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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身世。

    魏祐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一个婆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觉得自己酒还没醒,当场便斥道:“你这婆子胡说什么!”

    黄婆子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纵然魏祐摆明了不信,她还是继续说道:“小王爷,我没有胡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其他知道内情的全都被太妃杀了。你若是想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就将我放出去,只要你将我放出去我就跟你说!”

    竟然连祖母都扯出来了,这婆子的胆子果然够大!

    “少在那里胡扯,我父王就是郑王,你少在那里说我祖母,仔细我将你千刀万剐!”

    黄婆子吓得瑟缩了一下,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小王爷,您想想看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婆子,若不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王爷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他既不让我走,也不让任何人知道。”

    魏祐有些犹豫了。

    但思来想去他还是不信,于是离开了此处。

    可等回到房间再躺下时,他却睡不着了,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方才那婆子的话。

    等大家都醒过来后,众人一同离开了。

    出去后,他回了王府,先去见了郑王妃。

    看到儿子,郑王妃关心地问:“你昨儿和你表哥去哪了?”

    魏祐想幸好昨日出去是表哥来邀的他,而且也提前说好晚上不回来了,不然父王就知道他见过那婆子了。

    “去山上玩了,在庄子上随便对付了一宿。”

    郑王妃:“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魏祐:“母妃,父王和长姐呢?”

    郑王妃:“今日有利国的使臣来访,你父王带着你长姐入宫去见使臣了。”

    往日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可在听到了那婆子的话之后,再听到此话魏祐就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舒服了。

    “父王带着长姐去的?”

    郑王妃也没有多想,道:“是啊。”

    魏祐:“这么重要的场合长姐一个妇人怎好出席?”

    闻言,郑王妃惊讶地看向儿子。

    “你长姐从小就帮着你父王打理府中的事务,对封地的事情了如指掌,从前在封地时也经常和利国打交道。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也是先皇册封的郡主,她去见使臣没有任何问题。你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魏祐垂眸,眼底浮现出来浓浓的不满。

    看吧,所有人都觉得父王出门在外带着长姐没有任何问题,连最疼爱他的母妃都这样觉得。若不是接触过京城的宗室和勋爵人家,他差点就以为这是正常的了。

    明明他才是父王唯一的嫡子,可父王却什么事都不带着他。

    “我毕竟是父王的儿子,我想着这种场合父王应该带着我才是,而不是让长姐这个女子抛头露面。”

    这话听着不太舒服,郑王妃蹙了蹙眉。

    “你不是最不喜欢去这种正式的场合吗,今早你父王离开时你也不在府中。”

    魏祐:“父王若是提前跟我说了此事我今日定会在府中等着。”

    郑王妃想到了最近女儿跟她说的一些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跟你长姐闹矛盾了?”

    闻言,

    魏祐沉默了。

    “儿子怎会和长姐闹矛盾,是姐姐近来对我越发不满了。”

    郑王妃:“你长姐不是这样的人。”

    魏祐:“明明是姐姐要跟谢琅和离的,她如今反倒是将此事推到了我的头上。”

    “你长姐没这个意思。”郑王妃,“不过,此事你确实做得也不太妥当。”

    她一直觉得谢琅是个好孩子,不赞同女儿同他和离。如今大家都在京城,她便想着劝劝女儿,同谢琅复婚。女儿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去和谢琅见了几次。后来女儿跟她说起了儿子之前做过的事情,她这才知道儿子掺和到这里面去了。

    魏祐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妃竟然也开始指责他了。

    他原以为母妃最疼爱的孩子是他而不是长姐,然而,当他跟长姐长在了对立面时,母妃却选择了站在长姐这边。

    所以,他真的不是父王和母妃亲生的吗?

    见儿子脸色不对,郑王妃觉得自己刚刚话说得太重了,连忙道:“母妃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魏祐:“母妃好好休息吧,儿子先回屋了。”

    郑王妃有些着急:“咳咳,阿祐,咳咳。”

    魏祐头也不回,离开了郑王妃的院子。

    一旁的嬷嬷和女使连忙上前搀扶郑王妃。

    赵嬷嬷:“王妃您别着急,小王爷会想清楚的。”

    郑王妃蹙眉:“哎,都怪我刚刚说话太重了些。”

    赵嬷嬷顿了顿,道:“老奴觉得王妃的话并不重,若果真如郡主所言,此事小王爷确实是做错了。”

    小王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整个封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却没人敢告诉王妃和郡主。如今郡主终于醒悟过来了,连带着王妃也开始对自己的儿子不满,也算是喜事一件。

    郑王妃脸上还是有些愁容,但却没再说什么。

    魏祐回屋后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父王对长姐是不是太过重视了,重视到超过了他这个儿子。

    昨日众人提起来的那个想法也浮现在了脑海中。

    难不成父王真的想让长姐继承他的封地?

    而婆子一早的话也在脑海中回荡。

    难道他真的不是父王的儿子?

    他反反复复琢磨着郑王、郑王妃、兰月郡主近来对他的态度,越想越坐不住。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查,谢琅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黄婆子很可能被关在了郑王府在京郊的一处别院中。程玄川派人去庄子上探查了一番,结果却发现黄婆子早上突然不见了,不知被人带去了何处,庄子上的人也在找她。

    程玄川回来后跟苏婉清说了此事。

    苏婉清:“竟然真的跟郑王有关?”

    程玄川:“嗯,想必当年的事郑王的确是知道的。”

    苏婉清抿了抿唇没说话,她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程玄川握住了她的手:“明日我跟郑王聊一聊。”

    苏婉清:“好。”

    第二日一早,程玄川去找郑王了。

    他前脚刚走,苏婉清就收到了一封信,有人给她递了信,说黄婆子在他手中,若想知道她的身世就只能她一人去见。

    苏婉清带上小糖,套了辆车出府去了。

    魏祐此刻正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他喝的酩酊大醉,脸上是落寞的神情,一旁绑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子。

    他昨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回了一趟京郊的宅子,趁夜,他迷晕了侍卫,将黄婆子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安置在另外一处宅子里。

    黄婆子终于跟他实话。原来他真的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他的父亲是当朝的太傅,母亲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他身上流着他认为最为低贱之人的血。他的身份竟然还不如那个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苏大郎。

    这怎么可能呢!他的父王明明是郑王,他的母亲是宰相的嫡亲妹妹。

    他生来尊贵,无人能及!

    黄婆子也没想到自己竟是从一个牢笼进入了另一个牢笼里,要是早知如此,她就不向这个小王爷求救了。王爷虽然没把她放出去,但至少没打她,可小王爷把她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小王爷一看就是个跋扈的,他若得知自己的身份有问题,将从云端跌落,他怎么可能会高兴呢,定要杀了她灭口的。可惜她当时只顾着逃出来,没能提前想明白这一点。

    这时,府外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

    府外的侍卫将人拦住:“你是何人?”

    女子:“是你们小王爷写信让我来的。”

    侍卫:“进去吧。”

    女子独自一人进入了府中,推开了房门。

    魏祐见苏婉清独自一人前来,笑了,他笑得很大声。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真的敢一个人来。”

    女子:“小王爷说知道我身世的秘密,还只告诉我一个人,我自然就来了。”

    魏祐嗤笑一声:“果然,在得知你是王爷的女儿时你定会欢喜异常,失了分寸。让我来看看你这斗笠下是什么表情,定是十分得意吧?”

    女子后退一步。

    魏祐:“抓住她。”

    门口的侍卫抓住了女子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魏祐拿着刀来到了女子身前。

    女子挣扎:“你想干什么?”

    魏祐:“我想干什么,我想杀了你。只要我今日杀了你,再杀了这个唯一知情的婆子,从今以后我就是父王的亲生儿子。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女子继续挣扎:“侯爷不会放过你的!”

    魏祐嗤笑一声:“程玄川算什么东西,他如何敢跟我父王抗衡!”

    女子:“我可是王爷的亲生女儿,你杀了我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魏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道:“父王怕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儿子了,可他并没有站出来拆穿此事,也没有认回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女子一时没有回答。

    魏祐:“我告诉你,郑王府没有男丁,他需要我这个儿子来继承封地。我姐姐再能干又如何,将来王府还是要靠我的。所以,他不会杀我的。”

    女子没再挣扎,魏祐成功摘下了她的斗笠。

    看着面前这一张陌生女人的脸,魏祐顿时一愣。

    “你不是苏婉清,你是何人,苏婉清去哪里了?”

    这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门外站着许多人,有郑王、兰月郡主,还有程玄川、苏婉清,以及谢琅。

    魏祐的酒醒了一半。

    小糖轻轻活动了一下胳膊,顺利从侍卫手中逃脱,站在了苏婉清身后。

    魏祐知道自己完了,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刀扔在了一旁。

    “父王,您要相信儿子,儿子只是吓唬她的,没想杀她。”

    郑王看着被绑着的婆子,再看儿子扔掉的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难过地闭了闭眼。

    这些年,他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他知道他不堪大用,但没想过他竟然这么狠,连人都敢杀了。若不是今日的事被平西侯发现了,他就要酿成大错了。

    见郑王不说话,魏祐又看向了兰月郡主。

    “姐姐,你最疼我了,你要相信我啊!我只是吃醉了酒,说了胡话,我不是真的想杀人。”

    兰月郡主面无表情地看向魏祐。

    虽然最近一个月她调查了弟弟从前的事情,约摸知道了他的性子,但若非刚刚亲耳听到自己宠爱的弟弟说出来那样一番话,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是这样的人。

    魏祐瘫在了地上。

    谢琅上前一步:“王爷,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郑王:“让这个婆子说吧。”

    黄婆子知道她应该是得救了。虽然她不能再从柳姨娘和侯夫人那里要到钱,但至少知道的人多了,她就不用死了。

    她连忙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刘太妃为了让郑王妃生儿子,趁着王爷不在府中带着郑王妃去了云城的云上寺。结果王妃生了个女儿,跟去的太医说王妃伤了身子,不可能再有孕了。刘太妃为了能早日报上孙子往儿子身边塞了许多女人,可儿子一直都不碰,还跟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如今眼见着儿子要绝后了,封地就要拱手给了太后,她自然心里不舒服。

    刘太妃得知住在隔壁的柳姨娘也在生产,于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柳姨娘身份低微,身边服侍的人不多,刘太妃很快就将自己这边的稳婆安排过去,在柳姨娘产子之后顺利换了孩子。

    事后,除了自己的心腹喜嬷嬷,刘太妃将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

    黄婆子当时正好拉肚子,寺庙中的茅厕人满了,她跑去了外面上茅厕。她刚出来就看到侍卫去处理尸体,她在茅厕躲了许久,跑下山去。

    因为当时参与的人多,天色又黑,刘太妃也没注意到跑了一人,这才让黄婆子逃过一劫。

    谢琅看向郑王:“王爷,仅凭一个婆子的话如何能信?”

    郑王:“喜嬷嬷前几年生了重病,去世前她心有愧疚,将此事跟本王说了。我又去审过当年参与的护卫,也在云上寺外面的竹林里挖出了那些稳婆和太医的尸首。这些人的说辞都是一致的。”

    谢琅看了一眼苏婉清,又看向郑王:“所以,侯夫人才是王爷的孩子?”

    郑王抬眸看向苏婉清,神色复杂:“对,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说出来这话,他心里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终于挪开了。

    他的女儿,无论养在什么样的家里,都是一样的优秀。

    所有人都看向苏婉清。

    得知自己是郑王和郑王妃的亲生女儿时,苏婉清却并没有想象中欣喜,她抬眸看向郑王。

    “王爷何时确定我是您的亲生女儿的?”

    郑王一怔,垂眸道:“五年前。”

    苏婉清冷眸微眯,问:“您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没有来认我?”

    五年前……嫡母正想方设法将她卖个好价钱。

    郑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兰月郡主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苏婉清,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说。

    苏婉清吸了吸鼻子,看向程玄川:“侯爷,我累了,咱们回府去吧。”

    程玄川站起身,握住了苏婉清的手:“好,咱们回府。”

    程玄川朝着郑王行了一礼,领着苏婉清出去了。

    第52章 第52章归位。

    上了马车后,苏婉清将头埋在程玄川的怀中哭了起来。

    她之前猜的没错,郑王果然早就知道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了,知道了却不认她。

    她哭了一路,一句话也没说,到了府中后,程玄川抱着她回了清月院中。

    雪梅没跟过去,她见夫人哭了,小声问小糖:“今日发生了何事?”

    小糖也不知此事该如何说。

    见她不答,雪梅又问:“夫人可有受委屈?”

    这个问题也令小糖难以回答。夫人的亲生父亲是当朝王爷,她的身份水涨船高,应是喜事一件,可此事又似乎没那么令人高兴。

    雪梅:“算了,不问你了。”

    她发现了,侯爷安排的人都像他,一个个都是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问不出来。还是等夫人心情好了之后告诉她吧。

    苏婉清总算是不哭了,她趴在程玄川怀中,红着眼哽咽道:“在确定王爷是我父亲时我本应该开心的,可我笑不出来。”

    程玄川抚摸着苏婉清的头:“嗯,夫人不高兴就不笑。”

    苏婉清:“他五年前就知道我是他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来认我,若不是今日魏祐想杀了我,他还不想认我,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想认我。”

    说着说着,苏婉清又哭了起来。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吗?祖母要将我换掉,父亲也不想认我。”

    大概在他们眼里,她生来就是个错误。

    程玄川心疼得不得了:“夫人没有做错事,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苏婉清:“他知不知道五年前我日子有多艰难?父亲和嫡母从不把我当人看,他们只想拿我换取利益。我差一点就要嫁给张四郎那个纨绔子了,要不是侯爷我这辈子就完了。”

    她越说越委屈。

    “我还不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如果是苏太傅的女儿,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程玄川一直安抚着她的情绪。

    郑王回了府中。

    今年他之所以回京是因为王妃的病情加重了,而京城有最好的太医。

    自从生了孩子后王妃的身子就不太好。五年前,王妃大病了一场,太医说王妃不能生气,也不能受到什么刺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那时他刚得知了当年的事,看着在床前哄王妃开心的“儿子”,他狠心将此事瞒了下来。王妃最疼爱这个“儿子”,若她知道儿子是假的,定会受到刺激的,身子可能会受不了。

    最近,在太医的照料下,王妃的身体比从前好多了。他之所以将黄婆子关了起来,也是在犹豫着将此事慢慢告诉王妃。

    屋里,郑王妃正和身边的嬷嬷说着话。

    “咳咳,王爷刚刚突然和玄川出去了,我许久没见他那么着急了,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赵嬷嬷:“可能是朝廷的事情吧,王妃好不容易好了些,切莫再多想了,太医也说了,王妃不能过度思虑,否则对病情不好。”

    王妃:“嗯,我知道。”

    如今这件事情是瞒不住了,郑王闭了闭眼,朝着主屋走去。

    赵嬷嬷:“见过王爷。”

    郑王:“你先退下吧。”

    赵嬷嬷:“是。”

    郑王朝着王妃走去,坐在了床边。

    郑王妃很少看到丈夫脸上流露出来这样的神情,她觉得事情应该不小。

    “王爷可是有事要说?”

    郑王:“嗯。”

    郑王妃:“王爷请说。”

    郑王握住了郑王妃的手,看着她的病容,到了嘴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郑王妃心里越发忐忑不安:“王爷,您说便是。”

    与其让王妃从外面的人口中知晓此事,倒不如他亲口告诉她。

    郑王长叹一声,道:“其实,阿祐不是我们的孩子……”

    郑王妃震惊地看向郑王,久久没说话。

    丈夫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连起来她却有些不懂。

    阿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亲眼看着他一日一日长大的,怎么就不是她的孩子了。

    半晌,她问:“王爷这话是何意?”

    郑王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母妃见你生了个女儿,怕封地不保,换成了一个男孩儿……”

    听到这里,郑王妃急于开口反驳,结果却剧烈咳了起来。

    “咳咳,这怎么可能呢,咳咳,这怎么可能呢……”

    郑王连忙抚摸着郑王妃的背安抚她。

    刚刚听到这件事时,郑王妃觉得十分离谱,认为丈夫在跟她开玩笑。可咳着咳着,她想到了去世多年的婆母。当年婆母一直对她不满,处处看她不顺眼,暗地里骂她生不出来儿子。婆母又一心想要和太后较劲儿,害怕封地被太后收回去。她未必做不出来此事。

    想着想着,咳得越发厉害了。

    突然,她想到了一事,那日为她接生的太医和稳婆好像再也没见过了……

    所以阿祐可能真的不是她亲生的,既然阿祐不是她亲生的,那么她亲生的孩子呢?

    太医和稳婆多半是被婆母杀了,那她亲生的孩子呢?是不是……也被婆母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郑王妃一口血喷了出来。

    郑王的脸色骤变:“来人,叫太医!”

    门外,侍卫听到里面的话,立即去叫太医了。

    以郑王妃的身体,她本来已经撑不住了,可此刻她心里有事,她并未晕过去。她在郑王怀中闭着眼缓了许久,抓着郑王的衣裳,抬头看向郑王:“我们的女儿……”

    话还没问完,郑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活着。”

    郑王妃闭上了眼,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卸下去了,这大概是这件事中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她……”

    “王妃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我慢慢地把一切都告诉你。”

    郑王此刻无比后悔刚刚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妃。当年他知道此事时都无比的震惊和愤怒,更何况是王妃呢?他明知最近王妃有心事,心情不太好,刚刚还直接告诉了她真相,以至于她吐了血。

    即便此事马上就会传开,大不了他吩咐王府的人,谁也不要跟王妃透露此事,然后再慢慢将此事告诉王妃。

    一向温柔的郑王妃此刻却无比坚定:“不,我想知道。”

    作为一个母亲,突然知道了这样的事,她如何能安心。

    郑王沉默了。

    郑王妃:“王爷,您就跟我说吧。”

    看着郑王妃祈求的目光,郑王闭了闭眼,妥协了。

    郑王妃:“她……她过得怎么样?”

    她还是难以接受儿子不是自己的这件事,可同样的,她又很挂念自己亲生的女儿,此刻她内心也是矛盾至极。不愿相信,又想知道。

    郑王:“你见过她。”

    郑王妃震惊地看向郑王,她竟然已经见过自己的女儿了。难道婆母当年是将自己的孩子和身边之人的孩子换了?会是谁的?亲戚家的孩子,还是府里下人的孩子?

    “她是谁?”

    郑王:“玄川的媳妇儿,苏太傅的三女儿。”

    “玄川的媳妇儿……”郑王妃喃喃道,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那小姑娘和兰月长得很像,她一见就很是喜欢,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怪不得她初见之时就觉得她十分面善。

    “原来是她,难怪我看见她就心生欢喜,她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说着说着,郑王妃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郑王:“可见是母女连心。”

    郑王妃:“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郑王再次沉默了。

    自从得知儿子不是亲生的后,他便去打听过女儿的事情,他也曾偷偷去看过女儿,知道女儿过得如何。

    今日王妃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她过得挺好的。”

    郑王妃刚刚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想过了,所以听到丈夫的话并未多想。女儿毕竟是太傅的女儿,她觉得女儿应该过得还好,不然不会嫁给平西侯。

    “你再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郑王:“王妃今日先休息,等明日我再同你说。”

    郑王妃靠在郑王怀中:“说吧,我想听,你不说的话我的心静不下来。”

    郑王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一边说一边看着王妃的脸色。见王妃脸色还算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

    郑王妃听完了整件事,饶是她性子再好心里也十分埋怨婆母。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婆母为了自己的私心,说换就给换了,完全不考虑孩子,不考虑他们做父母的感受。

    眼下,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的亲生女儿她定是要认回来的,养在身边多年的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王爷打算怎么办?”

    郑王:“让女儿认祖归宗,儿子送还苏太傅。”

    郑王妃心里一沉。她是打心底喜欢苏婉清的,可儿子毕竟养了那么多年,感情深厚,她也舍不得将送走。

    “能不能咱们两个都养着?”

    郑王顿了顿,狠心道:“不能。”

    郑王妃着急地问:“为何?是苏太傅不愿意吗,还是阿祐不愿意?孩子还是他的,让他认苏家的祖宗,咱们只是替他养着。”

    “怕是不行。”郑王再次拒绝,“你可知今日阿祐干了什么事?”

    他虽然也舍不得儿子,可这个儿子太令人失望,太令人心寒,也太心狠手辣。

    郑王妃:“何事?”

    郑王:“他在得知自己不是咱们的亲生儿子时,将婉清约出去试图杀了她。”

    郑王妃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怎么可能?阿祐最是心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即便最近女儿跟她说过儿子这些年干的一些事,她还是不相信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郑王有些后悔没有把魏祐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告诉王妃了。女儿用了一个月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件事,这对王妃来说更难。

    “当时兰月和玄川都在,大家听得清清楚楚的,我们进去时他手里还拿着刀。那唯一知情的婆子已经被他打了半死。”

    郑王妃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不用再问别人了,她相信丈夫不会在此事上骗她。况且,还有女儿之前说过的一些事情。

    “她……她可有受伤?”

    郑王知道王妃问的是女儿,道:“幸好我们去的及时,女儿并未受伤。”

    郑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郑王妃说了出来。

    郑王妃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眼泪簌簌流了下来。至于留下儿子的话,她再也没提了。

    没过多久,江太医来了。

    江太医摸着郑王妃的脉象,看着她的脸色,在心里默默叹气。

    前些日子王妃的身子明明有了起色,今日怎么又回到从前了。王妃金尊玉贵,郑王又极为宠爱王妃,也不知王妃今日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会如此。

    见郑王妃睡着了,江太医低声道:“王爷,王妃的病情又加重了,以后一定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兰月郡主担忧地看向了郑王妃。

    郑王脸色凝重:“劳烦太医最近几日住在府上吧。”

    事情已然发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魏祐他是不可能接回来的,在他打算杀了婉清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能让他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他没打他一顿就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如此,王妃的病怕是没那么好了。

    江太医:“是,微臣去给王妃准备药。”

    郑王:“嗯。”

    他应该陪着王妃的,但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眼前的事拖着没有任何的好处,尤其是对女儿来说不公平。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对不起女儿一次了,不能再伤害她。

    “兰月,父王有事要去处理,你陪在你母妃身边,寸步都不要离开,等她醒来后多安慰安慰她。”

    兰月郡主:“是,父王,您放心去吧。”

    郑王:“你记住,阿祐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兰月郡主眼神微动,顿了顿,坚定地道:“女儿明白。”

    郑王:“慢慢劝你母妃吧。”

    兰月郡主:“嗯。”

    第53章 第53章传开。

    郑王将魏祐送去了太傅府,和他们一同去的还有黄婆子。

    饶是苏太傅经历了大风大浪也难以相信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命里只有一个嫡子,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一旁的冯夫人看魏祐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庶女还能拿出去换取儿子的前程,庶子就只会分割儿子的家财。早知那柳姨娘的肚子这么争气,当初就应该趁着她还没生之前……

    “夫人!”

    冯夫人回过神来,笑着说:“老爷,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不过,王爷怎么确定小王爷是我们家老爷的儿子呢?”

    当初得知女儿在哪时,他调查过太傅府,知晓冯氏是个什么东西,想到她对女儿做过的事情他便有些恼怒。

    “本王怎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去把柳姨娘叫过来吧。”

    苏太傅让人去叫柳姨娘了。

    柳姨娘很快就来了前厅,她本来以为老爷叫她过来是让她去劝女儿帮着太子打探消息,结果却发现坐在上位的是个陌生人。

    就在她忐

    忑不安之际,她瞥到了一旁的魏祐和黄婆子,脸色顿时骤变。

    苏太傅和冯夫人一直在盯着柳姨娘看,看到她的神色变化,瞬间明白了什么。

    冯夫人:“柳姨娘,你早就知道了?”

    柳姨娘顿时大惊:“夫人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妃还病着,郑王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做,无意听她们争执。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黄婆子,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郑王说了,今日她只要将事情都说出来就放她一条命,她连忙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当年太妃做的事,以及后来她去威胁柳姨娘。

    苏太傅看了柳姨娘一眼:“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何不说?”

    柳姨娘慌乱不已,但还是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她是个骗子。”

    冯夫人:“既然觉得她是骗子为何还要给她钱?”

    怪不得前几年柳姨娘对三丫头的态度突然变了,原来她知道三丫头不是她亲生的了。

    苏太傅没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他快速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仔细想了想整件事,很显然王爷早就知道儿子不是他的了,但他并未戳破此事,可见王爷是需要这个儿子的。如今郑王府并没有儿子,若他的儿子不回来,岂不是可以继承郑王的封地?

    “王爷,小王爷养在您膝下多年,您若是不舍得他,让他继续留在王府便是。下官只要能时不时看他两眼就行。”

    闻言,魏祐眼底燃起一丝希望,他看向了郑王。

    郑王如何看不出来苏太傅的打算,他道:“不了,既然本王给你送回来了,这孩子就是你的了。”

    魏祐眼里的光一点点散去,果然,父王只喜欢姐姐,一点都不喜欢他。

    苏太傅见此计不成又生了一计:“多谢王爷将儿子送还给下官。王爷养了他多年,他也该尽孝,以后下官定多多带着他登门拜访。”

    既然不能养在王府,那他就多去太傅府,靠着儿子的牵绊拉近和郑王之间的关系。如今太子已经有失势的迹象,或许能靠着郑王东山再起。

    郑王:“不必了,以后你们不必登门,即便是去了本王也不会见的。这对我的女儿不公平。”

    当年他就不想和皇上争什么,如今更不会掺和太子和诸位皇子的争斗。

    苏太傅:“好,下官明白了。”

    郑王:“此事虽不是本王所为,但却也是王府欠你们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苏太傅看出来,他这儿子定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王爷。王爷摆明了要亲生女儿,不要他。想到从前他们对婉清的态度,他有些担心这个死丫头会在王爷面前乱说话。

    “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下官感谢王爷替我养儿子还来不及,怎敢提要求。婉清您见过了吧?她从小就被我父亲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如今还嫁给了平西侯。”

    他得多说说自己的功劳,免得郑王为了女儿的事迁怒于他。

    听到这话郑王脸色不太好看,他道:“本王怎么听说她之所以跟在你父亲身边是因为府里的人都欺负她,你父亲不忍心见她被人欺负才将她带走的?”

    苏太傅脸色微变,果然,那个死丫头在王爷耳边说了不少他的坏话。

    “王爷这是哪里话,是父亲看她聪慧可爱,怕埋没了她,这才将她带在身边的。”

    冯夫人看出来情形不对,插了一句嘴:“老爷和我把她嫁入了侯府,就连我的亲生女儿都没她嫁得好。”

    郑王冷冷地看了冯夫人一眼,那女婿是他们苏家找的吗,是他费尽心思为女儿安排的。

    “是你想让亲生女儿替嫁,侯府没同意吧?”

    冯夫人神色一僵。

    郑王:“你们真当本王是好糊弄的?本王虽然没问过婉清,但你们从前做过什么事本王一清二楚。但当年的事的确是我郑王府的错,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但你们若是再敢提婉清,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苏太傅却是看明白了郑王的态度,不敢再多言。

    “下官明白了。”

    见苏太傅没想到要跟他提什么要求,郑王先离开了。

    瞧着郑王离去的背影,魏祐连忙跟上抓住了他的胳膊。

    “父王,您真的不要儿子了吗?”

    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儿子,郑王对他又怎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可一想到今日他所做之事,心又冷了下来。

    “阿祐,你本就不是我的儿子,这里才是你的家。”

    魏祐哭着道:“父王,您忍心看着儿子在这里受苦吗?”

    这里的确不如王府,可他的亲生女儿也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不是吗?

    “太傅府并非虎狼窝,苏大人也不会少了你的吃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郑王没再停留,离开了太傅府。

    苏太傅跟过去送郑王了。

    看着郑王消失的身影,魏祐彻底心寒了,他看出来了,父王是真的狠心将他丢弃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苏大郎站了出来。想到前几日魏祐对他的态度,他站在魏祐眼前,阴恻恻地道:“小王爷,咱们真是有缘分啊,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弟弟。”

    魏祐:“你什么狗东西敢当我哥哥!”

    苏大郎一巴掌扇了过去。

    魏祐想要还手,立即有小厮上来按住了他。

    柳姨娘冲了过来,挡在了魏祐身前:“大公子,您若是想出气就打我吧,别打他。”

    苏大郎:“滚开!”

    冯夫人看了一眼嬷嬷,嬷嬷们上前将柳姨娘拉走了。

    “真是没想到,你还能为了孩子这么拼命,从前也没见你这般待三丫头。”

    那边,苏大郎直接朝着魏祐的肚子踢了过去。

    “你敢骂我?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给我搞清楚了,你不再是什么小王爷,而是我的弟弟,庶出的弟弟!”

    柳姨娘跪在冯夫人面前,哀求她:“夫人,我求求您了,让大公子放开小王爷吧。”

    冯夫人:“什么小王爷,咱们家只有二公子,没有小王爷。”

    柳姨娘:“对对,是二公子,求您和大公子放过二公子吧。”

    冯夫人:“大郎也没做什么,就是教教他弟弟规矩罢了,让他知道咱们太傅府的规矩和王府的规矩不同。他们兄弟交谈,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柳姨娘:“夫人,您就不怕老爷知道此事吗?”

    冯夫人嗤笑一声:“你如今还真是能耐了,有了儿子都有底气了。三丫头受委屈的时候你劝她忍着,儿子受委屈你就开始各种护着了。还真是让我瞧不起!”

    在柳姨娘心中女儿和儿子当然不同,女儿是要嫁去别人家的,儿子可是会养她老的。

    “你若是再不让大公子放了二公子,我一会儿就去找老爷!”

    冯夫人见儿子还要打,道:“好了,别闹大了,让你父亲看到了不好。”

    苏大郎又踢了魏祐一脚,冷哼一声:“改日再收拾你。”

    冯夫人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魏祐,又看了一眼柳姨娘:“你这么护着你儿子,就是不知道你儿子想不想认你了。”

    柳姨娘哪管那么多,她见儿子被打得不轻,连忙过去了。

    “儿啊,你没事吧?”

    魏祐见柳姨娘的手碰到了他的胳膊,立即打开了:“滚开,谁是你儿子,别碰我!”

    柳姨娘:“我是你姨娘啊!”

    魏祐:“你不是,我不是你生的!”

    他不可能有出身这么低贱的母亲。

    苏太傅回来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谈话,看着眼前的乱象,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长子:“大郎,你好好带着你二弟熟悉一下家里的情况。”

    苏大郎笑着说:“好的父亲。”

    柳姨娘连忙道:“老爷,大公子方才打了二公子,您不能将二公子交给他。”

    苏太傅皱眉,看了一眼长子。

    冯夫人:“不交

    给大郎,难道要交给你吗?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苏大郎:“父亲,您方才也看到了,二弟对柳姨娘这个生母是什么样的态度。刚刚我叫了他一声弟弟,结果他对我破口大骂。我这也是教他规矩。”

    苏太傅收回目光,看向了次子。

    人一下子从高处跌落,心里难免会有落差。这个小王爷在外面的风评一直很差,是个纨绔子。虽然多了个儿子是件喜事,可这样的儿子也不知将来会不会给家里惹祸。

    “别太过了,这毕竟是你亲弟弟,还在王府养了多年。”

    苏大郎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笑着说:“儿子明白。”

    “老爷,您不能对二公子这么狠心啊,老爷,老爷……”

    柳姨娘还想再闹,冯夫人让人拦住了她。

    从太傅府出来后,郑王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进宫去了。

    他和皇上关上门聊了许久,第二日一早,内监拿着圣旨去了平西侯府中。

    苏婉清被册封为清月郡主。

    如今恰逢年底,正是亲朋好友走动的时候,如此劲爆的消息瞬间点燃了大家讨论的热情。

    苏婉清是太傅府的庶女,她为何突然被封为郡主,而这个封赏还是郑王去找皇上要的。

    没过多久,她身世的事情也在京城传开了。

    刘太妃的事情被掩了过去,故事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原来,当年郑王妃和苏太傅的姨娘在同一个地方生产,平西侯夫人和郑王府的小王爷不小心被婆子抱错了。平西侯夫人才是郑王的亲生女儿,小王爷是苏太傅的庶子。

    第54章 第54章委屈。

    对于突如而来的圣旨雪梅十分惊喜,又有些意外。然而,她发现夫人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时,雪梅忍不住问道:“夫人,您被皇上封为郡主了,以后老爷夫人别想再为难您了,大公子和二姑娘也不敢再骂您了,侯府的人也不敢再欺负您了,您难道不开心吗?”

    苏婉清看了雪梅一眼。

    她应该开心吗?好像确实是一件喜事。可一想到生父似乎没那么想认她,她又没那么开心了。

    她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跟雪梅说了。

    听说了整件事后,雪梅总算是明白夫人为何不似想象中那么开心了。

    这些年她一直陪在夫人的身边,夫人受了多少委屈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若王爷早就知道夫人是他的女儿却任由太傅府欺负夫人的话,夫人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王爷既然能去宫里为夫人请封,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夫人的,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内情。

    “您说王爷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呢?”

    苏婉清:“什么苦衷?”

    她想不通郑王能有什么苦衷,这个苦衷能让他置亲生女儿于不顾。

    “无非是因为我是个女儿,不是儿子罢了。”

    看着夫人脸色落寞的神情,雪梅心里十分难受,她不忍看她如此下去,道:“王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要真的不想认您也不会去宫里让皇上册封您了,他大可将此事继续隐瞒下去。他既然去为您请封了,说明还是想认您的。”

    苏婉清并没有反驳这句话,这也是她没有想通的地方。既然之前不想认她,如今又为何要认下。他是皇上的弟弟,身份尊贵的郑王,他不想认的事情没人可以逼迫他。

    虽然没想通,但她的心情依旧很难受。

    雪梅知道夫人需要消化这件事,她没再多言。

    何氏和三房如今还住在侯府中,尚未搬出去,他们反倒不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府里各处基本上都换成了程玄川和苏婉清的人,他们想知道点消息都难。

    等到下午事情在京城里传开了他们才从外面得知了此事。

    原本他们还谋划着如何算计程玄川和苏婉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歇了这个心思。

    不仅如此,想到她们之前对苏婉清的算计,反倒是怕郑王会报复。

    毕竟,程玄川可能会因为太子继位而被夺去爵位,但苏婉清这个郡主身份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郑王是皇上的弟弟,深受皇上的信任,不管将来哪个皇子登上皇位,郑王的地位都不会被撼动。

    他们当晚甚至都没睡好觉,第二日天不亮就开始收拾东西。

    苏婉清醒来就听到府里吵吵闹闹的。

    见雪梅从外面回来了,她开口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雪梅见夫人这几日都没什么笑脸,将府里的事情说给她听。

    “老夫人和三爷三夫人正搬家呢。”

    苏婉清惊讶地问:“搬家?”

    之前他们一直不想搬家,这几日还有些小动作,似乎憋着什么坏,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要搬走了。她还以为他们至少得搞出点动静才舍得离开。

    雪梅:“对啊,天不亮就开始搬了。”

    苏婉清:“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雪梅笑着道:“奴婢瞧着他们是被昨日那道圣旨吓到了,怕您会报复,这才赶紧搬家的。”

    怪不得他们舍得离开侯府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苏婉清有些无语,有些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觉得人人都跟他们一样。不过,他们能主动离开也能省了她不少事。

    雪梅:“您没瞧见方才的热闹,三爷的腿还没好,被两个小厮抬着。结果一旁般柜子的人没看到他们,撞到了一个小厮,把三爷摔下来了,三爷疼得嗷嗷直叫。”

    闻言,苏婉清忍不住笑了下。

    见夫人脸上有了笑,雪梅又跟她说了些三房的热闹。

    比如,秦芷以新宅太小为由想发卖几个丫鬟,程玄朗死命拦着,两人差点又打起来。再比如,老夫人又被他们气晕过去一次。

    雪梅低声道:“那几个丫鬟早就是三爷的人了,其中有个还是三夫人的陪嫁丫头。”

    苏婉清有些惊讶,问:“三弟妹不知道吗?”

    雪梅:“之前应该是不知道的。”

    苏婉清:“如今这件事传开了?”

    雪梅:“是啊。最近大夫人和三夫人走得很近,您说会不会是她跟三夫人说的?”

    如今苏婉清管着内宅,雪梅是她最信任的人,如今也管着府里的一些事务,所以对于侯府众人的行踪十分了解。

    苏婉清琢磨了一下,道:“多半是她说的。”

    卫若絮是个聪明人,为了给儿子报仇,对府里各处都十分了解。之前卫若絮以为程玄川是害了她儿子的人,处处针对程玄川。如今得知那人是程玄朗,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雪梅:“大爷和大夫人也在收拾东西呢,他们似乎也准备离开了。”

    苏婉清:“嗯。”

    程玄武本就有意离开侯府,远离是非,如今三房离开,他们多半也会一同走。

    三房只用了一日就将东西搬走了,在他们走后,大房也离开了,整个侯府就只剩下苏婉清和程玄川两个主子。

    往日吵闹的侯府一下子安静下来。

    听着门房来报各府来拜访的人,苏婉清蹙了蹙眉。她跟这些人并不熟悉,往日也没什么交情,如今倒是上门来了。略一思索她便明白过来了,这些人是因为昨日的那道圣旨而来。她没心情应付这些人,直接关门谢客了。

    晚上,程玄川回了府中。

    苏婉清跟他说起了府中的事情:“母亲,大哥和三弟今日将东西都搬走了。”

    程玄川:“嗯。”

    苏婉清:“明日起我想关门谢客。”

    程玄川:“夫人决定就好。”

    既然程玄川没什么意见,苏婉清就放心了。

    程玄川:“以后府里的事情夫人做主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特意告诉我。”

    苏婉清抬眸看了程玄川一眼:“好。”

    程玄川看着苏婉清的脸色,猜到她还在因为郑王府的态度而难过。他抬手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虽然不知王爷为何在得知你的身世时没有认回你,但他并不怎么喜欢魏祐这个儿子。”

    苏婉清没说话。若不喜欢,他为何要留着他?

    程玄川:“我记得我跟夫人说过王爷让郡主管着封地的事务,并没有让魏祐参与。”

    苏婉清:“嗯,我记得此事。”

    程玄川:“几年前我一直以为王爷是觉得魏祐年纪小,心性不稳所以才会这样做,后来魏祐渐渐长大,王爷依旧没让他参与其中,而且他迟迟没有为魏祐请封世

    子,那时我便觉得此事说不出来的怪。直到知晓魏祐不是王爷的儿子,我才终于明白了。王爷真正属意之人是兰月郡主,他想让郡主继承他的封地。”

    苏婉清从程玄川怀中离开,惊讶地看着他。

    许久过后,她轻声道:“他既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为何不认我?”

    程玄川:“此事我也想不通,或许这里面有别的原因。”

    苏婉清垂眸不语。

    第二日起郑王府也闭门谢客了。

    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什么都打探不到。

    有人见侯府三房搬了出去,想去打探一下他们是不是被程玄川和苏婉清撵出来的。三房是很想坏程玄川和苏婉清的名声的,但在此事上他们却保持了沉默,关了门不见客。

    这个消息是今年过年时最劲爆的一个消息,京城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一见面就问。本就是四处走动的时候,结果什么都打探不到,急得众人抓耳挠腮。

    唯一能打探点消息的就是太傅府了,然而,太子似乎不知因为何事惹恼了皇上,都在说皇上想要废了太子。苏太傅是太子的老师,跟太子走得近,大家生怕沾了晦气,也不往太傅府去。

    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新的一年还是来临了。

    一直到正月初八,苏婉清都没出门见任何人,即便是宫里的宴席她都没有参加。

    郑王府的东西却是源源不断地送入了平西侯府中。今日是珠宝玉石,明日是时兴的衣裳,后日又是进宫的新鲜瓜果。至于太傅府那边,郑王府从未登过门。

    京城的人都看得出来郑王府有意和之前养的儿子切割,对这个刚认回来的亲生女儿十分重视。

    正月初九那日,程玄川跟苏婉清道:“王妃生病了。”

    苏婉清眼眸微垂,道:“看来没了这个儿子对王妃的影响挺大的。让魏祐去王府看看就好了。”

    程玄川:“郑王将苏委祐送回了太傅府,并且不允许他再去王府。过年时苏太傅想要带着他去王府拜年都被拒绝了。”

    魏是皇室的姓氏,如今魏祐回了苏家,苏太傅似乎想让人记住这个儿子曾是郑王府的,直接在前面加了个姓氏,改名为苏魏祐。但被郑王否了,于是去掉了魏的右边,改为苏委祐。

    苏婉清:“哦。”

    程玄川顿了顿,道:“王妃想见你一面。”

    苏婉清没说话。

    程玄川:“这件事王妃事先并不知情。”

    苏婉清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郑王府的那些人。

    过了几日,兰月郡主登门了。

    兰月郡主虽然已经见过苏婉清多次,但这次见她时的心情格外不同。她一向不喜欢流泪,即便和谢琅和离时也不曾落泪,可今日看到妹妹却忍不住落了泪。

    “妹妹这些年受苦了。”

    魏祐的确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可自打从围场回来,在父王和谢琅的提醒下,她去了解了魏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越查越心惊。原来在她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的弟弟这些年竟然打着王府的名号做了那么多恶事。

    尤其是那日,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的不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而是要杀了妹妹,彻底取代她的位置。

    他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一句话,苏婉清心里也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见过郡主。”

    兰月郡主扶起苏婉清:“你我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何必这般客套?”

    回到太傅府后,魏祐又见过她,跟她诉说自己过得有多苦,让她在父王母妃面前为他求情,想要回到王府去。

    这些年魏祐在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的亲妹妹却在太傅府受苦,相比之下,她是真的无法原谅魏祐那日的所为,也对他如今的遭遇生不起一丝的怜悯。

    那本就是他该有的人生。

    而她的亲生妹妹却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很多年。

    苏婉清站起身来,她什么都没说。

    兰月郡主:“其实,父王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

    苏婉清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兰月郡主:“母妃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一直靠药养着。五年前,母妃病重,那时我真的害怕她会一病不起。当时封地出现了动乱,父王忙于处理,我管着封地的事务,魏祐日日陪在母妃身边。父王就是那时得知了你被换掉的事情,他大概是担心母妃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所以才没说出来此事。”

    苏婉清沉默片刻,问:“郡主可知我那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兰月郡主眼眸微垂:“嗯,知道。”

    苏婉清:“冯夫人正为我张罗着嫁人,她在想我这个货物卖给谁家能为她的儿子换取最大的利益。我想尽了办法才躲过了那些不堪的婚事,可到最后还是差点就被她得逞了。若非侯爷及时相救,我如今就嫁给尚书府的纨绔了。那个四少爷郡主知道吗?他玷污了一个女子,被人打残了。”

    对,每个人都有难处,可她的日子就不难吗?

    兰月郡主心疼地看向妹妹。

    苏婉清:“你可知我和侯爷差点就和离了……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你们又在哪里呢?你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王爷明知我是她的女儿却不认我,看着我受苦。”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落了泪。

    兰月郡主连忙道歉:“对不起,没能及时找回你。”

    苏婉清拿起帕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其实说这些也不是想抱怨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今我的生活已经非常圆满了。我也已经嫁人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郡主请回吧。”

    兰月郡主看着妹妹的背影,心里无比愧疚。

    苏婉清坐在榻上,盯着外面光秃秃的桃树看了许久。

    雪梅往屋里走动了几次,一会儿来送茶,一会儿找东西。见夫人始终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她还是决定劝一劝。

    “夫人,要不您明日还是去王府看看吧。”

    苏婉清转头看向雪梅:“你也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雪梅:“当然不是,我知道夫人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若那时有人能拉您一把,您日子定不会那么艰难。只是,我怕您不去的话以后会后悔。”

    她太了解夫人了,她知道夫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明明心里想去,可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苏婉清没说话。

    雪梅:“我听说王妃生病了,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苏婉清垂眸不语。

    雪梅没再多说,默默退出去了。

    傍晚时,程玄川从外面回来了。

    雪梅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得知苏婉清在榻上坐了大半日,他走过去,将她揽入了怀中。

    苏婉清在他身上靠了许久,哑声问:“王妃真的病得很重吗?”

    她心里有气,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很失望,很愤怒。她知道自己不该跟兰月郡主发火,可她就是忍不住。

    程玄川顿了顿,道:“是挺严重的。王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那日她知道真相后吐了血,一病不起。整个年王爷都守在王妃身边,没去任何的宴席,有些非去不可的宴席都由兰月郡主代她去的。江太医一直住在了王府上,到现在还没回家。”

    苏婉清沉默了许久,道:“明日我想去看看她。”

    程玄川:“好,我陪着夫人一起。”

    苏婉清:“嗯。”

    第55章 第55章前缘。

    第二日一早,苏婉清和程玄川坐着马车去了郑王府。

    郑王妃得知女儿要来,早早就起来了,还梳妆打扮了一番,眼睛时不时看向外面。

    赵嬷嬷:“王妃,您再躺会儿吧,郡主和侯爷来不了那么早。”

    郑王妃笑着说:“嬷嬷,我睡不着了,一想到她今日要来我心里就欢喜不已。”

    赵嬷嬷:“那您也得养好身子才行,免得郡主担忧。”

    郑王妃:“我的身子我知道,我能撑住的。”

    赵嬷嬷见劝不动也没再多说什么。

    巳时,苏婉清和程玄川的马车到了郑王府。

    郑王妃忍不住起身去了院子里迎接,郑王和兰月郡主也陪在身侧。

    程玄川:“见过王爷,王妃,郡主。”

    苏婉清站在程玄川身边,等程玄川行完礼后,她朝着三人福了福身。

    “王爷,王妃,郡主。”

    郑王妃看着面前的小女儿,想到长女最近跟她说的事情,未语泪先流。

    饶

    是苏婉清对郑王府有抵触心理,在看到郑王妃的眼泪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不愿旁人看见她落泪,侧过头拿起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郑王给程玄川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出去了,兰月郡主也退了出去。

    郑王妃朝着女儿走去,将女儿揽入怀中,低声哭了起来。

    “这些年你受苦了。”

    听到这话,苏婉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郑王妃:“都是母妃的错,是我没用,当年没保护好你才让你被人换走了。若那日我能醒着,若我能早些察觉,你也不至于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苏婉清:“我不怪您。”

    这件事无论怪谁都怪不到郑王妃身上,刘太妃要是想换掉她会想尽办法换她的,郑王妃当时刚生产完,她做不了什么。

    郑王妃:“你也别怪你父王,他之前不认你也是因为我,他怕我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后身子受不住才不将此事公之于众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身子不争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陷入深深地自责中,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当年是她没能保护好女儿,导致女儿被换走。后来又是因为她身子不争气,丈夫为了她才没认回女儿。

    苏婉清没有接这话,而是道:“我听说您病了,您先去躺着吧。”

    郑王妃:“我的病好多了,不用整日躺着。”

    看着郑王妃的脸色,苏婉清坚持道:“您还是去躺着吧,我扶您去。”

    郑王妃没再拒绝,去床上躺着了。

    郑王妃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儿,心里有千言万语,她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问题想问。最终,她还是先问了女儿的身子:“如今为我治病的人是江太医,我听他说你之前在府中遇到了刺客,伤到了头,时常会头疼头晕,还失忆了。如今可好些了?”

    苏婉清:“我的病全都好了,头已经不疼了。”

    郑王妃:“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接着郑王妃问起了女儿这些年的事情。苏婉清作为太傅府的庶女,这些年没少被嫡母磋磨,也没少被嫡姐欺负,可当郑王妃问起她在太傅府的事情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她捡了一些好的事情说。

    比如,小时候祖母十分疼爱她,再比如长大了祖父教她读书。

    外面,郑王和程玄川在凉亭里说话。

    郑王:“婉清最近怎么样?”

    程玄川:“她挺好的。”

    郑王:“她是不是还在埋怨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程玄川沉默了。

    郑王:“你多照顾她。”

    程玄川:“她是我的夫人,王爷不说我也会做的。”

    郑王:“嗯,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

    程玄川顿了顿,看向郑王,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王爷可否为我解答?”

    郑王:“但说无妨。”

    程玄川:“五年前,我在京郊的山上剿匪时遇到了刺杀,幸而路上有人出现救了我我才得以逃脱。那救我之人可是王爷的人?”

    那日他遇险,被一黑衣人所救,那黑衣人将他带下了山,放在了一处宅子门前。

    那宅子便是苏太傅在京郊的宅子,而那时夫人正住在宅子里,夫人让人将他救了起来。

    他怕连累到救他之人,第二日一早就打算离开了。听说是府上的小姐让人救的他,离开之前,他对救他之人产生了好奇,偷偷去内宅看了她一眼。

    也是那一眼,令他终生难忘。

    郑王没料到程玄川会问起此事,他盯着程玄川看了许久。

    “既然你开口问了,想必心中已有答案。对,他的确是本王的人。”

    在得知女儿被换后,虽然不能认回女儿,但他安排人去调查了关于女儿所有的事情,也安排了人保护她。

    夫人病情有所好转后,他回了一趟京城,偷偷去看了女儿。

    恰好程玄川被太子的人追杀,他让人救了他。想到冯夫人最近在为女儿挑选夫婿,他将程玄川送到了女儿面前。

    他本以为后面还要做些什么事才能让这段姻缘水到渠成,没想到程玄川对女儿一见钟情,时不时就偷偷去看女儿。有些事太过刻意反倒是不好,后来的事他便没有再参与其中了,也让守在女儿身边的人离远些,避开程玄川的视线。他远在封地,鞭长莫及,有程玄川在旁保护,他也能安心许多。

    郑王肃了脸,道:“你若心有芥蒂,便趁早和婉清和离。我听说你们之前也准备和离了。郑地大得很,我郑王府养得起女儿。”

    程玄川:“我并无此意。”

    郑王:“你最好没有,若被本王知道了,不管我和你父亲交情如何,我饶不了你。”

    程玄川站起身来:“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小婿倒是要感谢岳父,多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又道:“也谢谢您选了我。”

    这话听得还算舒心,郑王道:“先坐吧。”

    程玄川再次坐下。

    “王爷,此事能不能别将此事告诉婉清?”

    郑王:“为何不能说?”

    程玄川:“我怕夫人会多想,误以为我没那么喜欢她。”

    从前夫人就没那么喜欢他,两人之间还有误会。如今好不容易解除了误会,万一夫人又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设计好的,又想同他和离怎么办?

    郑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程玄川的心思。

    “本王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她。”

    苏婉清在郑王妃身边待了许久,直到她睡下了,她才出来。

    兰月郡主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对她笑了笑。

    “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亲妹妹。”

    苏婉清看向了兰月郡主,她曾经因为自己和兰月郡主长得像而怀疑自己是她的替身,如今才知她并非是替身,他们之所以长得像是因为她们是亲姐妹。

    自她失忆以来虽然只过了数月,但却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

    “我也没想到。”

    兰月郡主:“其实父王这几年一直都有关注你。”

    提及郑王,苏婉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兰月郡主:“我不是想为父王辩解什么,但自从六年前喜嬷嬷去世后,父王每年都会偷偷回京城。他之前从来不会回京的,所以我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我以前不懂,以为他有别的安排,近来我才终于想明白了。他应该是回来看你了。”

    苏婉清眼眸微动:“哦。”

    兰月郡主:“他并没有对你不管不顾,也并非不想认回你。”

    苏婉清没说话。

    眼见着到了午饭的时间,苏婉清不想在这里吃饭,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郑王单独见了她。

    对于这个女儿,郑王心中是既心疼又愧疚。心疼她这些年受过的苦,愧疚于没能及时认回她。同时也因女儿没在膝下长大而遗憾。如今他想好好弥补她,两人之间却有着巨大的隔阂。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女儿。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在得知了你是我的女儿后,并未第一时间和你相认。”

    在见过郑王妃之后苏婉清已经没有那么怨他了,她能看得出

    来郑王妃的身体是真的很差,脸色比在围猎时差了许多,想必是因为她和魏祐的事情导致病情加重。如今江太医日日待在府中她的病都不见好,可见病得很重。

    在郑王妃问她这些年在太傅府的事情,而她选择捡着好听的说给她时,她就能站在郑王的角度理解他了。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有埋怨也是真的。

    他可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他当年大可偷偷告诉她,她也不是那种注重身份的人,为了郑王妃的身体,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是非得换回来。

    苏婉清没说话。

    郑王:“我如今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以后能不能多来看看你母妃?”

    苏婉清顿了顿,道:“您把魏祐叫过来王妃的病可能好得更快。”

    郑王:“魏祐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他心术不正,这样的人我不可能再让他入府,也不可能再让他见你母妃。”

    苏婉清没接这话。

    郑王又道:“你母妃最近一直在念叨你。她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如今她因为此事十分愧疚,寝食难安。你多来陪陪她可好?”

    想到郑王妃的病,苏婉清抿了抿唇,答应了:“好。”

    见女儿如此通情达理,郑王心中十分欣慰,但也更加觉得对不起女儿。这么好的女儿若是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苏婉清回到了程玄川身边。

    程玄川牵起了苏婉清的手:“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苏婉清没有动,她犹豫了一下,道:“吃过饭再走吧。”

    程玄川一怔,道:“好。”

    第56章 第56章缓和。

    午饭时,郑王妃被叫醒了。见女儿还在身边,她心中很是欢喜,午饭也多吃了几口。

    吃过饭后,又拉着女儿的手说了许多话。

    郑王见王妃今日的精神好了许多,他心情也好了许多。

    从郑王府离开后,苏婉清没回府中。

    “去凌河边转转吧。”

    整个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府门都没有出。如今年尚未过去,正好去转转。

    程玄川:“好。”

    他们去凌河边的茶楼里坐了会儿。

    外面是凌河的夜景,里面是说书先生正在说故事。前一个故事说完,说书先生说起了最近京城最热闹的事情。

    “话说如今京城什么事最热闹,自然是郑王的女儿和太傅的儿子调换一事……”

    一说此事,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苏婉清的视线也挪到了楼下。

    程玄川自然也听到了,他担心夫人听了此事心情不好,道:“时辰不早了,外面风大,咱们回去吧。”

    苏婉清:“我想听听。”

    程玄川:“好。”

    那边说书先生已经说起了当年的事。

    “……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清月郡主虽然成了太傅府的庶女,可她却高嫁了平西侯。苏二公子即便成为了王爷唯一的儿子,却没能被封为世子……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台下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些大家都知道了,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就是,要是没有新的东西你就下去吧。”

    说书先生笑容不变:“客官们别急啊,容我慢慢说。你们可知那苏二公子如今的日子如何?”

    “不知道。”

    “快说来听听。”

    说书先生:“听说那苏二公子从前还是小王爷时曾经欺辱过苏大公子,如今二人角色转变,一个是太傅府的嫡子,一个是庶子,苏大公子想起从前的事心绪难平啊!那苏二公子在府中日日都被磋磨着,他那丫鬟出身的姨娘在府里闹个不休,如今的太傅府啊,热闹得很!”

    听到这里,苏婉清嘴角扯了扯,露出来一丝讽刺的笑。

    “我那姨娘最是懦弱,以前每每我被嫡母和嫡姐欺负时她都劝我忍下来,从来不会为我出头。而关起门来时,她又常常抱怨我不是个儿子,害她在府里没地位,觉得她如今没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我。没想到她如今也会为了儿子拼命,原来她也可以没那么懦弱的,当真是让人意外得很。”

    程玄川握住了苏婉清的手。

    楼下的说书先生说完太傅府的事情又开始说她的事情。

    “……那老夫人和三房本想害郡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到了自己身上。如今他们偷偷搬走,那是害怕郡主会报复他们……从前太傅府的庶女和兰月郡主长得像,大家都说平西侯之所以娶她就是因为这个,后来方知,她们之所以长得像是因为她们本就是姐妹……”

    台下有人问道:“所以侯爷娶清月郡主到底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和兰月郡主像?”

    “自然不是,侯爷喜欢清月郡主,而兰月郡主亦有所爱之人。那兰月郡主的前夫就在京城之中,是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却突然卖了个关子,“至于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想起了不满的声音,说书先生却没再说下去。

    苏婉清:“这说书先生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程玄川低声道:“这酒楼是三皇子的产业。”

    苏婉清顿时就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程玄川跟苏婉清说起了郑王。

    “这几年王爷虽然没有认你,但他一直都有派人保护你。即便没有我,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张四郎的。”

    苏婉清怔了一下。

    好像从几年前开始,嫡母虽然一直在打她的主意,但却从未成功过。难道真的有人在帮她?

    “是他让你来当说客的吗?”

    程玄川将苏婉清揽入怀中:“不是,我只是不想夫人难过。”

    苏婉清抿了抿唇,靠在了程玄川怀中。

    今年的正月注定是热闹的。

    这边大家还在盯着郑王府、平西侯府以及太傅府三家的动静,那边太子又被废了。

    太子和敌国的重臣勾结,私自挪用赋税,豢养私兵……皇上忍无可忍,在正月底将他废了。因为前面事情的铺垫,此事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反对。太子一党的人几乎全都被处理了。犯了错的该流放的流放,该贬官的贬官,少数无罪的继续任职。

    苏太傅虽是太子太傅,他与太子的关系密切,但他是个老狐狸,爱惜自己的官身,极少做触犯律法的事情。但太子的事他参与得极多,最终虽没被流放,但也被贬为了县令。

    得知此事时,苏太傅曾带着魏祐去找过郑王,希望他能让自己留京,此事被郑王拒绝了。

    郑王可以在别的方面补偿苏家,但绝对不是此事。

    苏家离开京城,对三家都好。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不少官员离京。

    苏太傅一家离开京城那日,苏婉清挑了一辆简朴的马车去了城门口。城门口停放了许多马车,她混在其中也不算打眼。

    在城门的另一侧,同样有一辆简朴的马车在送苏家人。

    两方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只是来目送,都没有下车,也没有惊动苏家人。

    苏家人离开后,两方人就打算默默离开了。

    兰月郡主看到苏婉清的那一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但既然已经看到了,躲起来反倒是显得刻意,徒增误会。她跟郑王妃说了一声,下了马车。

    苏婉清也下了马车。

    城楼上,三皇子和程玄川将下面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

    今日被贬的官员离京,他们二人过来看了看,原本他们在讨论这些官员的事情,突然看到了兰月郡主和苏婉清。

    “玄川,你夫人。”

    程玄川的目光立马落在了下面。

    果然是夫人。前几日她便问过他这些被贬的官员何时离京,当时他并未多想,没想到她竟是来送苏太傅了。

    三皇子:“此次能扳倒太子,郡主真是帮了不少忙啊。”

    太子和姜美人的事情使得龙颜大怒,此事关乎天家颜面,并未宣扬出去。最重要的是她提供的利国国舅的信息,帮了他们大忙。

    “嗯。”程玄川随口应了一声。

    自从知道了自己是郑王的女儿,夫人并没有特别开心。今日得知王妃和兰月郡主来送魏祐,不知她心里如何难过。此刻他很想下去站在她的身边。

    “殿下,臣想失陪一会儿。”

    三皇子猜到了程玄川心中所想,道:“急什么,我倒是觉得郡主今日不会生气的。”

    程玄川站定了脚步。

    三皇子:“再看看。”

    兰月郡主怕妹妹心生误会,脑子

    里已经想好了说辞,比如今日天气好她是带着母妃出来散心的,再比如她们是来送赵家人的。

    然而,妹妹开口说的话让她把这些借口都藏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苏家这些年苛待我,我依旧牵挂他们,更何况是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若你们说放下就能放下我才会觉得不合情理。”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苏婉清已经不似之前刚知道时那般难受了。她本就是一个理智的人,情绪稳定下来后便没那般执拗了。既然王妃和郡主都是不知情的人,如今又一直跟她示好,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的亲人往外面推。

    兰月郡主:“抱歉,是姐姐想多了。”

    苏婉清摇了摇头,笑着问:“王妃在马车上吗?”

    兰月郡主:“在。”

    苏婉清:“一起回去吧,我也好久没去王府了。”

    兰月郡主心里欢喜:“好。”

    苏婉清跟侯府车夫说了一声,上了王府的马车。

    三皇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清月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程玄川:“嗯,是微臣想多了。”

    三皇子:“你就是关心则乱,一涉及到郡主就慌了。”

    程玄川:“殿下说的是。”

    三皇子:“对了,郡主是不是已经好了。”

    程玄川不解其意:“嗯?”

    三皇子:“我是问你,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程玄川:“没有。”

    三皇子:“既然没恢复记忆,她怎么想起来太子的那些事儿的?”

    程玄川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说道:“夫人说是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些零碎的画面。”

    三皇子:“哦,原来如此啊。对了,她最近还会头疼吗?”

    程玄川又是一怔:“不疼了。”

    三皇子:“看来差不多好了,如今你们二人这样就挺好的,想不想起来那些事也不重要。”

    程玄川:“嗯。”

    苏婉清一直在郑王府里陪着王妃,直到傍晚时才回去。

    程玄川过了亥时才回府。

    听到身侧的动静,苏婉清搂住了程玄川的腰,抱怨道:“你如今明明不用去军营了,怎么每日比从前回来得还晚。”

    年后,程玄川被调回了京城,如今他每日都在京城,早上会去上朝,下午就该回府。

    程玄川:“抱歉,最近太子被废,手头的事情比较多。”

    他本就是三皇子的人,如今太子被废,三皇子虽还没有被册封,但已经取代了太子的位置,他作为三皇子最信任的臣子,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苏婉清如何不知这一点,她在程玄川怀里蹭了蹭,轻轻叹气。

    早上,在听到三皇子的话后,想到这几个月来夫人的变化,他一直隐隐怀疑夫人恢复记忆了。可此刻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人,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若夫人真的恢复记忆了,断然不可能会跟他有如此亲近的举动。

    正如三皇子所说,他真的希望夫人丢失的记忆永远不要记起来。

    苏婉清想起一事,从程玄川怀里抬起头来。

    “王妃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她在府里待太久了,过些日子兰月郡主要回封地,王妃想出去散散心。我想着后日正好你休沐,咱们一起吧?”

    今日看到王妃和郡主去送苏家人,夫人并未生气,此刻还主动提起了和郑王府一同出行,看来夫人的心结解开了。

    程玄川:“好。”

    苏婉清想了想,道:“到时候你叫上谢大哥。”

    程玄川不解:“夫人怎么想起来叫他了?”

    苏婉清:“王妃最近跟我说了不少兰月郡主和谢大哥之间的事情,我瞧着王妃挺满意谢大哥这个女婿的,兰月郡主似乎对谢大哥也还有情,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没解开。郡主都要离京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帮他们解开误会。”

    程玄川:“好。”

    说完,又道:“不过,我觉得王妃似乎对我这个女婿不太满意。”

    苏婉清不解:“为何?”

    她感觉王妃很喜欢程玄川,哪里对他不满意了?

    程玄川:“咱们成亲四年了,夫人的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王妃觉得我冷落了夫人。”

    原来是此事啊,苏婉清失笑,又快速板了脸。

    “王妃说得没错啊,你就是冷落我了,一天到晚见不着人。我如今可是有靠山的人了,你再这样我可要跟母妃告状了,让她好好说你!”

    听到夫人称呼王妃“母妃”,程玄川知道夫人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苏婉清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玄川佯装没听到,他亲了亲苏婉清的唇,道:“夫人说我别的问题可以,绝不能说这个问题,我可舍不得冷落夫人。”

    苏婉清想,程玄川哪里冷落她了,他虽然很忙,但只要回了府日日跟她腻在一起,再也没了从前的高冷。

    “那你以后可要早些回府。”

    “好。”

    程玄川看着苏婉清殷红的唇,吻了上去。

    长夜漫漫,春日正暖。

    第57章 第57章告别。

    苏婉清说的话程玄川全都放在了心上,第二日他便遣人去跟郑王府的人说了郊游之事,并且全权负责此事,不用王府的人操心。

    郊游那日,程玄川和郑王骑马,郑王妃、兰月郡主和苏婉清坐马车,一行人朝着郊外去了。

    听着马车里传来阵阵笑声,郑王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玄川,你今日的安排甚好。”

    程玄川:“是婉清提起来的,我也是按她的吩咐做的。”

    郑王有些意外:“哦?真的是她提的?”

    程玄川:“是她提的,她想着王妃在府里待太久了,怕王妃觉得闷,又想到郡主快要离京了,就想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得知是女儿安排的,郑王更开心了:“嗯,不错,不错。”

    眼见着没有多远就到地方了,郑王心情不错,提议:“玄川,不如咱们比比谁先到?”

    程玄川:“好。”

    郑王:“你可别让着我。”

    程玄川:“王爷放心。”

    两人骑着马快速朝着前方行去,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但郑王的马比程玄川的马快了半个身位。

    郑王:“你小子没使全力,你如今也学会这一套了。”

    对于旁人程玄川或许可以不给面子,眼前之人是父亲的好友,又是自己的岳父,他哪里敢。

    “王爷宝刀未老,玄川自认不如。”

    郑王指了指程玄川,摇着头笑了笑没说话。

    没过多久,后面的马车也到了。

    苏婉清扶着郑王妃下马车。

    郑王妃笑着握了握女儿的手。

    她觉得血缘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虽然她和女儿相认没多久,但却像是相识多年的人。从前儿子也常在她身边,可那时更多的是她和女儿照顾儿子,如今却是女儿照顾她。

    她一生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帮着丈夫处理封地的事务,一个贴心地陪在她的身边,此生足矣。

    郑王上前:“王妃累了吗?”

    郑王妃:“不过是坐了两刻钟的马车,哪里就累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就过来,我还嫌太近了呢。”

    郑王见小女儿的胳膊挽着妻子,他心里一暖。同时心里也在期待着女儿何时能跟他亲近一些。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见过王爷,王妃,侯爷,两位郡主。”

    听到这个声音,兰月郡主回头看了过去。刑部最近很忙,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谢琅了,没想到今日竟

    然能在此处看到他。

    郑王顿时沉了脸:“你怎会在这里?”

    程玄川上前要说,苏婉清先一步说了:“我请谢大哥来的。”

    一听是女儿请来的,郑王脸色好看了些。

    郑王妃也没料到小女儿竟然还能想起此事,笑着说:“好了,都是一家人,走吧,去前面转转。”

    王妃说了此话,郑王顿时什么都不说了。

    一行人朝着前面的湖走去,如今是初春时节,天气渐暖,地上和树上都泛起了绿意,草丛里有点点花朵。看着这样的景,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郑王和程玄川走在前面。

    郑王妃走在中间,她的两侧是两个女儿。

    谢琅走在最后。

    郑王妃突然对兰月郡主道:“兰月,你去忙吧,有婉清陪着我就行。”

    兰月郡主明白母妃的意思,松开了母妃的手,落后了两步。

    走了几步后,兰月郡主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谢琅:“今日休沐,我一个月都没休息了,就想着歇一歇。”

    兰月郡主:“哦。”

    又是一阵沉默后,谢琅道:“听说郡主下个月要回封地了?”

    兰月郡主:“对。父王回京是为了母妃的病和妹妹的事,如今妹妹已经认了回来,母妃的病也有好转。封地那边的大夫不如太医院的大夫,母妃的病也不适合在封地养着。封地那边不能太久没人主事,父王不放心母妃,他在京城陪着母妃,我回封地去处理事务。”

    谢琅没想到传闻是真的,眼神一暗,他沉默了许久,又问:“那你何时回来?”

    兰月郡主:“不好说,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三五年,甚至十年。即便回来也是在京城待上几日就得回去了。”

    谢琅:“竟然这么久……”

    兰月郡主:“从前魏祐是我的弟弟,那时父王一直让我处理封地的公务,我以为他是在为魏祐培养帮手。如今我才明白过来,父王从未想过让魏祐继承封地,他一直都想让我继承封地。从前他怕皇上不同意,所以一直催着我生儿子,将封地传给他,如今皇上已经同意我继承封地了。”

    谢琅:“郡主不是有自己的封地吗?”

    兰月郡主:“我的封地给了妹妹,郑地以后就是我的封地了。”

    谢琅又沉默了。

    自从知道父王将封地给了自己的那一刻,兰月郡主就知道她和谢琅之间没有可能了。她是封地之主,而他是受三皇子重用的刑部侍郎,若无意外三皇子会登基,他的前方也将是一片坦途。他再也不是那个随她住在郑王府中,要受到王府庇佑的书生了。

    她喜欢他,从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他。

    他干净、内敛、有才华,他身上的每一点都吸引着她。

    她这辈子不可能再这么纯粹地喜欢一个人了。

    看着眼前深爱的男人,她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

    在知晓从前的事都是误会时,她想过同他和好,可事与愿违,事情朝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下去。父王只有她和妹妹两个女儿,作为长女,她有自己的责任要去承担。

    谢琅身子微微一僵。

    兰月郡主:“谢琅,你别推开我,让我再抱你一次吧。就一次,最后一次。”

    谢琅抬了抬手,想要抱住兰月郡主。

    兰月郡主:“你要好好的,越来越优秀,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以后我便可以逢人就说谢相是我的前夫,看我挑选夫婿的眼光多好。但你要是再婚的话就不必通知我了,我不想知道。”

    兰月郡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谢琅的心口插了一刀,刀刀见血。

    说完那番话,兰月郡主松开了谢琅。

    谢琅的手终究还是没能抱住兰月郡主。

    兰月郡主:“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走吧。”

    谢琅皱眉。

    兰月郡主笑着说:“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告诉旁人你曾是我的丈夫,免得耽误你再婚。我走那日你就不必送了。谢琅,再见!”

    说完,兰月郡主转身离去。

    谢琅心头聚起了一团火。

    开玩笑……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可有可无的一个男人?

    他垂眸,掩盖了内心的痛苦和失落。

    突然,他看到自己胸前湿了一块。

    她刚刚……是哭了吗?

    看着兰月郡主越跑越远的身影,谢琅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如果不能给她幸福,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

    走了一段路后,苏婉清一行人在凉亭里坐下了。

    见兰月郡主一个人回来,苏婉清有些意外。

    “谢大哥呢?”

    兰月郡主:“他说刑部有急事,先走了。”

    “哦。”苏婉清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这么机会,结果谢大哥还是走了,看来兰月郡主和谢大哥没可能了。

    见兰月郡主眼睛红红的,她怕兰月郡主伤心,叫上她去采野花了。

    郑王和程玄川在凉亭下棋,郑王妃在一旁坐着看着女儿。

    兰月郡主和苏婉清摘了些花,用草做了一个花环,给郑王妃戴上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郑王一边下棋,一边看着妻子和女儿,结果一看棋局,他竟然还赢了。

    “玄川,跟你下棋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程玄川也觉得自己这一局让得太明显了,轻咳一声,道:“是我的错,下棋不专心,光顾着看一旁的花草了,没注意棋局。”

    郑王失笑。

    “母妃戴这个好看。”苏婉清的声音响了起来。

    郑王侧头看了过去。

    郑王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苏婉清意识到自己方才又不小心叫错了,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程玄川一眼。

    程玄川冲着她点了点头。

    苏婉清:“这个黄色的花衬母妃的气质。”

    再次听到“母妃”这个称呼,郑王妃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兰月郡主此次回封地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如今见妹妹和母妃之间没了隔阂,她终于放心了。她笑着说:“还是妹妹的眼光好。”

    郑王似乎格外开心,刚刚还说着不下棋了,此刻又道:“来来来,再来一局。”

    虽然女儿还没有原谅他,但至少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一些,原谅他也是指日可待。

    程玄川:“好。”

    中午时大家一起吃了烧烤,郑王妃还病着,王府的厨子专门为她做了好克化的饭菜。

    郑王妃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面色比之前红润,午饭也多吃了几口。

    她开心,郑王就开心。

    郑王看着长女眼底那一丝落寞,对于之前做过的事情,心里也有几分愧疚。

    “去年你和谢琅闹和离时我找过他。”

    兰月郡主看向父亲。

    郑王:“那时我想着让你的儿子继承封地,可你们成婚三年,你的肚子久久没有动静,我便觉得他为了科考冷落了你,将他叫过去训斥了一番。”

    兰月郡主惊讶地看向父亲。

    郑王又道:“他有时间安置他表妹,却没时间陪你。我想着他颇有才华,将来定要离开封地的,便想着找别人陪你。”

    兰月郡主想到之前她和谢琅吵架的种种,以及回到京城之后谢琅的态度,突然明白了什么。

    “父亲给我新增的那几个护卫不是保护我的?”

    郑王轻咳一声:“他们各个武艺高强,自然是保护你的。不过,他们年轻,身体也很好。”

    毕竟是父女,有些话也不好再明说。

    想到那几个护卫刚到她身边时常常半夜要进她房间守着,兰月郡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当时谢琅同意和她和离就是因为父王跟他说了此事,而他又看到护卫半夜进她房间,心里生了误会。

    不过,如今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即便当时他们没有分开,眼下的情形他们也是要分开的。

    “父王,您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郑王:“父王也是想让你多看看其他人,不要只盯着谢琅那个瘦弱的书生。”

    兰月郡主:“父王放心,女儿还年轻,等封地的事情接手后会慢慢找的。”

    郑王:“如今倒是不急了,你自己慢慢挑吧,父王也会在京城帮你留意的。”

    兰月郡主:“多谢父王。”

    第58章 第58章衣裳。

    自从那日出去郊游了一次后,郑王妃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脸色比从前红润了些,吃的也比之前多了。

    苏婉清见状,又陪着郑王妃出去了几次,有时去游湖,有时去寺里拜佛,有时去放风筝。

    郑王妃从前虽然有一女一儿,但这一

    次做母亲的感受和之前完全不同。长女从小就被婆母抱去了身边教养,儿子更是生下来就没在自己身边待几日。婆母去世后,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虽然他们很贴心,但长女被丈夫带在身边,忙着封地的事务,十分繁忙,没时间陪伴她。儿子常常哄她开心,但更多的时候是她关心照顾儿子。

    小女儿和他们完全不同。她能陪着她聊衣裳首饰,也能和她谈诗词歌赋,还能同她说各府后宅的趣事,让她觉得在京城的日子没那么无趣了。

    她常常感到遗憾和自责,若是女儿从小就养在自己的身边,日子不知会多有趣。

    这日,郑王妃看着进贡的一匹红色的布料,对身边的嬷嬷道:“这料子颜色好看,适合婉清,春日到了,她穿这颜色的衣裳定然好看。”

    赵嬷嬷笑着说:“您说得对,清月郡主肤色白,穿什么都好看。”

    郑王妃又看向另一匹嫩绿色的布料:“这个颜色也好看,很是清新,做个裙子好。”

    赵嬷嬷:“是是是,王妃的眼光真好。”

    这时,兰月郡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院子女儿就听到母妃要给妹妹送布料了,不知母亲又得了什么好料子?”

    郑王妃看向女儿:“这是宫里刚刚送来的,藩国进贡来的料子。你看看这几个适不适合你妹妹。”

    “母妃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见母妃不似从前一样病殃殃地躺在床上,气色也好了许多,兰月郡主是开心的。

    她又故意道:“不过,您日日给婉清送好东西女儿都有些嫉妒了。”

    郑王妃是了解长女的,也知她并非真的嫉妒小女儿。

    “这几匹料子不适合你,等有了适合你的料子母妃定给你留着。”

    兰月郡主:“那女儿可就等着母妃的好东西了。”

    想到最近打听来的消息,郑王妃叹了叹气,道:“哎,你妹妹这些年过得苦,我总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补偿她。”

    兰月郡主不忍看母妃伤心难过,道:“好在如今咱们将妹妹找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弥补她。女儿也会多看顾妹妹的,母妃放心便是。”

    郑王妃:“嗯。”

    兰月郡主转移了话头:“不如咱们给妹妹挑挑布料吧。”

    这个郑王妃感兴趣,她笑着说:“好。”

    兰月郡主看着被郑王妃放在一旁的桃夭色布料,道:“这是母妃给妹妹选的吗?”

    郑王妃:“是啊,你觉得适合她吗?”

    兰月郡主将布料扯开了一些,放在郑王妃身上比对了一下,道:“女儿倒是觉得这料子不仅适合妹妹,更适合母妃。”

    郑王妃失笑:“这是小姑娘们喜欢的颜色。”

    兰月郡主:“颜色不分年纪的。不如母妃用这料子做两件衣裙,一件您自己穿,一件给妹妹,你们若是一同出现,大家定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母女。”

    郑王妃本想拒绝的,一想到和小女儿穿同样颜色的衣裳,又有些犹豫了。

    兰月郡主见母妃心动,看向了一旁的嬷嬷:“嬷嬷,您觉得呢?”

    赵嬷嬷笑着说:“老奴觉得郡主说得对,王妃,不如您试试?”

    郑王妃:“那就做三件,咱们母女三人各一件。”

    兰月郡主一听母妃要给她也做一件桃夭色的衣裳,脸色顿时变了。她从小就不太喜欢粉色,从未穿过粉色的衣裳。

    见女儿迟疑,郑王妃:“怎么,你方才不还劝我呢?”

    兰月郡主不忍母妃失望,折中道:“要不……换个颜色?”

    郑王妃自然知晓女儿不喜欢这个颜色,笑着说:“好,给你换个浅一点的颜色。”

    兰月郡主松了一口气:“多谢母妃。”

    郑王妃将这一匹桃夭色的布料留下,其余的全都送去了平西侯府。

    雪梅让人将布料拿到了正院里。

    “夫人,王妃又给您送布料了。”

    苏婉清看了一眼布料,这些料子一看就是上等的,即便是冯夫人也不曾用过这样的布料。她从前只在一些王公贵族的身上看到过。

    雪梅:“王妃对您可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您送来。”

    起初,苏婉清觉得郑王妃只是想要弥补她,后来,她发现郑王妃是真的很喜欢她。

    旁人或许都觉得是她去陪着郑王妃,缓解她的病情。可在她看来并非全然如此。这一个月来,她在郑王妃身上感受到了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小时候,虽然柳姨娘也疼过她,可柳姨娘的疼爱是短暂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柳姨娘总是遗憾她不是个儿子,时常责怪她不是个儿子。她长大后,柳姨娘对她的爱又变成了索取。柳姨娘总是想要从她身上索取一些东西,从未给予过她什么东西。

    郑王妃看她的眼神总是温柔的。即便从前郑王妃不知她是她的女儿时,她对她也十分的温柔。如今这种温柔更是翻了数倍。

    原来她也并非是一个多余的人,原来也是有人期待她来到这个世上的。

    看着布料里有一匹蓝色的布料,苏婉清心里一动。

    晚上,程玄川回来得比之前早了些。

    往日他回来得早的话,苏婉清多半在榻上看书,今日她却不在,可屋里的灯却亮着。

    程玄川往旁边瞥了一眼,他发现苏婉清在做衣裳,用的还是蓝色的布料。

    夫人又在给他做衣裳了?上次夫人给他做的那件穿的是有些久了。最近夫人一直陪着王妃,一开始他看着夫人越来越开心,他也为之高兴。后来,他发现夫人似乎过度关心王妃,对他不怎么上心了。

    没想到是他误会了,夫人竟然还想起来为他做衣裳,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走过去,从身后圈住了苏婉清。

    “夫人又在做衣裳了?”

    苏婉清:“嗯。”

    程玄川:“还是别做了,让针线房做也是一样的。”

    苏婉清:“那怎么能一样,针线房做的体现不出我的心意。”

    程玄川头埋进苏婉清的脖颈间:“夫人的心意我自然是懂的。”

    苏婉清:“嗯?”

    他懂有什么用,得让母妃知道啊。

    感受到热气喷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苏婉清浑身一颤,娇声道:“你别乱动,我差点剪歪了。”

    程玄川沉声道:“歪了正好不用做了。”

    苏婉清本想继续做的,结果程玄川像是故意的,一直在捣乱。她没办法,只好作罢,想着明日一早起来再做。

    结果第二日她起晚了。吃过饭后,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又继续做衣裳了。

    女子的衣裳比男子的难做一些,也要更细致一些。

    苏婉清做了五日终于将衣裳做好了。

    这几日几乎每晚程玄川回来都会看到苏婉清在做衣裳,今日他回来时发现苏婉清已经不做衣裳了,看来是做完了。

    他上了榻,坐在了苏婉清身侧。

    他等了一会儿,见苏婉清没什么反应,于是主动问道:“夫人的衣裳做完了?”

    苏婉清:“嗯,做完了。”

    程玄川看向苏婉清。

    苏婉清的目光落在书上,并未看他。

    程玄川有些疑惑,既然做完了为何不给他?或许在等什么时机?

    过了几日后,程玄川发现苏婉清依旧没有给他衣裳的意思,于是再次主动问道:“夫人,你那日做的衣裳呢?”

    苏婉清:“送去王府了。”

    她有些不懂程玄川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程玄川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怔了一下,道:“原来夫人的衣裳是给王爷做的。”

    他还以为夫人对王爷还有心结,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开了,甚至还给他做了衣裳。

    苏婉清:“不是,我给母妃做的。”

    不管是给王爷做的,还是给王妃做的,总之那件衣裳不是给他做的。

    这一晚上苏婉清察觉到程玄川似乎心情不太好,熄灯躺在床上后,苏婉清问了出来。

    “外面太忙了吗?”

    “没有,今日还好。”

    “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并未,都挺顺利的。”

    既然不忙也没烦心事,那他今日是怎么了?

    “那你为何不开心?”苏婉清不想猜来猜去,直接问了出来。

    程玄川沉默了片刻,道:“夫人许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苏婉清惊讶于程玄川的答案。想到前几日

    她做衣裳时程玄川的反应,她意识到他的情绪来在于什么了。想必那日他误以为衣裳是给他做的了。

    提起此事,她也有些不开心。程玄川之前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做的衣裳,可他却很少穿。

    “你既然想让我给你做衣裳,我给你做的衣裳你为何不穿?”

    程玄川:“我怕穿坏了,不舍得穿。”

    苏婉清还以为程玄川是不喜欢呢,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仔细想想,程玄川似乎只在一些重要的场合穿过。

    这般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若真的喜欢我明日再给你做一件。”

    虽然心里很想要一件衣裳,但这样一说像是他主动开口要的一样,而且他也怕累着她。

    “不用了。”

    苏婉清笑着说:“可我喜欢看你穿我做的衣裳。”

    看着苏婉清的笑,程玄川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哑声道:“夫人有这个心意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若夫人不累,不如做些别的事情。”

    苏婉清:“嗯?”

    程玄川:“夫人不觉得府里太冷清了吗?”

    没等苏婉清明白过来,程玄川便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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