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干这种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家人哩,隔壁大杨镇上那小子,就是就是在这种地方只干了一年,就学坏了,什么坏事都敢做。警察在他家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白.粉,后来全家都被带进去了,判的可重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出来。”
“你还是劝劝你家小子,抓紧换份工作吧。”
田娟本来就是朴实胆小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生怕自己的儿子明天就被警察带走了。
她匆忙谢过周婶,回到家之后她连饭都没做安生,心惊胆战的熬过白天,等陆建国回到家时,连忙把这件事给他说了,想两人一起拿个主意。
陆建国听完,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叹了口气,坚定地说:“今晚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
于是在田娟的再一次陈述中,陆延默不作声的听完了。
他的神情坦然,没有一丝波动。
田娟小心翼翼的问“儿子,你真的是在那种地方上班吗?”
此时,她作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无比希望从儿子口中听到一句:“不是,是周婶看错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延说的清清楚楚:“妈,我的确是在海城娱乐厅上班。”
田娟听完只觉得头更晕了,心砰砰直跳,沾染了娱乐厅这三个字的,能有什么好地方?
陆建国眉头紧皱,直接发话:“你现在的这个工作,不要干了。”
陆延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只是平静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建国提高了音量,“这种工作就不能干!”
田娟走到陆延身边,握住他的手,努力平复着情绪,语重心长道:“儿子,真不是爸妈为难你,你这个活真的不能干。有多少年轻人就因为在这种地方上班。一辈子都毁了。虽然这种地方挣得多,但是挣得多也得有命花呀。妈不希望你们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
陆延摇了摇头:“爸妈,我是不会换这个工作的,我目前找不到比这个挣钱更多的工作。”
陆建国立刻摇头:“不行,这个工作挣钱再多你也不能干。哪怕你继续回来开车,也不能去那里。”
陆延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如今
如果再不说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父母的想法的。
他抬眸:“今天何彻去学校找冉冉了。”
爸妈立刻紧张起来:“他想干什么?”
“他把借条拿过来,说要我们还欠他家的5000块钱。”
妈妈立刻面露难色:“那怎么办,我们家现在确实没有5000块钱现金拿给他,要不等王总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再把钱还给他,能不能让他宽限几天?”
陆建国立刻否决了:“不行,那笔钱是要给冉冉高三上学交学费的钱,谁都不许动!上学用钱的地方多,即使拿到了,我们要给它存起来。”
田娟劝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想这些了,要是不给他,他一直纠缠女儿怎么办?”
“爸妈,你们放心,”陆延说,“我已经把钱给他了。也跟他说了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们。”
妈妈问:“你哪里来的钱?”
“今天我找领班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这里的工资要比在车场高很多,本来是想把钱拿给妈妈当生活费的。”
他说的轻松。二老却眉头紧皱的对望一眼。彼此都能从眼神中看到吃惊。能赚到这么高的工资,肯定也有要付出的辛苦条件,没有哪个雇主是傻子。
他们不知道路演陆延每天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他们只会更担心。
陆建国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们都还能继续干活,不想让你太辛苦。”
当父母的心都是如此,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想孩子过得不幸福。
陆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看着爸爸,眼睛中有隐隐泪光:“货车即使熬夜开一天,也挣不到八十块钱。”
“妈妈的眼睛花了,每天滴眼药水,也快缝不了衣服了。”
“冉冉要上高三了,以后还要读大学。”
“不去挣钱的话,咱们什么时候能活的像样点?”
是,很多时候,人生都有选择。
可是,他没得选。
妈妈逢年过节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好衣服,爸爸为了能接点活常常会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妹妹每次花钱都花的小心翼翼……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当经历过这些,才会知道,贫穷对人的心理冲击有多大。
很多事情,他自己可以承受,却不想让家人承受。
如果这个家,必需有一个人活的沉重,才能换来全家的好的生活,那么他只会希望,这个人是他。
来这里的这么久,他深深感到没钱带来的窘迫,这个社会中,没钱寸步难行,会被人看不起,会被别人踩在地上欺负。
陆延说话的声调不高,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如同重锤般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每多说一句,房间里那股压死人的沉寂就多一分。
家里窘迫的经济条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当真相被这么赤裸的讲出来时,却又让所有人都难以承受。
这就是家里的现状,需要钱,却又无法放下那份自尊心。
房间中寂静无声,陆建国不说话,垂着眼皮,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儿子还给他留了几分体面,没有戳破他有高血压,每天都需要吃药这件事。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可能很快就干不了货车司机这份需要熬夜的工作了。
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他难以想象家庭的日常开支要怎么维持。
从现实来说,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陆延要做的事。
田娟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抹着眼泪。
她无法反驳一个字。
贫穷能压垮一个家庭。
贫穷让他们不能保有任何心气。
陆建国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中是道不清的无奈:“是我和你妈拖累了你们。”
“爸妈,”陆延慢慢蹲下来,看向两人的眼睛,“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坚定温和:“我去那里工作,是为了让全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听了他的保证,两老两口稍微心安了些。
陆延眼神“爸妈,我还有些关于何澈的事,想跟你们说。”
……
陆延走出屋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夜色浓重,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大地。
他抬头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等待的妹妹。
“怎么还没睡?”
看见哥哥,冉冉立刻迎了上来:“我不放心,所以想问问你什么究竟是情况?爸妈为什么要找你呀?”
“没事的,”陆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回去睡觉吧。”
他不愿意说,冉冉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说了声好。抬起头借着灯光,看见堂屋里爸妈神色严肃,正在小声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既然没办法什么帮上什么忙,就先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
时间到了五月底,夏天越来越热了,是开风扇都阻挡不了的热气,夜里妈妈会从井里打些凉水放到冉冉的屋子里,地下水温度低,这样屋子里能稍微凉快点。
周五这天,学校热火朝天的举办了运动会。
运动会报名的时间,在冉冉来学校之前,所以她无法参与任何的比赛项目。
但作为班级成员肯定不能闲着。她当起了班级的拉拉队,负责做给运动员送水之类的后援活动。
班级每获得一份荣誉奖励,就需要有简讯员写小纸条,传递员去广播站播报,对获奖的运动员进行鼓励。这样的活基本都由班里的女生包揽。
没想到班级的第一场的跳高比赛就出现了个小意外。
时序作为跳高选手,在跳过栏杆摔到软垫上的瞬间,把脚崴了,脚腕顿时肉眼可见的红肿疼痛,走路都有点艰难,于是接下来的比赛他都不能进行了,百无聊赖的移动到了女生们在的地方,恰巧位置就在冉冉身边。
“学姐,学姐!”见冉冉不理他,时序戳了戳她的手臂,“给我拿瓶水呗。”
冉冉皱皱眉,桌子上就有水,他偏偏自己不拿,让她帮忙拿,真是好大的少爷脾气。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给他拿,他肯定又要继续找事,所以就弯身拿了瓶水,头都没回的给他递了过去,浑身上下透漏着别来烦我的气势。
时序毫不在意,美滋滋拧开瓶盖喝水。
刚刚班级有同学在五十米短跑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冉冉正在写着鼓励小纸条呢,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句公鸭嗓男声:“水,给我来瓶水!嗓子,嗓子要不行了。”
每个参赛同学来自己班级的据点,基本都会说这句话。
冉冉熟练的从箱子里抽了瓶水递过去,怕刚比赛完的同学没力气,还贴心的把瓶子拧开了:“你慢点喝。”
见状,时序顿时觉得嘴边的水变得有点苦。
他怎么没有被这么贴心的对待?
林翔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完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清了眼前人:“哎呦喂原来是学姐,过会儿我得第一名可得给我多说好话,写明我的英勇事迹。”
“傻了吧唧的,连个成语都不会用。英勇事迹都是用来形容战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时序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发起嘴毒攻击。
“也是,”林翔恍然大悟,“那就一定要写明我帅气的外表,矫健的身姿。”
他刚说到帅气的外表,周雅倩就噗嗤一声笑出声,周围的女生们也都纷纷捂嘴偷笑。
林翔有点恼了:“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不帅吗?”
“蟋蟀的蟀吧。”
人群中又爆发一阵哄笑。
时序接话:“行了,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快到比赛的时间了,抓紧过去。”
此时,学习委员喘着粗气跑过来:“你们在这里呀,段老师她找你们。”
林翔啧了一声:“李昊艺,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找你们是找谁呀?这里这么多人呢,难道全都找过去吗?”
“不是不是,学习委员有些窘,“是找新同学和时序。”
冉冉写字的笔一顿,班主任找她干什么?
“哇哦哇哦!”林翔起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八卦的小火苗蠢蠢欲动,“班主任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不要乱说啊傻大个,”时序站起身,伸
手搂住林翔的肩,顺势捂住他的嘴,“去比你的赛!”
把人整害羞了怎么办。
此时,学校大喇叭里也开始播报:“请参加男子一千米比赛的同学,迅速到操场集合。”
听到播报,喝水点的桌前顿时少了很多人,大家都去比赛现场围观看热闹了。
时序冲冉冉挑了挑眉,“咱们也走吧。”
冉冉点点头,率先起身走在前面。
她就是正常的走速,但因为时序受伤了,所以显得她走的格外的快。
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时序顿时不乐意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道:“喂!前面那位学姐,能不能体谅一下同学啊?我受伤了走不快,我是为班级荣誉集体受伤的,你能不能给点同情心啊?”
听到他喊这些话,路上走动的同学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冉冉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脸都有点发红了,连忙走到他身边。
“你别喊了,我和你一起走。”
时序笑盈盈的看她走回来,眼睛都笑弯成月牙了:“扶我一把。”
“怎么扶啊?”冉冉犹豫着伸出一只手,“要不然,你扶住我的手臂,我搀着你走吧。”
时序点点头:“可以啊。”说完就扶住她的手,故意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她身上。
紧接着就用余光悄悄观察她,发现虽然她表情为难,但还是极力忍耐,带着他往前走。
时序心中暗笑,早知道逗她这么好玩,他就不报名参加体育项目了。
随即他站直了身子,卸了力道,只是轻扶着她维持着平衡。
冉冉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两人来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段老师在办公桌前坐着。
在喊了报告之后,屋内传来一声清晰的“进来。”
走到老师跟前时,冉冉开口:“段老师,学委说你找我们。”
段老师抬头看向两人:“是的,有件事想征询下你们的意见。”
冉冉不解,究竟什么事需要征求学生的意见啊?
“是校庆要进行的合唱,按照规定每个班级需要有一男一女两位领唱,所以我希望由你们俩来领唱。”
段老师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合唱比赛关乎班级综合评分,虽然时序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他的确是班里样貌个头最好看的男同学。
陆冉冉更不用说了,又乖形象又好。
段老师对于自己选出的人很满意。
领唱?冉冉听到后有点忐忑,领唱都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吧。在队伍中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作为最显眼的领唱,被台下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她可能会有点腿软。
时序听完瞬间笑嘻嘻:“段老师,我就知道还是你眼光好。你怎么教学教的好,同时看人眼光又好啊?能精准判断出我们俩是班上最好看的人,这么全面发展是有什么秘诀吗?我想向您学习。”
冉冉在旁边无比汗颜,她可从没觉得自己是在班上最好看的人啊。
段老师懒得理他的插科打诨:“行了打住,别在这恭维我,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们,领唱这件事你们可以做到吗?同意吗?”
时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那必须的必呀,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这种班级荣誉感这么强的人。为班级争光的事情肯定有我一份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段老师你就等着看吧,全年级……不对,整个学校,我们班的领唱,颜值绝对是最耀眼的!”刚参加完运动会,他正是集体荣誉感爆棚的时候。
冉冉觉得这也太夸张了,手背过去扯了扯他,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谁知下一秒,时序就转过头,笑容满面的看向她:“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冉冉:“……”
段老师却很欣赏的样子:“不错,有自信是好事。那冉冉呢,愿意当领唱吗?”
冉冉犹豫了两秒,最后点点头,轻声说:“我愿意的,老师。”
虽然来这的时间不久,但她也想克服恐惧,为班级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好,你们更要在训练的时候认真些,因为你们是站在班级前面的人。”
两人都同时点头。
从办公室里出来,冉冉还在想着刚刚领唱的事,闷着头往前走。
很快就听见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扶我啊!”
冉冉抿抿唇,转过身去扶他。
时序这才满意的往前走。
一时无言,时序开口打破安静的氛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的这么快。”毕竟在他眼里,陆冉冉人还挺内向的。
“为了班级能够更好,所以我没关系的。”
时序轻笑一声:“你人还挺好的。”
冉冉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沉默。
“对了,周六是林翔生日会,你一定要来,我们说好了的。”他语气认真起来。
冉冉点点头,原来是林翔过生日呀。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过生日的地点是在哪里?”
“在新开的海城娱乐厅,下午六点在包厢集合,”说完他反应过来,女孩可能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海城娱乐厅,你知道吗?就在市中心旁边的博越商贸旁边。”
冉冉想了想,好像是听雅倩说过,当时雅倩很激动,说那里面不仅有可以拍大头贴的照相机器,还有六台抓娃娃机器呢。
现在这个时代,这些机器还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很受小女生的欢迎。
“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到的。”虽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但是答应过了的事情,她就会做到。
两人回到运动会现场,操场正在朝气蓬勃的展开着各类比赛。
冉冉坐在班级供水点,时序仗着伤员身份坐在她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她懒得理,偶尔嗯嗯地应付一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冉冉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盯着她,转过头又没有看到人。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最近可能是学习太累了,都有点出现幻觉了。
时间转眼来到周六,她特地跟妈妈嘱咐道。晚上不用做自己的饭了,因为自己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
妈妈得知缘由后很支持,女儿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可又觉得她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学习,这么看下去看成书呆子了该怎么办?要有时间出去玩玩的,这样对身体健康也有好处。
白天冉冉都待在屋子里写作业。高二的课程繁重,除了老师布置下来的,她还会给自己布置些额外的试卷做,她不算很有天赋的人,只有努力付出了,才能提高成绩。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冉冉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刚骑没多久,就看到大路前方的不远处,有个男人闲适在路旁等着,离得越近,越发现他正视线专注地看向自己,冉冉心中一惊,还以为是何澈,刚想转头就跑,隐约觉得不对劲。
现在还是白天,天光大亮,这条路上又人来人往,何澈那么胆小又恶毒的人,即使想做什么,也只会挑些见不得光的损招,肯定不会挑这个时间和地点的。
那个男生也注意到了她,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道:“好同学,我来接你咯!”
原来是时序。
青天白日的,吓她一跳。
时序穿着件黑色潮流新T恤,双手插兜,懒懒的坐在机械感很强的机车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这么张扬的人,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想靠近。
冉冉本来想默默改路线,不和他正面对上,没想到刚想跑就被他看出来了。
“陆冉冉同学,”陆延不紧不慢的喊道,“我从下午3点就来这边找你了,你敢不过来呢?”
冉冉叹了口气,骑着车慢吞吞来到他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我也不知道具体地点,”他耸耸肩,“就看到你回家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所以顺着这条路来回转,碰运气咯。”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还真被他给遇上了。
“你为什么要来?”
“当然是来保护你,”他敬了个礼,唇边漾着笑:“最近看新闻说小偷很多,保证每位女同学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他明明没说过要来的。
时序一副你傻啊的表情看着她:“我说了你会让我来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时序笑的温柔,“所以我直接不说。”
“……”冉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雅倩呢?”她也是女同学
“让别人去接了,估计现在你同桌都到包厢里了。”
“行,那走吧。”
冉冉刚要继续骑车,时序就阻止道:“你把自行车放回家吧,我开车带你过去。”
“我不要。”
她拒绝的干脆,如果坐在摩托车后座,难免会和对方有身体触碰,但她并不想这样,会觉得尴尬。
“行吧。”彼此对视了三秒,时序也不再坚持。而是骑着机车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速度放慢到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原来这么长。
托陆冉冉的福,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清楚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
到了海城娱乐厅门口,停好车辆,两人先进了一楼大厅。
冉冉第一眼就被大厅整齐摆放的娃娃机吸引,透明的展示柜里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玩偶娃娃,很多都是动画片里常见的形象,有史努比,笨笨熊,还有她最喜欢的魔卡少女樱里面的小可。
看见女孩的视线一只在娃娃机上面停留。时序贴心的问要不要去玩一玩?
冉冉摇摇头。“不了吧,还是先去见见寿星,这样比较礼貌。”
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对方过生日,总要手上拿份礼物才好看。
时序很惊讶:“你这是要送给林翔的礼物吗?我不是说了不要带礼物了吗?”
冉冉说:“不带礼物不好意思,再说了,这个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贵重,那是什么啊?给我看看。”时序要好奇死了。
冉冉犹豫了一下,慢慢拆开包装,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藏蓝色的帆布钱包,款式特别,针脚绵密,一看就知道缝制的人手很巧,款式很适合男性使用。
“多少钱买的?”他想直接从陆冉冉手里买过来,送给林翔那个老大粗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时序觉得新奇,没想到女孩还有这种技能。
“是的。”冉冉有点不好意思,这礼物实在太过普通,这是她能想到送同学最合适的礼物,礼轻情意重嘛。
“我来替他保管。”时序大手一挥,把礼物从她手上接了过来。
“这不好吧?”她觉得送同学礼物,还是亲手交到对方手上比较好。
时序笑了笑,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哪里不好?”这可太好了。
冉冉想了想,自己和林翔也不算熟,于是点点头默许了,“那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时序扯了扯唇角,敷衍说着好,随即把钱包往自己的口袋里一塞。
实际上,他才不会转交到林翔手里,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了。
他自己都没有收到过女孩手工缝制的礼物呢。
冉冉催促着:“我们快过去吧,快到时间了。”
“不急。”拿了礼物之后,时序没有第一时间走到负一层的包厢,而是走到了娃娃机前面。
“你想要这个?”他注意到了她刚进门的眼神。
冉冉看着娃娃们,没办法说谎,承认道:“是挺可爱的。”
时序自信的笑了笑:“你很想要的话,那我就给你抓一个。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吧?”
他站到娃娃机前,用十块钱买了十个币。
此刻冉冉心中触动,对时序的印象有些改观,可能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偏见作祟,他虽然人张扬脾气臭,但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他心地还是挺好的。
随着游戏币投进去,冉冉紧张的盯着娃娃机,生怕亏钱,但转头看到时序信心满满的样子,又觉得这把应该稳了。
没想到,在投了十个个币之后,时序一个娃娃也没有抓上来。
每次他按下操纵杆时,冉冉的都眼神十分期待,但抓空后,她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
时序目睹这一切,神情明显有点懊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再来。”说完就从兜里又掏出十块钱,想要再试一试。
冉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要。”再这么抓下去,买游戏币花费的钱,都要比买一个娃娃贵了。
她不劝还好,可是一说这话。时序想抓到娃娃的心情更迫切了,怎么能让女孩的期待落空呢?
于是两人一个使劲掏钱想买游戏币,一个使劲阻止掏钱买游戏币。拉拉扯扯间谁也不让着谁,却不知这一幕被正好路过这里的男人看到。
陆延站在墙角处,看着妹妹和一个男生靠在一起,两人手臂交握,正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
他的观察力极其敏锐,那个男生的裤子口袋里,露出的钱包,分明就是妹妹手工时做过的款式。
陆延今天被派了份任务:要全程陪同豪华包厢里的女孩过生日,要保证女孩生日会场的安全。
女孩是赵行长的女儿,名字叫赵晓蝶。
赵行长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然是很宠这位宝贝女儿,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女孩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去满足。
不仅限于生日这天大办特办,还在生日这天。用了九百九十九朵鲜花布置会场,那些都是从云城空运过来的鲜花,配合着超大号的人民币蛋糕,整个会场布置的比宫殿还要豪华,让店员们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有钱人。
赵晓蝶穿着公主裙,招呼着来往的同学,还颐气指使地给陆延派任务,让他去出门帮忙买某家店的特制饮料。
陆延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冉冉。
看到这一幕时,他立刻退到了墙壁后面,是他们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明明他可以第一时间上前阻止,却下意识的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选择了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一是担心被别人知道冉冉有个在这里工作的哥哥,同学之间的风言风语会伤害到他,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向来最快。
二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陆延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连续的长时间熬夜,最近连胡子都没时间刮,整个人憔悴极了,的确不适合站在她身边。
她太明亮,身处的环境也是明亮的。
他会自卑。
这个妹妹,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荣光。
那个男生,陆延抿了抿唇,究竟和冉冉是什么关系呢?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他眨着眼睛,眼眸黑漆漆的,浑身都紧绷这,耳边仿佛能听到胸腔里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他竟然有害怕面对某种猜想。
光是想想,他都快要受不了。
等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头看过去,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陆延很不放心,控制不止的想跟上去。
可赵晓蝶是大小姐脾气,特地警告了他要二十分钟内买好东西回去,不然肯定会去跟赵行长告状,他现在一个个的去查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迅速跑到办公区,找到于北川,让于北川帮忙搜下大厦内的房间信息,看看妹妹去到了哪个地方。
这座娱乐厅地上和地下的活动有天壤之别,陆延怕妹妹走错地方,遇见不好的人。
“延哥。”他嘱咐完后,于北川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于北川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陆延看向他,眸色沉沉。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于北川从小就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混社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有遇见过陆延这样的。
这份工作性质难免暴躁,就连他干久了都忍不住骂几句,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很正常。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
,遇见再慌乱甚至危及性命的事情,也从没听过陆延抱怨过一句,他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不像人类,今天终于有了点不同。
陆延看上去依然很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下面,有点隐隐的不正常。
尤其是眼神中暗流涌动,是隐藏不住的焦灼和躁动。
“我没事。”陆延语气清冷,没有多余的感情。
—
最终冉冉还是劝住了时序,没有再继续抓娃娃了,时序表面答应,却暗暗想着回来买个一样的玩偶送给她。
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也未必是需要抓住的才是好的,买的也一样好。
两人来到负一楼的包厢,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便是礼花筒炸开的声音。
漫天的小彩片噼里啪啦的从空中掉下来,整个房间里很有过生日的氛围。
冉冉环顾一周,发现房间里没有陌生人,都是班级里的一些同学,稍微放心了些。
林翔已经带着生日帽,被众人围堵在沙发的最中间,热热闹闹的准备开唱了。
冉冉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一眼看到圆桌旁边的周雅倩,于是走过去,紧挨着周雅倩坐了下来。
雅倩正在叠星星,用来装饰蛋糕。
“好看吗冉冉?”她开心的展示着自己的创作,蛋糕的底托周围放置了一些金闪闪的小星星。
冉冉点点头:“很好看。”说完,拿起彩纸跟着她一起叠起来。
“今日就由我江北麦霸来给各位献歌一曲!”林翔拿着麦克风,奋臂高呼。
“你还麦霸,算了吧,你别把我们唱死。”
男生们顿时哄笑一团。
“好好好,你们看不起我是吧,我林翔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偏见!”
林翔选了首韩磊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紧接着就是一场长达三分钟的听觉折磨,包厢里堪比人间惨剧,所有人都面色难评。
时序脸色最臭,要不是今天林翔是寿星,他早就去把电线给拔了,顺便再给他两拳。
随着林翔嘶吼着最后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这首歌终于在全程走掉和破音中结束。
周雅倩使劲摇摇头:“天呐,终于活过来了。”
那群男生纷纷坐不住了:“来个女生唱歌,洗涤下我们的耳朵和心灵吧!”
时序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新同学来一首。”
冉冉有点脸热:“我不会唱。”
陆雅倩拆台:“你明明唱的很好听呀。”
班级上音乐课的时候,作为同桌,她自然是能够听到冉冉唱歌,明明非常好听。
林翔立刻走上前,把麦递了过来:“学姐,给我个面子呗。”
房间里,期待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冉冉不想扫大家的兴,想了想:“我唱歌一般,你们别嫌弃。”
她选了首曾经红极一时的歌曲《红蜻蜓》。
“飞呀飞呀看那红色蜻蜓飞在蓝色天空
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
天空是永恒的家大地就是他的王国
飞翔是生活
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长吹来的风
轻轻地吹着梦想慢慢地升空”
她的声音清甜柔软,配合着这首温柔的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想到新同学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声音仿佛有魔力,能带着人回到到童年般,只能想起美好的回忆。
时序看着她,歌当然好听,但是光是看着她,就算不说话,也会觉得很美好。
“我们都已经长大好多梦还要飞
就像现在看到的红色的蜻蜓。”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冉冉仍然有些恍惚。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轻松的唱过歌了?她笑了笑:“谢谢大家捧场。”
林翔也听的很开心,这一次唱爽了也听爽了。
他提议:“我们先吃蛋糕吧!”
蛋糕是双层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着这个蛋糕怎么切。
冉冉坐在原位没动,看着时序拿着一块蛋糕朝她走过来,放在了她面前。
给她的那块蛋糕上面,有一颗鲜红的樱桃。
冉冉小时候很羡慕别的小朋友生日能够吃蛋糕,八岁那年,她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提起想要个蛋糕时,妈妈用一种歉疚的目光看着他,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想买蛋糕的事情了。
直到前不久,哥哥生日,她才吃上了很久没有吃过的蛋糕。
她拿起叉子,吃了小一块蛋糕,奶油的香味在唇齿间化开,味道浓郁,挺好吃的。
不过没有哥哥生日的那个蛋糕甜。
此时,包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15章
林翔好奇的问了句:“谁呀?”
门口没有任何回应。
敲门声仍在持续。
同学们面面相觑,彼此眼光中露出的都是不解。
林翔大大咧咧的越过众人走到门口:“我来开门,肯定是送菜的服务员过来了。”
把门一打开,林翔就愣在了原地。
哪里是什么送菜的服务员,正是满脸怒气的吴甜。
开门的瞬间,吴甜瞬间一把推开林翔,冲了进来,目光在屋内环绕了一圈,随即视线定格在前方。
“好啊,时序,我从三天前就给你发信息,你一句都不回我,居然偷偷躲在在这里吃饭,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
时序本来坐在套件的沙发上,看见吴甜的脸之后,起身就往她这走,想把她从包厢里扔出去。
见状,吴甜迅速跑到了周雅倩和冉冉旁边,伸出手指戳向两人:“你们和时序是什么关系?”
冉冉皱眉,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质问,但不想和吴甜起更大的冲突,也怕给同学们带来困扰,转身就往门外走。
好好的来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她不想在这里待了。
吴甜的视线直勾勾停在了冉冉脸上,好像认出了什么,脸上怒气更盛,往前追了两步,一把揪住她:“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接近时序了吗?”
同学们都不认识吴甜,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下一秒,吴甜的手被一股大力狠狠甩开,力气大的人都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时序低头看了眼冉冉,确认她没事之后,就挡在了她的身前,声音带着怒意:“吴甜,你发疯发够了没?”
冉冉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极了:“我和时序没有关系,我们都是来参加林翔的生日会,给他庆祝生日的。”
“骗谁呢?”吴甜愤恨咬牙,“没有关系他会对你这么特别?!”
冉冉叹了口气,不管信不信,都只能说到这里了。
要如何证明一个人和你没有关系?还是在对方没有理智的情况下?
根本没办法证明。
时序紧张的护在另一个女孩身前,而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冰凉中掺杂着厌恶……吴甜被这个场景刺激到快疯了,双眼通红道:“好啊,时序,你敢这么对我!”
她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奔了过来。
是谁都没料到的一幕。
林雅倩尖叫了一声,距离近的几个男同学都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想拽住她。
可吴甜拿刀的手使劲乱挥,毫无章法的出击,不要命似的,好几个同学伸手想阻止,却都差点被刀划伤。
时序早有应对,拽着冉冉就往外跑。
当风暴发生的时候,能做的事,就是远离风暴中心。
吴甜不管不顾的想追上去,林翔见状迅速从后面拉住吴甜,可对方一个狠劲肘击,林翔就吃痛松开。
操,死疯子力气这么大!
眼见她要追上去了,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飞速跑进来,熟练地给了吴甜的手腕一劈掌。
吴甜只感觉握刀的手臂一痛,随即双手被人大力握住,反锁在了身后,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怎么
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不断扭动着身体,五官气的都快变形了。
“把她水果刀拿走。”于北川喊道。
周围的男同学们瞬间如梦初醒般,赶紧从吴甜手里抠出水果刀。
水果刀拿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面对不管不顾的疯子,谁能不害怕啊!!
吴甜转过头,还试图想咬于北川,可于北川站在她正后方,她怎么都咬不到。
场面滑稽极了。
于北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有病在这里闹事,你是想死吗?”
吴甜大骂:“我草你吗的,你放开我!!”
于北川心中真是卧槽了,真他爹的见鬼了,怎么现在的这些男男女女动不动就爱挥刀,今晚他就得跟领班提议,把场地所有水果刀都换成陶瓷的,肯定能大大减少人员受伤率。
于北川一边紧紧锁住女孩的手,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甜扭动着身躯,大声吼道:“你爹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于北川想起延哥对妹妹的评价:很乖。
唔,那眼前这个疯子绝对不是。
于北川朝远处望去。
那个跑掉的女孩被一个男生护在身后,两人站在拐角的墙角边,女孩正小心翼翼的探头往这边看。
女孩儿的眼底仿佛受惊了的小鹿,慌张失措,清澈见底。
冉冉没有跑太远,她担心包厢中同学们的安全。
于北川视线很好,远远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冉冉清脆回答:“陆冉冉。”
于北川眼睛一亮,看来自己的第六感没错,找对人了。
她就是陆延的妹妹。
于北川心中美滋滋,今天也是为延哥做了件事——保护他的妹妹!
娱乐厅包厢里来的大都是成年人,在接到延哥通知后,于北川快速去前台调出预定的记录,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一条条核对下来,果然被他给查到了。
延哥的妹妹正在上学,所以他从学生查起,学生们在这里消费,用的都是临时身份证,很容易分辨。
一搜出来,今天就两个包厢里有学生:一个是陆行长女儿的豪华包厢,一个是这里预定的宴会包间。
他果断先这里看了看,事实证明,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于北川轻松钳住了吴甜的两只手臂,跟按着犯人似的,带她往外走:“现在闹事儿的都得去做个记录,以后就不许进这里的大门了,走吧。”
吴甜扭动着身子,嘴里把于北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极不情愿的被推着走了。
于北川特地走了条不常走的路,这样就不用经过冉冉那边。
担心她会害怕。
好好的生日会来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怔怔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啥了。
冉冉靠着墙壁缓了一几秒,走进了包间。
时序紧随其后。
刚刚吴甜挥刀相向时,她倒没有很怕,因为上辈子何澈也有过这样,举刀子威胁她。
不同的是,何澈是假刺,因为还没从她这拿到大钱,她还有利用价值,何澈自然是不想让她死。
而吴甜,能清楚从她眼神中看出瞬间的癫狂,如果自己没跑,是真的会被她刺几刀。
冉冉走到林翔身边,眼神带着点疲惫:“抱歉,我想先回家了,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我交给时序了,让他转交给你吧。”
她声音很温和,一点也不像刚经历了生死。
林翔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你不用抱歉,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毕竟是在他的生日会上才出现这种事情的。
冉冉轻声说,“不能怪你。”说完,弯腰拿起书包就离开了包厢。
时序也急忙跟上去,却被林翔叫住。
“学姐给我的礼物呢?”
“丢了。”
“丢……丢了?”林翔还没回过神,时序就不见踪影了。
被拉住。
他艰涩开口:“我妈妈和吴甜的妈妈认识,所以我们的确在小时候就见过几面。”
“可我都没怎么跟她讲过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始终说她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拒绝了也不听。”
“我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有心理疾病,会控制不住的暴躁和易怒,所以……”所以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情。
冉冉点点头:“噢。”
时序立刻心慌:“你不相信吗?”
冉冉摇摇头:“我信你,不过,我不想惹麻烦。”
某种程度来说,她和时序都是受害者,所以她不会怪他,但是,也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言外之意,时序听的清楚。
那就是,不论是什么关系,她现在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时序也有自知之明,现在他是危险源。
冉冉离他越远,才能越安全。
他只能不甘的放开了手。
“我送你吧。”时序闷闷说道。
两人刚出娱乐厅的大门,就看到吹着口哨进来的于北川。
冉冉记得他的脸,停下脚步,严肃说道:“英雄,您好。”
于北川被英雄这两个字吓得虎躯一震,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延哥的漂亮妹妹嘛。
“她呢?”冉冉张望着四周,还是有点不安的模样。
“那个小疯子?”于北川回答,“被我送去警察局了,刚给警察看了包厢监控,现在正在局子里蹲着呢。”
他补充道:“不过她年龄小,再加上没对你们造成实质性伤害,估计通知了家长,教育批评完就放出来了。”
冉冉经历过上辈子,知道法律的界限,应该也只能这样了。
她此刻想真诚的感谢于北川:“谢谢您的勇敢,救了我和我的同学们。”
被这么漂亮的小美女夸了好几遍,于北川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受人所托,受人所托罢了。”
“受人所托,”冉冉听到这句话,不解的问,“谁呀?”
她和同学们当时都在包厢里,没有出去喊人帮忙呀。
英雄是受谁所托?
于北川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怎么就跟大漏勺似的,啥都往外说。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他嘿嘿一笑,连忙找补,“我读书少,成语用的不准。”
冉冉听完,说道:“今天真是谢谢您,如果不是您,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不用客气,”说完,于北川像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以后离那女的远点。”
看着就不正常的人,一定远离。
冉冉乖巧点头:“谢谢提醒,我会的。”
于北川看着他身后脸很臭的小子,挑了挑眉:“你也要离这个小子远点儿。”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小疯子就是这男孩儿招惹的。
听到这话,时序的脸色更臭了,但是也只能硬生生忍着。毕竟这件事他的确不占理。
虽然他也是被疯子缠上的受害者,但是冉冉的确因为他受了无妄之灾。
回程路上,时序开着机车,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快到镇上的时候,冉冉停下自行车,看向他:“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吧,我要到家了。”
时序点头,内心却从来没有如此烦躁过。
经过这么一遭,吴甜肯定得被他妈叫回去。
可经过这么一遭,冉冉对他的印象肯定直转急下。
依依不舍的看着她骑车进了镇上的路,时序才转身离开。
冉冉本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快到家门口时,又遇见位不速之客。
夏夜里,何莉站在镇子口的榕树下,脸色阴沉,一看架势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
村里有人骑车经过,都会向何莉投去好奇的一瞥。
好面生的人。
冉冉觉得头大,怎么今天来找自己的人这么多。
每一个都是她不想见的。
她叹了口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一个两个的,都让她不省心。
“你别走!”何莉走了过来,义愤填膺的问,“我哥的情况你知道吗?”
何澈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呢。
虽然拿到了陆家的五千块钱,但和他欠的窟窿比起来,那点钱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
是得罪谁了,前两天何澈正走着夜路呢,经过一个巷子口时,却被人套上麻袋,他眼前一黑,顿时心慌极了,使劲挣扎,可是挣扎也是于事无补。有一圈人围着他,拿着铁棍使劲打砸了他一顿。
金属棍子落在身上冲击太大,何澈的两根肋骨和一根腿骨都被砸断了,身上的挫伤更是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还被医生告知今后可能会有极大的后遗症。
被打后,他根本没有爬出麻袋的力气,虚弱的躺了好久才被路人发现,帮忙报了警。
但事发的路段没有监控,现场除了一个巨大的麻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麻袋上也没有任何字样等线索,只有何澈被打后留下的血迹。
何澈进了医院后,他的父亲只来了医院一次,给他交了点住院钱就走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在医院长待,因为觉得医院的风水晦气,会让老人变得身体不好。
何澈体面的活了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在被警察告知找不到嫌疑人时,气的要从床上站起来了!可他也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咬牙咽下这个哑巴亏。
每天躺在床上连个护工都没有,日常吃饭,去厕所都成了难事,生活极其不便。
雪上加霜的是。银行的督查组开始受邀,彻查他挪用公款的这件事了。
身体和事业即将处处受限,无一生还。
他不甘现在的处境,让表妹再去找找冉冉,希望她能够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他一段时间。
至少把这段最艰难的时间熬下去,不论怎么样,他都想活着。
听完何莉的话,冉冉平静的点点头,哦了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什么叫你现在知道了?”何莉觉得头都要炸了,“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哥都快被人打死了,你不去看看吗?”
“你就等他死了再来通知我吧。我到时会在家门口放鞭炮冲冲喜的。”冉冉笑了笑,仿佛已经畅想到了那美妙的场景。
何莉力气的脸色发青,伸手指着冉冉:“你,你居然这样想……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狠心的人!”
冉冉觉得好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何莉,论狠心,谁能比得过你呢?眼睁睁看着朋友跳进火坑,还亲自推一把,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不清楚吗?”
何莉继续嘴硬:“什么算盘?我都是在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家如果能嫁入我们何家那是多大的福分?”
冉冉目光紧紧盯着她,盯得何莉内心有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冉冉看向眼前人,觉得讽刺,何莉身上穿着的裙子,正是当初她送的那条裙子。
裙子的蝴蝶结上有锆石装饰,布料的欧根纱质地是近几年最流行的,无不彰显着价格不菲。
曾经她的真心喂狗,但今后再也不会了。
冉冉继续笑了笑,笑容天真又残忍:“你觉得是福分,你自己嫁进去好了。”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恶人,你明明没有惹他,但是你的快乐。你的美好,就会让恶人觉得刺眼,就会想方设法的害你。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说完就想离开。
何莉不肯就这样结束对话,走过来死死攥住冉冉的手臂:“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去看我哥!”
冉冉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使劲挥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划破空气。
何莉先听到声音,然后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叮咬般难耐。
她下意识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人。
“何莉,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冉冉语气冰冷,眼神坚定。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都欠她的-
陆延也没想到,离开了短短半小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买完特制饮料来的路上。又被赵晓蝶临时加塞了条任务,让他去买生日会带的公主皇冠。
于是又耽误了十分钟。
回去后,才听到于北川说,妹妹已经走了。
于北川眉飞色舞的给他讲着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事情。
陆延听着听着,眉眼瞬间狠厉,听到冉冉差点被刀刺,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立刻来到监控台,反复翻看监控录像。
于北川发现,他在记住那个挥刀女孩的长相。
他连忙说道:“理智点啊延哥!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吗?于北川额头冒汗,觉得陆延此刻像被敌人侵入领地的雄狮,聚精会神,只想杀死对方。
狠得像是前天夜里,陆延找了他们几个去处理个人,最后往蠕动的麻袋上,毫不犹豫地抡下铁棒时候的样子。
快准狠,在黑夜里,能清楚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离开之后,于北川问:“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他有没有解气。
“还能怎么样?”陆岩把手中的烟点燃,“反正他早晚都得死。”
不过是顺便送他一程。
此时,一道娇纵的女生传来:“你怎么还不过来?”
是赵晓蝶,她在包厢里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人,于是出来找了。
等陆延看向她时候,她敏锐察觉到他周身气质的不同,变得尖锐和冷峻。
不过她没问发生了什么。
公主嘛,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儿好,别的都不重要。
晚上,明明包厢里有许多别的服务人员,但赵晓蝶就是乐此不疲的指使着陆延干各种事情。给她点蜡烛,给她戴皇冠,给她切蛋糕。像极了公主和她的保镖。
陆小蝶从小到大都看韩剧,那有钱人家的女儿身边都有保镖保护着,陆延高高帅帅的,话还很少,她对陆延这个保镖的身份很是满意。
等到结束了生日,晚上她搂着爸爸撒娇:“爸爸,我想要陆延给我当保镖,专门保护我的安全。”
这一次赵行长却没有答应下来。
“陆延还有更好的用处。那是要给我们赚钱的。回来爸爸去武校,专门你挑两个保镖,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是想要他。”赵晓蝶撒娇道。
“闺女。你不是想去迪士尼玩儿吗?”这周爸爸就给你订机票,让你出国去迪士尼。
“爸爸万岁!”赵晓蝶顿时开心起来,扑到了爸爸的怀抱里,手舞足蹈着。
哄睡女儿之后,赵行长来到了娱乐厅。
在各个层的商场看了遍,他来到了负一层,见到了陆延。
赵行长闲适的问:“在岗位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陆延平静道:“赵行长,我觉得这份工作很好。”
很好……赵行长被这个回答逗的哈哈笑了两声。
“那你想不想要更进一步的发展?”
虽然赵行长来的次数很少,但平常也能从下属的汇报中,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在他看来,陆延是很好的管理的人选。
“你知道负二层是什么吗?”
陆延点点头,是赌场。
“下周开始。你以后就负责管理这片赌场的安全。我会给你再派些人过来供你使用,能做到吗?”赵行长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人。
负二层的危险系数,和他现在所做的比起来,可谓是爆炸式增长。
赌鬼们可都是穷凶极恶不要命的。
但同时,危险难度越加大,也就意味着挣钱的数额加大。
想到这里,陆延抬眸:“我能做到。”
忙完了一天,终于能够下班了,陆延正在整理衣服,却听见一旁于北川感慨道:“你妹妹真漂亮啊,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呢,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在身边,赶走追妹妹的黄毛是首要任务。”
陆延心下一动:“你有没有看见,她身边的那个男的?”
“男的?”于北川想起那个一直臭脸的小子,“看到了,但是应该只是单恋,男生暗恋你妹妹,但是你妹妹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生的单恋……
听到这话,陆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疯长,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但又带着点掩饰不了的怀疑:“你怎么知道?”
回想他看到的
那个场景:在抓娃娃机前,两人距离很近的握着手腕,男生的口袋里还有妹妹做的钱包,两人看上去明明很亲密。
于北川摇摇头:“严格来说,这方面你得叫我一声师傅呢,我可是锻炼了十来年的本事了,从小我就在女孩儿中间玩儿,他们跳绳的时候,我就当站桩的那个人。他们背课文的时候,我就当底下提醒的那个人。他们丢手绢的时候,我就当追着跑的那个人……”
“打住,”陆延不耐烦道,“说重点。”
于北川嘿嘿一笑:“因为你妹妹看他的眼神中没有光啊。”
没有光……这三个字太抽象,“说具体点,什么意思?”
“你不懂了吧?我女朋友看到我的眼神里就有光,那是一种欣赏,崇拜,依赖等等感情组合在一起而自动散发的光芒。”于北川滔滔不绝地说着。
陆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话又有道理,又没道理的。
见他怀疑的眼神,于北川直接说,“反正你就相信我,你妹妹肯定会好好学习的,你就不用担心他被男孩儿勾走了。”
前半句陆延很是赞同的点头,听到后半句立刻变了脸色:“你才会被勾走。”
于北川耸耸肩,怎么这个人情绪变化突然这么大,怪他咯?
第16章
陆延回到家,才发现冉冉屋里的灯没有关。
犹豫再三,他还是上前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开了,女孩洗完澡不久,脸庞清晰干净,像是纯洁的白雪,头发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已经准备睡觉了,穿着新换的粉丝睡裙。
陆延紧紧盯着女孩,像一万年没有见了似的,那眼眸中的狂热,就连黑暗都掩盖不住。
他紧握着手,正极力克制住想冲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冉冉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轻声问:“怎么啦?”
陆延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只有亲眼确认人没有事后,他才放了心。
回来的路上,他有恐惧,有担心,还有不敢面对。
那晚他跟爸妈说,不要跟冉冉讲自己在夜场工作的事情,理由是不想让她担心,爸妈答应了。只有他知道,这样做,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
他很在意她,也很在意她的看法,尤其是,对自己的看法。
很怕从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看到嫌恶,看到同情。
陆延克制的喘息声在此刻格外清晰:“听爸妈说你今天去同学聚会了。”
冉冉点点头:“是的。”
“怎么样?”似乎察觉自己问的方式不妥,陆延又补充了句,“玩的怎么样?”
想起今晚的遭遇,冉冉的脸色有点难看,但那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隐藏起情绪,“同学对我挺好的,都很照顾我,蛋糕也好吃,今天的生日会很开心。”
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让哥哥再为此担心。
家人之间总是会为彼此着想,报喜不报忧。
陆延的心突然就像被人狠狠揪着般刺痛,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在娱乐厅上班,看见妹妹出现在那里,迅速通知了于北川去找她,今晚会变成什么样子?
电视剧里,主角总是会在最后一刻被人解救,逃出生天。但是在现实中,真的能有人及时出现,阻挡住坏人吗?
一次幸运,不代表次次幸运。
沉默片刻,他伸手握住冉冉的肩,一字一顿嘱咐她:“今后,不仅是上下学,任何要去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好吗?最近市里……市里有些乱,我不放心你。”
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冉冉却没注意到,以为只是哥哥对自己太关心,她点点头:“好的哥哥,不过马上就要高三了,除了学校我应该哪里都不会去了。我要开始认真准备高考,争取一年后考上一所好大学。”
一说到大学,她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向往。
陆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冉冉笑着嗯了一声。
“对了,我们学校马上要进行校庆的合唱表演了,班主任挑了我当领唱,你要过来看看我的合唱比赛吗?”察觉到哥哥的情绪,她换了个话题。
“什么时候?”
“六月底。”
陆延想了想:“好,我一定去。”
不过是半天的假,他一定要留出时间去看表演。
冉冉看上去很高兴:“哥哥,那我等你。”
女孩关上门后,陆延在门口安静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夜色苍茫,他的身影很快隐匿于黑暗之中。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一。
冉冉进了班级后,一眼就注意到了座位上的周雅倩。
她正趴在桌子上,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怎么了?”冉冉放下书包,开玩笑般说道,“怎么才周一,就开始垂头丧气的了?”
听到她的声音,周雅倩抬头。
冉冉这才看清周雅倩的脸,她嘟着嘴,五官因为难受皱成一团,一副比苦瓜还要苦的模样
“你知道吗?哎呀!我现在想起周六晚上就难受,怎么被我们摊上这么个疯女人?早知道不去了。这两天我都在做噩梦,都没有睡好。”
冉冉摸了摸周雅倩的头:“没事,没事,给你个魔法呼呼,难受飞走,难受飞走,不再受到惊吓,都已经过去啦,你现在是安全的。”
被这么当成小孩子一通哄,周雅倩的情绪稍微缓和了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只是面上仍是恹恹的模样。
冉冉的目光有一丝暗淡,她可以努力安慰周雅倩可这两个晚上,她也没有怎么睡好。闭上眼都是都是那天晚上场景,不是因为觉得可怕,而是这会让她想起前世:
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眼前惨烈现实的痛苦。
好在冉冉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选择用做题麻痹自己,她拿起语文试卷,准备把思绪集中在面前的语文作文上。
很快整理出了写作步骤,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吴甜已经被他妈接走,不在R市了。”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冉冉抬头一看,是时序。
周雅倩听到,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那个疯子应该就被最后就被去关去精神病院,原本只在电视里面看到过一、这种求爱不成反被激怒发疯的例子,没想到。这次见到一个活的,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深情用错了地方,那就是悲剧!”
周雅倩平日里是有点怕时序的,此刻她也顾不着怕了,小嘴一张就开始输出,愤愤不平的说了这些话。毕竟那晚的事情太可怕,对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中学生来说,简直是见鬼般的冲击。
眼见周雅倩还要继续吐槽下去,冉冉看了眼时序,然后伸手扯了扯了她的袖子。
时序低垂着眼睛,嘴唇紧崩成一条线,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分辨不清楚他现在的情绪。
“抱歉,”他低声说,“真的抱歉。”
时序在这里上学一年了,平日里在学校,他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养尊处优的混着日子,还从来没有听他给任何人低头道过歉。
这是第一次。
周雅倩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再说了,这件事情中,他也算受害者。
冉冉安慰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无法改变,不如当下放轻松点,心情还能好一些
时序沉默良久,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冉冉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他:“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时序的身影怔了一瞬。
不合时宜的,他感觉到自己左胸处的那颗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力道大的仿佛快要冲破胸膛。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随即头也不回的,向后排走了过去。
校庆合唱的日期迫在眉睫,紧张的学习之余,段老师安排每晚大课间的时间,抽出
十分钟,进行合唱的训练。
同学们纷纷支持,对这短暂的放松,表示欢呼庆祝。
每天绞尽脑汁的学习后,只有这十分钟,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时候,唱歌的精神劲头比早读课强多了。
合唱的歌曲是由段老师来定,同学们在班会上进行了参考意见。
因为是校庆表演,所以最终选的是《同一首歌》这种欢乐激昂的曲子。
时序和冉冉同为领唱,不可避免的又有了些接触,虽然仍不算热络,但能在发生如此尴尬的事情后,继续像朋友那样开开玩笑,说说话,时序已经心满意足。
第一天训练,冉冉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合唱时,段老师让两位领唱站在教室正前方,面对着同学们唱歌。
“现在看着同学可以锻炼你们的勇气,因为校庆表演的时候,你们要面对的是全校师生,到时候底下乌泱泱一片都是人,如果现在不锻炼胆量的话,真正上台了会很害怕。”段老师十分有经验的说道。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纷纷看向台下的同学。
同学们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两位领唱身上。
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着,时序从容不迫,笑容满面的跟同学们挥了挥手,还做出了飞吻的动作,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舞台变成了他的主场。
台下尖叫声一片。
冉冉却有点控住不住的腿软。
她本身就内向,从来没有面对过什么大场面。
段老师拎着录音箱进来,开始播放伴奏。
领唱员先领唱,唱一句起个头之后,同学们再接着跟唱。
冉冉强撑着唱完一首歌,手心都汗涔涔的。
“紧张?”
时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女孩眼神严肃的有点空洞,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是从没见过的神态。
比冷言冷语的时候可爱多了。
冉冉承认:“是有点紧张的。”
“你怕不怕我?”时序问。
冉冉诚实地摇摇头。不怕,就是有点烦而已。
“那你就把台下的人,都想象成我的脸吧。”
冉冉在脑海中构想了这个场面,如果台下都是时序……顿时觉得满心满眼的烦躁,一股莫名的怒气涌入心头,感觉快被气晕了,还不如害怕呢。
她满脸黑线,试着换个人选。
直到想到一个人,她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哥哥!台下如果都是哥哥,她就完全不紧张了!
再一次合唱排练时,她试了试,真的有效果。
她不仅不紧张,心里还放松了许多。
唱的效果自然比第一次好,不再有颤音了。
时序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孩,发现她好像真的不紧张之后,唇边顿时出现一缕笑意。
窗外蝉鸣声阵阵,伴随着夏天的燥热,头顶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着。
林翔看着台上的两人,对旁边的罗子欣说:“你看看,我们班即使不是合唱第一,那也肯定是颜值第一。”
罗子欣肯定的点点头:“这点没法反驳。”
林翔双手托腮,少女的姿势和他的硬汉形象很不符合:“他俩真有点配,我都快要嗑他俩了。”
“得了吧,”罗子心嗤了一声,“灰姑娘是不会嫁给王子的,家境差距太大不会幸福的。”
林翔比了个中指:“你不懂爱情。”
罗子欣意味深长道:“你不懂现实。”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谁都不服谁。
第17章
段老师在练歌时,规定了校庆合唱时的着装。
她宣布:班里的男生女生,都要穿白色T恤和浅蓝色裤子。
衣服颜色统一,给观众的视觉体验会好些,有集体的感觉。
至于领唱的衣服……领唱的衣服肯定是要出众些。
段老师想了一下,问冉冉:“你有没有白色的裙子?”
冉冉点了点头:“有的,之前刚升上高中时,我妈妈给我做的,我没穿过几次,现在还很新,可以拿出来继续穿。”
段老师点点头:“行,合唱的时候你就穿这件白裙子。”
“你呢?”段老师又看向时序,“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这两件有没有?”
时序思索片刻,看向女孩:“临时找真找不到,你让你妈妈也给我做一身呗,我付钱。”
冉冉犹豫了一瞬,其实并不想接下这个活。
“现在时间这么紧张,我真没空逛街买,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拜托你了,帮帮忙呗。”时序神色恳切。
冉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以吗?”段老师帮忙问,“都是同学,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给他做一身。”
段老师知道两人的家庭条件,好心想着,这对冉冉的家里来说也是一笔收入。
不过,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老师都发话了,女孩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好吧,我回家问问我妈妈。”
时序成功为自己赢得了又一次的接触机会,满面轻松的回到了座位上。
林翔伸长脖子来起哄:“哇哦,要见家长了咯。”
时序笑骂道:“给老子闭嘴。”
=
海城娱乐厅的夜晚,正是生意场最热的时候,内部处处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陆延还有同在这里工作的几个男生,都坐在牌桌前,一起玩儿了一局牌。
在这里工作,就必须熟悉这里的规则。
发牌后,局势十分明晰。
他这边开局的四张明牌是黑桃J到A,如果还没掀开的这张安排是黑桃10,则为红桃同花顺,肯定是全场最大。
陆延随意抽起眼前的牌,修长的手指中,赫然夹着一张黑桃10。
黑桃10、J、Q、K、A——黑桃同花顺。
和这么顺的牌面对比,显得对方的牌杂乱无章。
对面筹码顿时全部被拨了过来。
“不是!”于北川站在他身后,面上惊讶极了,将信将疑的看着牌面,“你的运气这么好?”
陆延把手中的牌放下,淡淡道:“人总有运气好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在这里工作,反而没有之前这么忙了,因为他不再需要处理一些琐碎的醉酒闹事,要账方面也可以派人过去,要不必亲自动手。
这句陆延毫无悬念的赢了。
他兴致缺缺,没办法理解那些赌徒严重的狂热。
或者说,他能理解,但是无法共情。
即使赢得是真金白银的钱财,也要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赌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清理好桌子后,他开始每日的例行巡查。
经过无数牌桌上面一张张贪婪的脸。一局终了,有人兴奋尖叫。有人面如土色。
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去赌一个未知,还是不劳而获的未知,太过贪婪。这种思想足以让人前途断送。
那些输的连裤子都不剩的赌徒,借贷都想再来一局,还妄想靠此翻盘,只能用人菜瘾大四个字来形容。
这些每晚都会发生,在这里见了太多活生生的例子,陆延已经对此感到麻木,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
直到路过一个茶水间,里面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是他未曾在这听到过的。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陆延轻声走上前,门是关上的。他上前轻轻转动把手,拧不开。
又用力推了推门,同样的,推不开。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里面的人可能发觉了什么,那奇怪的声音停了一瞬,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很快,门把拧开,一对男女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
两人连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停留地捂着脸往外跑,仿佛陆延是什么不能看的怪物似的。
陆延没有叫住人,而是警觉的往茶水间里一瞥。
从门开的瞬间,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难闻的气味传了过来。
他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迈步进去,仔细看了看。
茶水间里一切如常,只是……地面的拐角处,一个十分隐蔽的地点上,有东西。
手电筒探照过去——是两个已经用过的针头和塑料袋。
不仔
细查找的话,根本看不到。
他伸出脚轻轻在地面上感受了下,地面上的搬砖,是松动的。
陆延皱了皱眉。
这些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他想起来之前,领班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这点工资还轮不到咱们拼命呐。”
陆延把手电筒关上,安静地走了出来,顺手掩上了茶水室的门,没有声张。
一层层的检查下来,时间很快到了冉冉放学的时间。
陆延一如往常的去校门口接她,在昏暗的路灯下等待着。
这次他等了很久,校园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走出来,大门口的灯都关上了,整个学校只剩寥寥几个人的时候。冉冉远远跑了过来,有点喘的说道:“抱歉,排练耽搁了一些时间。”
班主任对他们两个领唱又进行了加练,确保演唱当天的万无一失。
“没关系。”对于妹妹,他向来包容。
冉冉坐上摩托车后座,陆延刚准备开车,就听到工作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赵行长冷冰冰的声音:“现在就过来。”
容不得他解释,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工作上突如其来的指示,打乱了他当下要做的事情,陆延快速做出判断,把摩托车拐了个弯。带着冉冉。往娱乐厅的方向赶去。
这么黑的夜晚,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回家,索性先去看看是有什么事,如果自己忙不开的话,再找于北川送妹妹回家。
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那一条,冉冉看着道路两旁后退的建筑,好奇的问道:“哥哥,我们去哪儿?”
“突然有点事,过会儿再回家。”
冉冉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了,她对哥哥是绝对的信任。
只是冉冉没有想到,跟着哥哥来的地方,竟然是上次来的娱乐厅。
上次的回忆可并不美好。
陆延带着女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负一楼走廊中间比较小的一个夹间。好在屋子里空调的温度适宜,房间摆放整齐,所以并不让人觉得狭小难呆。
“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过会儿就回来带你回家。”陆延把钥匙拿在手里,嘱咐着妹妹,“一定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也别开。”
外面乱,他不放心妹妹单独行动。
见冉冉乖巧的点头答应,陆延这才离开。
安静的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冉冉忍不住站起了身子。
屋子里的面积小,存放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办公桌,一台饮水机,还有墙角处的一盆绿植。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浇水了,绿植都有点蔫蔫的。
冉冉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往花盆里浇了浇,这么来回浇了几次,保证绿植喝到充足的水分。
做好这一切,她站起身,刚好旁边就是办公桌。
一眼就瞥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面规整的写着两个字:陆延。
这不是哥哥的名字吗?
笔记本有明显的使用痕迹,不过出于礼貌,她并没有拿起进行翻阅。
此刻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哥哥为什么会带他她这里?以及,为什么桌子上的本子有哥哥的名字。
即使很多疑问在心里揉成团,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想等哥哥回来再说。
蓦地,她突然间觉得小腹处开始难受,有隐隐坠疼的感觉。
来不及想其他的问题了,冉冉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应该是每月一次的例假来了。
她强忍着难受,拉开书包拉链,拿出自己书包里常备的卫生巾,走到了门口。
推门前想起哥哥说的不要出去,握在门把上的手有一瞬的犹豫。
可是……自己再不处理的话,就会弄脏衣服的,继续待在房间,还可能会把座椅给弄脏。
想到这里,冉冉还是推开了门,开始往外面走,张望着寻找厕所。
走廊上很安静,但是弥漫着烟味儿,周围的包厢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吵闹声很大。
时不时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各种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小美女单独出现在这种地方,难免让人不多想。
冉冉也感受到,那眼光并不友好,她快步往前走,终于看到了走廊拐角处的厕所,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着速战速决,于是她挑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走进去。
两分钟后,她从卫生间出来,正对着镜子洗手时,洗手间的门忽然被踹开,冉冉吓了一跳,这里明明是女士卫生间,竟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一个满臂青色纹身的大块头男人,浑身带着醉醺醺的酒气,把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裙女人拽了进来。
这个女人冉冉并不认识,但她穿的衣服显然是这里的工作服。
因为一路走来,她看到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其中有一个还好心地替她指了卫生间的位置。
女人被拽住脖子强行拖了进来,嘴里哭叫着,双腿使劲挣扎。那男人非常用力,手臂青筋迸起,直接使劲搂着她的脖子把人带了进来。由于卫生间进门后有一处视觉死角,男人没看见里面还有人。
男人语气不屑:“在这里上班的能有什么正经女人?老子看得上你那是给你脸了,你从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我的名号?老子保准过会儿让你爽,别给脸不要脸!”
拐角处传来浓烈的酒气,明显是醉汉趁着醉酒起了色心,冉冉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看了一下两米远的卫生隔间,她迅速两步迈了进去,锁好门。
好危险,她还是先躲避一下。
隔间的门刚落锁,就听见一声闷响和女人痛苦的呻吟。那男人一拳打在女人肚子上,隔间里的冉冉跟着都心底一颤。
难以想象会有多疼。
“别叫了,等回有你爽的时候!”
话音刚落,就听见刺啦一声,明显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尽管被捂住嘴巴,女人仍在拼命呜咽着,求生的欲望强烈。
冉冉站在隔间里同时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的尖叫惊呼出声,一切静悄悄的,她能听见女人在地面上使劲挣扎时,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
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冉冉拳头不自觉地紧紧攥着。外面的男人块头很大,还喝醉了酒,她很清楚自己不该去惹他。
可是……可是外面女人的声音实在惨烈,她每叫一声,冉冉的心都跟着猛颤一下。
理智告诉女孩,应该先保护好自己,再去保护别人。可眼睛却已不受控制,在不足两平米的隔间四处搜索起来。
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这里放着很多清洁用品,女孩的视线落在角落的长条的钢制拖把上。
外面传来男人扯开皮带的声音,冉冉心头一颤,拿起拖把,又拿起拖把旁边的洁厕灵。
洁厕灵的盖子很难开,她使劲一拧,手肘不小心撞在了隔间的墙壁上,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外面忽然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冉冉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她心中狠狠慌了一瞬,随即立刻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手里攥着刚打开的洁厕灵,就在外面的人愈来愈近时,冉冉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看见那个大块头男人,她猛地把洁厕灵泼了出去,又把拖把头往对方身下狠狠一捣!
“啊!!!”男人发出凄厉的吼叫声。
洁厕灵泼中了男人的眼睛,拖把的一捣又让男人捂住下身痛不欲生,趁此机会,冉冉连忙弯腰躲过男人跑出来,匆忙拉起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就往外跑。
男人吃痛蹲下,但眼见送上门的猎物想跑,强大的不
甘心又让他站起身,立刻追了上来。
跑到门口时,冉冉猛地撞在一人身上,抬眼一看,竟是陆延。冉冉被撞得后退一步,陆延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
见她不跑了,旁边的女人立刻撒开冉冉的手,自己朝前面跑了。
从卫生间追出来的男人骤然看见挺拔高大的陆延,看见他扶在冉冉肩上的手,明白两人是一起的,他却毫不在意,酒壮怂人胆,他伸手就要来抓女孩的手臂,被陆延眼疾手快地拦下。使劲一扯,咔哒一声,是男人胳膊脱臼的声音,又是一股大力的推劲,男人被狠狠的甩到了一边。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陆延也明白了,明显是妹妹受到了男人的骚扰,他两步走上前,抬起长腿狠狠踢了男人一脚,男人吃痛倒地,陆延弯下腰,扯着躺在地上男人的领子,狠狠给了他脸上两拳。
男人立刻伸手防御,痛苦让他不住地抽搐,翻着白眼在地上哆嗦着。
“好了哥哥,别打了。”女孩上前扯住哥哥。
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的这一面,眼中阴狠,泛着冷,周身是隐隐的怒气,打起人来跟不要命似的。
陆延慢悠悠的站起来,再次使劲给了男人一脚。
踢得位置很巧妙,男人再次吃痛的腿脚蜷缩,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出来?”陆延见女孩惊魂未定的神情,捏住她的胳膊,冷声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吗?”
从来没被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训过,冉冉有点委屈:“这个醉酒的男的要欺负一个女服务员,他撕她的衣服,还打她,我就帮忙——”
“以后不许这样。”还没等她说完,陆延就出声打断了她,“受伤了要怎么办?”
“刚刚这里有服务员报了警,需要你们跟着我走一趟。”此时,有两个警员过来,出示了下警员证。
其中一个年轻男警员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见男人一副有进气没出气去的模样,弯下腰拿着手铐铐住了他:“你也跟着我们走一趟。”
警察局距离不远,一行人来到警察局后,在做笔录前,冉冉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女孩还好吗?”
男警员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她问的是刚开始被挟持的女服务员。
警员冲她笑了笑:“没事了,已经都没事了,不用害怕。”
冉冉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位是?”警察问道。
冉冉顺着警察的视线,看向旁边的陆延,介绍道:“这是我哥哥。”
“亲哥哥?”
“是的。”
警员点了点头,那就情有可原了,从监控里看到,是那个男人想先欺负小女孩儿,才被女孩的哥哥打成了这样,正当防卫嘛。
不过男人受的大都是些皮外伤,感觉上会十分痛楚,但很难从法律上追究什么。
“哥哥,你为什么会带我到那里?”冉冉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其实她想问的是,你在那里究竟有什么事干?
不过觉得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不太礼貌,所以才换了个方法。
警员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太单纯了:“因为你哥哥在那里工作呀。”
啊?冉冉听到这话都懵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哥哥换了工作后去了这种地方。
陆延站在一旁,脸色从始至终都很不好看,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哥哥,你在那里干什么?”
陆延走过来,手里拿着带着酒精的湿巾,动作轻柔的给妹妹擦了擦手。
他能听出来,女孩的声音紧张的很明显。
第18章
警察局里灯光很亮,陆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先是仔细把妹妹检查了一遍。
好在没啥大事儿,只是刚刚慌乱中,女孩的胳膊蹭到卫生间的墙壁,裸露在外的一小块皮肤有点破皮。
他用带着酒精的湿纸巾给妹妹擦了伤口,消毒后,再用创可贴贴上。
“放心吧,”陆延垂眸,轻声说,“我不会做坏事。”
冉冉低头反应了一下,原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她摇摇头:“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当然知道哥哥的品性,相信他不会做坏事。只是害怕有什么事情波及到他。
作为普通传统家庭长大的女孩,她所经历的,和这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经历的事情,下意识让她对这心生抵触,自然而然的把这划分到危险的地方。
她不想让哥哥在这种地方工作。
“不论你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陆延半蹲着,把妹妹散落的鞋带重新系紧,“过会儿我让于北川送你回家。”
“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事。”
赵行长突然找他,不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而是因为赵行长的宝贝女儿赵晓蝶大半夜的睡不着,点名道姓的要他陪玩。于是赵行长带着女儿就来到了这里,结果发现陆延不在,所以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立刻回去。
今晚他肯定是走不开了。
年轻男警察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笑眯眯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陆延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呀,我哥哥人很好的。”冉冉接过话,认真的说,“所以你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呀,我哥哥不会做错什么事情。”
年轻男警员笑了:“这是自然,我们当然会遵守职责,不冤枉一个好人,”
“冉冉,你回去吧。”陆延清冷的声音格外好听,“明天还要上课。”
“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冉冉遵守规则的看向警员,毕竟现在的地方是警局。
年轻男警察点了点头;“笔录结束,你当然可以回去。但是你哥哥不行,他还要留下来协助调查。”
陆延抬头一看,于北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陆延伸手向门口指了指,冉冉跟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于北川十分热情地挥了挥手。
冉冉走到门口,陆延突然出声叫住她:“今晚的事实在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呀?这又是你的错。哦对了哥哥,你打算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应该不会很久的吧?”
对着妹妹期待的眼神,他很诚实的说:“我不知道,应该还会很久。”
冉冉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还是有些不理解,明明在车厂做的挺好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工作呢?不仅危险系数变高,工作时间还太长,对自身身体也不好。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可能哥哥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行,那我先走了,哥哥你也今早回家。”她握了握陆延的手,他的手干燥温热,在察觉时,立刻反握住她的手。
她顿了一瞬,还是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冉冉一言不发。
察觉到到身后的低气压,于北川大咧咧的说道:“小妹妹别想这么多,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冉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散落在呼啸的风中,没有人听到。
是,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要好好学习。爸妈这么说,哥哥这么说,就连陌生的人也这么说,可是难道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吗?她也会为此觉得困惑,仔细想想,哥哥会在那工作的原因,除了钱应该也没有其他的理由,是不是因为自己坚持读书,才让哥哥的处境变得危险?
记得重生回来的那一天,她最大的愿望,明明只是希望哥哥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回到家之后,家里的灯还亮着,原来是爸妈还没有睡着,在等着他们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听到摩托车的响动,妈妈急忙从屋子里出来,关切的问道
“哦,我今天有合唱的排练,老师留我们多排练了一会儿,所以耽搁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是的,阿姨。延哥今晚工作也忙,就让我来送小妹了。”于北川礼貌的打着招呼。
两人都默契的隐去了今晚的经历。
“这位是?”田娟看着于北川,觉得小伙子很眼生。
“阿
姨您好,我是陆延的同事。”
“你好,”一听是儿子的同事。田娟立刻放下警戒,朝屋内喊道,“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休息休息?老陆,给人泡杯茶。”
“阿姨太客气了,我的任务就是把小妹安全送回来,我这就要回去了,不然老板该罚钱了。”说完于北川就一溜烟的跑了。
“这孩子……”田娟看着女儿,“快进来吧,太晚了。”
“妈,我有——”
“你们暑期是不是要补课呀?需要多少钱?这都高三了,多少钱咱都得去补习。”田娟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的说道。
冉冉的话顿时被堵住。
以前班里的所有活动,因为费用问题,她基本上都是不参加的。
这次妈妈会这样说,肯定是家里有存钱了。
冉冉点点头:“应该是要补的,往年都会补习,不过段老师还没有通知具体的费用。”
“这次一定要报名。”田娟说的坚定。
已经亏欠儿子了,作为父母,不能再亏欠女儿。
这样有底气的说要交钱,应该还是第一次……
可她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欣喜。
冉冉犹豫了一瞬,问道:“是哥哥给的钱吗?”
田娟点点头,喜滋滋道:“是呀,你哥说车厂现在起色好起来了,王老板把钱还给我们了,为了表示感谢,还多给我们两千块钱呢,王老板人真的不错。”
冉冉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她知道,车厂就从来没有差过,当初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拖延婚期的理由。
现在多给的钱也都只会是哥哥的,换个说法给钱,能让爸妈花着没那么有负担罢了。
只是想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她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希望哥哥还有别的亲人,真心希望他的亲人早点找到他。
如果他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庭,是不是就不用为了她和爸妈,这么拼命的工作挣钱。
人都是自私的,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只专心学业,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哥哥太好了,好到她可以先不顾自己,只希望哥哥好好的。
夜色浓重,冉冉进了屋子,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想着,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和哥哥谈一谈。
晚间十二点,海城娱乐厅的歌厅酒池里仍在劲歌热舞不断,陆延正安静站在包厢门口。
赵晓蝶和冉冉差不多大,但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会忤逆她。因此,她折磨人的花样很多,就比如此刻大半夜,赵晓蝶让整个娱乐厅所有闲散的服务员都聚在一起,陪她进行美人鱼的话剧表演。她要扮演故事的主角——人鱼公主。
赵晓蝶美美换上人鱼公主的裙子,让服务员把整个包厢扮成蓝色海洋的布景,没有的工具就现买,不论怎样都要达到她的要求。
而陆延则被她指派着要站在门口,扮演美人鱼上岸后第一眼看到的王子。
“目前的所有男的,就你长得最好看,所以勉为其难的让你扮演下王子吧。”赵晓蝶骄傲的下达着命令。
这话说的,仿佛让陆延扮演王子是什么了不得的恩惠。
赵行长宠溺的坐在女儿身边,任由她胡闹。他的女儿,就是应该活的开心快乐,随心所欲。
于北川都要烦死了,因为现在所有的女员工都在上班,人手不够,小说中很多女性角色没人能演,他就被赵晓蝶要求扮演恶毒女巫,给了他一个装着药水的水盆,让他拿根棍子在里面搅和,装作在制毒药。
为了确保体验感,赵晓蝶还让他戴上长长的假发,画了个浓妆,搅拌药水的表情必须是恶狠狠的样子。
给于北川化完妆,赵晓蝶还捂住嘴巴惊呼:“你现在真的好丑啊,像个大变态。”
于北川:“???”
“他大爷的,真的是服了,有钱人怎么这么恶趣味。”于北川作为钢铁直男,简直要被自己浓妆的模样恶心死了,压低声音吐槽着。
陆延轻声道:“你就知足吧,这不比在场子里卖命轻松多了。”
于北川恍然大悟:“说的真对,与其和一群让你有生命危险的傻X打交道,不如在这里当女巫呢。”说完,他搅水的动作都更欢快了。
此时,赵行长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转身去了包厢内的卫生间,关上了门。
“你到那边去。”陆延抬眼一看,发现赵晓蝶正指着自己,“离我远点,再慢慢走过来,装作惊喜的发现我。”
说完,赵晓蝶就闭着眼睛躺在了地毯上,表演刚上岸的人鱼公主,等待着被王子发现。
陆延按照赵晓蝶给的走位走过去,却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赵行长声音。
因为离门最近,所以即使赵行长声音很小,陆延也能听到里面谈话声。
“是,对,那批货最近走水路过来,避避风头。”
“老地方,注意安全,”
“换个新手机号联系我。”
……
等赵行长出来时,陆延已经表演完毕,规矩的站到一旁了。
赵行长又坐到了沙发上,满面笑容宠溺的看着女儿。
表演已经进行到赵晓蝶到女巫身旁求药。
负责旁白的男生正毫无感情地配着音:
本来无忧无虑在海底生活的小美人鱼,因为爱上了王子,因为渴望拥有人类的灵魂,所以愿意用自己三百年的寿命,愿意用自己无比伦比的嗓音。去换取去巫婆特制的药水,当小美人鱼喝下这个药水,她就能拥有人类的双腿,代价是从此以后,她行走的每一步,都像被一把刀劈开身体,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疼痛。
旁白说完,赵晓蝶双手捏住裙角,踮起脚尖,慢慢走近了于北川。
于北川一瞥,嘿,来活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一旦获得了人的形体,就再也不能变成人鱼了。就再也不能回到宫殿里来了。但如果你得不到王子的爱情,你就不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在王子跟别人结婚的第二天早晨。你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于北川敬业的说着台词。敬业的压低着嗓音模仿女声,敬业的还原出剧本中邪恶的笑容。
配合着他的装扮,可真的太搞笑了,这种熟人演戏的怪腔怪调,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只有陆延面容冷峻,看上去很努力的在维持王子人设不出戏。
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
今晚在警局,做完所有笔录后,审讯室的门打开,年轻男警官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通知道:“你可以走了。”
本来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立刻睁开眼,起身往外走去。
眼见就要走出门,身后传来那个年轻男警察的声音:“你那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警局的灯光亮的有点晃眼,他转身看过去:“什么意思?”
年轻男警员盯着他,似乎在分辨他所言真假。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从细微表情和眼神来看,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陆延目光凛冽,继续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男警员笑笑,打哑谜似的说道:“没事就好,注意安全。”
双方都不再说话,审讯室内一片安静。
“那个胖子挺有人脉的,证据确凿成这样了,还是有人保他出去,你之后小心点。”警员再次开口,好心提醒道。
陆延知道,对方一开始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门,走出了审讯室。
因为每天都有人在夜场里闹事,进警局更是常事,所以陆延和警局的几个警员都算面熟,但之前他从来没被问过这种问题。
陆延想到白天时,在茶水间遇到的男女,还有地面上的针管,可以掀开的地板,以及赵行长口中需要走水路运送的货物……不由得眼眸一冷。
这座娱乐.城,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秘密。
等到一群人陪着赵晓蝶表演完毕,已经折腾到凌晨五点。
赵晓蝶穿着蓝色人鱼公主裙,不知疲倦般翩然地飘过来,昂起骄傲的小脑袋,优雅无比地说道:“表扬你,演的不错!你还挺有天赋的,可以去当演员了。”
陆延抿抿唇,并未回复什么,他不懂也不关心这些,都是根据指令来的。
他快速和同事们一起收拾着场地,觉只得身体疲倦的厉害,想抓紧回家休息。
终于收拾好包厢,陆延走出房间,却听见旁边传来赵行长的声音,那声音似笑非笑地,带着一丝凉意。
“听说你今晚见义勇为了?把人打的挺厉害的,都进警局了。”
“英雄救美是好,但在那之前,也得想想对方是什么身份吧。”
陆延没说话,只是握成拳的双手越攥越紧。
他不想让赵行长知道任何有关妹妹的事情。
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可能。
“年轻人就是有正义感啊,”赵行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回去修整两天反省反省,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清早,冉冉推开门,却没有在门口见到哥哥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看向对面哥哥的屋子。房门紧闭。
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哥哥已经起来在院子里等他了,她正疑惑的张望着,忽然看到爸爸朝自己走过来。
“丫头,今天我送你去学校,你哥回来的晚,才刚睡下,让他多睡会儿吧。”
陆建国今天起得早,恰巧撞见陆延回家。
天都快蒙蒙亮了,陆延才骑着摩托车回来,平时见不到人也不会感受这么深,这次见到,老汉才真正感受到儿子工作上的辛苦。
陆延看见他,叫了声爸,还说先睡会儿,等六点再起来送冉冉去上学。但看着他疲惫到的双眼通红的模样,陆建国哪里舍得叫他,想着自己送闺女上学就好。
冉冉点点头,立刻放轻了声音:“好。”
到了学校门口,和爸爸说了再见,冉冉就快步往教室走去。
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朗读声,最近的早读课不需要老师催,同学们都已经自发的读起书了。
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很浓厚,因为除了月底合唱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同学们都神经紧绷。
那就是接下来要进行的高三一模考试。
这是第一次进行的全校摸底考试,所有的同学都在努力准备着,生怕一模成绩让自己失了志气。
高考是目前同学们需要面对的,关乎人生命运的最大的事情,所有人都铆足了劲,想去为自己拼个好未来。
如此浓厚的学习氛围里,仍然有那么几个人不太合群。
上完两节课,正值大课间,时序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晃到了冉冉身边:“你上次不是说要让阿姨给我做衣服的吗?”
冉冉写字的笔一顿,她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两天太忙,都忘记问了。
“告诉我你的身高,肩宽,体重,说准确点。”
沉默两秒,时序挑了挑眉:“我不知道。”
这回轮到冉冉惊讶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点无语,这明明是最该知道的东西。
“不知道不是很正常。”时序理所当然的说着,“很久没量了,之前的尺码肯定不准,万一尺码报错了,衣服做的不合尺寸该怎么办?”
“你去找个裁缝铺量一量吧,然后再把尺码告诉我。”冉冉好心出着主意。
“学校附近没有裁缝铺,我要去哪里量啊。”
这点他说的倒是对的,学校附近的服装店都是卖成衣的,没有学生会去专门做一身衣服,自然就没有裁缝铺的市场。
“那,那你……”
“所以我要怎么办?”时序饶有兴致的问着。
冉冉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想。
等了片刻,见女孩还在思考,那小模样还怪可爱的,时序脱口而出:“要不然今天我到你家?让阿姨亲自给我量量。”
周雅倩在旁边惊呆了,天呐,这还是他以前认识那个不苟言笑的时序吗?
他居然主动要去女生的家里哎!!
冉冉不想答应他,但是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快点答应呗,这眼见着就要到比赛的时间了,作为领唱,我没有一套合适的衣服,这不合适吧?”
“是啊学姐,你就答应他了呗。”林翔可谓是添乱第一名,唯恐天下不乱的凑了过来,“这可关乎着我们班级荣誉呀!”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冉冉被纠缠的都有些头疼,实在无奈的答应了下来:“行,但是就这一次啊,之后没有允许,都不许到我家里来。”
“好呀。”时序笑盈盈的,脸庞上是属于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我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你不允许,我肯定不过去的。”
冉冉松了一口气,总算应付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节课,冉冉努力集中注意力听着老师的讲课,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受了惊吓,这次的例假格外的疼。
强忍着上了两节课,等待放学时候,她已经疼得脸色惨白,周雅倩大大咧咧的没察觉到,开开心心地和冉冉说完再见就走了。
冉冉不愿意麻烦别人,声音平静的回了再见。
她收拾书包时,手指都有些无力,好不容易把书放进书包,又强撑着费劲地把书包的拉链拉上。
她从没有痛得这样严重过,她背着书包,站起身,小腹坠痛感愈发强烈,刚往前走了几步,她就难受得不得不蹲下身捂住腹部。
教室里的同学们几乎都离开了,空荡的的教室里,冉冉的难受被无限放大。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耳边是时序紧张的声音:“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羞于在男同学面前将例假的事情,强撑着说道:“我没事。”
没事?时序看着她的脸色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他低头看了眼她捂着的腹部,敏锐的察觉到不对:“肚子疼?”
冉冉脸热了下,点点头:“我……生理期。”
因为太难受了,所以还是承认了下来。
“你等一下,”时序扶她回到座位上,解开外套给她披上,“老子今天刚穿的,不脏,不许嫌弃我。”
凶巴巴的,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他跑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塞给她:“捂捂肚子吧,可能缓解一点。”
时序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为数不多的女性知识,这种情况,还需要什么来着?
对!止痛药!他眼睛一亮:“我去趟校医室就来。”
说完,也不待冉冉反应,人就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冉冉趴在座椅上,感受着腹部水杯的热度,暖暖的温度传递过来,缓了一会儿,比最痛的时候好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教室后门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
“我买了止痛药,”时序一身热气地把药片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我问过了,你吃一片就行。”
刚才一路跑到校医室,他气喘吁吁地跟女护士说要止痛药。
值班的女护士看他一眼,熟练的从药柜里拿出一瓶药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云南白药。
女护士嘱咐道:“喷在跌打损伤处,一天三次,不要心急,会逐渐好转的。”
他严肃摇摇头:“你搞错了,我不要这个。我要的是,女生来生理期时吃的止痛药。”
女护士一怔,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操,时序想起来还觉得有点烦,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变态,乐于助人是多么美好的品德,她懂不懂呀!
“你等等,我去给你接水。”时序拿着冉冉的水杯跑到开水房,把凉的纯净水和刚烧开的水混在一起,温度正能入口。
他把水端过来,连同桌上的药一起递
给冉冉。
药片伴着热水咽下去,身上暖了几分。冉冉捧着杯子喝完一整杯水,感觉身上的不适又缓解了不少。
“好一点了没?你午饭想吃什么?”时序盯着她,“我去给你买。”
不,冉冉摇摇头:“你跟我回家,给你量衣服。”
“你现在这样就不回去了吧,好好在教室里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去也行。”
“不行,”冉冉摇摇头,“就今天。”明天妈妈中午要去干活,不在家。她更不想男同学晚上和自己一起回家。
冉冉不是个拖延的性子,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早处理,早结束。
更何况,到现在,她已经休息了二十分钟,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药起了效果,她感觉现在好多了。
冉冉背上书包,站起身就往门口走,时序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虽然好多了,但是那种不适感仍然存在,下楼梯时腿软了一瞬,要不是扶着楼梯,都险些摔下来。
时序实在看不下去:“我背你吧。”
说完,不容她拒绝,他就走到冉冉身前,蹲了下来。
“快点呀好同学,不然你摔了合唱怎么办?模考怎么办?”
冉冉考虑了一瞬,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就顺从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时序把人背了起来,却感觉背后轻飘飘的,原来她这么轻。
“你平时是不是都不怎么吃饭的呀?”他开玩笑般的说着。
“你不许说话了。”听着耳边闷闷的女声,时序识趣的闭上了嘴。
好在如今的时间,同学们都回去吃饭了,或者去了外面的美食贩卖街,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人,冉冉放了心,不然真被熟悉的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时序把女孩背到地下车库,再把衣服给她披上,又仔细给她戴上头盔,就开着机车出了学校。
一路上照顾女孩的感受,他没有开的很快,根据她的指示,一路上左拐右拐,最终平稳的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需不需要我背你下来呀?”时序长腿一迈就下了车,挑眉看着坐在车上的女孩。
“少废话,我自己能走。”刚才是走楼梯才腿软的,现在走平地,她可没有问题。
冉冉离开车座,走到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时序紧跟身后,好奇的到处张望着。
视线处就是干净的小院,正前方空出一块地,种着一片葡萄藤,支架边上挂满了玉米和红辣椒串儿,支架下面还有两根高柱子,靠着一架梯子,横梁上挂下来一个手工小秋千,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谁的,能看出来对家里的大人对孩子十分疼爱。
进了门之后,右手边走几步就是正门,正门左右旁有两个卧室。
时序打量着眼前的房屋构造,蓦地想起来冉冉说她有个哥哥。
所以,这两个房间,一间是冉冉的,一间是她哥哥的。
时序内心藏着隐秘的激动,觉得自己和女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冉冉进了家,发现厨房没有人,院子里没有人,客厅也没有人。
真是奇怪了,爸爸不在家是去开车工作了,那妈妈呢?
她在房间内四处搜寻着妈妈的身影,试探性的喊出声:“妈妈!”
“嘎吱”一声,房门的开了,不过出现的并不是妈妈。
冉冉本以为最差的结果是妈妈不在家,她需要自己给时序量衣服尺寸。却从未想到,在这里看到一个本不该在的人。
哥哥?!
冉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去上班了,怎么会这个点还在家呢?
陆延本来睡得就极不安稳,隐约中听见妹妹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般一个箭步冲下床,还以为时间是早上六点,打算送妹妹去上学,穿衣服时才看清,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了。
他感觉脑袋嗡嗡地响,打开门就跑了出来。
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冉冉,还有一位……
陆延的视线往她身后移了移,随即目光跟生了根似的定在了时序身上。
这个跟在他妹妹身后的毛头小子是谁?
陆延此刻很不爽,十分不爽,不爽到想立刻发脾气把人轰出去。
时序也震惊的立在当场,日头太阳正盛,他能清晰的看清男人脸庞的每一处五官。
真的太像太像他记忆中的一个人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说话。
第19章
“哥哥,”最终,女孩率先发出声音打破了沉闷,“你没去上班吗?”
陆延嗯了一声,对着妹妹总是好脾气的:“今天休假。”
“哦,那妈妈呢?”
陆延听到了刚才的动静,解释道:“妈妈没在家,肯定就是出去干活了。”
“妈妈不是明天才去干活的吗?”
“早上爸爸有提过,应该是工期提前了吧。”
了解情况后,冉冉转头,略带抱歉的看着时序:“估计家里也没有饭能给你吃,我来给你量尺码吧,量完你再去学校吃饭。”说完就往里屋走去。
她要去拿个软尺过来。
“量什么尺码?”陆延快步走上前,毫不客气的伸手推了把时序,“你谁啊?”
时序被推的往后踉跄几步,抬起头,还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仇视。
不是吧?仇视他?
看见哥哥这样,冉冉连忙过来拉住他。
陆延反手就握住妹妹的胳膊,“带陌生人回家是要干什么?”
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怎么妹妹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防备心?
陆延看向时序,他对这张脸印象深刻,这正是那天在娃娃机前,和妹妹拉拉扯扯的男生,两人看上去很是亲昵的样子。
心中升起一股暴虐的情绪,眼神都不由得冷了几分。
时序这位被指责的陌生人,正一脸无辜的站在院子里。
哥哥的力道有点大,冉冉被他拉的有点痛,却还是强忍着解释道:“不是陌生人,是我的同学,带他回来是因为要给他做衣服,所以肯定是要给他量尺码的。”
“做衣服?”
“对,给我同学做一套合唱表演的服装,说好让让妈妈来做,他会出钱的。”
陆延的手终于松开了。
“哎,我说,你的手劲也有点太大了吧。”时序看着冉冉的手臂,刚刚被他拽住的地方,雪白的皮肤上,已经显现一抹红痕,“对我这样也就算了,怎么对女孩也这样啊?”
时序啧啧两声:“陆冉冉,你哥哥怎么这么粗暴呀,你别认他当哥哥了呗,我来当你的哥哥。”
陆延此刻也顾不了对方话里的挑拨了,视线一转,看到妹妹手臂上的那抹红痕,立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疼吗?”
两人很少有肢体接触,他也不知道,原来握一会儿,妹妹的皮肤就会变得那么红。
心中暗自懊恼后,他默默提醒自己,之后对待妹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没事的,我的皮肤就是这样比较敏感,稍微一碰就会红,等会儿就消下去了。”说完,冉冉转身就进屋子里了。
好好好,时序走到院子里的躺椅上旁,把心中的疑问抛到一边,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到了躺椅上,悠闲的躺了下来。人家兄妹二人和和美美的,反倒显得他这个陌生人多管闲事了。
陆延仍站在房门口,目光淡淡的看着时序,只是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厌恶,仿佛在防备着什么怪物入侵者似的。
时序也不恼,对此表示理解。
哥哥嘛,对妹妹总是很关心的,生怕自己家精心养的小白菜被黄毛给拱了。
更何况,自己也真的存了这种心思,被防备也是理所当然。
“哥哥你好,”时序笑眯眯的发动社交技能,“我是你妹妹的同学,我叫时序,时间的时,秩序的序。”
这一声哥哥喊得陆延直皱眉,他冷着脸,一声也不吭。
空气此刻仿若凝固。
时序的目光幽幽转到了陆延的脸上,问出了自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心底就有的疑问:“你是陆冉冉的亲哥哥?”
陆延不置可否:“你有什么问题?”
“亲的?”时序不厌其烦的问了第二遍。
“是。”
他答应的利落,却还是没能让时序心中的疑惑变少一点。
冉冉拿着软尺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丝毫没有看出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时序,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下尺码。”冉冉拿着软尺走向他。
时序刚想站起身,却听见一道不属于自己的男声:“等等”
冉冉停下脚步,看向陆延:“怎么了哥哥?”
“我来给他量。”量衣服尺码,难免会有肢体接触,陆延可不想看见这一幕。
更何况,他觉得眼前的男生,没安好心,自然更不可能让妹妹和此人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陆延从妹妹手中拿过软尺,走到了时序身边,毫不客气的伸出长腿踢了踢躺椅,“站起来。”
时序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伸出双臂:“量吧。”
一副被伺候惯了的少爷样子,看着就欠揍。
陆延走上前,利落把软尺扯出一长截。用软尺量了他的衣服尺码,上身长度,下身长度,胸围,腰围……陆延把尺寸一一报了出来,冉冉拿着小本子,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与此同时,时序也盯着他的脸,认真描摹着。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但是那种给人的感觉从未改变。
量完尺码之后,陆延把软尺一收,毫不留情的赶客:“你可以走了。”
“可以是可以,”话虽这样说,时序的双脚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不过我现在饿了,走不动路,冉冉你饿了吗?”
“啊?”突然被提名的冉冉一愣,“我现在——”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饿了,毕竟一上午的课呢,体力消耗大。”时序转头看向陆延,“你妹妹都还没有吃饭,作为哥哥,你难道不去给她做做饭吗?”
冉冉有点不解,时序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过,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陆延定定的盯着时序许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忍耐般转头看向妹妹,“时间有点紧,下个面条可以吗?”
冉冉点点头:“都可以的,哥哥,其实我不是很饿。”
听到这话,陆延自顾自定了菜单:“那今天中午就做西红柿鸡蛋面吧。”
他转身进了厨房,还不忘对时序警告道:“不滚的话,就进来帮忙。”
时序挑挑眉,跟着他进了厨房,看着陆延熟练的切着案板上的西红柿,觉得新奇极了。
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在自己眼前切菜?还在给自己做饭?
哇塞,真是前所未有。
不论是不是那个人,他都满足了,因为他和那个人小时候还打过架,对方力气太大,他没有打过人家,作为输的一方,被揍的嗷嗷哭,简直是他一直以来的童年阴影。
如今,童年阴影以这种奇妙的方式消解了许多。
“去烧锅。”陆延冷冷地下达着指令。
时序慢慢悠悠的坐在了灶台的板凳前,看着身后的堆的高高的一摞柴火……
呃,这要怎么烧?
好原始的烧柴做饭方式,他都没有接触过。
灶台前久久没有动静,陆延抬眼一看,就看见时序正坐在那一动不动,拿着两根柴火正在观察的模样。
他对此人的蠢笨程度已经无语至极。
“用小盒子里的打火机点燃柴火,放进锅下面的小洞里去烧。”
时序笑眯眯:“我当然知道,我不过是在找打火机在哪。”
陆延懒得理他,往锅里舀了三瓢水。
鸡蛋要冷水下锅,陆延刚打完鸡蛋,手就被按住。
抬眼一看,时序正抓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延用力甩开,伸手就拽住了时序的衣领,真的已经忍他够久了,冷声道:“你是不是有病?”
时序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问:“你手腕上的疤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延有点不耐烦,要不是因为这个男的是妹妹同学,他早就揪着领子把人扔外面去了。
“你手腕上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锅里的水正在烧着,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陆延的心里愈发烦躁。
陆延对于自己的身份名字,还有疤痕的来源都记不起来了。
不止手腕上这点细小的疤痕,他的胸口处还有一处长长的疤痕,他都记不得是怎么来的。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身份不认同感,一度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今天时序一来,他就看着不顺眼,果然,事实证明,你看着不顺眼的人,也会说出让你愤怒的话,做出让你烦躁的事情。
“不想滚出去就闭嘴。”陆延把人往后一按,冷声警告道。
时序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着这个话题:“好奇嘛,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去问我的冉冉同学了。”
半晌,时序才听见陆延的声音:“太久了,记不得了,大概就是小时候摔的吧。”
摔的?真的吗?好糊弄的语气,鬼才信吧。
小时候他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那一战,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在双手抱头,伸出指甲乱挠时,对方手腕上被抓破了,留下一处深深的指印,直冒血珠。
印象很深刻,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当时混乱中,他妈妈还心疼的抱着孩子说道:“哎呀这可怎么办,肯定是要留疤的。”
不出意外的,小小的他又被教训了一顿。
时序的心中真的很好奇。
天底下,究竟有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目光看向陆延,硬朗的轮廓,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直的鼻梁,薄红的唇,看他时带着嫌弃的眼神,真是怎么看怎么像。
好像哪儿都没变,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时序若有所思地环视着这个小院,虽然这个家干净温馨,但是对于眼前人真实的身份来说,却也太过简陋了。
锅烧开了,陆延觉得,时序就是来耽误他干活进度的,索性把他当透明人,专心做饭,毕竟妹妹还没吃饭,总不能让妹妹饿着肚子。
西红柿和鸡蛋都已经在锅内沸腾着,面条也煮到了软硬适中的程度,陆延往锅里撒了一把绿油油的葱花,倒了点盐巴和香油,顿时香气四溢,美食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扑鼻的香味,让时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陆延已经拿起碗开始盛饭了。
他只盛了两碗面条,拿了两双筷子,就把锅盖一盖,端着碗出去了。
时序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两碗都不是他的,索性打开盖子,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他可一点都不会难为情。
院子里,冉冉已经铺好了桌子,地点就挑在葡萄藤下的阴凉地,又点了两盘蚊香,把之前妈妈腌制的小菜盛了一点出来。
三个人坐在一个饭桌上,尽管两个男生互相看不顺眼,至少此刻,倒也算和谐。
“真好吃,”时序吃了两口面条,毫不吝啬夸赞,“哥哥,你的厨艺真不错,我以后能经常和冉冉一起来吃饭吗?”
冉冉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被呛到。
不是吧,他怎么突然叫上哥哥了?这个时序究竟是想怎样?
“不行,闭嘴。”陆延脸色很差,从没有见过时序这么恶心又粘牙的男人,他烦透了。
时序摇了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话虽如此,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可惜的模样。
吃完饭,陆延正收拾着碗筷,就听见时序在门口的声音。
时序正坐在机车上,看着冉冉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走吧好同学,我送你,咱们一起去学校。”
“不用你送。”陆延听到动静,两步从厨房跑出来,把冉冉拉到身后。
见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时序也没有坚持,开着机
车,声响极大,飞驰电掣地走了。
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陆延才转过身,看向妹妹,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问道:“你和他,就只是同学吗?”
听着他语气里的犹疑,冉冉顿时明白了哥哥的言下之意。
哥哥是不是以为,她每天不好好学习,在学校里早恋呢
这可怎么行?!
“真的真的,”冉冉急忙解释,“就只是同学,哥哥你信我,我在学校里很努力认真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关乎到班级的比赛名次,才让他过来的。”
冉冉语气急切,都想举起手指发誓了,生怕哥哥以为自己拿他辛苦赚的钱,在学校里面不学好。
那样哥哥肯定会很失望。
“嗯,”得了妹妹的保证心底累积的所有的烦躁郁闷都在此刻消融,陆延顿时放松了些,“我相信你。”
冉冉看哥哥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冷硬,她拉住哥哥的胳膊,想像小时候一样撒撒娇,却在下一秒,感觉到肩膀上的温热力度。
陆延把人拽到了怀里,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她。
男人的体温显然比女人要高,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干燥又温暖。
冉冉惊讶了一瞬,很快察觉到哥哥情绪的不对劲,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哥哥?你怎么啦?”
“没事。”很快,陆延放开了她,“走吧,送你去学校。”
“哦。”冉冉乖乖点点头。
到了学校时,冉冉特意往后面的座位上看了眼,空空荡荡的。
时序没在教室里。
学校篮球场,篮球落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一行人正冒着酷暑打篮球。
时序懒洋洋的等待上场,趁着空闲时候,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在嘟了三声后,终于接通了。
“妈,好久不见啊。”他仍是那副闲散的语气。
对面是一道中年女声,带着点严厉:“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我美丽的妈妈,我最近学习忙嘛,所以才耽误了给你问好的时间。”
“就你嘴甜,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需要钱吗?”对于自己儿子,时妈妈还是了解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要钱或者要点别的。
时序抬起头,当初他来这里上学,一是因为爸爸的矿山开采在这边,二是为了躲吴甜,三是纯属消磨时间,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第一次,他的语气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带着点严肃:“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此时,陆延正在家里干活。
他把墙角跟的水泥灰拿出来,铲了草木灰掺上水开始搅拌。
院子中央有处凹陷,不知道是不是建房子的时候留的,因为之前没影响所以一直没补,不过这几天,冉冉回家太晚,夜色浓重看不清路,她已经在这里拌了两次了。
他注意到了,这些天日夜颠倒的工作也一直没空补,正好今天休息,他就想着把洞补上。
陆延穿了一件干活时候用的背心,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使起铲子来游刃有余,专心的补着洞。借着这机会,他几乎把屋里好好打扫了一遍,墙角屋后,院子里看得见不平的洞全堵了。
双手熟练地干着活,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中午的那次拥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有点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和妹妹有关的事情。
自从做了那次和妹妹的梦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总是想靠近她,总是想要待在她身边,总是不希望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可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能这样做。
他只是哥哥。
身份不能错位,更不能逾矩。
心中不断的给自己敲着警钟,告诫自己下次不能这样了,有汗水从额头滴落,他抿着唇,如果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吓到她该怎么办?
心终于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小陆,你在家就好。”
天色稍暗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陆延抬头一看,是邻居于家婶子,她家老汉和陆建国是一起开货车的。
于家婶子着急忙慌的赶来,神色急切的说道:“先别干活了,我才从市里过来,你家出事了!你爸爸出车祸了!”
陆延觉得耳边嗡嗡的,看着婶子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出门了,开着摩托车往市医院赶过去。
到了医院找到病房号时才发现,妈妈已经过来了,守在了爸爸的病床前。
爸爸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只是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手背上正扎针吊着吊瓶输液,看见陆延来了,还伸手招呼道:“小事而已,你怎么也来了?”
“爸,”陆延走进房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这没事,你不用担心。”
陆延眼神往旁边一瞥,看到床尾放着爸爸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裤脚处都是血迹。
老一辈的人向来能忍痛,即使有事也说没事,陆延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趟交警局。
按理说,陆建国正常开车,驾龄很久了,平日里速度也不快,不会有什么问题。
经过和交警的沟通,陆延才清楚了事件原委,陆建国正常行驶开车经过拐角处时,对面有辆车突然逆行冲过来,两辆车发生了个不小的碰撞,车撞到了到了护栏,几乎半个车身都歪了,好在人性命没事,但经过片子确认,陆建国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修养好长一阵子。
回了医院后,陆延又和妈妈去了医生那里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建议接下来做个全身性检查,毕竟撞击对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防止后续有产生遗漏治疗的地方。
对于目前的伤势,医生说,因为病人伤在右腿,伤势较重,所以要看恢复情况,如果恢复状况不好,可能接下来就不能开车了,踩离合器时需要的灵敏度可能会跟不上。
“病人有高血压之类的基础病症,之后吃药一定要按时吃,从X光照的片子来看,病人肺部有块阴影,目前不能确定是什么,还得通过CT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田娟听了只觉得天昏地暗,曾几何时,一家老小的收入都指望着陆建国没日没夜的跑车,如果真的不能开车了,那之后还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万一陆建国真的有什么问题,让她们娘几个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陆延点点头,礼貌地说了谢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听见妈妈重重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抬手止不住的抹眼泪,往病房走去。
陆延叫住了她:“妈妈。”
田娟回过头来,眼睛都是红的。
“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延带着人来到了应急门的楼梯口,这里很僻静,没有人经过。
“妈妈,看见你难过我心里很难受……”陆延顿了一下,嗓音里带着点哽咽,继续说道,“爸爸受伤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人在就是最好的,人在家就在,你现在不用担忧以后,这个家有我在,不会过不下去的。”
田娟看着儿子,含着泪点点头。
沉默片刻,陆延继续说:“现在冉冉正是要上高三了,我觉得她不能因此受到影响,我们都按照轻点的症状给他说,就说爸爸只是骨折,需要修养,让她安心学习。”
田娟再次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做父母的,不论什么条件下,都是想保护孩子的。
陆延把妈妈送到病房门口,去到一楼缴费处交钱。
交警说,目前撞车的司机肇事逃逸,他们还在寻人中,车险得和保险公司沟通。
妈妈已经把存折交给了他,这些年,家里因为还债,目前所剩的钱寥寥无几。
还有一笔不能动的钱,是要给妹妹上学用的。
陆延把存折里的钱,还有自己的工资卡里的钱都取出来,交了这次的手术费用,剩的余额已经不多了。
陆延上楼和妈妈打了声招呼:“我要去工作的地方一趟,最近家里
有什么事情都让我来做。”
田娟点点头,对于这个儿子,她现在十分放心。
如今丈夫这个情况,儿子已经成为家里的主心骨了。
陆延骑着车,往海城娱乐厅赶去。
赵行长说让他在家反省两天,实际上是对他很小的惩罚了。
虽然说两天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耽误不了时间。
每分每秒,他都需要挣钱。
即使道歉受罚,也比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要强。
今晚场子门口的车停的很满,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拐角处停下车。
“陆延。”刚把车锁好,他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陆延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有点没分辨出来是谁。
“不认识我了吗?我们昨晚才见过。”年轻男人笑了笑。
面前男人的五官很熟悉,陆延反应过来,原来是警察局里的那个年轻警员。
今天警员穿的是常服,戴了个帽子,再加上两人都身在暗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有事吗?”
“我叫许一,”年轻男警员说,“我们能聊聊吗?”
第20章
此时有凉凉的东西砸在身上。
是雨珠,陆延抬头一看,下雨了。
阵雨来势汹汹,几秒的时间,雨水就已经顺着霓虹灯牌滴落,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不会占用你很长的时间,就十分钟。”许一承诺着。
陆延点了点头:“行。”
跟着许一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面馆店面门口,终于停了下来。
许一进了店,坐在里侧的座位上,这个点客人很少,他冲老板招了招手:“来两碗牛肉板面,加卤蛋和豆干。”
“肯定还没吃饭吧,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许一笑眯眯的说道。
陆延坐在他对面,抬眸往四周都看了看,这里不仅僻静,还没有任何监控。
陆延:“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也不绕弯子了,”许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我们警方怀疑海城娱乐厅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毒品交易活动。我希望如果你发现什么线索的话,能及时向我们警方汇报。”
陆延听笑了:“你们找错人了吧。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工作人员。”
“是吗?我们这边消息可不是这样。”许一盯着他,若有所思道,“昨天有两名吸毒人员被抓,他们说,在夜场里遇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陆延顿时想起那天,在茶水间看到的场景,捂住脸跑的跌跌撞撞的两人,和一地散落的针管。
他皱眉:“夜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看到这些也很正常,不是吗?”
许一没有回答:“听说,赵行长好像和你还关系挺亲近的。
“许警员,你说笑了。”陆延神色淡淡,“资本家怎么会和蝼蚁亲近?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你想多了。
“再说了,”陆延看向他,目光锐利,“你们既然在娱乐厅有线人,还要找我干什么?”
是的,从许一的口中,不难领悟出,娱乐厅内有他们警方安插着的线人。
“你不一样,”许一的眼神很认真,“根据我们的分析,你很有可能是下一个马仔。”
陆延不想谈话再继续下去,就丢下了一句,“你找错人了。”随即迈步想离开。
往外走时,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许一声音温和:“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们也不是让你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只是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及时给我们警方举报就可以。我们目前有线索,但还没有发现实质性的证据。”
换句话说,他们目前有追查的线索,但没有人赃俱获,所以无法轻易行动。
陆延拒绝的干脆:“责任太大,我负不了责。”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与他们为伍,不然会是重罪,那群人没有人性的。想想你的家人,想象你的妹妹,我们即使当不成朋友,也可以当合作伙伴,不是吗?”
听见妹妹这两个字,陆延停下脚步,看向许一。
“留意赵行长,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必要时指认他们。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线人费。"许一继续说:“你妹妹很漂亮,已经上高三了对吧?我记得,她目标是考上重点大学。”
陆延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瞬间把手挣脱出来,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警局,她自己说的。”许一笑了笑,“冷静点,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你不合作,接下来极有可能你的名字会现在某些名单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延,“在这种地方工作,很难完全撇清关系,你说呢?”
陆延听的清楚——许一的意思是,要么合作,要么可能被当作同谋。
陆延垂下眼,“我需要考虑。”他最终说道。
“你们的面。”此时,老板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来。
许一抬了抬下巴,笑眯眯道:“不论结果怎么样,先吃饭呗。”
这个年轻的警员,似乎不论什么情境,都乐呵呵的。
陆延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等回到了娱乐厅时,陆延刷卡进了员工区,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只能先来到了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的的灯光惨白,照得他眼下黑眼圈更加明显。他快速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对着镜子将额前过长的刘海往后捋了捋。镜中人有着一张年轻好看的脸,眼神却比同龄人沉静太多。
出了更衣室的门口,就看见了神色匆忙的领班。
领班看到他很诧异:“赵行长说你这两天请假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言难尽,”陆延问,“赵行长在哪?我想见他。”
“今天赵行长应该在包厢里,”领班拿出工作机,“我帮你问问。”
陆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用手机沟通了一会儿后,领班抬头看他:“赵行长在VIP3包厢,你可以直接过去。"
领班继续叮嘱道:“该认错的认错,不该说的别说,赵行长对手下的人还是挺好的。”
陆延分得清领班的关切之意,点了点头:“知道了。”
VIP3是赵行长的固定包厢,这位夜场老板表面做着正经银行工作,背地里却经营着这座城市最大的娱乐生意,在这座小城市有着极强的关系网络,没谁能得罪得起他
陆延在包厢门口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声:“进。”
推开包厢门,浓重的雪茄味扑面而来。赵行长靠在真皮沙发上,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孩正给他捏肩。尽管赵行长已经快五十的年龄,保养得当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戴着眼镜显得儒雅极了,可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只有那双镜片后的眸子里透出的狠厉。
平常也只有对待女儿赵晓蝶时,他才会显现出温柔的一面。
“小陆来了。”赵行长摆摆手让女孩们退下,“坐。”
陆延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背挺得笔直:“我就不坐了,赵行长,今天我来是认错的。”
“哦?”赵行长脸上浮现出兴趣,认错?
赵行长知道,虽然陆延平日里看上去不说话,但为人很刚硬。这么轻易的来跟他道歉,他倒是没想到,还以为至少得再过几天呢。
“是的,那天是我莽撞了,救人心切,连工作基本的原则都忘了,”陆延朝着赵行长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极尽谦卑,“对不起,如今我父亲出了车祸,急需用钱,我也很需要这份
工作,实在是不能继续在家休息了。”
“你看这事儿弄的……”陆行长一边说一边打量他,“这两个月你在这的工作态度,我看在眼里,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完成的很不错,我不会清退一个好的员工。”
陆延垂下眸子:“谢谢赵行长,我接下来一定恪守准则,只做该做的事。”
赵行长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吧,这两天本来是给你批了假的,所以场子里没什么工作安排。可就在刚刚啊,我突然想起明天有个活儿需要人去干,你去试试呗。”
赵行长目前确实有件事急需人做:码头的接头人被盯上了,只好暂时让他消失不行动。可眼下更大的问题是,如今没有合适的人帮忙转运货物,这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接头人需要绝对的忠诚和机警,但是如今那帮培养的猪仔一个个愣头愣脑的……
赵行长正抽着烟,鲜艳的红点忽明忽灭。
蓦地,他弹了弹烟灰,把视线重新钉到了陆延身上:“你说你爸爸车祸住院了,医疗费不少吧?”
陆延没说话,默认了。
赵行长眯起眼,"你妹妹今年高三?大学学费准备好了吗?之前听王厂长说,你家里还有负债的情况?"
陆延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收紧。
“赵行长,您需要我做什么?”陆延抬起眼。
赵行长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推过来:"这里是一万块钱,你先拿去应个急。"
陆延看着放在茶几上的信封,没动。
“别担心,不是白付给你的,”赵行长往后面的沙发上一趟,翘起二郎腿,“明天下午三点,东港码头三号仓库,取一批东西送到城西金悦酒店1808室,帮我确认下,简单吧?”
“要取的是什么东西?”陆延问的干脆。
赵行长挑挑眉,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包厢里的气压骤然变低,安静的针落可闻,空气都凝固住了。
良久后,赵行长才笑了笑:“一批绿水鬼手表,从瑞士带来的好东西。”
陆延心中有所波动,面上却丝毫未显。
“为什么选我?”陆延问,“我之前没有做过。”
“因为你够稳。”赵行长重新点了支雪茄,“之前的数次客人闹事,你都处理得很漂亮——既没惊动警察,又没留下把柄,我需要这样的人来帮我做事。小陆啊,你有点像年轻时的我,穷,但有骨气;狠,但有原则。”
“再说了,人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工作的,总要有个熟练的过程。”
陆延沉默了很久。父亲的手术费,复健的费用、妹妹的学费.……所有数字在他脑海里翻腾。最终,他伸手拿起了信封:"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穿普通点,别引人注目就行了。”赵行长满意地笑了,“明天会有人联系你。”
离开夜场时已是凌晨三点。雨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鬼使神差的,陆延回头看了一眼。夜总会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像一只贪婪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的黑暗面。
等到家里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昨晚时间来不及,他让于北川去学校接了妹妹。
进入卧室前,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今天的夜色黑的浓重,没有一颗星星点缀,风声哗哗,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第二天中午,陆延坐在一家偏僻的台球馆里,对面是便衣打扮的许一。
“赵志刚要你去拿绿水鬼手表?”许一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是绿水鬼手表吗?还是……”
他没说出来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陆延拿着台球杆,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杆:“谁知道呢,在不确定是什么之前,还是不要动作为好,防止打草惊蛇。”
“配合他们今天的行动,务必要取得赵志刚的信任。”许一递给他一个新手机,“这里面装了窃听软件,我们会全程监听,确保你安全。”
陆延没接:“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赵一耸耸肩,“但要考虑清楚,一旦上了赵志刚的贼船,想下来就只有两种方式——坐牢或者死。”
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陆延抬起眼眸,不置可否。
“这样,”许一向前倾身,小声道,“你按他说的做,我们会在现场布控,如果是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就人赃并获。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按兵不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作为回报,你不仅能拿到赵志刚的钱,我们还会额外给你申请专项的登机特情五万元……”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延一眼,“加起来的话,你目前需要的钱应该就差不多了。”
五万!加上赵行长的钱,足够父亲现在治疗费和妹妹高三的所有费用了。但风险同样巨大——如果计划失败,或者警方行动走漏风声……
“你们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吗?”陆延问道。
他跟警方提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论自己怎么样,都要保证家人的安全。
许一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对于你的家人会特别保护的,只要按我们说的做,绝对安全。”
陆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好,成交。”
下午四点,陆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对方言简意赅地告知了码头接头的暗号和箱子密码,然后挂断了,他立刻将这些信息转发给了许一。
陆延继续在夜场工作,巡视着场子内的所有情况,看上去一如往常。
晚上七点,陆延正准备出发去码头,夜场后门突然被推开。赵晓蝶——赵行长的女儿蹦了进来。
"陆延!你要出门?"赵晓蝶今天穿着黑色皮衣和短裙,打扮的很成熟却仍掩不住稚气。
陆延点点头:“有点私事。”
“带我一起去嘛!”赵晓蝶突然挽住他的手臂,“我来就是找你玩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岂不是无聊死了!”
陆延一抬手就挣脱了出来:“不行,我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我告诉你,你陪我玩才是正经事。”赵晓蝶骄纵说道,“你要不陪我,我立刻让我爸把你开除。”
“小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赵行长缓步走近,上下打量着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延神色平静:“一切就绪,这就出发。”
赵晓蝶撅起嘴巴:“爸!你让陆延带我出去玩嘛!”
赵行长的表情变得复杂:“胡闹!他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不能带我?”赵晓蝶很不服气,“除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该不会让陆延去接你的情人过来吧?我可不想有后妈!你要是让我有后妈,我就立刻去找男人,让你做外公!”
赵行长伸手按了按眉心,一副头疼的样子。
他向来拿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没办法。
陆延眼神闪烁了一下,如果赵晓蝶继续闹下去,赵行长可能真的不让他去。
“赵总,”陆延突然开口,“如果赵小姐想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去码头取个手表,对吧?”
兵行险招,他故意强调了“手表”二字,观察赵行长的反应。如果真是别的东西运输,赵行长绝不会让亲生女儿参与。
果然,赵行长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他盯着陆延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晓蝶,你可以跟陆延去,但必须听他的话,明白吗?”
赵晓蝶欢呼一声,拉着陆延就往外走,嘴边还高呼着,“终于能出去玩了!”
陆延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行长居然同意了?这意味着什么?码头的货物真的只是手表?那警方必然不能有行动。
在夜场工作的这些天,他深知赵行长对女儿的珍重程度,即使有一分的危险,他都不会让赵晓蝶参加的。
上车前,陆延借口去厕所,快速给许一发了条短信:“计划有变,按兵不动,等我信号。”
因为赵晓蝶跟着去,所以陆延不再骑摩托车,而是坐在赵晓蝶的专用车中。
驶向码头的路上,赵晓蝶不停地摆弄着车载收音机,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在意。陆延的大脑则飞速运转。如果这次真的只是手表运输,那赵行长的目的何在?测试他的忠诚度?还是发现了什么?
经过警局路口时,陆延放慢车速,对着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他和许一约定的暗号,表示“行动取消”。
这次的目的,大概率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
很快,陆延发现不对。
车子确实在往东港码头方向开,但中途赵晓蝶指挥司机突然拐进了一条小路。
"为什么不去码头?"他问。
赵晓蝶神秘地笑笑:“急什么,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延保持沉默。奔驰最终停在一家高档商场门口。
“陪我逛街。”赵晓蝶甩上车门,“我看中一款包很久了。”
赵晓蝶在商场里看来看去,等逛完街已是晚上七点。她把购物袋全扔给陆延拎着,自己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喂,”赵晓蝶突然转身,“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她的问话过于无厘头,陆延一直在想今晚的任务,从来没有放下心来,一时有点懵:“什么为什么?”
赵晓蝶自顾自说着:“我不去上学是因为我爸说把我送去国外读书就行,你呢?”
“没钱。”陆延面不改色的回答,言简意赅。
“哦,”赵晓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那你应该去做点更赚钱的事情呀,比如做生意,现在的工作能赚几个钱。”
陆延沉默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
赵晓蝶像是对他感了兴趣:“你家里有几口人?我家里就我和我爸两个人,平时就我和保姆在家,无聊死了。”
“四口人。”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陆延再次沉默下来,任她怎么问也不开口了。
期待了半天也没个回复,赵晓蝶也失了兴致,气呼呼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哼!”
等重新坐到了车上,赵晓蝶又悠悠开口:“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就拿着这次的手表跑路了,去个没人的地方把表一卖,自在潇洒。”
“我们不同,”陆延停顿了一瞬,“我有家人。”
他的家人都深深的扎根在这座城市,他跑了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也不害怕?万一有人把你打死,然后私吞了手表污蔑你带走了货呢?”
“拿钱办事,不问缘由。”陆延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原则。”
赵晓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我爸果然没看错人。”她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爸,我觉得他行,你以后有啥事都能找他办。”
城南码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海浪拍打着水泥堤岸,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了3号仓库的轮廓。陆延下了车,警觉地环顾四周。
“你在这等着,”他对赵晓蝶说,“我进去拿货。”
“我才不要干等着!”赵晓蝶已经跳下车,“车上多无聊,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拿。”
“小姐小心,”赵晓蝶的两个贴身保镖也只能下来,一前一后的护卫在赵晓蝶身边,紧跟着她。
陆延无奈,只能让她跟着,夜色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仓库走去。
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陆延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有人吗?”陆延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一束强光突然打在他脸上,陆延下意识抬手遮挡。黑暗中走出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纹着青色的龙头图案。
“赵行长的人?”光头问,声音沙哑。
陆延点点头,同时将赵晓蝶护在身后。
光头示意手下递过来一个银色金属箱:“密码3344,验货吧,兄弟们拼死拼活带回来的,船舱里差点闷死人。”
陆延输入密码,箱子应声而开。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块劳力士“绿水鬼”手表,每一块都配有鉴定证书和标记。
“看看满意不?”光头拍了拍他的肩,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陆延仔细检查了每一块表,根据赵行长的交代一一确认,又拿出放大镜确认每处防伪标识,确认都是真品而非伪装,“没问题。”
“那就签收吧。”光头递过一张单据。
就在陆延签字时,赵晓蝶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拿起一块表对着光查看:“哇,这就是我爸花大价钱买的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绿油油的也不好看啊!”
光头和他的手下脸色骤变。陆延立刻意识到不妙——赵晓蝶暴露了自己是赵行长女儿的身份,这显然不在计划内。
两个保镖立刻挡在赵晓蝶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光头。
“赵小姐,”光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恭敬,但眼神却更加危险,“赵总没告诉我们您会来。”
赵晓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爸临时决定的,怎么?不欢迎啊?”
“不敢不敢。”光头干笑着,同时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陆延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合上箱子拉住赵晓蝶:“货已经验完了,我们走吧。”
回程路上,陆延的神经依然紧绷。光头最后那个眼神让他不安,似乎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赵小姐,”他说道,“那种场合,你不该暴露身份的。”
赵晓蝶撇撇嘴:“怕什么?整个R市谁不知道我爸的名号?”她突然凑近陆延,香水味扑面而来,"倒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
陆延的心,随着她的话不断上提。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这么担心我。”说完,赵晓蝶就哈哈大笑起来。
“……”陆延看向车窗外,不再讲话。
将赵晓蝶安全送回夜场后,陆延独自骑车前往“金悦”酒店。1808房间的客人对这批“表”表现出异常的热情,甚至当场戴上了一块。
“告诉赵总,货很完美,”客人拍着陆延的肩膀说,“还是赵总聪明,只让你一个人来,没有大张旗鼓的把这些东西护送过来。”
现在这个环境人人自危,声势大的最容易被盯上,毕竟出头鸟死的早。
离开酒店,陆延长舒一口气。但他深知,这只是个开始。更危险的任务还在后面。
手机震动起来,是许一的短信:“情况已了解,继续保持联系,部分金额已转入你账户。”
陆延看了看银行通知——一万元已到账。加上赵行长给的一万,父亲这个月的医疗费有着落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上,不能踏错一步,否则人财两空。
晚上,陆延去接冉冉放学。
路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投下摇曳的光影,陆延站在市一中校门对面的梧桐树下,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五十,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
没多久,校门口涌出穿校服的学生,陆延的目光迅速锁定了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瘦弱身影。陆冉冉背着鼓鼓的书包,正和几个女生边走边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高中生特有的疲惫与执着。
似有感应板,陆冉冉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哥!”她匆匆和同学道别,小跑着穿过马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要在医院照顾爸爸吗?”
陆延接过她沉甸甸的书包,手指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妈妈今天在医院,病房里呆不下这么多人。”
他跨上车子,“走吧,送你回家。”
书包的重量让他暗自皱眉,临近高三,学习任务加重,这书包也是越来越重
了。
"哥,你脸色好差。"陆冉冉突然凑近,清澈眼睛里盛满担忧,“这几天照顾爸爸是不是很累?”
她只知道爸爸骨折在医院修养,因为课程太满,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能去医院看望爸爸,所以尽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等待周天的到来。
陆延别过脸,避开她探询的目光:“没事,就是工作需要熬夜。”他转移话题,“上次不是说要进行高三一模的模考了吗?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冉冉果然被带偏了,兴奋地从书包侧袋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成绩单,“这次班级排名第三,年级排名第八名,班主任说我还可以更进一步,冲刺年级前三。”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觉得很难,毕竟同学们聪明又努力的太多了,我一定要更认真些才行。”
"真棒。"陆延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声音有些哑,"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提到父亲,冉冉的表情黯淡下来:“哥,爸爸今天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陆延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相是爸爸需要漫长的恢复过程,更何况还有别的病灶需要检查,很难几天就情况变好。但不论是他还是妈妈,一直告诉妹妹只是骨折需要静养,会越来越好的。
“恢复得不错。”他听见自己说,“爸爸今天状态挺好的。”
冉冉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鼻子:“你身上有烟味……还有香水味。”以前从来没察觉,但是这次太明显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是工作上有什么难做的事情吗?”
自从知道了哥哥在那种地方上班,她就开始格外留意这些。
陆延皱了皱眉,那是在仓库沾染的烟味,以及赵晓蝶今天靠得太近留下的香水味,看来下次来之前要把衣服换掉。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什么,工作场合接触的人多,难免沾染些味道。”
冉冉点点头:“哥,你工作一定要小心。”
摩托车拐进幽长的巷子口,路灯越来越稀疏。陆延下意识速度变快,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阴暗角落。自从答应做警方的线人,他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冉冉察觉到车忽然的加速,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腰。
到家后,冉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哥哥,你最近怎么有点不太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延看向她,斟酌着词句:“冉冉,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停顿了一下,“除了家和学校,哪里都不要去,放学直接回家,别跟同学在外面逗留。”
“为什么?”冉冉问,“出什么事了?”
夜风吹动院子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陆延注视着妹妹的脸庞,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怕吓着她。
“我听隔壁警员说,最近R市不太安全。”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有几个流窜犯,专挑学生下手抢劫。”
冉冉无奈地笑笑:“哥哥,我都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
“答应我。”陆延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冉冉轻轻“嘶”了一声。他立刻松开手,却固执地重复:“答应我,冉冉。”
哥哥眼中罕见的急切让她也严肃起来,冉冉点头:“好嘛哥哥,我答应你。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哥哥,你也要小心。那个夜场,我总感觉里面很乱。”
陆延胸口一紧,他想起那晚在码头,那个光头男人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仿佛在说“欢迎入伙”的样子。
这种地方,是一个乱字,无法概括的。
“我没事。”他轻声说,“就是份工作而已。”
“嗯,”冉冉坚定的说,“我也会努力的。”
院子的屋檐上方亮着灯,站在一起的两人,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互相依偎着一样。
冉冉转身要回屋子里,却突然被陆延拽住:“冉冉,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找你打听我的事,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明白吗?”
冉冉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哥哥,你到底是……”
“答应我。”陆延再次强调,声音几乎是恳求的。
冉冉咬着下唇,最终点了点头。陆延这松了一口气般,转身朝厨房走过去,他要准备明天带给爸妈的饭,上班时间很赶,所以晚上提前把菜切好。
冉冉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也转身走向了屋子里,想把家里人的衣服都收拾下。
突然,沙发上的一件衣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最重要的不是衣服,而是衣服口袋里露出的信封。
陆延正在厨房冲洗案板,抬眸去拿土豆时,却发现冉冉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哥,这是什么?”她举起从外套口袋摸出的信封一角,里面露出几张红色钞票。
陆延心跳一滞——那是赵行长给的一万块定金,他还没来得及存起来。
“奖金。”他放下案板,快步走过去拿回信封,“最近表现好,老板发的。”
冉冉没有松手,眼睛紧紧盯着信封厚度:“什么奖金这么厚?”她声音开始发抖,“哥,你……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瞎想什么。"陆延强作镇定,“夜场提成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冉冉松开手,但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她突然扑上来抱住陆延,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哥哥,你一定不要有事。”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陆延僵在原地。妹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他慢慢回抱住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背脊上凸起的肩胛骨。
“我不会有事的。”
冉冉抬起头,眼眶发红:“你保证?”
陆延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保证。”他抬起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水,“快去睡觉吧。”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冉冉终于松开手,走了出去。陆延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信封里的钱突然变得无比烫手。
虽然得到了许一的保证,但他仍旧无法安心。
他不信任何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做任何一种选择。
可惜,现实并不由他做主,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延继续干着活,略微有点心不在焉的忙完后,他走回自己房间,将信封塞进床垫下。
客厅传来衣架的碰撞声,那是冉冉收拾衣服的声音。陆延深吸一口气,换上平静的表情。他必须坚持,为了这个家,为了妹妹能安心考上大学,走出这片泥潭。
哪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