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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明瑾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算了。


    总归还有一晚上的相处时间,不急于一时半刻。


    日暮时分,晏祁又出去了一趟,说是要跟认识的人打声招呼。


    明瑾故技重施,想要央求他带自己一起。


    可惜没成功。


    他垂头丧气,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木屋里。


    “不许喝酒,不许翻栅栏,不许擅自出门,不许搞破坏。”出门前,晏祁叮嘱他。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一口气连说了“四个”不许。


    “知道啦,”明瑾跪坐在竹席上,脊背挺得笔直,“放心吧宁先生,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的。”


    晏祁:“…………”


    其实并不怎么能放心。


    但凡家中养过调皮猫狗的人都知道,无论你的猫猫狗狗在你出门前表现得有多乖巧,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你的屋子就不再属于你了。


    它们自有一套装修计划。


    他沉默片刻,怕被看出端倪,主动挪开目光,避开了明瑾目光炯炯的对视。


    这一刻,晏祁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去明府,明敖会一脸复杂地对他说“瑾儿是个好孩子,但实在无法想象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大雍会变得如何”。


    若是顽劣叛逆非要硬着跟人杠也就罢了,他不是没见过硬骨头,再硬的骨头,他也有千百种手段掰回来;


    可这孩子偏偏动不动就赖着他,朝他撒娇,乍一看像块任人揉圆搓扁的泥巴,可真上手了才发现,其实是一块一碰就粘手、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关键是,这牛皮糖还会嚷嚷:“我很甜的!快尝尝吧!”


    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晏祁并不惧怕死亡。


    但他现在十分担心,待自己谋成大事,准备功成身退之时,会听到宫人禀报一些诸如“陛下突发奇想率军闪击北胡去了”、或是“陛下不堪上谏,下令让朝臣集体自宫”的恐怖故事。


    当然,晏祁也知道明瑾还不至于如此荒唐。


    只是近来他手头事务繁忙,朝堂之上也风声愈紧,实在不是个关起门来好好教孩子的时机。


    换做平时,他很乐意多花些时间精力和明瑾慢慢磨合。


    可从魏淮今日的言语表现来看,太子似乎,已经无法再容忍二皇子的存在了。


    或许先前太子还会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放过二皇子一马;但这次废立教会了他,何为赢则生,败则死。


    二龙相争,这是他想要看见的局面。


    但,不是这么早。


    明瑾还没有成长起来,这世道就要乱了。


    脚下之路漫漫,前方尚不明朗,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连晏祁自己都不确定。


    千头万绪,最后化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晏祁揉了揉明瑾的头,敛去眼神中的复杂沉晦,一如从前般淡淡一笑:“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


    门在明瑾的眼前关上了。


    明瑾眨了眨眼睛。


    宁先生方才,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了一阵?


    难道……


    是因为不想和他分开吗!


    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大半精力的明瑾瞬间支棱起来。


    他为自己这个猜测暗自窃喜了一阵,决定等今晚入睡之前,一定要再给宁先生一个爱的抱抱。


    爹说过,夫妻之间,就该同舟共济。


    夫夫也一样!


    在心中默默做出了决定后,明瑾重新把视线投向屋内。


    之前因为对女侠和女侠手中的横刀心怀畏惧,他很谨慎地没有到处乱翻乱看,哪怕动了什么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恢复原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宁先生做靠山啊!


    明瑾哼着小曲儿,掀起竹席,跪趴在地上,从东南方向开始,一寸一寸地摸过去。


    他躺在上面的时候就察觉了,底下肯定有暗格,就是不知道究竟装了什么……等下,这是什么!?


    明瑾捧起一个用金漆绘着鸳鸯交颈的木匣,不过巴掌大小,造型十分精致,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轻轻一推——


    木匣竟被他直接打开了。


    里面装着两枚铃铛。


    小的有龙眼大小,大得比核桃还要大一圈。


    明瑾拎起那个小的,还没等摇晃,突然它就自己叮铃作响地颤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难不成,有鬼?


    他吓得把手里的铃铛一丢,铃铛落在地上,竟颤动得更加厉害了,明瑾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它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眨了眨眼,心里开始抓心挠肝地好奇,凑过去重新把它捡起来,试验了几遍,终于找到了关窍。


    这东西,若是挂在自己的长命锁底下的话……


    明瑾不禁畅想起来。


    他老早就想换了,娘给他的长命锁哪哪都好,用料材质皆为上乘,就唯独那铃铛历经岁月磋磨,磨损得有些严重了。


    说干就干!


    潜入内院的时候,因为怕铃铛响被人发现,明瑾就将它摘下藏进了怀里。


    宁先生心细,教他凫水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嘴,估计是怕他把贵重物品弄丢了吧。


    明瑾心想这东西可不能丢,否则娘真的会把他的屁股揍成八瓣,一边动作飞快地将居中的铃铛拆下来,换上这枚在他眼中无比神奇的“自动铃铛”,然后,美滋滋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天色渐暗,清沐坊里也热闹起来,隐隐有唱念做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明瑾托着腮,坐在台阶上,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晚风拂过鬓发,摇动满园松柏绿树,他望着头顶水溶金般的苍穹,等得望眼欲穿——


    宁先生,好慢啊。


    每逢年关,娘总是感叹岁月不等人,眨眼间一年又过去了。


    可他怎么觉得,只要是上学念书的时候,哪怕只是一月、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都是如此漫长呢?


    哦对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等宁先生回来的时候。


    唉,好想时间再过快一些啊。


    他要是能早点长大就好了。


    晏祁是一个时辰后回来的,彼时已月挂林梢。


    进门时他第一时间扫视了屋内陈设,诧异地发现竟然真跟走时一样,看来明瑾这次说到做到,真的很乖。


    “给你带了晚膳。”他说,“被褥的话……”


    “不盖也行!”明瑾赶紧道,“或者先生分我一个被角就够了,我火力大,不喜欢捂得严严实实的,盖个肚皮就够了。”


    “随你吧。”


    晏祁淡淡道。


    他一直觉得养男孩要糙养,条件刻苦可以克服,偶尔的摔摔打打也是有必要的。


    更何况魏淮为了讨好他,还是下了血本的。


    这里是清沐坊最好的屋子,边上的温泉更是附近最大的一处泉眼,若不是他主动开口拒绝,急着回来见明瑾,估计后面魏淮还会给他准备什么“美人共浴、鸳鸯戏水”的环节。


    只是合盖一条被褥而已,哪里叫吃苦,该叫奢靡才对。


    “先生吃了吗?”


    “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晏祁还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嗡……嗡……”


    什么声音?


    他皱眉望去,视线落在明瑾身上,瞳孔骤然一缩。


    明瑾注意到他的目光,甚至还颇为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方便宁先生看得更清楚些。


    看,他的新铃铛!


    “你从哪儿找来的这腌臜东西!?”


    晏祁霍然起身。


    他怒意盎然地拧紧眉毛,双眼死死盯着明瑾胸前的那枚尚在兀自震动的缅铃,只觉得仿佛有一股血液逆流而上,直冲头顶。


    若是出去被人瞧见,这已经不能算是有伤风化了,该是卑鄙下流、败德辱行才对!是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名!


    明瑾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答,晏祁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冷声道:“现在,立刻,给我把它摘下来!”


    “为什么?”


    明瑾一向对宁先生言听计从,但这次却没动。


    因为他觉得很委屈——好好的,宁先生做什么要对他这么凶?他又不知道这铃铛是干什么用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为什么?”晏祁怒极反笑,“你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长命锁上挂?你知不知道,这玉锁可是——”


    他突然闭上了嘴巴,深吸一口气,胸膛上下起伏一阵,竟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看来,是我这几次见面对你太过宽容了,让你对我有了一种误解。”晏祁冷下脸来,退后两步,“把那玩意儿摘了,然后脱裤子。”


    明瑾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再傻,也知道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宁先生是真的生他气了——


    甚至还要揍他屁股!


    “不干!”


    明瑾一把捂住屁股,蹭蹭蹭往后退,神色惊恐,“你……你不能打我!只有我爹娘才能打我!”


    “那我今日就代你爹娘好好教教你,”晏祁沉声道,“你若不服,大可以回去后找他们哭诉,看看他们会不会替你出头。”


    肯定不会啊!


    明瑾欲哭无泪。


    害怕倒还是其次,但被心上人打屁股,这也忒难堪了些吧?


    他干脆拔腿朝门的方向跑,打算先躲过这劫再说,但晏祁的动作比他更快,咚的一声,一把将他按在地上,连裤子也不拽了,扬手对着少年饱满的臀噼里啪啦狠抽了几巴掌。


    短暂的寂静后,明瑾的嚎哭声陡然在屋内响起。


    “你混蛋!”


    晏祁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声音冰冷道:“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明瑾哽咽着,很硬气地扭头不说话。


    晏祁又揍了他两巴掌,这才压抑着怒气道:“第一,我事先叮嘱过你要乖乖等我回来,你却在屋里乱翻东西,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第二,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自己的长命锁上挂,也不怕招惹来晦气!”


    “第三,你既喊我一声先生,那我便有资格作为师长教导惩罚你,而你身为晚辈,有错在先,不及时反省改正,还顶嘴不服管教,罪加一等。”


    说完这些后,晏祁稍稍冷静了些,没有再打。


    听着耳畔少年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叹了一口气,把人翻过来,“我说的这些,你可服气?”


    明瑾眼睛通红,睫毛湿漉漉地闪烁着,一张白.嫩小脸哭成了花猫。


    他被被晏祁用一种平静的、仿佛一直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眼神盯着,更觉羞耻,干脆用胳膊挡住眼睛装死。


    晏祁用食指勾了勾少年下巴上的泪珠,“回答我。”


    “……服气。”


    声音细如蚊喃,但晏祁还是听见了。


    他心下一松:看来这孩子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本性还是好的,知道好坏是非。


    如此一来,看着明瑾蜷缩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愧疚。


    晏祁抿了抿唇,想要伸手替他擦擦脸上的眼泪,但手刚伸到一半,却又顾虑着什么,慢慢放下了。


    罢了,怨就怨吧。


    将来这孩子要怨恨他的事,还多着呢。


    但哭得正投入的少年却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顺势蜷进他怀里,嗷嗷哭得更厉害了。


    边哭还边说些什么“宁先生你不许走”、“你脾气大我也要你”之类的胡话,听得晏祁满腹心绪都化为了无奈。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摸了摸怀中少年的一头乱毛,嗯,果然有块反骨,“你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方才……”


    晏祁欲言又止,视线停留在明瑾胸前的那块长命锁上。


    或许明瑾还不明白,这块玉锁究竟有何意义,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今日干这事的人不是明瑾,晏祁甚至会当场拔剑砍人。


    但不知者不罪,他一时心急对这孩子动了手,的确也有错。


    都说商贾贩卖往来,最会察言观色,明瑾觉得自己也继承了老爹的这方面特质。


    这边宁先生的态度稍微松动缓和了些,他立马察觉到了,并用一眨眼间的功夫,就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谋取些福利。


    既然已经挨了顿打,那总不能白挨吧!


    明瑾逼着自己压下内心那一丝小小的愤懑,死死拽着对方的手——


    “先生没错,是我错了,”他软软地说,还故意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挤出两滴眼泪,来显示自己有多么弱小可怜又无助,“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晏祁:“…………”


    还是那句话:


    看破了,但又能怎样?


    此乃阳谋。


    明瑾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呜呜咽咽:“宁先生,我屁股好疼啊,要……”抱抱!


    “屁股疼得很吗?”


    晏祁见他点头,还以为真是自己没收住力,一下子把这孩子打狠了。


    就是这眼泪怎么跟炸出来的似的,而且还能收放自如呢?


    他松开手,神色认真道:“脱裤子,让我看看要不要上药。”


    明瑾的哭声瞬间哽住了:“…………”


    还、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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