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着的太医见到萧寒安然无恙归来,松了一口气,弓着腰迎上前,还没摸上萧寒的脉,就被他抬手制止了。
“先看看她。”萧寒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洛三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太医连忙应声,再次伸手,却被洛三惊慌地躲开,再次摸了个空。
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啊。
好在太医在宫里任职多年,早就习惯了尴尬,放缓了动作,和声细语地哄劝:“三皇子妃莫怕,老夫只是看看你的脉象,并无恶意,也好让殿下安心。”
洛三闻言把头埋得更深了些,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萧寒见状,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清儿,听话,让太医看看,看完了我们就好好休息,嗯?”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洛三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木讷,在太医搭脉的时候抖了好几下,豆大的眼泪哗哗地流下。
洛小龟看着都心疼了:“洛洛,要是不知道你在演戏,我也要跟着哭了呜呜呜。”
洛三:“……”
这小乌龟就是她影帝路上的绊脚石。
一开口她就像破功。
只得将脸埋在萧寒的臂弯里,装作不敢看太医的样子。
太医趁机快速搭上她的手腕,指尖刚一触及那纤细的脉搏,脸色便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仔细诊了片刻,才收回手,对着萧寒躬身道:“回三皇子,皇子妃受了惊吓,有些气血不足,老夫开几副安神补血的方子,吃上几日方可见效。”
萧寒没错过太医那一瞬的蹙眉。
他命人备上热汤暖被,把太医叫了出去。
“方才诊脉时,你神色有异,清儿的身子到底如何?”
太医连忙跪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斟酌着开口:“三皇子妃脉象虽以虚浮为主,显是受惊耗气之兆,但细察之下,貌似胞脉损伤严重,老夫不敢妄断,或许是惊吓过度所致的……”
胞脉损伤。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一下下剜着萧寒的心。
指尖陷进了肉里。
萧寒紧咬着嘴唇,直到口腔里有淡淡的铁锈味,才颤抖着开口,沉声嘱咐:“此事你知我知,对外只按你方才所言诊治,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另外,药方务必用最稳妥平和之药,万不能有丝毫差错。”
太医连连叩首应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可是三皇子,你的蛇毒虽解了,可中毒对身体损害巨大,你还是要好生休养。”
只听头顶传来萧寒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下去!”
太医连忙滚了。
留下萧寒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紧紧攥着的手松开,泛白的指尖缓缓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转身望向卧房的方向,能看到宋清儿弱小的身子紧紧裹在被褥里,像一只受伤后不敢舒展羽翼的幼鸟。
那一瞬间他竟然荒谬地想,要是宋清儿和上一世一样的坏,该多好。
他强装镇定地安慰自己,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宋清儿本就该受到惩罚,有了这样的把柄,宋家定能为他所用,他哥一定不会再被宋清儿蛊惑,不会死在萧润的脚下。
可是宋清儿没有。
她为了救他,才被一群土匪糟蹋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萧寒的理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卧房内,洛三蒙着被子等的花都谢了,抱怨说:“萧寒什么毛病,一直在门口守着。”搞得她只能继续装睡,洛小龟准备的一堆好吃的也吃不上。
“他肯定愧疚呢。”洛小龟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你想想啊,你为了救他被土匪抓走,还受了这么大委屈,他现在心里肯定又自责又心疼,这种事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一个生在皇宫的皇子,见过多少没能得到皇上宠幸女子的下场,肯定比谁都明白。现在指不定心里正翻江倒海呢,既想进来看看你,又怕你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难受,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洛三知道萧寒上一世的经历,说生气也气不起来,现在萧寒才是被拿捏的那个,反倒是有些愧疚,撇了撇嘴:“要不是他找人算计我,我能落得现在的下场吗?”
“是啊是啊,不过不管怎样,他以后肯定对你放下戒备了,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洛小龟嘿嘿一笑:“不过洛洛,你这次出手挺狠的,给自己安了个被土匪那啥的背景,气运子登基之后,你还要不要继续和萧寒在一起啊?古代好像挺封建的。”
洛三秒懂洛小龟的意思。
就是说等过一阵儿,萧寒心虚愧疚过了,气运子登上了皇位,宋家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萧寒肯定会因为她被土匪那啥而嫌弃她呗。
“无所谓的。”洛三不仅不在意萧寒怎么看她,反而担心萧寒还来不及。
之前两个世界神秘人结局都挺惨的。
不知道这个小世界天道又会搞些什么手段。
蓝银夜当时说消失就消失,洛三也没来得及打听消息,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和神秘人见上一面。
萧寒一直在院子了站到了天黑,中间洛三和洛小龟一起看了部电影,他也没走,最后洛三真的困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屋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沉重的锦被被人细心地掖好了边角,床头柜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糖水,留了张字条:我在书房处理些急事,有事便让侍女去唤我。
字写得挺不错的。
在洛三修养的这些日子,萧寒每天都会来看她,并且陪着她吃饭,除了这些,还是和之前一样经常见不到人,很快到了中秋,洛三提出要出门散心,这可是上一世气运子被诬陷的重要日子,她必须去看热闹。
好在萧寒没阻拦,给她配了几个暗卫,让她带着喜鹊出了门。
呼吸到新鲜空气洛三别提多开心了,在街上吃吃喝喝许久,玩累了之后掐着点到了预定的茶馆,坐在最佳看戏位置。
皇上中秋游街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茶馆里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说书先生也临时改了话本,正唾沫横飞地讲着皇家轶事。洛三嗑着瓜子,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
喜鹊站在她身后,紧张地攥着帕子,不住地提醒:“主子,人太多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万一冲撞了圣驾可如何是好?”
哎。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满嘴都是如何是好。
“怕什么,有暗卫跟着呢。”洛三把喜鹊拉在身边,“你就安心的坐下,吃你的喝你的,这么热闹的场面,错过了多可惜。”
话音刚落,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銮驾的明黄色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缓缓从街角驶来。
貌似是为了给百姓多看皇家尊容几眼的机会,这轿子走的挺慢。
“好戏终于要开场啦!”洛小龟指了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洛洛,那个人就是卢飞飞。”
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卢飞飞在銮驾刚过街口的位置,就冲了出来,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明显再给她开路,不过意外的是,卢飞飞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直直扑向明黄的轿帘,凄厉的哭喊声瞬间穿透嘈杂的人声:“皇上!民女有冤!求皇上为我儿做主啊!”
“这谁的孩子?”突然蹦出来个小孩,洛三都有点小懵逼。
洛小龟就等着她这反应呢:“萧润的,怎么样惊喜吗。”
洛三惊吓还差不多:“我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吧,萧润有孩子了?在我们来之前怀的不应该啊,萧寒不就在我们婚后才联系上卢飞飞么。”
“这孩子是萧润的,但不是卢飞飞的。”洛小龟说:“萧润为了形象只纳了两房妾,可背地里还养了好几个外室,这孩子是其中一个外室生的,刚满周岁。”
“皇子在外养外室说出去本就不体面,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怀孕的,所以那个外室怀孕一直瞒着萧润,偷偷生了下来,本想着借着孩子一脚登天,萧润发现之后直接把人杀了,还好那个外室留了个心眼把孩子藏了起来,萧寒率先找到了小孩,故意让卢飞飞抱着这孩子来拦驾,就是要把萧润多年来经营的声望彻底撕碎,让他在父皇和百官面前颜面扫地。”
当着所有人的面,卢飞飞抱着孩子跪在銮驾前哭得撕心裂肺,一口咬定孩子是萧润的骨肉,还拿出一块刻着润字的玉佩,那玉一看就不便宜,根本不像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可以拥有的物件。
周围百姓哗然,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街道。
洛三正看的上头,洛小龟嘿嘿一笑说,“其实玉佩是假的,话糙理不糙,真的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