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谁告诉你的这法子?”楼双抱住夏时泽的手有些发抖, 声音却平稳听不出喜怒。
“我自己从书上看见的,我答应过哥哥,会等你……”话未来得及说完, 未尽之言就被尽数堵死在口中。
楼双向来顺着他, 甚至在塌上的时候也是, 要哄着亲着, 顺着撸毛,这大概是楼双态度最恶劣的一次。
把夏时泽的双手压过头顶, 几近粗暴地亲吻他的唇。
直到口腔中蔓延开一丝血腥味, 楼双的理智才重新回归。
我在干什么?
一种深深的自厌感在楼双心中升起,夏时泽如此, 也是被他害的……又为什么何必要去苛责?
楼双眼神涣散,手上的力气也泄了,松开按住夏时泽的手,也不说话, 静坐在床上。
“唔……哥哥。”夏时泽的双手失去了桎梏,挣扎着将头歪到一边, 大口喘着粗气。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没学会接吻时换气。
夏时泽想不通,哥哥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刚想解释一二, 就见楼双神色不明地坐在一旁。
这还不如刚刚呢!
夏时泽心中大惊, 他犹豫一瞬,偷偷凑过去,像一只小猫小心翼翼接近人类,“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楼双的话干脆利落, 好把语气中的感情都隐藏起来。
“我只是太想你了。”夏时泽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解释道。
楼双没有动作,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眼角滑落。
你还要他如何?你倒是死得干脆利落了,只剩一颗头颅给夏时泽送过去,托了一个梦,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让夏时泽守着尸体,啊不,最后都不是尸体了,是一堆粉末……
他要有个盼头啊,若不是寄托鬼神,他又要如何熬过去?
都怪你!
怪你自己!
你护不好夏时泽,又把自己搭进去,废物一个,还有脸说这些话,他疯了都是你害的。
楼双眼白泛红,手指机械地抓握锦被,大口大口地喘气。
夏时泽离开了床榻,不知干什么去了。
楼双仰头,擦干眼泪,借着昏暗的烛光看过去。
夏时泽手里捧着个长条似的东西,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道歉,“哥哥我错了。”
“你没错,错在我身上。”
夏时泽听到这话更加慌乱了,他手里握着那个长条形的东西,缓缓套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把另一端递给楼双。
楼双这才看清楚,这是当初那条他们闹着玩的锁链,他像是被火烧了似的松开手,站起身来。
什么君臣之礼,上下尊卑有别的东西居然不合时宜地钻进了他的脑子。
闪着光的漂亮锁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随着锁链落地,夏时泽的眼睛也垂下来。
楼双不心动是假的,刚才的悲伤竟然不知好歹的全化为了欲_火,拼命催促着他欺君罔上。
但楼双一开口就是口是心非,“陛下……何故如此?”
夏时泽缓缓移开眼睛,弯腰捡起链子来,居然看起来有些落寞。
楼双骤然之间就后悔了,不行,君臣之礼要守,夏时泽才刚刚登基,若是此时被他压下气势来,以后还说不定如何呢?
一点皇帝的样子都没有,这怎么行?
果然是人心难测,楼双一天之前还在担心夏时泽当了皇帝就变坏,始乱终弃,移情别恋,现在又在操心夏时泽性子软糯,没个皇帝样子,以后震慑不住朝臣。
“另外一根呢?当初拿来栓我的。”楼双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锁你,你也栓我,四舍五入咱俩谁也没占着上风,也不算失了君臣礼节吧……
夏时泽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也不慢慢悠悠走路了,立刻健步如飞,将当初锁楼双的铐子取来。
捧在手里像是捧个宝贝似的,给楼双递过去。
楼双像是豁出去似的,眼一闭,把自己腿一伸,“行了,你不是喜欢吗?现在不用担心我会跑了吧。”
还招魂?招什么魂,他这个魂认得路,会自己往家里走。
夏时泽的眼神渐渐亮了,嘴角疯狂上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夏时泽喜欢的。
拿链子把他们二人拴在一起,谁也走不脱。
*
“皇上要立后?!”冯仪饭也不吃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就绕着桌子转圈,“大人去世还没多久呢?他就不再缅怀缅怀?”
一边转圈一边挠自己的头,这说不通啊,当初看陛下那个架势,恨不得要跟着老大一起去了。
现在怎么一转头,就要立后。
“陛下要娶谁?”冯仪转头恶狠狠地问。
“据说是个在京城的质子……陛下不管群臣反对,一意孤行就是要立后。”
冯仪彻底把自己的头挠成了个鸡窝,不是,这事它说不通啊。
现在怎么办,冯仪在家里转转悠悠,最后还是选择去找其他人打听一下情况。
晏越正在与岳芝在院中赏花,岳芝孔雀开屏似的,非要给人表演一下探囊取物。
冯仪进来时,两人十指相扣气氛正浓。
就听花坛后传来好大一声喊叫,“大事不好了。”
两人吓得急忙松开手,面红耳赤地看向气喘吁吁的冯仪,“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冯仪扶着自己膝盖,“大事不好,你们不知道吗,陛下要立后!”
岳芝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还在心里欢呼雀跃,哈哈哈哈哈皇帝是我的亲弟弟,皇后是我亲师弟,他以后要横着走路,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一巴掌,要是有人不服,跟我俩弟弟说去吧。
晏越不知内情,大惊失色,“那楼大人呢……怎么这么快?”
帝王家薄情,他其实早就有心里准备,若是此刻夏时泽不是立后,只是纳后宫,他恐怕也就这么接受了,但楼大人才故去多久,皇帝就这么快收拾收拾,准备娶新人?
悲哀充满了晏越的心脏。
楼大人,你真是所托非人。
岳芝一看现场气氛不对,“不是,你们没见过皇后长什么样吗?”
“知道长什么样又有什么用啊?必定是长得美如天仙……”
这话确实说的没错,师弟的确貌若天仙,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岳芝继续循循善诱,这事可不能由他说出来,得这二人亲眼见到才算好,“要不你们入宫见他一面吧。”
也算还他倒霉弟弟一个清白,夏时泽可不是什么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人。
一听这话,二人立刻气势汹汹地进宫了,还碰到顺路的杜文心,三人揣了一肚子的火,和一个准备看戏的岳芝,一齐往宫内走去。
“王爷,还有几位大人来的正好,陛下,皇后,与长公主殿下此时正在殿内呢,奴才这就通报去。”
一进殿就听见文禾的笑声,公主应该是又喝大了,“这个样子好看,选这个,到时候再配上凤冠,别提多漂亮了。”
如此欢声笑语,听着就让人火大,公主殿下不是与楼大人交好吗?怎么此刻也倒戈了?
几人到了殿上,漫不经心行完礼,往上面一瞧。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呆愣地站在原地。
“老大……你这是诈尸了?”冯仪咽了口唾沫,最先开口道。
然后就挨了公主的敲,“你小子,说点好听的好不好?”
冯仪抱着头原地转了一圈,他老大是神仙?他老大没死又回来了?
两个答案相比较,恐怕还是后者更让人信服一些。
牛啊,老大,不仅能伪造尸体,还能骗过所有人,不过你是不是不太仁义,陛下都为你疯了,也不给人家传个信什么的。
岳芝的表情有些狰狞,晏越用手在拧他的大腿,在他耳边咬牙切齿,“你早知道,居然还不告诉我……等着看笑话是不是?”
杜文心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一个,果然楼大人是神仙中人,不同凡响。
楼双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无奈笑笑,“各位,请听我解释……”
*
同年八月,钦天监寻得吉日,帝后大婚,告天地宗庙,普天同庆。
尽管皇后是个男人,尽管他还是别国皇子,大家还是认了,不认也没办法,谁让皇帝只认他呢。
整个皇宫全然被红色绸缎包裹,万国来贺。
寝殿内,花烛下,夏时泽拼尽全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挑开了红盖头。
他们,总算是有个名分了。
还是天下最大的名分。
盖头落下,露出一张他魂牵梦绕的面孔来,东海的明珠坠在眉心,大红色的喜袍更衬得楼双眉宇轩轩,似朝霞孤映,如明月入怀。
楼双穿衣裳款式与夏时泽相似,只是头饰繁复了些许,盖头本来也是没有的,为了哄他高兴,楼双自己给自己盖上,等夏时泽来掀。
二人共饮交杯酒。
花烛烧了一夜。
凌晨时分,夏时泽半梦半醒,贴在楼双胸膛上问,“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楼双点头,“那是自然。”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会追着你去的。
说好锁在一起,那就是要生生世世不分离。
夏时泽满意地点头,“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