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泽去武举?你干嘛不让他直接科考?”岳芝一边嗑瓜子一边不解地发问。
“科考?你还是别为难他了。”楼双叹了口气, “梁权根本没请人好好教过他功课。”
岳芝沉默了一会儿,“确实,是我多嘴了。”
岳芝转头去看趴在水缸上逗锦鲤的夏时泽, 他刚练完骑射, 沐浴完在院子里玩水, “看来咱们家要出个武状元了, 毕竟你都打不过他,京中又有谁能敌手?”
为了顾及师弟的面子, 岳芝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那时候没带刀。”
楼双依旧忧心忡忡,“前几日, 梁权又想对时泽动手,甚至自己露面。”
“老家伙疯了吧,他是认出来了,还是……”
“应该只是想拿夏时泽来要挟我。”楼双叹气。
夏时泽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一动, 跑过去趴在楼双背上,“哥哥刚才可是在喊我?”
楼双忍不住回头笑道, “并没有叫你,只是在谈事。”
岳芝看此二人几乎要脸贴脸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起来出来的时候我没锁门, 先走了。”
我滴亲娘嘞。
岳芝知道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但没什么实感,今日得见,突然感觉马上就能喝上师弟的喜酒了。
就这样逃跑似地奔向门外。
夏时泽很满意岳芝的反应,顺势直接把脸埋在楼双肩上,“兄长觉得, 我武举能得第几?”
“同考的子弟里不乏人才,但比你强的,应是没有。”
夏时泽的嘴角疯狂上扬,“我得了状元,是不是就有官做,然后就能帮上兄长的帮了。”
“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不要先想着我。”
夏时泽嘴角一下子撇下去。
楼双午后回了内卫阁,夏时泽要跟着夫子继续学兵书。
已经查了很久,楼双依旧没有一点关于男主的消息,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真的没搞错吗?”楼双逼问系统。
系统深谙耍赖大法,啪的一声往地上一趟,[我是真的不知道,都怪男主太诡计多端了,一点痕迹不留。]
楼双也只能作罢,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原剧本里挑弄风云,把所有人都玩弄于掌心的男主,究竟是何模样。
有时楼双会刻意打量内卫里的生面孔,但对方一见他都腰杆挺笔直,满脸都写着,“我要好好表现”。
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好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书里的大魔王男主。
楼双只好放弃直接找人的打算,顺其自然吧,只要他坚定不移当反派,指不定那天男主就大喊着替天行道给他一刀。
然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死了,夏时泽怎么办?
必须在“死前”把他安置好。
楼双突然害怕,“夏时泽要是去找男主报仇怎么办?”
系统愣住了,在他看来,夏时泽与男主的差距大概就是小猫和老虎,猫只会咪咪叫,然后找人撒娇要抱抱……
[妈耶,这确实是个问题,不是我看不起他,但夏时泽好像确无胜算啊。]甚至他们俩放在一起看,都让人感到不忍心。
楼双突然想到另一个更恐怖的猜测,夏时泽要是被他牵连到呢。
男主会不会连夏时泽一起杀了?
这个猜想让楼双突然浑身发麻,他把冰凉的手背贴在额头上,刻意放慢呼吸,试图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楼双突然意识到,能对夏时泽造成最大威胁的不是梁权,是躲在暗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男主。
更严重的是,楼双护不住他。
把夏时泽送到西北,他想过,甚至准备实施了,最后又舍不得。
留在自己身边万一出什么差错,楼双死了还能再活,夏时泽可就只有一个。
楼双仰倒在椅子里,这件事,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转眼就到了武举的日子,夏时泽作为监生直接参加京城顺天府的乡试。
楼双陪夏时泽一起,马车到了场外就看见人头涌动。
与文举不同,大家伙都爱看武举的热闹,场外卖糖瓜,糖球的,下注买定离手的吆喝声不断。
楼双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就算没有提前与兵部打过招呼,也没人有胆子拦截内卫指挥使的车架。
夏时泽乖乖跟在楼双身后上了看台,他今日穿了件轻甲,但看上去更像是装饰。
身材高挑俊眉修目的少年郎,顾盼神飞,惹眼的要命,更别提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气质完全不同的美人。
两人刚一坐下,看台后面就有人与友人窃窃私语,“杜大人,前面的人你认识吗,很是眼生,这是谁家的儿郎?”
杜文心漫不经心地往前一瞥,正好看见楼双侧过脸来个夏时泽理头发,顿时心中一喜。
是楼大人。
真是何处不相逢。
他正欲起身,却被友人按下去,“杜大人可是朝中新贵,怎么还上赶着结识此人?”
杜文心简直想敲他的头。
你知道前面的人是谁吗,这可是把他从牢里救出来的大恩人,我杜文心能有今天,没死昭狱里,全仰仗着他。
他挥开友人的手,几步并一步地走过去,站在楼双身边一躬到底,“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人。”
夏时泽转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往楼双身边靠了靠。
怎么回事,这人为什么阴魂不散的。
楼双给他回了一礼,“杜大人可算峰回路转了。”
他实在琢磨不透这人,如果说他是来报仇的那也情有可原,毕竟楼双在牢里羞辱过他,但就凭之前此人的表现来看,楼双更为认定,他是来犯病的。
这并不是个贬义词,而是客观表述,楼双是真心认为杜文心可能有什么心理问题,比如感情错位之类的。
毕竟正常人不会对着仇人露出一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的表情,一边擦泪一边说,“我能有今日,全凭大人之恩。”
楼双真的愣住了,他犹豫半晌给杜文心递上方巾一块。
他是个病人,不能对他太苛刻了。
杜文心双手捧过方巾,“大人真是让人……”说着直接掩面而泣。
夏时泽真想拿剑鞘砸他头上,好不容易兄长可以陪他一整天,偏偏跑出来个家伙搅局,还又哭又笑的看起来不太聪明。
“武举快要开始了,大人不妨归位吧。”
杜文心这才注意到楼双身侧还有一人,俊逸非常,但霜眉冷目,正不善地盯着自己。
杜文心将郑重其事方巾叠好,又行一礼,“不知这位公子是?”
“舍弟白冉。”
“在下失礼,白公子见谅。”他又转头看向楼双,“大人,某这就退下了。”
楼双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杜文心面对他如此谦卑,礼数未免太过周全。
见杜文心走了,夏时泽这才长舒一口气,“哥哥,此人?”
“莫要在意,他也没有坏心思。”
夏时泽撇撇嘴抱着自己的剑,不说话。
台下已经开始比武了 ,叮叮当当打得激烈。
夏时泽瞥了一眼,就开始趴在楼双耳边问,“他们打的漂亮,还是我打的漂亮。”
楼双简直忍俊不禁,“自然是你打的漂亮。”
夏时泽满意地挑起眉毛,继续小声对楼双说,“哥哥等着看我表现吧。”
旁边有人注意到他,只以为是贵族子弟来看个热闹,毕竟参加武举的人大都五大三粗,像夏时泽这样的,一看就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公子少爷等着祖上恩荫。
至于夏时泽身上那一身轻甲,不过是公子哥的装束,穿着应景罢了。
因此,当场下喊“京城人士白冉对战江都人士秦牧。”
夏时泽提着剑往台下走时,那人也只是以为这位公子看够了。
有端着小台板的人灵活穿行在看台上,吆喝着,“有没有要下注的——”
在武举场里下注算是老传统了,甚至兵部会刻意捞上一笔。
楼双招手把人叫过来。
“这位大人您要押谁,刚才上场的这位秦牧据说是三岁习武,武艺京中罕见,不少人都押了他赢,您看,要不要跟啊?”
楼双把钱袋扔给对方,“不押他,押他对手,白冉。”
小官员只管进账,把楼双的位置记下,打开钱袋一看,竟然是一卷银票。
他把钱数点清,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一十一号大人,白银千两,押京城人士,白冉获胜。”
楼双摇头,“不对,是押他夺魁。”说着又扔过去一卷银票。
这下小官员是真傻了,“大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见楼双摇头,他只能再次喊到,“一十一号大人,白银五千两,押京城人士白冉一举夺魁。”
台下的夏时泽,嘴角想压都压不住,回头一个劲儿地冲楼双笑。
这下看台上的人都看见,台下的少年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纷纷交头接耳,“这就是那个白冉,这么俊,果然呢……”
武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看脸,长得好看玉树临风的,夺魁几率比模样一般的高。
因此围观的人此刻只是觉得,又一个靠脸吃饭的。
第29章 猫猫贴贴 滤镜又开大一些
场上双方一见礼, 就准备开打了。
对手使的是双锏,单从兵器上看夏时泽并不占优势,他缓缓拔剑, 已经做好速战速决的准备。
对手先发制人, 持锏虚扫夏时泽小腿, 趁他下盘不稳, 准备攻其要害之处。
谁知夏时泽连躲都不躲,一剑架住对方的锏, 后撤一步, 心想这人的身手不咋地,可惜不能用暗器, 否则一招即可制敌。
对方却以为是他招架不住,心里冷哼一声,看你小胳膊小腿,估计也没什么大力气。
双脚一蹬地, 跳起来飞身半空,正身向下长锏横起, 直取夏时泽脖颈。
这招要是落实了,恐怕要出人命,看台上的人也急了,“这小子怎么回事, 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夏时泽只是站在原地, 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怎么这么简单?
对方中门大空,夏时泽甚至没有提剑,只是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场中一片鸦雀无声, 一个悬在半空,把自己全身体重都压上了的人,就这么轻易被踹了出去?!
这个白冉,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怪不得有人重金押他胜。
场上的人纷纷伸下头来观望,可无论怎么看,都是芝兰玉树小公子,甚至还欢欢喜喜地朝看台挥手。
顿时四下掌声雷动,喝彩声不断。
夏时泽听着四周一片的叫好声,忍不住翘起嘴角,等宣布胜负的锣鼓一响,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去,把自己往楼双身边一靠,“哥哥我赢了。”
就像小猫咪抓到了猎物要向人类要摸摸,夏时泽也把自己凑上去,抬眼盯着楼双看。
哥哥快点夸夸我。
楼双把夏时泽额间翘起的头发压下去,“好厉害。”
夏时泽偷偷坏笑,“我们要发财了,我肯定能把钱翻倍赚回来。”
“家里要靠你发达了。”楼双实在忍不住,揉了揉夏时泽的脑袋。
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缩到兄长怀里实在让人难为情,尽管夏时泽很想如此,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好,捻起块糕点开始吃。
如此一遭,夏时泽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各种窥探的目光在他脸上晃来晃去。
有些奇怪,但还好。
可能这就是发财的副作用吧。
夏时泽非常想得开,自顾自地拨弄小桌上的盘子玩,并没在意他人的关注。
很快,他上场了第二次……第三次……
场内本来就算不上安静,此刻更是窃窃私语之声响成一片。
这个少年……有些太过恐怖了。
虽然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在场的有不少都是武将世家,虽然年纪普遍不大,但毕竟有家学渊源,更有长辈言传身教,竟然少有人能与之多过几招。
他才多大?十八,十九,还是二十?
年纪轻轻,怎么就有如此武艺。
更令人费解的是,此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谁家的?师从何人?父母长辈又是谁?
但眼尖的已经认出少年身旁的男人,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是内卫指挥使楼双啊。
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颇为隐晦地拽拽身边人,“别瞎打听。”
夏时泽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把自己的衣角扭了又扭,但就是停不下来,思绪也跟野马一样,开始飞驰。
此前他知道自己的身手好,凭侯府中人对他的忌讳,凭梁权再不情愿,也要养着他做杀手。
更别提之前岳芝明确告诉他了,他的身手在京城难逢敌手。
但这些都是虚的,他现在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之前搞刺杀那么容易,不是因为他们太菜,是因为自己很能打。
这种实打实的胜利很容易让人自满,于是夏时泽也决定要小小地自傲一把,他戳戳楼双的手,等他把耳朵贴过来,才凑上去说,“哥哥,以后我保护你。”
他的眼睛先看向自己的膝盖,再看向楼双的神色,见楼双的嘴角上扬,就大胆继续说,“我今晚要吃粉蒸肉和糖醋鱼。”
保镖要先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若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楼双真想好好抱一抱夏时泽。
“好,你点菜,想吃什么我都做。”
夏时泽一边笑一边坐正了,望着场下渐渐收敛了神色……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比试完了,剩下就是马枪射箭之类的项目。
夏时泽夺魁似乎没有任何悬念。
临走时,兵部侍郎找了上来,先行了个礼,“楼大人,令公子武艺超群,举世无双,夺魁必定是板上钉钉之事,大人您下的注,不如就按照应有的赔率,提前兑现如何?”
楼双扫了来人一眼,“多谢,但不必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即可。”
兵部这群人,真是变着法的行贿。
楼双朝他一拱手,转身离开,却在拐角处见到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内阁首辅,张玉涛。
楼双皱起眉头,心想他不会要说我收受贿赂吧。
本来就与文官不对付,这下遇到文官头头儿了,更加头疼。
随手行了一礼,“张大人雅兴啊。”搪塞过去就准备带着夏时泽走。
谁曾想张玉涛稳稳挡住出口,“指挥使留步。”
观他神色匆忙,应是临时赶来,应不会是来抓把柄的,楼双略微松了口气,站正了问,“张大人所为何事?”
但张玉涛不回答,只是一味看向楼双身后的夏时泽,“这位是?”
楼双更是心生疑虑,心中警铃大作,“舍弟白冉。”
就看张玉涛露出一种果真如此的神情,目光又转到楼双身上,侧过身来把路让开,“张某就不打扰了。”
楼双一头雾水,与夏时泽快步离开。
奇怪,可以与杜文心并列的奇怪。
他们文官不会都这样吧?
看台四下无人,张玉涛长叹一声,却看见角落里有衣角一片,心中奇怪,躲躲藏藏必有猫腻。
大步向前把人揪出来,皱眉道,“何人在此?”
刚才的兵部侍郎被他揪着领子站直,神色颇为尴尬,“……首辅大人。”
“侍郎大人,在这儿鬼鬼祟祟的作甚?”
“大人冤枉,下官只是在清点今日的票据。”
兵部靠武举下注赚钱的事人人都知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张玉涛扫了他一眼,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听说内卫的楼大人,重金押他弟弟夺魁,可有此事?”
兵部的人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才多久?怎么这种小事流传得这么快,还让内阁首辅知道了。
于是只能装傻充愣,“大人是想现在下注?”
什么人面对一个傻子,都会丧失一些交流的欲望,起码,侍郎本人是这样想的。
但张玉涛却是一扬眉毛,“那我押个小的。”
兵部又亏了一笔,侍郎只能硬吃这个亏,给张玉涛记下。
要不他也跟着押得了,反正稳赚不赔,多少能赚点零用钱补贴家用……
张玉涛瞥见他盒子里的银票,不紧不慢道,“兵部看来没少赚。”
“大人啊,这哪是兵部赚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话音戛然而止。
张玉涛却更有兴致了,“那我倒要听你说说,这是谁的钱?”
侍郎闭上眼,只想给自己两耳挂,让你管不住嘴。
但好在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巴结内卫没巴结上吗,只是丢人罢了,至于行贿,更是没影的事。
“这是楼大人赢的钱,下官本来想卖楼大人个好儿,但大人不领情,只能再送回兵部去。”
张玉涛愣住了,就如同晴天霹雳劈到了他头上,挥挥手让人下去。
对方如蒙大赦一路小跑地走了。
他自己扶着案几慢慢坐下。
真的假的?楼双竟然是如此品性吗?怪不得圣上如此深信爱重他。
仔细想来也是,自他上任以来,内卫的形事作风比以往温和许多,若不是他从中平衡,恐怕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张玉涛敲了敲面前的几案,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将事情说明。
否则便能趁机交往一番。
欠小人人情,与欠君子人情,可不是一种概念。
这倒是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不过也无妨,白冉入仕自己帮衬一把就是了,总能搭的上话。
楼双对于张玉涛的种种心理活动,全然不知,他正忙着哄孩子。
夏时泽把自己的手腕举到楼双眼前,“有点难受,应该是不小心震到了。”
楼双低头,双手将夏时泽的手腕合在掌中,“我给你揉揉,等回去上一点药酒,应该没有大碍。”
夏时泽把头贴在楼双身旁,眼睛里像是含了星光,“哥哥这样一揉,果然舒服多了。”
楼双含笑,低头继续给他揉手。
夏时泽比刚来的时候状态好多了,那时候坐不敢坐,站着不知道手往哪放,整天就跟在他身后想帮忙,看着就让人心疼。
现在虽然黏人了点,但比之前放开了许多,起码真把他当哥哥了。
夏时泽对自己这种装病,使唤哥哥的行为丝毫不感到内疚。
毕竟他只想哥哥握住他的手,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名正言顺,握到天长地久。
猫猫有什么坏心思,猫猫只是想贴贴。
第30章 礼物风波 丢下我自己跑了?门都没有……
剩下的骑射, 夏时泽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几乎赢的毫无悬念。
在一众的喝彩声中,夏时泽拿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魁首。
回去的马车上, 他几乎就挂在楼双身上不下来了, 非要楼双多夸他几句, “我是不是很厉害?”
场上锐不可当的人, 下了场竟像是学堂里的小孩似的,得了夫子夸奖就要给家里人炫耀。
“厉害。”楼双向来都是顺着毛哄他, 任由夏时泽趴在他肩头玩他头发。
楼双的黑发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结, 披在肩上,柔顺黑沉, 看起来手感极佳,让夏时泽看着手痒,干脆趴在一旁给他编头发。
“编好了吗?”楼双有一件礼物要给他。
夏时泽摇头,“我觉得侧边再编一个比较好看。”他换了一边坐, 致力于给楼双鬓边两侧都编上小辫。
楼双侧过身来,眉眼温柔, 低头看着夏时泽兴致勃勃地玩他的头发,等他终于大功告成了,才把一个小盒递过去,缓声道, “打开看看。”
夏时泽喜欢礼物, 楼双送他的东西都小心放着,比如送他的珠子,只是偶尔拿出来看一眼,再小心翼翼合上盒子放回去,生怕沾了外面的晦气, 让珠子变黄了。
此时更是坐都坐不住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要不是在马车上,他可能会原地蹦起来。
接过盒子,他先乖乖贴在楼双耳边说,“谢谢兄长。”然后端着盒子晃了晃,手感很奇怪,不沉,感觉里面都是纸。
这是什么?
夏时泽猜测,“是书吗?”
楼双摇头。
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夏时泽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打开。
看清里面是什么后,他却猛地抬头,飞快把盒子关上。
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银票。
“这是赢的钱吗?”夏时泽的表情居然有些晕乎乎的,眼睛闪难以置信的光,声音都有一些飘飘然,“居然有这么多钱?!”
由于生长环境特别,夏时泽几乎没怎么接触过银子,这就导致他虽然锦衣玉食长大,但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
他立马冲上去抱住楼双,“太好了,哥哥我们真的发财了,我今晚想吃两条酸菜鱼。”
楼双简直哭笑不得,回手抱住他,总之孩子想多吃点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多朴实的愿望。
“你就想多点一条鱼?”楼双挑起眉毛,略显玩味地问道。
夏时泽一愣,心想好像有点亏,举手道,“我还想再加个汤。”
楼双制止了他这种点菜的行为,鼓励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但就没有别的想要的吗?”
怎么办?孩子好像被我养的没什么大志向了。
夏时泽略一思索,干脆利落回答,“没有。”
他现在的烦恼就是一会儿开饭,是拿汤泡饭吃,还是拿鱼肉拌饭好。
楼双实在拿他没辙,只好循循善诱,“你想想,要是哥哥不在身边,你手上有很多钱,你会去干什么?”
“我会去找你。”夏时泽从金光闪闪的快乐中脱身出来,认真答道。
楼双的眼神骤然顿住了,目光下移,语气有些不平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要是找不到呢,你会去干些别的什么?”
夏时泽笑起来,“我就花钱贿赂岳芝,让他帮我算你在哪。”
一股莫名的酸涩冲上楼双的心头。
傻孩子,岳芝再神,也算不出来已经离世之人的去处啊。
楼双霎时间心乱如麻,看着眼前欢笑的夏时泽,心里的恐惧却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想,我好像犯了个大错误,不该与他如此亲近。
反派身死,已成定局,到时候夏时泽又该如何自处?
楼双按下思绪,换了个话题,“这钱留给你当零花钱吧。”
“啊?”夏时泽惊讶得抱起那盒子,感受一下他财产的重量,但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哥哥用了个“留”,为何会如此表述?这钱难道不是放在家里,大家一起花的吗?
为什么要“留给他”?
还有刚才兄长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叫“哥哥不在身边”。
之前的经历让夏时泽紧绷且敏锐,多年练成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使他感受到了一丝隐晦的不妙。
哥哥绝对有事瞒着他。
夏时泽抬头,眼角竟然微微发红,他拽住楼双的衣角,“是我做的哪里不好吗,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是不是准备拿钱打发走他,然后一走了之,是不是嫌他太黏人了……
想丢下他,绝对不可能,这辈子夏时泽都要黏着他,做鬼也要缠着不放。
不过做鬼倒可以随便睡在哥哥床上了,比较方便快捷。
但又转念一想,可恶,做鬼就不能抱抱亲亲,也不能脱衣服,还有什么意思。
夏时泽心头莫名起了怒火,你休想甩开我。
楼双这下是彻底呆住了,本来想去抱他的手停在空中,缓缓收回来。
实在搞不清楚夏时泽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给他发零花钱,能跟丟下他不管扯上边。
“哥哥。”夏时泽放软了声音,把头贴在楼上膝盖上,“我不想要钱,我只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楼双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哭笑不得了,赶紧投降,“我没想丢下你不管。”
夏时泽抬起头,恨恨地望向他,“真的?”
“我发誓好不好。”
“好!”夏时泽几乎从楼双膝上蹦起来,喜笑颜开,“我也发誓。”
同时心中暗暗盘算,我与兄长一起发誓,这与拜堂有什么区别?
他面向楼双,举起右手,“我以性命起……”
未说完,就被吓出来一身冷汗的楼双堵住嘴。
楼双心中默念,家弟不懂事,胡言乱道,诸天神佛莫要怪罪。
“不好如此发誓的。”楼双看向夏时泽,他是真被夏时泽吓了一跳,他可是反派,万一哪天夏时泽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与他决裂,如今发下毒誓,可如何是好?
夏时泽低头不语,心里却很是高兴,毕竟哥哥在意他。
楼双看向他,用不大不小夏时泽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发誓,今生除非形势所迫,否则不会丢下夏时泽一人,若违此誓……”
话还没说完,夏时泽一个飞扑上去打断了他。
楼双面带不解,“为何?”
夏时泽颇有些生气,讨厌,只许你在意我,不许我心疼你吗。
他气鼓鼓地往楼双肩上一靠,“总之,说好了的,不许丢下我。”
我可是弓马娴熟,要是丢下我,你可跑不过我。
但他还是故意说,“这誓言不好,才不是只要今生。”
还有来世,以及还没来得及投胎之前,我们要是都成了鬼,鬼和鬼之间总没有隔阂。
可以尽情耳鬓厮磨,红被翻浪,共度巫山……
在进行了一番愉悦的想象后,夏时泽的耳朵红了些,气也消了,他摇摇头,把自己的脸贴在楼双冰冷冷的丝缎外袍上降温。
“总之,不准再发誓了。”夏时泽霸道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抬起头来,软绵绵地问,“嘿嘿,那今晚我还有酸菜鱼吃吗?”
楼双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好,给你做两条。”
“回去把你的钱收好了。”
夏时泽又恢复了软绵绵的形态,点点头,高兴地抱着他的小盒子,“我要去跟岳芝炫耀去。”
楼双托住眉心,心想岳芝可比他有钱多了,他整天苦哈哈地拿俸禄,岳芝可是神棍头头儿,说好听点就是教主,多少钱都有……
哪天有空还是要宰他一笔,好多给夏时泽留些遗产。
到了家,吃饱喝足了,听着岳芝对他大夸特夸,夏时泽心满意足地躺倒在椅子上。
但楼双中途却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时泽,皇帝召见你。”
楼双真想一巴掌拍死当时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的自己,为了打住皇帝赐婚的心思,说那么详细。
现在皇帝已经精准定位出来是谁了,指名道姓的要见。
这下可完犊子了。
“说到底都怪我,你要是不想见,我就帮你寻个借口……”
左不过是被皇帝不轻不重地训斥一顿,不算什么大事。
夏时泽眨眨眼,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皇帝要见我?”
他跳下椅子,面带疑惑,心想,我原来这么厉害吗,打个架连皇帝都惊动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蹊跷,不过是个乡试,再怎样出色,也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定是兄长向皇帝举荐了我。
夏时泽颇有些兴奋地点头,“见,我还没见过皇帝呢。”
说这话的语气恍惚间让楼双感觉,皇帝像什么名胜古迹或者珍稀动物……
“既然如此,我会陪着你一起去的。”楼双与岳芝交换了个眼神。
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不能真的是八卦,看看迷住他的那个“天仙”长什么样子吧?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只好安慰自己一句,“反正殿试早晚也要见,先见一下也好。”
楼双说这话的语气,恍惚间把皇帝当成了什么面试培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