特别慈祥看着跟弥勒佛似的。
程纤月就看着她阿玛搁那笑,真是的,他越笑她就越想哭。好不容易这场家宴结束,程世福走路都踉踉跄跄。程纤月没忍住送她阿玛出去,边往外走边说:“您怎么喝了那么多,晕不晕啊,还能不能走啊。”
程世福大着舌头:“不晕,我还能走呢,你看着啊。”他大步大步往前走,没几步就走成抛物线了。程纤月和程业兴一人一边搀着他的胳膊,好歹没叫他们阿玛倒地上。
程纤月哭笑不得的跟程业兴道:“外头传了轿子,回去后跟阿玛一人喝一碗醒酒汤。”她住的地方在后头,属实不好留人。
程业兴回话道:“娘娘也快回去吧,别叫皇上等着。”
程纤月很干脆的说:“别瞎操心,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程业兴一愣,不多时安心的点了点头:看来他小妹还是简在圣心啊。于是搀着程世福往殿外走。程世福打眼一瞧闺女没跟上来,就扭脸往回看,高声道:“纤纤,回去吧,阿玛改天再来看你。”
程业兴脚下差点一个趔趄:临了来这么一句,哎呦怪不得他额娘不准阿玛喝酒呢!这么想着,赶忙把程世福给扶出去了。
程纤月眼瞧着他们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里间。此时胤礽坐在炕榻上微笑着看着她。程纤月走过去,接过小太监送上来的帕子给他擦脸,轻声道:“席上看你也喝了四五杯酒,有没有觉得醉?”
胤礽摇了摇头。
真没醉还是假没醉啊。主要胤礽一喝酒就上脸,程纤月一时间也拿不太准,最后决定不管醉没醉都喝点醒酒汤吧。刚吩咐完人,一扭头,就听胤礽说:“你阿玛也是个趣人。”
程纤月笑着道:“我阿玛他就这样,照我额娘的话说,他是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心还大干什么都慢慢悠悠的。但有两点好,一个是和善从不与人为难,第二就是知道好赖特能听劝。”她从小就觉得她阿玛和她额娘这一对挺配的。一个有谱,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另一个也不觉得女人当家有什么不对,天天乐呵呵的。
胤礽道:“子肖其父,可终于知道你的脾性从哪来的了。是不是,纤纤?”
程纤月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说:“你听见了?那是我小名。以前他们都唤我这个。”
胤礽拍了拍她的手说:“人如其名。”他以前从没注意过她的名字,现在想来纤月这名字却有几分韵味。他起了兴致轻声道:“这么唤你高兴吗?”声音上挑着说:“纤纤?”
程纤月被他叫的别扭死了,脸不由自主的红了:“我都过了叫小名的时候了。”
结果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戳中他哪个开关了,他还是叫个不停,一会道:“纤纤坐到朕这里来。”一会道:“纤纤今天的衣服好看。”
程纤月:你还叫上瘾了?
好不容易底下人送了醒酒汤来,她赶忙拿这个堵了他的嘴。别他丫的叫魂了,叫的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137章 惹是生非 最近几天,称呼她的小名已经……
最近几天, 称呼她的小名已经快成胤礽的癖好了。时不时就蹦出来一句纤纤如何如何。程纤月从一开始的别扭,再到后面就逐渐习惯了。
害,反正叫小名也不犯法, 爱叫你就叫吧。另外她接受良好的原因是因为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屋内没其他人, 不用担心丢脸。
不过渐渐地这种称呼小名的行为莫名其妙的演变成了一种情趣。在床上他也喜欢这么叫, 掐着她的腰问:“纤纤, 舒服吗?”程纤月一边觉得在床上这么喊真是好涩,一边手脚并用的缠在他身上。不过每回事后程纤月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能把她的小名叫的那么情//色也是一种能耐。难倒不成是因为春天到了吗?咳咳。
当然了, 春天到了, 夏天就离的不远了,尤其是迈过四月之后。不想天渐渐燥热起来,胤礽貌似也有了火气。程纤月还以为是不是天热了可他依旧穿着夹衣没有换成单衣所以热的火气旺盛,所以等之后他传召她去养心殿的时候就换了身轻薄的衣裳。
果不其然, 胤礽见到她就愣了下, 摸了摸她的袖子道:“怎么穿单衣了?”
程纤月回答他说:“近来太阳比较大, 回回到了晌午就要出汗, 所以就把夹袄脱下来了。”
胤礽点了点头道:“今年热的是比往年早, 尤其是正午时分。”
程纤月就说他要不要也把夹衣换下来, 胤礽想了下叫人拿单衣去了。换好衣服后就俩人一起说了会话。说着说着, 胤礽站了起来说要去看会折子, 叫她过去磨墨。
程纤月从善如流的过去侍笔, 结果就看他拿起一个折子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换了一个, 接着就把折子重重的撂下了,不高兴的说:“实在是不知所谓。”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外朝出什么事了?
程纤月放下手中的朱砂墨,轻声询问:“您瞧见什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走过去给他顺气,“气大伤身, 快深吸一口气缓一缓。”
胤礽伸手扶额,像她说的那样吐气纳息,大概过了有一两分钟的样子,他突然开口道:“朕明明说过不办圣寿的。”
圣寿不办这件事程纤月是知道的。五月初三是胤礽的生辰,生辰过后就是端午,这可真是两个大日子撞一块去了,所以宫里一早就把这件事提上了章程。但胤礽却说圣寿不用办,只过端午就行。
当时程纤月就已经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因为他的生日也是自己额娘的忌日。而且还真不是虚伪的展现孝道,因为她跟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他也不怎么过生辰,顶多那天会跟康熙一起用膳,然后康熙会赏赐些东西,完了其他几位爷过来给他叩拜行礼。
但显然外头的一些臣子觉得胤礽是在玩拉扯那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辞三让嘛。很明显,上折的那些人是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胤礽越想越气,既觉得底下人怀疑他的孝心又觉得他们枉顾了他的旨意,怒声呵斥道:“满朝文武竟都是不顾孝悌,违逆纲常之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哎呦,这话说的可真是太重了,把外朝的臣子都骂进去了。
程纤月见他面色缓和了许多轻声道:“您别发火,也是他们想差了,想着您不可能在生辰那天什么也不做呢。”不然也不会一直上折子旁敲侧击了。
胤礽垂着眼想了下,接着冷笑了一声,不过眼瞧着他又想到别处去了。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有你陪着朕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接着冲外头人道:“传张廷玉。”
须臾张廷玉进了殿,胤礽叫程纤月在东间稍待自己去正殿见人。程纤月虽然在里头坐着,但胤礽在外间说的话她也都听的清清楚楚。只听见他让张廷玉拟旨,大意是自己感念仁孝皇后生育之恩,今后都不过圣寿,但要在圣寿那日在坤宁宫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程纤月心想,这下好了,有这道圣旨底下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该怎么办了。
很快到了五月,初三祭祀,初五端午,忙活完这些上半年就没什么大事了。之后过了不到十天,胤礽就下旨说要去园子避暑。
去园子好啊,去园子妙啊,去园子呱呱叫哇。
程纤月简直是高兴的不行,她在紫禁城住了一年多,对园子那可真是思念有加。而且这次去园子去的肯定不是西花园,而是畅春园的主园。主园可比西园大,还都是没看过的景致,程纤月不高兴才怪,当即就欢欢喜喜的命人收拾东西了。
等到了园子,她就赏景去了,今天在兰芝堤边上喂鸳鸯,明天去鱼跃亭看白鹿,后天到瑞景轩的高台上登高望远。当然,到了园子也不意味着她就放假了,但她把工作都放在了午睡后——午后炎热嘛,她不喜欢那个时候出门,嘻嘻。
然后过了有半个多月,喜塔腊氏递了帖子来,说想进来给她请安。
程纤月刚拿过送上来的拜帖时还有些诧异,这还是她额娘第一次主动递帖子进来哎,当下道:“明个就请老夫人进来了吧。”然后特别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帖子。
这是个跟奏折一样的东西,里头写的是请安询问之语。原先喜塔腊氏可没那个资格往宫里递帖子。但这不是家中发迹了么,因为儿子程业兴立了功得了爵位,所以程世福和喜塔腊氏也受了封。因为程世福不从武,但是个秀才跟文人沾边,所以推恩封了个三品通议大夫的虚衔,喜塔腊氏自然也封了诰命,成了三品淑人。这成了三品诰命夫人,自然就好往宫里递帖子了。
不过喜塔腊氏哪怕是封了诰命也不曾主动递帖子进来,程纤月要是想见她都是自己派人去请。先前在紫禁城干什么都不方便,程纤月也就只在程业兴的爵位下来、喜塔腊氏的诰命封了之后见了她一面,之后就一直没召她进来。这下可好,又能看到自己额娘了。
不想第二天喜塔腊氏过来,还不等程纤月开口寒暄呢,她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娘娘,你去说说你哥哥吧。”
啊?
程纤月首先想到的就是程业兴在外闯祸了,屏退了众人细细询问道:“额娘,你说清楚,是不是哥哥在外头惹事了?”
喜塔腊氏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着叹了一口气:“要是真惹事了倒也罢了,怕就怕他是被人坑了害了。”
说起来喜塔腊氏就心惊胆寒。程业兴有了爵位,虽说官职上还没确定,但想必皇上自有决断,今后也差不了。做官么,不像在外头打仗,所以程业兴就请了几个师爷,有的说是同僚举荐,有的是笔贴官投靠的。本也没什么大事,喜塔腊氏也没放在心上。
可近来程业兴就不着家了,经常外出宴饮,有时候喝的很晚才回来。喜塔腊氏就耳提面命叫他留点神,一个别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惹玉鲁氏不高兴,另外就是叫他别应人家求的事。程业兴听了之后道:“额娘,儿子没在外胡来,我这是在积攒人脉。”接着嘀咕着说什么兴许以后会用得上。之后喜塔腊氏就由得他去了。
但前天的晚上,程业兴醉醺醺的从外头回来,喝的属实是有些不像话,喜塔腊氏就出来说他了,叫他少出去几天,有空多陪陪玉鲁氏多陪陪孩子不好吗?多子多福么,程家的下一辈就两根苗苗,还不想着多添几个?
然后程业兴一开口就把喜塔腊氏惊了个彻底,说他这是为了三阿哥。三阿哥?喜塔腊氏心里一个咯噔,可是再问程业兴就什么也不说了。喜塔腊氏想把他拧醒了继续问问,不想程业兴倒头就睡,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睡着了。
当时玉鲁氏端了醒酒汤进来,轻声道:“额娘,您别生气,他在外头肯定忙的是正事。”
喜塔腊氏在心里将三阿哥念叨了几声,越琢磨越心惊:正事?呵呵,怕是吓死人的正事!
一晚过后,天刚亮喜塔腊氏就杀到程业兴房里去了,皱着眉头问他昨天晚上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程业兴打着哈哈似的回她:“额娘说什么呢,什么话啊,保不准是胡话。”
喜塔腊氏才不信,一字一顿的道:“三、阿、哥。你敢发誓说自己干的事跟三阿哥没关?”
这下程业兴也变了脸色,喜塔腊氏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也不知道程业兴做的事情有没有程纤月的意思,所以就赶忙跑过来询问了。
喜塔腊氏紧紧的盯着程纤月看,虽然她生的闺女她心里清楚,哪怕是做了贵妃程纤月十有八九也没那个心想那么远的事,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压低着嗓子问:“你跟额娘实话实说,你哥在外头拉帮结派到底是不是你授意的?”
程纤月快被她额娘问懵了好吗?“哥哥他在外拉帮结派?额娘是不是你太紧张了,兴许就是跟同僚喝个酒呢?”眉头一蹙,“是不是他在外头胡来了?好啊,他是得了爵位就昏了头了是吧,他怎么敢的?”不说别的,就说玉鲁氏多不容易啊,这几年替他孝顺双亲照顾孩子,结果他一回来就沉溺在花花世界了?!
喜塔腊氏心一松接着就是一紧,她就知道她姑娘没那么多心眼子,那若是如此那就是程业兴自己有那个心思了!喜塔腊氏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儿子何时心这般大了?颤颤巍巍的闭上了眼睛,良久后抖动着嘴唇道:“前个晚上他喝了酒回来,从他嘴里我听到了三阿哥的名字。”
“弘曣?”程纤月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喜塔腊氏嘴里听到这个,但很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第138章 雄心豹子胆 喜塔腊氏连饭也没吃就走了……
喜塔腊氏连饭也没吃就走了, 只留程纤月心思不定的坐在那。
喜塔腊氏临走前苦口婆心的说:“倘若你有那个心,哪怕前头是洪水家里人都能跟着你去投。可你要是没有那个心,那就干脆趁此消了这些个空中楼阁的念头。”长叹一声, 略萎靡的道:“额娘早些年的时候也想着拼了命的上进, 可上进这两个字它不是你想就能成的事。别忘了咱们头顶上还有皇上在呢。皇上要是想让你上进, 那你就事半功倍。可皇上要是不想你上进, 你越是出头下场就越惨。这是额娘一辈子琢磨出来的道理。”
说实话,程纤月怎会不明白喜塔腊氏说的这些呢。而且自从胤礽成了皇上,她时时刻刻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只是她没想到她自己还没飘呢, 程业兴就先飘了。可问题在于她哥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难不成他是觉得新帝登基一年多, 迄今都不曾立太子是因为不满大阿哥的缘故?
可在程纤月眼里,皇上不立太子是因为他现在就没考虑立一个二主子。你以为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那是皇上,皇上就是要做所有人唯一的主子。遥想胤礽做太子的时, 康熙为什么对待东宫忽上忽下的?不就是因为这个么。这种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发号施令的心思估摸着谁当了皇上都一样。所以这个时候你敢谋划太子那就是在找死!
程纤月不能眼瞅着自己亲哥在死路上一骑绝尘。她得点醒他, 要是点不醒那就打醒。不把他这股气焰灭了, 她就不是懿贵妃!
但眼下却也有个问题, 那就是她能召喜塔腊氏召玉鲁氏过来, 但是却不好直接召外男进来。所以她得先想个能叫程业兴过来请安的理由。程纤月想啊想啊, 哎, 这不很快就到弘曣生日了吗,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程业兴给叫进来。
六月十六, 弘曣生辰。说起来这个日子还挺巧的。因为每月十五是读书的皇子皇孙休沐的日子。这头一天休息, 第二天过生日也休息,连休两天真是相当于过节了。而且以前先帝朝的时候弘曣过生日比较简单,只他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但现在胤礽登基, 弘曣的生日过得就可以稍微大一些了。程纤月特意请了旨,叫弘曣跟他一起读书的伙伴放半天假一起庆贺庆贺。借着这个机会,她朝外传了话,叫程业兴把程家两个小的也带过来。
弘曣的生日宴设在了藏晖阁,那边临着湖,这个天气在那吃饭也比较凉快。而且附近树荫和凉亭多,方便他们赏景玩耍。
程纤月过去的时候,弘曣正和四爷家的弘时等人一起在树荫底下射靶子,旁边站着做示范的正是她哥程业兴。稍待,只听“嗖”的一声,程业兴隔着老远一箭射中靶心,四下里半大的孩子们都表示十分赞叹。
程纤月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弘曣他们看到了之后赶忙向她行礼问好。程纤月笑着道:“这个天出来也不嫌热,亭子里不是放着冰盆呢么,那多凉快啊。”
弘曣琢磨着他额娘可能有话跟舅舅说,所以道:“方才和舅舅说起打仗的事,舅舅想给我们几个露一手才出来的。不过眼瞧着太阳是起了,儿子带着人去亭子里钓鱼好了。方才我还瞧见里头有好大一条湖鲤。”
程纤月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嗯,那就去吧,带多点人,别落了水。尤其是你表弟和表妹,他们比你小,照顾好他们。另外好不容易多休息一天,好好招待你的这群堂兄弟们。”
“儿子知道了。”弘曣笑着回话,招了招手把四周的人都招呼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湖边亭子去了。
程业兴看着前呼后拥的弘曣感叹道:“真不愧是三阿哥,就是有那个发号施令的本事。”
程纤月不动声色的道:“哥哥也随我来吧,别去凑小孩子的热闹。”她这里可有大人才能聊的话题要跟他说!
几人慢慢到了疏峰宇,这是程纤月住的地方,听名字跟假山似的,但其实是院子,位置也好离北边的清溪书屋还有南边的澹宁居都比较近,而且西边就是湖畔,景致好也凉快。
进了屋后,程纤月方才舒缓的神情就变了,阴沉的厉害。往炕榻上一坐,手放在案桌道:“哥哥如今真是长本事了,是做大事的人了。”
程业兴被他小妹话激的一下愣住了。嘿,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还一下变了脸呢?这下他连坐都坐不下去了,站着回话说:“好端端的,娘娘怎么发起火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娘娘呢。”程纤月阴阳怪气的一个劲的怼他:“还以为轻车都尉能耐了,都能做得了贵妃和阿哥的主了。”
程业兴:这
几个月外头人都是捧他的,不想现在被自己小妹说到脸上,心里当即就有些难堪。良久后抹了把脸,低声道:“瞧你这话说的,哥哥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我给你跪下认错还不成吗?”
呦,这话听着可真是委屈。程纤月横眉冷竖:“我还当不起你一跪?”话音落下程业兴就撩袍子了。程纤月舒了一口气,屋子里没外人也不能真叫他对冲自己磕头,抿了抿唇说:“少来这一套,老老实实坐下吧。”
程业兴其中一个膝盖都磕地上了,另一条腿不上不下的支着。听见程纤月的话他就咧着嘴笑了,从地上起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过了好一会,程纤月垂着眼开口说:“额娘把话都告诉我了。”
程业兴诧异的抬起头来,半响过后沉声道:“我是为了你和三阿哥好。”
呵!
程纤月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你要真是为了我和三阿哥,你就不会干那样的事。也是,只一个轻车都尉的爵位算什么,如何比得上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程业兴喉咙一噎:“小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
程业兴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要是问我有没有私心,那的确是有。可我敢说,相较于自己的私心,我是真觉得那个位置咱们也能想一想。我矮人家一头没什么,可不能叫三阿哥也矮别人一头。”
程纤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三阿哥矮谁了?”阿玛是皇上,额娘是贵妃,兄弟姊妹好几个,弘曣能矮到哪里去?喘了口气继续怼:“而且你还真敢说,你哪来的底气?这才发迹了多久,被人捧的都不着四六了。”
“小妹,我不是在说胡话!”程业兴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家已经不是当年默默无闻的人家了。说难听点,大阿哥有什么,不就占了个长字吗?再者说了,大阿哥的母家也就那样,不也就是有个轻车都尉的爵位和包衣佐领的差事吗?
而且说起这个程业兴还觉得不忿呢。他自己这个轻车都尉说是拿命换来的也不为过。可李家呢,哦,随随便便袭了个爵就跟他平起平坐了,完了人家还有个世袭的包衣佐领,能保子孙一辈子的太平。
嘿,这种荫蔽来的人家,程业兴看不起他们!虽说他的儿子还小,可他自己还年轻啊,还能往上升。他的师爷都跟他商讨过了,以他现在的功劳肯定能混个实权的官职,比如在京中巡捕营下做参将,甚至筹谋筹谋可以去兵部做侍郎。
到那时他在外头做官,他小妹在宫里又是独一份的贵妃,盛宠优渥,头顶上的皇后又没儿子,所以他们凭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程纤月听他嘀咕这些一下起了火,拿起茶杯就砸了下去,“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程纤月彷佛头一天认识程业兴一样,不可置信的道:“大阿哥是谁,那是先帝在时就饱受夸赞的皇长子。恪妃是谁,那是皇上的妃嫔。你胆子大到连他们都敢编排。”深吸一口气道:“你瞧不上他们,焉知别人瞧不上你个毫无底蕴的土包子。”
程业兴只看到别人家现任当家的爵位是承袭而来,可最一开始李家的爵位难倒是空手套白狼来的吗?人家不也是立了功得的爵位么。再说了,祖辈的打拼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子孙能有好日子过?你不能因为现在李家没有个挑大梁的人就瞧不起他们。真逮着机会,发迹不就是几年的事吗?不然程业兴是怎么升上来了的!再说了,人家再怎么着也是皇长子的母家,是上三旗的包衣,皇上亲近的奴才,怎么着都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程纤月深吸一口气,一点都没被他绕进去,反而大逆不道的问了他一句:“你是觉得皇上大限将至了吗?所以胆子才这么大的?”
方才程纤月发了那么大的火都不如这一句话叫程业兴胆颤。他猛的抬起头来,嘴唇都忍不住的发抖。
程纤月轻呵了一声: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人,现在就被两句话吓着了,可真是活该。“我就告诉你一件事,皇上春秋鼎盛,压根就没有立太子的想法。此外你在外头被人捧昏了头,做出的这些腌臜事别以为旁人不知道,兴许早就有人一折密报呈到御前了。皇上可不缺奴才用,尤其是你这种为人不忠挑拨天家父子之情的人。想想当年的托合齐,你要是想找死你自己去,别拉着全家人给你陪葬!”
程业兴多日来冒着热气的头脑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程纤月攥紧了拳头发了狠话,“你要是想明白了,就请旨外放,带着一家老小出京去。要是想不明白,那你干脆就守着爵位呆一辈子吧。”就这种被人一捧就上天的德行干脆也别做官了,做官也是连累家里人的主。
程业兴还想说些什么,但程纤月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冲外头道:“来人,请轻车都尉出宫。”不一会若霞等人就从外头进来了,颔首低眉的请程业兴出去。
程业兴从坐位上起身,慢慢的跪了下去,“奴才叩贵妃安”
过了一会,若霞指挥着人收拾碎杯盏,程纤月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渣子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貌似发了很大的脾气,都砸东西了,这可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时恰逢弘曣从外头走了进来,程纤月抬起头轻声问他:“玩好了吗?”
弘曣点头:“方才着人将堂兄弟还有表弟表妹都送出去了。”他接过若彩送上来的茶水,亲自放在炕几上,“可是舅舅惹您生气了?”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程业兴沉着张脸,冲他行礼时笑意额外勉强,到了额娘这之后发现他额娘的脸色也不好看。
程纤月抿了口茶水顺了顺喉,“你舅舅在外头干了件蠢事。”
弘曣笑了笑:“看来额娘已经说过舅舅了。舅舅他人还是聪慧的,保准能想明白。而且就是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要紧,还有咱们替他兜底呢,额娘您别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呢,他干了蠢事可能会连累你外祖家也可能会连累你。”说着说着,程纤月心里的火气又要往外冒了。过了一会她看向弘曣问:“弘曣,还记得额娘怎么叮嘱你的吗?”
弘曣颔首:“儿子知道,儿子一切都听皇阿玛的。”
“是了。”程纤月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皇阿玛心思缜密,会给你们安排好一切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他们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第139章 风流雨散 自从上回程业兴从畅春园离开……
自从上回程业兴从畅春园离开, 程纤月就再没关注过他。自然,她心里还是惦念着的,但愣是忍着不去宣喜塔腊氏或是玉鲁氏进宫来过问。因为她怕自己把她们叫过来会让程业兴觉得她之前的那些警告是风声大雨点小。
之后再得到外头的信就是一个月后了, 程业兴的官职下来了, 皇上调令他为江宁协领, 辅助江宁将军督办水师。
江宁啊, 好地方,程纤月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个。不过很快她又琢磨起了别的,因为她一时间不知道这调令是程业兴自己上折子请求外放求来的, 还是胤礽自己拍板的。要是前者, 说明她哥这是想明白了,把尾巴夹起来了。可要是后者,那很有可能是胤礽知道外头的事了。
胤礽看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问道:“怎么, 可是觉得江宁太远了, 还是想让他留在京城?”
程纤月心里一个激灵, 抬起头来正看到胤礽盯着她瞧, 咧了咧嘴角道:“那倒不是, 而且江宁离的也不远。我就是觉得那地方人杰地灵, 他过去看花了眼。”故作生气的继续说:“上个月我额娘进宫来跟我告状, 说他在京城花天酒地呢。在京城都这个德行, 这要是到了江南那不撒了欢了?”
“嗯。”胤礽轻笑一声, “所以你就趁着弘曣生日的时候把他叫进来骂了一顿?”
“可不是么。”程纤月侧了侧头试探性的问:“您都知道了?”
“是听了一嘴。下头人说轻车都尉高高兴兴来的, 结果回去的路上脸色黑的厉害。”胤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伸手捏了捏眉心,“好颜色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外多年不见女色。要是你真怕他在外胡混, 不如朕赐两个人下去。”
程纤月瞬间支棱起来,拒绝道:“还是别了吧。”本就不是女色上头的事,再者要是胤礽真赐了人,叫玉鲁氏怎么办呢?想了下说:“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夫妻和睦。不说别的,玉鲁氏这些年替他孝顺父母养育子女多不容易啊。依我看,比起赐人下去,不如您下旨骂他,叫他一心一意对妻子好不就行了?”
胤礽没忍住笑了起来。
程纤月撇了撇嘴,“怎么,难倒我说的不对?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要是连家事做不好干脆就别做官了,反正有个爵位,专心培养下一代得了。”
胤礽摇了摇头说:“赐妾室又不是叫他宠妾灭妻?罢了,既然家有贤妻,朕也不插手这种内宅之事了。”
程纤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天色晚了下来,胤礽干脆不看书了,转而坐在床边盯着她看。程纤月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都拿下来,然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胤礽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说:“人被捧着难免会生出傲慢来,但是被你骂过了之后他就闭门不出了,估摸着也是回过味来了。”
程纤月嗯了一声,轻声问:“那江宁协领?”
“朕本来就有意将他外放,只是一直拿不准地方。”胤礽开口道:“前不久他自己也上了折子,说在京城几个月本事无处使,想外放镇守边疆。朕念他在青海多年也算是历练够了,所以才让他去江宁为朝廷增添水师。”
“哦,我是不懂外头的事,但您心里有数就行了。”程纤月回答。
到了晚上,胤礽早早睡着了,可程纤月心里老想着事情一直就没睡。她想以前倒也罢了,可现在宫里宫外估计就没有能瞒得住胤礽的事。所以程业兴在外头结交大臣的事,十有八九胤礽是知道了,不然方才也不会说要给程业兴赐人。程纤月心里生出一点庆幸,幸好她把她哥叫过来骂了一顿。接着又生起气来,真是的,在外头打仗打傻了不成,一回来就给家里人添乱。
中秋过后很快来到九月,接着没过多少天就到了程业兴启程赴任的日子。程业兴走前特意来了趟畅春园给程纤月请安。程纤月晾他晾了两个多月也是够了,再加上亲人离别,所以见了他一面。
嗯,瞧着是沉稳了不少,眼珠子也不像之前活份,鼻孔也不朝天了。程纤月没有骂他,扬了扬头道:“坐吧。”继续问他说:“什么时候启程?”
程业兴本来以为进来后会再被说一顿,没想到他小妹态度还挺温和,“后个是宜出行的黄道吉日。”顿了顿讨了个饶道:“最近是我想差了,这次去江宁赴任我就想着把你嫂子和外甥外甥女都带走。”
“也好,江宁是个好地方,把他们带过去也不用担心会吃苦。”程纤月点头:“至于阿玛和额娘,京城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程业兴哎了一声。
过了一会,程纤月看他沉闷闷的就笑着说:“乍一看你这个样子我还觉得挺稀奇,我是想让你稳当着点,可没想叫你跟丢了魂一样无精打采的。”
程业兴笑了下,但很快又不笑了,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程纤月问他:“这是想什么呢,眉头皱的都能往下拧水了。”
程业兴深吸一口气道:“我有几分怀疑,可又觉得不像,一时间拿不准。”
嗯?
接着就听他说:“我怀疑我被人给做局了。”
程业兴现在也是回过味来了。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怎么就变的那么大。难倒真是因为立了功,回来又被人捧着所以才变的骄傲自满的?
程业兴那天回去后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扇的脸都肿了。当时玉鲁氏正给他端洗脚水呢,瞧见他给自己这么一下后水盆咣当一声就掉地下了。过了一会玉鲁氏拿着煮鸡蛋给他揉脸,程业兴拍着她的手道:“打今个起什么赴宴酒局我就都不去了。”
玉鲁氏一脸的诧异:“真的?”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当下就含泪带笑的了。程业兴叹了一口气也觉得先前自己确实是冷落她了,有点不是个东西。
然后等到了第二天,嘿,喜塔腊氏也看到程业兴脸上的巴掌印了,当即说道:“哼,活了个大该。”
程业兴:
他一时间也有些后悔。哎呦早知道昨晚上就不下这么重的手了,脸上留了印子不好消啊。之后这印子就被外院的师爷也都看到了。
说起师爷,这还是程业兴回来之后收拢的人。一个姓许是同僚举荐的举子;另一个姓吴是自己靠过来的,说是曾经在户部任笔贴官想另谋出路。相较于许师爷,这位吴师爷更擅言辞。
等这位吴师爷看到了程业兴脸上的巴掌印就问候起来,程业兴含糊了几下就被他认为是贵妃打的了。吴师爷叹了一口气道:“贵妃娘娘久在深宫,不明白您的苦心啊。”
程业兴垂眸道打了两句哈哈,等吴师爷离开后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吴师爷貌似是一个诱导人的好手。他的心貌似就是被他一步一步给捧大的。一时间程业兴起了疑心,可是叫人去查也查不出个什么,人家底细瞧着干净的很——正经的举子出身,在户部当笔贴官当了好几年。
就在程业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的时候,他的调令下来了。吴师爷知道是他亲自往上递的外放的折子后就火速递交了辞呈,说是吏部那边给他补了个县令的缺,他要外放去广州。说实话这一来一往的也太巧了,可一切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程业兴等吴师爷走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想难不成这个师爷是旁人指派过来的?可目的是什么呢?此外,今天到畅春园来向皇上辞呈,皇上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傲气这种东西也分时候,你能短时间想明白已经很不错了。”当时他听见皇上这番话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魂不附体。他想小妹说的是对的,这天底下就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
程纤月听他皱着脸说话,越听越心惊,“你是说你之前那个样子是被这个吴师爷给撺掇的?”
程业兴道:“是觉得可疑,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他做这些是想干嘛。”更关键的是这种事不好报到皇上那边去,要是皇上知道他拉拢人是为了推三阿哥做太子,呵,那可就完蛋了。所以这就是一笔不能细究的糊涂账。
程纤月也想不明白这个吴师爷图什么,因为不管是想拍程业兴的马屁还是心思大的想图谋从龙之功,吴师爷都应该留在程业兴身边才是。最后她道:“既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当他是个鬼迷心窍的。”
等程业兴离开后,程纤月不由的心想那个吴师爷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神圣。不过又觉得要是程业兴没那个心,人家再怎么捧也没用。老话说得好哇:身正不怕影子斜!
——
八爷府上的书房,何焯轻声汇报。八爷细细听着,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八爷自打被康熙训斥剥夺了爵位之后就病了,之后又听说了康熙责骂他的母亲良妃,当时病的就更厉害了,哪怕是之后仔细将养也还是留了病根,稍微冷一些就容易干咳。
何焯关心的说道:“主子,您喝些茶润润喉。”
八爷嗯了一声,良久后道:“程家的轻车都尉离京了?”
何焯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八爷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惜啊,还以为习武之人比文人更知进取,谁知竟是个胆小如豆的鼠辈。”
何焯也跟着笑了两声,“程业兴草莽出身,能有今日多是仰仗家里出了位贵妃,这下被贵妃训斥难免畏手畏脚。”
八爷缓了缓接着摆了摆手叫人出去了。等屋内只剩他自己后,八爷没忍住叹了一口气。他大半辈子都在跟皇上作对,所以压根不指望皇上会放过他。可他也不想当一辈子的光头阿哥,他还年轻还能熬得起,故而他就把希望打在捧新帝登基上了。
若是搭上新帝,他这盘死棋也就能活了
可是搭谁呢?正所谓立嫡立长,但相较于年长的大阿哥,他更倾向于贵妃家的三阿哥、四阿哥。一来贵妃有宠,二来要是能把长子压下去扶持幼子上位,才能显示出他的本事。可现在看来贵妃家已然不中用了。因为程家一走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一下就缺了步好棋。
八爷眯起了眼睛:今后该怎么走,该好好想一想了。一个棋子折了,那就该换另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好消息!好消息!下个月还是每日双更!估摸着下个月就完结了~敬请期待哦~
第140章 抚蒙公主 程业兴走后,程纤月就又把她……
程业兴走后, 程纤月就又把她额娘请过来了。喜塔腊氏这次来脸色好看多了,不像上次那样板着个脸。然后程纤月就从她额娘嘴里知道程业兴给自己一巴掌的事了。
喜塔腊氏道:“那脸肿的,可见是下了死手。”冷哼一声, “这还差不多, 他要是再不给自己一巴掌, 我这巴掌可就要扇过去了。咱家里可出不起那死皮赖脸不知悔改的人。”
程纤月看喜塔腊氏这个样笑的不行, “额娘,你这样跟马后炮似的。”她觉得喜塔腊氏这几年变得越来越软和了。
喜塔腊氏好不容易支起来的脾气就这么被程纤月给放跑了,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是你们都出息了, 另外也是人老了。”人啊, 不服老就是不行。
程纤月拉着她的手说:“才不是,额娘还年轻着呢,头发都比阿玛的黑。”
那是因为染的,论年纪她比程世福大好几岁呢。喜塔腊氏笑着白了她一眼:“都满脸皱纹了还说不老呢。”继续道:“本想着全家老小跟着你哥一起南下的, 省的没有人盯着, 他在外又生幺蛾子。可我和你阿玛年纪属实大了, 折腾不了了, 再者也是一辈子都在皇城里打转, 怕去了外地不习惯。后来一想, 反正江宁离得远, 他就算有小九九, 手也伸不到京城来。想想倒也罢了。”
程纤月道:“你和阿玛要是真跟着他走了, 那我怎么办?我不就见不着你们了?你们舍得我啊。”
喜塔腊氏没忍住伸手往她脸上一点, “这么些年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接着嘀咕,“再说了,你还有皇上,有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呢。”
程纤月歪着头说:“可他们都不是你和阿玛呀。”
喜塔腊氏没忍住笑了下:她闺女从小到大就这点好, 哄人的水平一流,还都是真心实意。
——
入秋之后,在园子里待一天就少一天。这不颁金节前,胤礽便带着她们回了紫禁城,理由是太皇太后在宫里住着,不好让她老人家一个人过节。其实先前说要来园子里避暑的时候,胤礽就已经请示过太皇太后了。只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想挪动,只叮嘱他们到园子里好好玩。现在秋天都要过去了,也是时候回去看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为着过节,宫里头热闹的厉害。各家的福晋和格格们也都被叫进宫里来陪太皇太后聊天说话。太皇太后乐呵呵的叫格格们去外头踢沙包,抽陀螺。有时候自己觉得无聊了就支牌桌打牌。不过太皇太后眼睛花的厉害,哪怕带上眼镜也看不大清,所以就叫各家的格格过来给她看牌出主意。总之年前的各种大日子里,太皇太后都开开心心的。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傍晚时分,胤礽带着后宫妃嫔还有阿哥、公主们到宁寿宫辞岁。太皇太后高兴坏了,忙不迭的叫他们起来落座。
只听胤礽询问道:“近来皇妈嬷可好?”
太皇太后笑意盈盈的说:“好,尤其是当下年节,宁寿宫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胤礽颔首道:“说起来宫里头只乌林珠和茉雅奇两个,只她们陪您是少了些。等年后朕叫各家的格格进宫陪您,您看如何?”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好事一桩啊。鲜花一样的格格们围着我,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果然过了十五元宵,胤礽便下了旨,收各家王府的格格为养女,封了好几个和硕公主。不过他也没有叫公主们即日进宫,而是给她们留了告别父母的时间,册封公主的仪式陆陆续续放在四月、五月。
程纤月:唉。
清朝,皇家的公主和宗室的格格都是有用的。比如说康熙朝吧,最初皇家公主没长成的时候康熙也是收了好些个养女,之后就都把她们嫁到蒙古去了。之后宫里头的公主长成了,绝大多数也都同蒙古部落联了姻。现在胤礽这么做,估计也是有拉拢蒙古的意思了。而且就看他封了别人家的女儿为公主,但不封自己的女儿,估计也是想把乌林珠还有茉雅奇留下来。正因为如此,程纤月对这群即将要进宫的公主表示异常的愧疚和同情。
所以她就把茉雅奇叫过来了。
茉雅奇已经过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不再去上书房读书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闲着,她的两个哥哥都愿意给她补课,给她自己的笔记和心得,所以书照旧还是读着只不过不去外头了而已。若是平日里觉得无聊了,就到外头溜达,先前在园子里的时候她就经常去西边跑马。
茉雅奇欢欢喜喜的走进来,将斗篷脱下来后行礼:“额娘。”
程纤月答应着,招手示意她过来,轻声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堆雪人。”茉雅奇笑嘻嘻的回答:“再不堆雪人,等过些阵子雪就化了。”
程纤月摸了摸她的头发丝道:“额娘叫你过来是有事跟你说。”顿了顿问她:“再过几个月你就有几个姐姐和妹妹进宫来,知道吗?”
茉雅奇点了点头,“知道,是堂姐妹们,阿玛封了她们为公主接她们进宫来。这几天我还看到有人在修缮西边空着的五所。”
程纤月叹息一声,过了一会对她说:“茉雅奇,等她们进宫后,你要多照顾她们知道吗?”
茉雅奇不笑了,轻声道:“额娘,我知道的。”慢慢低下头去,小声问:“是因为她们将来要嫁到外面去吗?”
程纤月没想到她竟然清楚这些,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哥哥们告诉我的,而且我自己也知道。”茉雅奇抿了抿嘴唇,消沉的道:“像好几位姑姑都嫁到蒙古那边去了。”抬起头来试探性的问:“额娘,能不让她们嫁那么远吗?”
程纤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虽说清朝的满蒙联姻跟其他朝代的和亲不尽相同,嫁出去的公主三五年间也是可以回来探望的,但住在京城和住在蒙古肯定不一样,最起码得吃住、风俗和语言都有差距。再加上朝廷和蒙古联姻涉及到政治,尚公主的额驸不见得会对公主诚心实意,若是朝廷和蒙古部落的关系紧张,说不好嫁过去的公主们还会被提防冷怠,所以抚蒙的公主过的肯定不如在京城好。
程纤月没有办法改变这种事,因为满蒙联姻是清朝的旧俗,她只能庆幸茉雅奇将来不会过那样的日子。沉声回答她说:“额娘没办法,甚至于你阿玛也不会破坏这种旧俗。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你阿玛和我都不希望你嫁到蒙古去。因为你不会远嫁,所以更应该对要嫁过去的人好。”
茉雅奇咬了咬唇瓣,她想说她嫁去蒙古也没关系,她到哪都不会受欺负的。但又觉得她阿玛和额娘这样保全她,她不能不识好。
“额娘,我觉得我很坏。”茉雅奇沮丧的说,软软的往程纤月怀里扑。
程纤月搂着她轻声道:“不,不是你坏,而是这个世道坏。”真要把坏这个字安在具体的人头上,那么就是胤礽坏,而她也是坏的帮凶。程纤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除了教育茉雅奇好好对待她的堂姐妹们,她也会想办法尽力去弥补她们的。
——
景仁宫内,霜嬷嬷一五一十的将乾西五所那边修缮的情况跟皇后禀报,“该收拾的都收拾齐整了,像窗户、座椅什么都是新换的。”言语缓了缓继续道:“贵妃也着手添了许多。”
皇后伸手扶了扶额角,低声道:“如此那就等着公主们进宫来了。”
霜嬷嬷道了声是,接着叫殿内的人都出去。她在皇后身边多年,自是知道皇后这般疲惫抑郁为的哪般。“皇上封公主们,许是想着将来要将公主们和亲蒙古。”虽都封了和硕公主,可要抚蒙的公主和在京城的公主可是不一样的。
皇后如何不知,大清自建朝起就和蒙古各部落联姻,蒙古的姑娘进宫来,大清的公主郡主们嫁到那边去。可叫她想不明白的是,皇上封了各王爷、郡王家的格格为和硕公主,可却不曾封自己家的孩子。
霜嬷嬷见皇后依旧眉头紧皱继续道:“不光是大格格不曾册封,还有二格格呢。”
皇后叹了一口气。二格格才多大啊,以后再封也来得及。可乌林珠不同,乌林珠去年及笄,今年都十六了,眼瞅着就要出阁。在这个时候不封公主要什么时候封?而且要封也得封固伦公主。现在可好,乌林珠见了进来的公主们怎么办呢?明明是皇家的嫡公主,却不如堂姐妹们有名分。
皇后越想越觉得难受。心想皇上难不成把乌林珠给忘了?可乌林珠也是皇上的女儿啊。她内心隐隐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这个额娘连累了乌林珠。如此一想,她揪心的更厉害了。
当今圣上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不用细想皇后的心里就自动浮现出了答案。皇上喜欢二格格茉雅奇那样的,喜欢活泼的,喜欢会说话的。
乌林珠一点都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个样!
每次这么想,皇后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不敢怨先帝离世的太早,也不敢恨新帝的喜好和先帝截然相反。她就只能怨自己,怨她没替乌林珠思虑周全。怨她不曾早早的求先帝替乌林珠定下人,不然也不至于让乌林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皇后觉得自己心凉了半截。
可要怎么办呢?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做一个皇后了,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皇上面前做奴才了。而且这两年但凡皇上说的话她都应了,一点都不打折扣,这难倒还不够吗?或许是因为她不受皇上喜欢,所以皇上才这般对她所做的种种视而不见?
霜嬷嬷觉察到周遭的氛围越来越冷,好像灯台也跟着慢慢暗了起来,心疼的说:“皇后娘娘您宽心,多思伤神。”
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罢了,待会把大格格叫过来。”她想皇上要做什么,没有别人指摘的份。她会告诉乌林珠,要她关心新进来的公主们。同时也会告诉乌林珠,要她去侍奉太皇太后。
她这个额娘不能给她增添助力,那就只能盼着她得太皇太后的青眼,希望皇上看在乌林珠孝顺的份上给乌林珠挑个好额驸。
只是这个唯一的希望也落了空。三月中旬,还不曾到册封和硕公主的时候,宁寿宫里就传来了噩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宁寿宫的舒嬷嬷满脸沉痛的到了景仁宫,一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后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猜想,赶忙询问:“舒嬷嬷,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舒嬷嬷连磕了几个响头,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一字一顿的道:“太皇太后她她老人家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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