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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连投怀送抱这种大招都用上了……

    前一秒,悠仁只觉得天旋地转,重心彻底背叛了他,脚踝传来尖锐刺痛,视野里,只剩下卡卡西老师那本《亲热天堂》封面在急速放大……

    完了,社死程度MAX!当他绝望地闭上眼后,预想中,与坚硬地面的亲密接触并未到来。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向后一带……悠仁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水果甜香的怀抱里,鼻尖几乎蹭到对方的黑色制服面料。

    他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抓住了五条悟胸前衣襟,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女仆裙的裙摆因为这个动作掀起了一小片,露出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踝。

    “哇哦——”

    太宰治的惊叹声带着夸张,第一个打破凝固的空气。

    “英雄救美,经典啊。五条先生,这招够帅!”

    他甚至还鼓了几下掌。

    “啧啧啧,”银时摸着下巴点评,“这服务,过于热情了!悠仁君,你是为了营业额,连投怀送抱这种大招都用上了吗?佩服佩服!不过顾客是卡卡西老师啊,你确定方向没搞错?”

    悠仁的脸红到熟透,他手忙脚乱,想从五条悟怀里挣脱出来,结果那该死的高跟鞋又崴了一下,让他再次倒吸冷气,身体一软,重新靠了回去……

    五条悟低头看着怀里羞愤欲绝,穿着女仆装还站不稳的少年,墨镜后的蓝眼睛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勾起愉悦弧度,充满玩味。

    “看来,”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戏谑,“我们的悠仁服务员,不仅需要练习端盘子,还需要练习……如何在战靴上保持平衡呢。”

    悠仁:“……”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或者用银时的洞爷湖,把自己,连同这身该死的女仆装和该死的高跟鞋一起埋进去!

    鸣人张大了嘴,看看被五条悟搂在怀里的悠仁,挠了挠头:“呃……这算服务事故吗?”

    龙马压了压帽檐,酷酷地吐出一句:“还差得远呢。”

    卡卡西默默把《亲热天堂》合上,塞进忍具包,站起身,用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语气说:“看来特训需要暂停。我先去……嗯,看看其他班级的筹备情况。”说完,身影瞬间消失。

    “五……五条先生!我没事!快放我下来!”悠仁手脚并用,想站直身子。但脚一沾地,左脚踝立刻传来钻心剧痛,让他不住颤抖。

    “别乱动。”五条悟的声音不容置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哇——”这次其余几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放我下来!我能走!”悠仁挣扎着抗议。

    被穿着女仆装公主抱……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也不敢想。

    “走?”五条悟挑眉,低头看了一眼悠仁悬空晃荡的左脚踝,那里已经肉眼可见肿了起来,“悠仁酱,你是想用这只战靴再给我的鞋面开个光吗?”他抱着悠仁,大步流星就往外走,目标明确——医务室。

    “等等!要不您背我……”悠仁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背吗?”五条悟脚步不停,语气理所当然,“弯腰多累啊,这样省力。”他掂了掂怀里的人,嘴角勾起,“嗯,比祓除一只特级咒灵轻松多了。”

    悠仁:“……”

    他选择把脸埋进五条悟的肩窝,假装自己不存在。太羞耻了!耳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银时他们的调侃声:

    “记得开发票,精神损失费!”

    “好好养伤,小女仆!”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味道,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把悠仁放在检查床上,动作难得带了点轻柔。

    他蹲下身,直接脱掉了悠仁左脚那只“罪魁祸首”高跟鞋。

    白皙的脚踝处,一片刺目红肿,像个……好吃的小馒头。

    “啧,肿得还挺有艺术感。”五条悟评价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五条先生,不用麻烦校医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悠仁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五条悟摘下了墨镜。

    那双苍蓝如天空如深海的眼眸,此刻清晰映出他狼狈的样子。五条悟伸出手指,指尖萦绕起一层柔和却蕴含强大生机的乳白色光芒——反转术式。

    “乖,别动。”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温热指尖轻轻触碰上红肿的脚踝。那感觉很奇怪,不是疼痛,像一股暖流,带着轻微麻痒感,如无数细小生命在欢快地修复损伤的组织。

    红肿迅速消退,淤青飞快变淡、消失。几秒钟后,悠仁的脚踝恢复如初,皮肤光洁,仿佛刚才的扭伤只是一场幻觉。

    “好了。”五条悟收回手,重新戴上墨镜,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下次练习,记得换双平底鞋,或者……”他拖长了语调,凑近悠仁,气息拂过他耳廓,“让我这个安全顾问贴身保护?”

    悠仁活动了一下脚踝,果然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了,心中震撼于反转术式的神奇,同时也被五条悟最后那句话弄得耳根发热……

    他刚想道谢,医务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悠仁!我听说你……”浅羽桃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声音在看到医务室内景象时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悠仁坐在检查床上,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左脚的高跟鞋被随意丢在地上,脚踝光洁。而那个传闻中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正姿态随意地站在床边,刚刚收回手的样子。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桃子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神在悠仁和五条悟之间转了个来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了然……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露出一个明媚笑容:“啊,看来我来晚了?听说你扭伤了,没事吧悠仁?”

    “啊,桃子!”悠仁像是被抓包一样,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没事没事,已经好了。五条先生帮我治好了!”他指了指脚踝,又尴尬地指了指地上的高跟鞋。

    “是吗?那太好了。”桃子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悠仁的胳膊,目光却看向五条悟,笑容甜美,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疏离,“谢谢您了,五条先生。照顾我们家悠仁辛苦了。”

    五条悟墨镜后的视线在桃子挽着悠仁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笑容淡下去:“不辛苦,职责所在。”他顿了顿,说道,“你们聊,我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安全隐患。”说完,潇洒地挥挥手,离开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只剩下悠仁和桃子。

    桃子的眼神微微黯淡些许,她松开挽着悠仁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喧闹的校园祭筹备场景,沉默了一会儿。

    “悠仁,”她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陪我去喝杯咖啡吧?就学校天台那家。”

    悠仁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天台的小咖啡厅人不多,视野很开阔。桃子点了两杯拿铁,两人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桃子用小勺慢慢搅动着咖啡,没有看悠仁,目光落在远处。

    “悠仁,”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坦然,“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关于你,关于我们。”

    悠仁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小时候,你总是挡在我前面,帮我赶走那些讨厌的虫子,陪我玩过家家,陪我看书画画,笨拙地安慰哭鼻子的我……那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英雄,是我世界里最重要的人。”

    桃子抬起头,看向悠仁,眼神清澈而认真,“这份感情,很纯粹,也很美好。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喜欢,是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悠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桃子抬手制止了。

    “但是,悠仁,人会变的。你变了,我也变了。”她笑了笑,带着一丝释然,“你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在意的人。我看得出来,那个五条先生对你很特别。而你在他面前的样子……和在我面前,不太一样。”

    悠仁心乱如麻,脸颊又开始发烫。

    “不是说你在我面前不好,”桃子赶紧补充,“只是……那种感觉不同了。我仔细想了想,我对你的执着,可能更多的,是对过去那份依赖和习惯的不舍,是对‘青梅竹马’这个身份的留恋,而不是真正……想要和你共度一生的那种爱情。”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坦荡而真诚:“所以,我决定放弃啦!不再追着你跑了。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吧,我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互相支持,互相吐槽,这样更自在,也更长久,你说呢?”

    阳光落在桃子栗色长发上,她笑容明媚,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

    悠仁看着这样的桃子,心中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真挚的感动。

    他沉默片刻,也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嗯!桃子,谢谢你。好朋友,一辈子!”

    悠仁和桃子并肩从天台咖啡厅走下来时,脸上都带着轻松释然的笑容。青梅竹马间,那道无形的壁垒被打破,回归到纯粹的友谊频道,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比之前那种微妙拉扯更自然融洽。

    然而,这份和谐落在某些“热心群众”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快看快看!下来了下来了!”躲在楼梯转角巨大盆栽后面的鸣人压低声音,激动地捅了捅旁边的银时。

    银时叼着根棒棒糖,死鱼眼眯着:“哦?气氛不错嘛,有说有笑的……看来天台咖啡厅果然是告白圣地?成功率这么高?早知道当年我也……”他话没说完就被太宰治捂住了嘴。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嘴角噙着微笑,神秘莫测:“嘘……别打扰人家。”

    龙马压了压帽檐:“他们不会看到我们吧?”

    这几个家伙自以为隐蔽,殊不知,那几颗从绿植叶片后面伸出来的脑袋,黑白栗金,颜色各异,简直比盆栽本身还引人注目。

    悠仁和桃子走到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那几颗熟悉的“盆栽果实”。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好笑。

    “喂,你们几个,”桃子双手叉腰,没好气地开口,“躲在那里当绿植吗?要不要我给你们浇点水?”

    “咳咳!”鸣人第一个跳出来,挠着头,眼神飘忽,“那个……悠仁,桃子,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哈?”

    “是啊是啊,”银时一脸“我懂”的表情,拍拍悠仁的肩膀,完全无视了他无语的眼神,“恭喜恭喜!青梅竹马终成眷属!啥时候请客?要求不高,‘糖分至上’包场三天就行!”

    “喂喂,银时,你这要求还不高?”鸣人吐槽。

    太宰治笑眯眯地补充:“包场多俗气,不如去横滨塔顶旋转餐厅?我认识经理,可以打九折哦。”

    桃子翻了个白眼,直接上前一步,一手一个揪住鸣人和银时的耳朵:“你们脑子里除了八卦和糖分还能不能装点别的?我和悠仁只是说开了,以后是好朋友!懂吗?好朋友!再敢瞎传谣言,我就把你们俩的黑历史印成传单,校园祭人手一份!”

    “疼疼疼!桃子大姐头饶命!”鸣人夸张地嚎叫。

    “知道了知道了!好朋友!绝对纯洁的革命友谊!”银时龇牙咧嘴地保证。

    龙马默默后退一步,远离战场,表示自己只是个无辜路人。

    悠仁看着这熟悉的闹剧,哭笑不得。他刚想开口,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哦?革命友谊?”

    五条悟不知何时又晃悠了过来,目光扫过被揪耳朵的鸣人、银时,又落到悠仁身上,“看来悠仁酱今天很受欢迎嘛。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悠仁已经恢复如初,但刚才确实扭伤过的左脚踝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愧疚”:“说起来,作为你的安全顾问,在你进行高难度(穿高跟鞋)服务训练时没能提供完美保护,导致你扭伤(虽然一秒治好了),我多少也有点责任呢。”

    悠仁:“……”

    明明是他自己踩到裙摆摔倒的,五条先生这锅背得也太顺滑了吧?

    “所以,”五条悟无视了悠仁的眼神,笑容灿烂地拍板,“为了弥补我内心的小小不安,今晚我请客!地点嘛……”他故作思考状,“就选新开的那家月光花园西餐厅好了,听说他们的神户牛排和熔岩巧克力蛋糕是一绝。”

    “哇!月光花园?超贵的!”鸣人眼睛瞬间亮了,连耳朵被揪的疼都忘了。

    “五条老师万岁!”银时立刻叛变。

    太宰治微笑鼓掌:“大气。”

    龙马:“……哦。”

    桃子松开手,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五条悟:“五条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

    悠仁看着五条悟那副“我很大方快来感谢我”的表情,再想想那家据说人均消费能抵他一个月打工费的“月光花园”,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毕竟……脚踝确实是在五条悟“指导”期间扭的,虽然是他自己踩裙子,而且人家帮他治好了,还主动提出请客……好像拒绝也不太合适……吧?

    “那就……麻烦五条先生了。”悠仁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当晚,他们就来到了月光花园西餐厅门口。

    悠仁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排队盛况,以及电子屏上显示的“预计等待时间:60分钟”,陷入了沉默。

    “哎呀,看来生意太好也是个烦恼呢。”五条悟毫无排队自觉,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精致的花园布景,“不过为了美食,等待也是值得的,对吧,悠仁酱?”

    悠仁只能干笑。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望不到头的队伍,感觉腿开始隐隐发酸。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健硕的橘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大摇大摆走到了队伍旁边。

    它似乎对某个排在前面的女士手里提着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纸袋产生了浓厚兴趣,所以尾巴高高翘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声,目标明确地凑了过去。眼看它摆开架势,就要上演一场猫咪夺食记……

    那位女士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想护住袋子。

    悠仁见状,眉头微皱,条件反射般心中默念:“停下!排队!”

    无形的意念波动,如温和涟漪,慢慢扩散开……

    那只气势汹汹、准备“作案”的橘猫,动作慢慢僵住。它圆溜溜的猫眼对上悠仁的视线,光芒瞬间褪去,变成一片茫然。

    然后,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竟然真的乖乖地,摇摇晃晃走到队伍最末尾,找了个空隙,后腿一弯,坐了下来!甚至还学着前面的人,把尾巴盘在身前,一副“我是文明猫,我也在排队”的乖巧模样!

    五条悟忍不住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充满愉悦。

    “天哪!那只猫……它居然在排队?”前面的女士惊讶地捂住了嘴。

    “好神奇!”

    “它听得懂人话吗?”

    “快拍下来!发ins!”

    排队的人群开始一阵小小骚动,纷纷举起手机,对准那只“模范猫”。

    悠仁自己也有些懵,他只是不想让那猫捣乱抢人家东西……这效果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他悄悄环顾四周,想确认,没人注意到是自己做的。

    另一边,餐厅内靠窗位置,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独自一人用餐。他也被窗外的骚动吸引,抬起了头。

    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了人群中的星见悠仁身上,他似乎若有所思。

    那眼神,不再像偶然瞥见,而是充满了审视和探究,还闪烁着发现珍贵实验样本般,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微微前倾身体,近乎贪婪地观察着那只坐在队伍末尾、异常乖巧的橘猫……然后,又缓缓将视线移回悠仁脸上,唇角微微勾起。

    当悠仁的目光扫过餐厅明亮的落地窗……他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被毒蛇盯上般,冰冷黏腻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别处,后背却悄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悠仁?”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

    “没……什么,”悠仁强自镇定,指了指前面,“好像……快排到我们了?”

    五条悟墨镜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落地窗内,那个白大褂身影,又落回悠仁略显紧绷的侧脸上。

    “哦,是吗?”他慢悠悠地应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那正好,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想念神户牛排了。”

    他抬手,状似无意地搭在了悠仁肩膀上,带着他往前挪动了一步,正好挡住了落地窗内,可能投来的目光。

    第32章 第32章一个特别有耐心的尾随痴汉……

    短暂骚动过后,人群的注意力终于从那只端坐队尾的文明猫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到漫长等待上,只是多了一些小小的议论声。

    “喂,刚才那只猫……”

    “真的在排队!太神奇了!”

    “拍下来了吗?绝对能火!”

    “该不会是餐厅训练的迎宾猫吧?时薪多少小鱼干?”

    鸣人挤在悠仁后边,刚才那幕尽收眼底:“哇,悠仁!那只猫,它是不是听你的话排队了?你这驯兽术好厉害啊!”鸣人用手肘捅了捅他,力道过大,差点把他捅进五条悟怀里。

    悠仁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想把自己缩起来:“一定是巧合……或者它只是单纯想找个凉快地儿发呆……”他又瞥了一眼餐厅落地窗方向,那个白大褂的身影已经不在,但那种被审视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像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

    五条悟倒是气定神闲,仿佛人潮只是背景板。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餐厅门口摆放的料理模型,据说是由米其林三星主厨亲自设计的:“这造型,很有创意啊,”他摸着下巴点评,“像被咒灵吐出来的隔夜菠菜汁加了干冰。”

    太宰治在一旁低笑:“五条先生的比喻,总是这么……贴切又富有冲击力。让主厨听到,大概要当场表演咒灵化了。”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被侍者引领入内,几人都陷进柔软卡座,开始看菜单,然后被价格惊到,窃窃私语起来……

    “这里的米饭是镶钻的吗?”

    “是不是呼吸这里的空气也要收费?”

    五条悟大手一挥,直接点了最贵的套餐:“最强咒术师的胃,当然要配最强料理。都尝尝,记我账上,不浪费就行。”

    众人欢呼。

    食物的味道确实做得很不错,上菜后,少年们都在大快朵颐,场面一度十分凶残,唯有桃子维持着淑女最后的倔强。

    浅羽桃子小口品尝着沙拉,姿态优雅,目光却不时落在斜对面的悠仁身上。

    她注意到悠仁餐盘里,那道作为配菜的奶油焗土豆泥上,点缀着许多饱满青豆,当然这很正常;但是,里面的青豆……竟然被悠仁面不改色地吃掉了好几颗,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桃子的眉毛讶异挑起:“悠仁,你……吃青豆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的悠仁对青豆深恶痛绝,每次在便当里看到,都要一颗颗挑出来,甚至不惜用青豆跟她交换最讨厌的胡萝卜,声称青豆有股奇怪的草腥味,是蔬菜界的叛徒。

    “啊?”悠仁正认真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剩下的几颗青豆,被桃子突然一问,猛地回神。他看着叉子上的青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吃了什么。的确,这是他曾经的饮食禁忌,是童年阴影级别的存在,可是他现在对青豆又没什么意见,是口味突然变了?

    就在悠仁一脸茫然,感觉背叛了童年信仰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优雅地伸了过来,太宰治用勺子从悠仁盘子里舀走了所有青豆,动作极其自然。

    “啊,被桃子酱发现了呢。”太宰笑眯眯地将青豆送进自己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帮朋友分担一点食物,“人长大了,肯定会有变化。而且总要尝试些小时候不敢碰的东西吧,比如青豆的草腥味,说不定藏着人生真谛?”

    他耸耸肩,笑容无害,“虽然我觉得,他纯粹是不想浪费而已,五条先生都强调了哦。”

    五条悟朝太宰治看了一眼,眼神捉摸不透。

    桃子释然地笑了笑:“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掉包了呢,或者被五条先生用咒力洗脑了呢。不过,尝试新事物是好事啦。”她不再纠结,继续享用她的沙拉。

    当最后的熔岩巧克力蛋糕被端上桌,浓郁的可可香气弥漫开来时,五条悟示意侍者:

    “麻烦,再打包几份适合病人吃的点心,”他的声音在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清晰而温和,“杏仁豆腐,栗子羊羹,不要太甜;还有那个无花果蜂蜜酸奶杯。”他报出的名字,都是菜单上标注着口感细腻、易于消化的品类。

    侍者恭敬记下离开,悠仁有些意外地看向五条悟:“五条先生,这是……?”

    五条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随意:“给你妈妈的。这家店的东西,虽然味道……也就那样,但哄人开心应该还行。”

    悠仁提着侍者递过来的精美纸袋,指尖感受着属于食物的微温,低声道:“谢谢您,五条先生。”声音在餐厅音乐声中,显得有些单薄,“妈妈她……最近情绪确实很低落。森医生说,病情好像又加重了些。”

    后面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个音节都带着苦涩。母亲的衰弱如潮水,日夜冲刷着他努力筑起的堤坝。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他没有说那些空洞的“会好起来的”安慰,只是抬起胳膊,宽大的手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轻轻按在悠仁肩膀上,像在传递无声支持:“你的黑眼圈快赶上伏黑了,阿姨需要的是能逗她开心的儿子,不是一只行走的熊猫。别让担忧先把自己压垮了。”

    五条先生的手掌很温暖,但母亲病房里那挥之不去的衰败气息,和森医生最近提及的病情发展,依旧像细小冰棱,刺在悠仁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酸楚,“我会把这些带给她,告诉她……是五条先生特意点的。”

    “去吧。”五条悟收回手,插回裤兜,姿态重新变得慵懒,“替我向阿姨问好。”他看着悠仁抱着点心盒,身影融入餐厅外更深的夜色里。那被安慰后强撑起的笑容背后,分明还藏着更深的不安与无助。

    ……

    高级病房内,灯光调得很暗,营造出一种适合休息的柔和氛围。星见美和子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比白天精神似乎更差了些,眼窝深陷,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

    “妈妈……”悠仁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心脏像是被攥紧,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骨节分明的手。那曾经温暖且柔软,能为他抚平一切伤痛的手,如今只剩下嶙峋骨架。

    美和子缓缓睁开眼,看清是悠仁,眼底艰难地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小悠……回来了……”声音气若游丝,像被风吹散的叹息。

    “嗯,我回来了。”悠仁在床边坐下,将纸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妈妈,我带了些点心回来,是五条先生特意给您点的。”

    “点心……”美和子目光迟缓地移向纸袋,眼神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悠仁打开包装,食物香气逸散出来,温暖甜香冲淡了病房里沉闷的消毒水味。

    杏仁豆腐细腻莹白,点缀着几颗煮得软糯的枸杞;栗子羊羹色泽温润,透着栗子香气;无花果蜂蜜酸奶晶莹细腻,铺着切碎的果粒。

    “妈妈,您尝尝?”悠仁用小勺舀起一小块杏仁豆腐,凑到母亲唇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美和子似乎被甜香勾起了些许兴趣,她微微张开嘴唇,由悠仁将那一小勺豆腐喂入口中。

    入口即化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杏仁清香,如一股暖流,抚慰了干涩口腔和疲惫神经。美和子细细抿着,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味觉愉悦。

    悠仁又舀了一勺:“您再试试这个栗子羊羹?”

    绵密细腻的栗子蓉在口中化开,甜度被刻意压制,突出了栗子本身的醇厚香气。

    “嗯……很香。”她轻声评价。

    美和子安静地吃了小半盅杏仁豆腐、几块栗子羊羹和几口酸奶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够了。虽然吃得不多,但她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眼中的灰翳似乎也淡去了一点,不再是完全的麻木,而是多了一份被温柔对待后的宁静。

    她靠在枕头上,看着细心收拾餐具的悠仁,目光柔和。“谢谢五条先生,他……很用心。”她看着那印着奢华Logo的纸袋,虽然她可能不清楚“月光花园”意味着什么,但点心本身传递出的那份体贴,她感受到了。

    “嗯,”悠仁用力点点头,“五条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帮母亲掖了掖被角,“他说,希望您心情能好一点。”

    美和子微微弯起嘴角,带着温柔和欣慰:“好孩子……你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她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但握着悠仁的手却紧了紧,“告诉他……谢谢他的心意……”

    “嗯,我会的,妈妈。”悠仁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陷入浅眠。那份被点心短暂唤醒的满足,如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脆弱却珍贵。

    他静静地守在床边,看着母亲沉睡的容颜,耳边回响着她那句“他很用心”。五条先生……那个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最强咒术师,原来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心思可以细腻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穿着笔挺白大褂的森鸥外走了进来。

    森鸥外走到床边,目光在美和子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悠仁,微微颔首,“悠仁君也在,真是孝顺。”

    “森医生。”悠仁连忙站起身,微微鞠躬。

    森鸥外开始例行检查,动作专业而轻柔。他一边听诊,一边用温和的语气与美和子交谈,询问一些感受。护士在一旁安静地记录。

    检查间隙,森鸥外似乎很自然地转向悠仁,闲聊般地开口:“悠仁君最近学业还顺利吗?校园祭应该快到了吧?听太宰君提起过,你们班的活动很有趣。”

    “啊,是的,在准备咖啡厅。”悠仁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年轻人多参与集体活动是好事。”森鸥外点点头,话题却不着痕迹地一转,“前几天,我还和一位在医学研究领域非常有建树的学者,九岛律博士,交流过。他学识渊博,为人也很有社会责任感,他也希望能够帮助寻找攻克这类顽疾的方法。”

    “九岛……律博士?”悠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陌生,但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森鸥外温和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医生特有的,对希望的谨慎批发:“医学研究是漫长而严谨的过程,九岛博士的研究方向很前沿,但具体到个体治疗,还需要时间和更多的验证。不过,有像他这样顶尖学者持续投入关注,总归是件好事。”

    检查完毕,森鸥外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美和子似乎耗尽了刚才的力气,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是握着悠仁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悠仁坐在床边,看着母亲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耳边回响着森医生的话。九岛律……一个陌生名字,一位顶尖学者,一丝渺茫希望,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却顽强地存在着。他更紧地回握住母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又在病房里默默守了会儿,悠仁才轻轻将母亲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他俯身在母亲额头印下一个告别吻,低声说:“妈妈,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微凉的风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冲淡了病房里压抑的消毒水味。悠仁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的憋闷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正准备往家的方向走,一个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医院门口的石柱旁,手里还抛玩着一枚亮晶晶的硬币。

    “哟,小悠仁,探视结束了?”太宰治直起身,脸上挂着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眼眸在暮色中格外深邃。

    “太宰?”悠仁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路过,顺便思考一下人生意义,想着也许能遇到你,一起走一段?”太宰治将硬币精准地收进风衣口袋,动作潇洒。他走到悠仁身边,很自然地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沿着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慢慢走着,路灯次第亮起,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光晕,把影子拉长又缩短。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散步闲聊。

    “说起来,”太宰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开口,“最近学校档案室那边,好像不太平静呢。”

    “档案室?”悠仁不解。

    “嗯,”太宰治点点头,“听说是遭贼了。不过挺奇怪的,值钱的东西一样没丢,就翻得乱七八糟,丢了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毫无存在感的废纸。比如一些过期的会议记录啦,十几年前的旧校刊啦,还有……”他侧过头,看着悠仁的眼睛,笑容加深,“……一些学生的旧体检报告复印件。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偷,对吧?”

    “旧体检报告?”悠仁更困惑了,“偷那个做什么?又不能卖钱。”他想起自己刚入学时也做过例行体检。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耸肩,笑容无辜又带着点神秘,“也许是某个怀旧的清洁工?或者……”他拖长了语调,“是有人对某些特定学生的‘健康数据’特别感兴趣?”

    这时,漩涡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从后面一把搂住悠仁的肩膀:“嘿!悠仁,太宰,聊什么呢?”他的金发在路灯下像个移动的灯泡,不停晃眼。

    “在说档案室被偷了体检报告的事。”悠仁老实回答。

    “体检报告?”鸣人夸张地瞪大眼睛,“谁会对那种废纸感兴趣啊?难道上面画了藏宝图?还是写了**号码?或者……他暗恋校医?”他挠挠头,一脸不解。

    坂田银时慢悠悠地从旁边的便利店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含混不清地接话:“啧,鸣人你这就不懂了。说不定是厕纸紧缺,小偷想搞点替代品应急?毕竟,”他舔了舔糖球,死鱼眼扫过悠仁,“有些报告打印得还挺厚实,擦起来也许……别有一番知识的芬芳?”

    “呕!银时你好恶心!”鸣人立刻做出夸张的呕吐状。“你的脑子才是被厕纸糊住了吧!”

    太宰治在一旁笑得肩膀微颤:“银时君的想象力真丰富,而且很富有生活智慧呢。不过求你,下次万事屋缺纸,请别考虑这个方案。”

    悠仁也被银时的“厕纸论”弄得哭笑不得,刚才在医院和太宰对话带来的一丝异样感,被伙伴们的插科打诨冲淡了不少。几人说说笑笑,一起走了一段路,把沉重的话题暂时抛到了脑后。

    岔路口,鸣人和银时拐向了另一个方向,约好明天学校见。太宰治也停下脚步,对悠仁挥挥手:“我也走了。小悠仁,路上小心哦。”他笑容灿烂,眼神却仿佛意有所指。

    “嗯,太宰再见。”悠仁点点头,独自一人踏上通往公寓的最后一段路。

    夜色渐浓,路灯光线在茂密的梧桐树冠切割下,变得有些支离破碎,在地上画出诡异的抽象画。这一段路相对僻静,行人稀少。白天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悠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街道上回响。

    走着走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爬上悠仁的脊背。

    不对劲。

    他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另一个脚步声?很轻,很细微,带着一种刻意的间隔,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像一个甩不掉的幽灵,或者,一个特别有耐心的尾随痴汉。

    悠仁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假装弯腰系鞋带,眼角的余光迅速扫向身后。

    昏黄路灯下,街道空荡荡。梧桐树投下的影子在地面上张牙舞爪,却看不到任何可疑人影。

    错觉?他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刚走几步,那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更加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穿透黑暗,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后颈的汗毛都立正敬礼了!

    不是错觉。

    悠仁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街道依旧空寂,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车鸣。

    什么都没有。刚才只是幻听幻视吗?

    他警惕地扫视着路边的阴影、停靠的车辆缝隙、甚至对面楼房黑洞洞的窗户……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了?是医院里的压抑气氛,加上森医生和太宰先生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悠仁皱紧眉头,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不安跳动着。那被窥视的感觉,在他转身后似乎消失了,但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却悄然缠绕上来,比藤蔓更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准备继续往家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

    在街道斜对面,下一个路口的拐角阴影处,似乎有个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人影大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似乎……正看着自己这边?

    悠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凝神,目光穿透昏暗光线,试图看清对方……

    然而,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那个拐角处的人影却动了。

    不是冲向他,也不是逃走。

    一只手臂从阴影中抬了起来,轻松随意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挥了挥。

    动作自然得如同老友打招呼,又像在说“哟,被你发现了”。

    紧接着,路灯的光线恰好偏移,照亮了那只挥动的手,以及手腕上极其眼熟的,永久皮肤般的白色绷带。

    然后,一张带着熟悉笑容的脸,从阴影里探了出来。

    鸢色眼眸在昏暗中弯起,嘴角噙着那抹悠仁再熟悉不过的,慵懒又神秘的微笑。

    是太宰治。

    他对着几十米开外、站在路中央一脸惊疑不定的悠仁,再次挥了挥手,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意味深长。

    随即,他收回手,身影向后一退,便如同融入墨水的涟漪,彻底消失在了那个拐角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街道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悠仁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阵刺骨寒意,却吹不散满脑子奔腾的草泥马。

    刚才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是太宰先生?

    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又为什么要在被发现后,用这种方式打招呼?这算什么?行为艺术?

    还是……某种警告?

    第33章 第33章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在涩谷……

    这些念头第一时间蹦出来,却带来了更深的困惑。

    刚才那如跗骨之蛆的恶意目光,是从太宰的方向来的吗?不,感觉不对。那是一种捕食者的窥伺,而太宰……太宰给人的感觉从来不是这样。

    他的笑容像阳光下的泡沫,五彩斑斓却又虚幻易碎,你刚想戳破它看看里面是什么,它就“啵”一声消失了,只留给你一手湿漉漉的疑惑。他眼底深处藏着的,是更复杂、更幽深的东西,但绝不是刚才那种赤裸裸的贪婪和杀意。

    可真的只是巧合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恰好在他刚刚感受到强烈跟踪感之后,太宰就带着他那“路过打酱油”的标准姿势,出现在另一个街角……

    悠仁的心沉了下去。太宰治,这个总是带着神秘微笑,仿佛游离在一切规则之外,连重力都懒得管他的好友,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那个挥手微笑的动作,此刻在悠仁眼中,不再仅仅是简单的招呼,而更像是一个谜语。太宰的笑容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但在路灯逆光下,那笑容的边缘仿佛模糊不清。

    悠仁感到一阵眩晕。这感觉,比连续被五条先生用瞬移溜了十圈还糟心。

    ……

    日子照旧过着,这段时间,悠仁的不安与日俱增,源于母亲、朋友、还有这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似乎正滑向失控边缘,新闻滚动播放着各地原因不明的群体冲突事件,口号从“适者生存”,演变为更赤裸的“清洗弱者”和“新秩序”。恐慌如瘟疫,在普通人群中蔓延,咒术界压力骤增。

    五条悟的身影愈发神出鬼没,往往刚出现在悠仁学校的“安全顾问”岗位上,下一秒,就被紧急通讯召回处理新的危机。

    疲惫,如细密尘埃,悄然落在他总是神采飞扬的眉宇间,即使隔着墨镜,悠仁也能感受到那份沉重。

    又一次,在五条悟接到紧急通讯,准备瞬移离开时,悠仁抓住了他的衣袖。

    “五条先生!”少年琥珀色眼眸里燃烧着灼热,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让我帮忙!”

    五条悟动作一顿,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又看向悠仁写满急切和担忧的脸。

    “帮忙?”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悠仁,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不是街头斗殴,是失去理智的人,被未知力量操控的人,甚至可能是被改造过的……怪物。场面会很混乱,很危险。”

    “我知道!”悠仁毫不退缩,迎上他的目光,“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一直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我的能力……虽然不强,但或许能安抚他们,能找出被操控的源头!我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自相残杀!”

    他想起那个男孩的空洞眼神,想起新闻画面里那些扭曲面孔,胸中的热血和责任感几乎要喷薄而出,“让我加入吧!加入咒术师,和你们一起战斗!”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他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初生牛犊般勇气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另一个在涩谷街头横冲直撞的粉发身影。

    那份纯粹的保护欲,那份面对黑暗也绝不退缩的意志,从未改变。像一颗被埋进新土壤的种子,顽强地再次破土而出。

    最终,五条悟嘴角勾起一个微小弧度,不是戏谑,而是一种近乎欣慰的认可。

    “勇气可嘉,悠仁同学。”他拍了拍悠仁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力道不重,“不过,咒术师可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当好的。你现在的能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悠仁,“对付捣乱的野猫绰绰有余,但要面对真正的混乱战场,还差得很远。你的咒力感知像蒙着眼在雷区蹦迪,催眠术式发动慢得像树懒打哈欠,持久力嘛……大概比银时对作业的热情坚持得短一点,属于‘三秒真男人’范畴。”

    悠仁的脸瞬间涨红,但眼神依旧倔强:“所以,请训练我!五条先生!”

    我不要三秒,我要做持久真男人!

    “行啊。”五条悟爽快答应,仿佛就在等这句话,“周末,咒术高专。让我看看,你能在最强的特别训练下,撑过几轮。”

    ……

    周末的咒术高专校园,少了平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古老建筑掩映在葱郁林木间,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光点。

    五条悟着悠仁穿过校园,走到边缘一个仓库前,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仓库门,阳光和灰尘一起涌了进去,看起来像被咒灵当储藏室用了八百年。

    悠仁看着仓库里堆积的破铜烂铁,以及中间那个扎眼的标靶——上面画着五条悟邪魅Q版笑容,还有个格外欠揍的歪鼻子——嘴角抽了抽:“五条先生……这些充气锤和那个……您自恋的画像……是用来做什么的?”

    “问得好。”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墨镜闪过一道精光,“规则很简单,我会在这个仓库的任意位置,用非常非常微弱的咒力,模拟不同乐器的节奏波动。咚——是鼓点,咻——是笛子,滋啦——是破锣……啊不对,是电吉他。”

    他拿起一个红色的鬼脸锤塞到悠仁手里:“而你,悠仁同学,需要闭上眼睛,纯粹依靠咒力感知,判断我模拟的是哪种乐器,然后……”他指向那个巨大的Q版头像移动标靶,“用对应颜色的锤子,狠狠地、精准地——砸中我英俊的鼻子。红色对应鼓点,蓝色对应笛子,黄色对应电吉他,明白了吗?”

    悠仁握着软绵绵的充气锤,看着标靶上五条悟Q版那格外突出,且画得有点歪的鼻子,艰难地点头:“明白了。”

    “很好,那么,训练开始。闭眼。”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

    悠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感知力像蛛网一样扩散出去,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突然,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从仓库左上角横梁方向传来——咚。

    “鼓点,红色。”悠仁立刻判断,凭着感觉,抡起红色鬼脸锤就朝着标靶方向砸去!

    “噗。”充气锤砸在了……标靶旁边的空气上。离Q版五条悟的鼻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得能再塞进一个鸣人。

    “哎呀呀,方向感有待加强啊悠仁。”五条悟戏谑的声音从横梁上传来,“再来。”

    这次是右边角落——咻。

    一声仿佛漏气,不对,仿佛放了个闷屁般的笛声波动。

    笛子,蓝色。悠仁立刻转向右边,蓝色锤子挥出。

    “呼——”

    锤子带起的风擦着标靶边缘而过,依旧没碰到鼻子。

    “太慢了,悠仁。”五条悟的声音又飘到了身后。

    一阵短促的刺耳波动从正前方传来,像劣质音响发出的噪音。

    电吉他,黄色。悠仁猛地前冲,黄色锤子全力砸向标靶,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

    砰!

    这次倒是砸中了,可惜……砸中的是Q版五条悟画像的头顶发旋位置,离鼻子还有一段距离。

    “哈哈!”五条悟的笑声在仓库里回荡,“悠仁同学,你是对我的发际线有意见吗?还是想给我做个头部按摩?目标是鼻子!你看它画得多突出,多帅气啊!”

    悠仁:“……”

    接下来的训练,变成了五条悟的单方面音乐折磨,和悠仁的鼻子追击战。

    五条悟的“演奏”越来越刁钻和丧心病狂……

    他把鼓点模拟得像隔壁在拆墙,震得悠仁差点握不住锤子,感觉自己像在经历小型地震。

    他把笛子吹得像放屁,时断时续,悠仁刚锁定位置,声音就没了。

    最过分的是,他把电吉他的滋啦声,模拟成了蚊子在耳边飞行的轨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悠仁抡着锤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

    “五条老师!您这电吉他是在跳街舞吗?”悠仁忍无可忍,闭着眼对着空气吼道,汗水已经浸湿了额发。

    “这叫动态感知训练!悠仁,要学会预判!”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恶趣味得逞的笑意,仿佛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再来!这次是混合乐章,考验你CPU的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咚,咻,滋啦,三种截然不同的波动,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悠仁:“……”

    这是人干的事?

    他瞬间头大如斗,三种波动交织在一起,干扰严重。他努力分辨,勉强捕捉到鼓点似乎来自左前方,笛子在右后方,而那个该死的电吉他蚊子在头顶盘旋。

    “不管了!”悠仁一咬牙,本着大力出奇迹,凭着直觉,左手红色锤子砸向左前方,右手黄色锤子砸向头顶,同时试图用脚去够放在地上的蓝色锤子……结果一个重心不稳……

    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手里的红黄锤子如脱缰野狗飞出,一个砸中了角落里一个废弃的咒具头盔,发出“哐当”巨响,疑似唤醒了头盔的怨念;另一个……精准地飞向了仓库门口……

    刚推门进来准备找东西的伏黑惠:“……”

    那个画着鬼脸的黄色充气锤,带着滑稽的破空声,不偏不倚,糊在了伏黑惠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把脸上的黄色鬼脸锤拿下来,看着上面那个咧着嘴笑的鬼脸,又看了看仓库里闭着眼摔倒在地的悠仁,以及坐在横梁上笑得不怀好意的五条悟。

    “五条老师……”伏黑惠冷声道,“这是在进行用充气锤袭击无辜路人的特训吗?还是新型的欢迎仪式?”

    五条悟好不容易止住笑:“哎呀,伏黑同学,都是误会。我们在进行严肃高端的咒力感知训练。悠仁正在努力捕捉音乐的脉搏!你看,效果多么……呃,显著?”他指了指地上狼狈的悠仁和飞出去的锤子。

    悠仁赶紧爬起来,脸涨得通红:“对不起伏黑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伏黑惠没等他说完,直接把黄色鬼脸锤扔回给悠仁,然后盯着那个巨大的Q版头像中间,仿佛写着“快来打我”的鼻子看了几秒。

    接着,在悠仁和五条的注视下,伏黑惠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拿起地上剩下的蓝色鬼脸锤,闪到正在移动的标靶处,抬手——

    砰!砰!砰!

    精准、快速、力道十足的三连击,全部正中Q版五条悟画像的鼻尖。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打完,伏黑惠把蓝色锤子随手一丢,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五条悟和目瞪口呆的悠仁:“这样?很简单。”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潇洒且充满鄙视的背影。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更大声的狂笑:“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悠仁,这就是差距。伏黑同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够冷静,砸中老师的鼻子易如反掌。这就是你要努力的方向啊!”

    悠仁看着标靶上被伏黑惠精准击打后微微凹陷的鼻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锤子,欲哭无泪。这训练……真的能提升咒力感知吗?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和伏黑的友情一起被锤扁了。

    五条悟从横梁上跳下来,走到悠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依旧灿烂且欠揍:“别灰心,悠仁,我们继续。这次我保证只模拟一种声音,来,闭眼。”

    悠仁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握紧了充气锤,整理好自己折磨得七零八落的神经,继续练习。

    一个上午过去,五条悟的训练方式虽然又魔鬼又奇葩。但悠仁的感知力似乎真的增强了,方向感好像也进步了一点点。

    下午,五条悟心血来潮地想出了另一个鬼主意。他站在训练场中央,双手插兜,姿态闲适:“规则很简单,范围是整个校园。我会藏起来,用咒力隐藏气息——当然,是最低级别的,免得你直接绝望。你的任务,是在日落前找到我。”

    他笑容灿烂,“工具不限,策略不限。用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直觉,或者……”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树枝上好奇张望的麻雀,“……任何你觉得能用得上的小帮手。找到我,就算你赢。找不到嘛……”他拖长了音调,“训练加倍,外加银时一个月的债务转移。”

    悠仁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明白了!”

    “那么……来找我吧!”五条悟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如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没有残影,没有风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一句欠扁的余音在飘荡:“游戏开始!GOGOGO!”

    训练开始。

    悠仁立刻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将精神力向四周扩散,如蛛网一般。属于五条悟的咒力波动,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试图捕捉空气中任何细微的能量残留,像在黑暗中摸索。然而,一无所获。

    他睁开眼,扫视四周。高专校园很大,建筑错综复杂,林木茂密,是绝佳的藏身地,也是绝佳的迷路胜地。硬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根会瞬移的针。

    悠仁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只探头探脑的麻雀身上,一个念头闪过。

    他集中精神,目光温和地投向那只小麻雀,意念如羽毛拂过:“帮我……找到那个银白色头发、个子很高、戴着奇怪眼罩的帅哥哥……找到了,奖励你顶级面包屑!管饱!”

    麻雀小小的脑袋歪了歪,黑豆般眼睛对上悠仁的视线,茫然了一瞬,随即像是接收到了清晰指令,扑棱着翅膀,朝西北角的旧校舍方向飞去。速度之快,仿佛怕悠仁反悔。

    成了!悠仁拔腿就追。内心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动物朋友,果然靠得住。

    旧校舍年久失修,门窗破败,藤蔓爬满墙壁。麻雀在二楼一扇破窗户边,停下扑腾着翅膀,还得意地“啾”了一声。

    悠仁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无声息潜上楼,猛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门……

    然后发现……空无一人。

    只有灰尘在阳光的光柱里跳舞,窗台上的麻雀歪着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面包屑呢?”的无辜表情。

    “调虎离山?”悠仁立刻反应过来,五条悟肯定用某种方法干扰了小鸟的判断,简直比用无下限术式偷吃喜久福还无耻。

    他立刻再次集中精神,感知着麻雀混乱的“记忆”——它确实看到五条悟出现在这里,但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一道黑色幻影,或者幻觉。

    太狡猾了!悠仁咬牙,再次将意念投向麻雀和其他几只被吸引过来的小鸟,组建临时“鸟瞰侦察大队”:“分散找!注意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者……一个特别欠揍的黑色人影!”

    小鸟们如同微型侦察机,四散飞开。

    与此同时,五条悟正悠哉地坐在图书馆顶层的飞檐上,晒着太阳,手里还拿着一罐冰可乐。

    他看着几只麻雀像喝了假酒一样,在校园各处乱飞,其中一只甚至撞到了伏黑的玉犬,引发了一场小型“空难”,嘴角勾起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唔,反应速度还行,就是小帮手不太靠谱啊,侦察精度比钉崎的方向感还感人。”

    他指尖弹出一丝微弱咒力,扰乱了其中一只飞向训练场的麻雀,让它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大树。

    “啾!”麻雀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开始怀疑鸟生。

    在灌木丛后的悠仁刚催眠了一只松鼠,让它爬上树梢瞭望,看到这一幕,他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内心腹诽道:五条先生,欺负小动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哦,你没有那东西。

    他指挥着松鼠:“看高处,屋顶,阁楼!重点排查哪里看起来最舒服,最适合偷懒喝可乐!”

    松鼠灵活地窜上最高的大树,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突然,它对着主教学楼的天台方向,吱吱叫了起来,尾巴急促摆动。

    悠仁精神一振,感觉胜利在望。他立刻压低身形,利用花坛和树木的掩护,迅速向主教学楼靠近。

    悠仁像真正的忍者,动作轻盈,将这段时间体能训练的成果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教学楼,沿着楼梯向上,心跳微微加速。

    天台的门虚掩着,悠仁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目光扫过空旷的天台——没人?难道松鼠也被五条老师的幻术可乐收买了?

    不对!一股微妙的,被注视的感觉让他猛地抬头!

    五条悟正倒吊在天台入口上方,遮雨棚边缘,姿势骚包得像只巨型蝙蝠侠。蓝眼睛透过墨镜,带着促狭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推门时,那副“小心翼翼做贼”的样子。

    “找到你了!”悠仁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反应不错,可惜晚了一点点。”五条悟轻笑着,身体轻盈跳下,正好落在悠仁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气。

    “不过嘛,利用小动物当眼线,这思路很有创意,悠仁同学,值得表扬。”他伸手,似乎想揉揉悠仁的头发。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五条老师,你是在约会吗?”

    伏黑惠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抱着胳膊,一脸“你们在搞什么鬼”的表情看着两人——悠仁仰头,五条悟俯身,距离极近,姿势确实有点暧昧。

    咔嚓!

    闪光灯亮起,钉崎野蔷薇举着手机,从伏黑身后探出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八卦笑容:“哇哦!天台壁咚躲猫猫play?五条老师,您这训练方式可真是又别致又浪漫啊!这张照片发到‘咒术界の今天也很核平’群里,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最强咒术师与美少年学生的天台秘辛!”她飞快操作着手机,手指翻飞像在结印。

    五条悟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推了推墨镜,脸皮厚得能挡“茈”:“啧,现在的学生,思想怎么这么不健康?我们这是在进行严肃的咒术特训!感知训练,懂不懂?”

    悠仁的脸瞬间红透,赶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伏黑同学!钉崎同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在玩……啊不,是在训练!训练躲猫猫!”

    “哦?是吗?”钉崎挑眉,晃了晃手机,“证据确凿哦!五条老师深情凝视,悠仁同学羞涩脸红,背景是浪漫的天台夕阳……啧啧啧。要素过于齐全,说不是约会谁信啊?伏黑,你说是不是?”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补刀:“训练需要靠这么近指导?‘天台幽会’特训吗?需要我帮你们把‘特训中,请勿打扰’的牌子挂门口吗?”

    五条悟脸皮够厚,直接无视了调侃,对悠仁招招手:“好了,今天特训到此为止,效果显著。小鬼们,散了散了,别打扰老师关爱学生身心健康发展。”

    打发走一脸“我信你个鬼”的伏黑和还在嚷嚷着“封口费”的钉崎,五条悟走到悠仁身边。

    少年累得瘫坐在天台边缘喘气,额发被汗水浸湿,脸颊因为剧烈运动和刚才的窘迫,而泛着健康红晕。

    “表现还行,比预想的更好。”五条悟声音温和,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瓶冰镇草莓牛奶,递给悠仁,“补充点能量,悠仁。”

    悠仁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汗,又接过那瓶还冒着凉气的草莓牛奶。熟悉的香甜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瞬间抚慰了被蹂躏的身心。

    夕阳金辉洒在两人身上,天台上只剩下风声和悠仁吞咽牛奶的声音。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五条悟的声音再次响起:

    “悠仁。”

    “嗯?”悠仁含着吸管,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嘴角还沾着一点奶白的痕迹。

    五条悟的目光透过墨镜,落在那点奶渍上,随即移开,直视悠仁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安抚别人情绪,或者催眠那些动物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杂质’?”

    “……”悠仁的动作瞬间僵住,五条先生的话题跳跃度,比他的瞬移还快啊,他有些不解,“您说的……是什么杂质?”

    五条悟继续追问,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清晰:

    “比如……像宿傩手指里那种,混乱、暴戾、充满了诅咒气息的……‘杂质’?”

    悠仁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卡住了。

    等等……他刚才提到了“宿傩手指”?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个“宿傩”吗?

    这个名字像一个开关,猛地按进悠仁脑海。他似乎只在森医生和卡卡西老师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听过,带着浓浓的不祥气息。

    不……不可能,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身体没有,精神也没有!

    悠仁拼命回忆每一次使用催眠术式的感觉,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杂质”感。但只有消耗后的疲惫和成功后的欣慰……没有,什么都没有!五条先生是不是搞错了?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我的能力……关于我?

    病愈以来的种种割裂感,那些无法解释的梦境碎片……此刻一齐涌上心头,混合着对“宿傩手指杂质”的本能恐惧,像一道惊雷劈在他混沌的记忆边缘,激起一阵尖锐刺痛和模糊血色画面。

    巨大的心理冲击,加上喉间痉挛,让悠仁突然被呛到。牛奶冲进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弯下腰,脸憋得通红:“咳!咳咳咳——”

    五条先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第34章 第34章我们这儿,叫‘包养学生’……

    “哇哦!悠仁,反应这么大?”五条悟凑近,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在悠仁眼前放大。他的手指贴上悠仁额头,“该不会是训练过度发烧了吧?小脸白的,比我的喜久福还惨淡。我就说悠仁太拼命了嘛!”

    悠仁被他的咒力冰得一哆嗦,咳嗽倒是止住了,但脑子还有点懵:“不……不是发烧……五条先生,您刚才问的……”

    “啊,那个啊?”五条悟睫毛无辜地扇了扇,仿佛刚才丢出炸弹般问题的人不是他。

    他收回贴在悠仁额头的手,转而揉了揉对方汗湿的头发,熟练得像在撸猫。“就是……纯粹好奇!你看,宿傩的手指多脏啊,就像掉进草莓牛奶里的蟑螂腿。”

    “而悠仁你的能力呢,”五条悟的语气瞬间切换,变得兴致勃勃,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就像最纯净的滤网,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过滤掉,只留下最纯粹的灵魂能量,这多酷啊。我在想,你的滤网会不会偶尔也碰到特别顽固的——大块垃圾?比如像宿傩手指那种级别的?”

    他歪着头,一脸“我只是在探讨学术问题”的纯良表情,甚至还从悠仁手里顺走了那瓶喝了一半的草莓牛奶,自己灌了一大口。

    “唔……果然训练完的草莓牛奶格外好喝!”五条悟满足地咂咂嘴,“好了,休息时间结束。悠仁,接下来是——”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像鬼魅般,出现在十米开外,手里还晃悠着牛奶瓶,脸上挂着欠揍又灿烂的笑容。

    “躲猫猫进阶版!”

    看着那个瞬间把沉重话题抛到九霄云外,自顾自开启下一轮游戏的最强咒术师,悠仁愣在原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宿傩手指的阴影带来的心悸尚未完全平复,就被无奈和一丝被戏弄的恼火冲淡了。

    ……

    两天的特训结束时已近黄昏,悠仁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干了又摔打过八百遍的抹布,连呼吸都带着肌肉抗议的酸痛。他摊在训练场边缘的草地上,眯着眼,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悠仁,特训成果斐然啊!”五条悟蹦跶过来,像只超大号白色招财猫,毫无疲惫之色,“看看这肌肉的觉醒度,我甚是欣慰。离一拳打爆特级咒灵只差999次特训了。”他蹲下来,戳了戳悠仁硬邦邦的手臂,后者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呻吟。

    “五条先生……我感觉……灵魂快出窍了……”悠仁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游魂。

    “这样啊?那今天不做车了,我带你回去吧。”说完,五条悟又一次公主抱起悠仁,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带着他一起开始瞬移……

    空间扭曲,光影飞逝。

    悠仁:我是谁?我在哪儿?

    “你在横滨啦!”五条悟放下他,一脸深藏功与名。

    悠仁灵魂还在异次元飘荡,一个温柔却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悠?”

    悠仁抬起头,看到母亲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着,不知何时来到了室外。

    她身上盖着薄毯,脸色苍白依旧,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期盼,望向医院外葱郁的远山和夕阳。

    “妈妈?您怎么出来了?”悠仁连忙站起来,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

    星见夫人微笑着轻声说:“难得有点精神,想出来看看春天和樱花……”

    悠仁握住母亲放在毯子上,有些冰凉的手:“好啊,妈妈,我们这周就去!找个能看到樱花的地方!”

    “哦,看樱花?”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星见夫人这个提议很棒,充满了诗意与远方!正好给我们劳累过度的悠仁同学回回血,一举两得!”

    他自顾自掏出手机,手指翻飞:“我们去箱根吧,上次的卡还没用呢,我包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最强买单,包治百病,精神百倍!”

    “包……场?”耳麦没摘,另一边的钉崎野蔷薇听到一句,立马兴奋起来,“五条老师,带我一个!我给您,不,给悠仁当保镖!专业的那种!”

    伏黑惠虽然没说话,但刻意轻咳了一下,声音里清晰地写着“同去”两字。他实在不想再被留下来处理五条悟丢下的,堆积如山的任务报告了。

    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一手扶额:“唉,真是没办法啊,老师我就是这么心软。行吧行吧,准了!就当是……嗯,团建了!”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于是,不久便有一辆加长豪车在吭哧吭哧爬山。车内,钉崎在抱怨车速,五条悟在吹嘘格调,伏黑在闭目养神,悠仁安静地陪着母亲。

    星见夫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悠仁的手——那手臂结实有力,与她记忆中,儿子那总是带着几分病弱单薄的触感截然不同。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处一丝复杂的思绪。

    箱根的空气,吸一口都是钱的味道——带着硫磺的微醺,裹着林木的清冽,再掺点顶级温泉旅馆的松弛感。当然,这松弛感大部分来自五条悟那不讲道理的钞能力。

    钉崎拖着行李箱:“五条老师,首先,我非常感激您同意我们跟来蹭吃蹭喝蹭温泉。”她话锋一转,拖长了调子,眼神里闪烁着促狭的光,“您这前一波操作,搁在晋江文学城,叫霸道总裁包场示爱;搁在豆瓣八卦组,那叫金主爸爸的甜蜜负担;搁在我们这儿嘛,”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确保只有近处的伏黑和五条悟能听见,“叫‘包养学生’,还是拖家带口,买一送N的那种。伏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脱下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嗯。”含义不明,嘲讽力十足。

    星见夫人倚在轮椅上,裹着羊绒披肩。病痛让她清瘦得惊人,脸色也有些苍白,唯独那双眼睛,温润沉静,像秋日午后不起波澜的深潭。

    她微微侧头,看着身边一脸局促的儿子,唇边绽开一个温柔无比的笑意:“五条先生太破费了。悠仁能遇上您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五条悟立刻像被顺了毛的巨型猫科动物,顺杆爬得飞快,笑容灿烂得晃人眼:“朋友?哎呀夫人您太客气了。我和悠仁关系铁着呢。走走走,房间都安排好了。面朝山景,自带私汤,悠仁妈妈住最安静那间。年轻人嘛,就该凑一块儿热闹。来来来,伏黑,发扬一下绅士精神,帮钉崎拿行李;悠仁,推着你妈妈,跟上跟上。”

    他像个活力过剩的导游,长臂一挥,率先大踏步往里走,白色头发嚣张地翘着,背影都写着“老子天下第一”。

    箱根的时光,就在这氤氲热气和满目葱翠中,以一种近乎奢侈的慢节奏流淌。温泉,无疑是每日欢乐(划掉)混乱的源泉。

    “富士山啊——你美得像块巨大的——没加红豆馅儿的白年糕——”一声嘹亮且严重跑调的歌声突然撕裂宁静,惊飞了屋檐下几只打盹的麻雀。

    钉崎泡在热气腾腾的露天池子里,对着远处朦胧的富士山轮廓倾情献唱,唱得荡气回肠,毫无偶像包袱,仿佛要把山上的积雪都震下来堆雪人。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只留鼻孔以上露在外面,试图隔绝这魔音灌耳,像一只试图逃避现实的悲伤蛙。

    旁边的池子里,五条悟正毫无形象地摊开四肢,一具浮尸一般,漂浮在池面上,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啊——人生啊——就该这样泡到天荒地老,泡到皮肤起皱,泡成一颗行走的温泉蛋——”他旁边漂浮着一个木托盘,上面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是一座移动的甜品岛。

    悠仁靠着池壁,温热的泉水包裹着疲惫的身体,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但钉崎的歌声和五条悟的慵懒姿态又让他有点想笑。

    他正出神地看着水面倒映的月光,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按了下去!

    “咳咳咳!”毫无防备的悠仁猝不及防被按进水里,呛了一大口水,他挣扎着冒出头,看向罪魁祸首:“五条先生!您干嘛啊?”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墨镜下的嘴角咧开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灿烂笑容:“哈哈哈,悠仁,泡温泉怎么能不体验一下潜水呢?老师这是在帮你加深体验感!怎么样,瞬间清醒,疲惫全消吧?是不是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他一边说,一边还意犹未尽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几滴温泉水准确地溅到悠仁刚擦干的脸上。

    “这算什么清醒法啊!”悠仁抹着脸上的水,哭笑不得地抗议。

    “喂喂,悠仁,不会真生气了吧?”五条悟凑近了些,带着点哄小孩的语气,拿起一块点缀着金箔的点心递到他嘴边,“来来来,金箔抹茶大福,老师赔罪的。吃了包你心情好!”

    悠仁接过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下次再这样,我就催眠您!”让您围着旅馆蛙跳,边跳边唱钉崎的歌!

    “哦,是吗?”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凑得更近,“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悠仁的报复了!不过嘛,在那之前……”他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隔壁水深火热中的伏黑惠,“伏黑同学,点心味道如何啊?‘爱心投喂’还合口味吗?”

    伏黑惠:“……”

    他此刻正被几位热情洋溢的旅馆女侍包围着。她们显然被伏黑惠那张清冷俊秀,又略带忧郁的脸迷住了,完全无视他散发的“生人勿近”气场,七嘴八舌:

    “哎呀呀,小哥长得真俊!像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就是太瘦了。男孩子要多吃点才结实!来来来,尝尝阿姨刚炸的天妇罗。”

    “这个抹茶团子也不错,别客气呀!”

    “小哥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啊?阿姨认识好多好姑娘。”

    伏黑惠被塞了一怀的点心,手里还捏着半块天妇罗虾,整个人僵在池子里,万年冰山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求助般地看向五条悟和悠仁的方向,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SOS!快把这群热情过头,战斗力爆表的阿姨弄走!我宁愿去祓除十个特级咒灵!

    五条悟笑得肩膀直抖,毫无同情心,甚至掏出手机咔嚓拍照留念:“哈哈哈,伏黑同学人气爆棚啊!真是很有生活呢,好好享受欧巴桑的热情关怀吧,这可是特训之外的人生必修课。”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伏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悠仁看着伏黑那副“我命休矣”的表情,又看看五条悟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一时间,汤池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钉崎的音波攻击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刺耳了。

    每当泡完汤,换上舒适的浴衣,星见夫人总会安静地等在更衣室外。她的精神在温泉的滋养下,似乎好了那么一丝,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眼神比平日更亮一些。

    她会招手让悠仁过去,然后抬起有些无力的手,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浴衣领口,抚平衣襟褶皱,最后专注地系好那根柔软的腰带。

    星见夫人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有好几次,她的指尖会不经意地拂过悠仁后腰偏下一点的位置,那里有一道长长的、颜色略深的疤痕,是病情好转后,这具身体慢慢出现的,悠仁自己都没太在意过。

    “这疤……”有一次,她系好束带,指尖在那道疤痕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力道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声音也轻得像叹息,“倒是新长的?”她抬起眼,目光温润地落在悠仁脸上,带着纯粹的询问,仿佛只是母亲对孩子身上一处新添小伤的关心。

    悠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头脑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片段飞快闪过,带着灼热的痛感,却抓不住清晰画面:“啊……大概是之前不小心磕到哪了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悠仁含糊地回答,避开母亲那过于通透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莫名慌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他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妈,您别老站着,累。我推您回去休息。”

    星见夫人没有追问,只是看着他,唇边那抹温柔的弧度依旧,轻轻“嗯”了一声,任由悠仁推着她回房。但那短暂的交汇,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悠仁心湖,漾开一圈圈微澜。母亲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他看不懂、也抓不住的东西。

    箱根的日子在温泉的抚慰和友人的喧闹中过得飞快,像指间抓不住的温泉水。最后一天的傍晚,悄然降临。

    夕阳熔金,将天边云霞烧得绚烂无比,瑰丽得近乎悲壮,远处富士山的雪顶被染成温柔的粉橘色,沉默地伫立在暮色四合的天幕下。

    五条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大概率是钞能力加一点点最强的“说服力”,硬是让旅馆在风景绝佳的山崖边,清出一块平台,铺上厚实的榻榻米和柔软的坐垫,甚至支起了一个暖炉,上面温着一壶清酒。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精致的怀石料理摆满了矮几,宛如一幅流动的浮世绘。

    钉崎和伏黑坐在一侧,氛围轻松惬意,带着旅程将尽时懒洋洋的满足感。

    星见夫人坐在轮椅上,被安置在靠近崖边,视野最开阔的位置,身上盖着羊绒毯子。悠仁跪坐在她身侧,小心地将一块软嫩的鱼肉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晚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来,拂动她颊边散落的灰白发丝。她没动筷子,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越过矮几上精致的杯盏,投向远方。

    夕阳光线温柔地勾勒着她瘦削的侧脸轮廓,笼罩她的身躯。那股病弱气息,在这一刻宁静中,被奇异地冲淡了。

    她的眼神异常清亮,仿佛穿透了暮色,看到了更遥远、更澄澈的地方。目光里没有留恋,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和,像归巢的倦鸟终于望见了熟悉的林梢。

    “真美……”她轻轻喟叹一声,声音微弱,几乎要被风吹散,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然。

    悠仁心头莫名一紧,不安感悄然攥住了他。“妈,吃点东西吧?”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孩子……”她唤道,几乎要被花瓣落地的声音盖过。

    “嗯,妈妈,我在。”悠仁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这几天……妈妈很开心……”

    “妈妈……”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母亲搁在毯子上的手。那只手冰凉,他试图用自己的掌心去温暖它,“我们以后……以后经常出来。等天气暖一点,我们去镰仓看海;等天气再冷下来,我们去北海道看雪;我背您去,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您……”他的声音又快又急,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编织了一个未来。

    星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急切又带着恐慌的承诺,带着斩断一切幻想的决绝。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悠仁脸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里面沉淀着太多悠仁无法解读的情绪。有深深的不舍,有洞悉一切的澄澈,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悲悯,跨越了生死的释然和托付。

    她反手,用全身残存的一点点力气,回握住悠仁的手。冰凉的手指,此刻却像蕴藏着某种微弱热源。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点樱粉色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第一朵樱花,从星见夫人和悠仁交握的手心间逸散出来。

    那光芒起初只有米粒大小,微弱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下一秒,它骤然明亮。

    樱粉色的光晕瞬间扩散,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将母子二人包裹其中。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暖和生机。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平台周围,那些在晚风中摇曳的樱树——明明刚过了花期,本该老实当背景板的树——枝头上竟凭空凝结出了几朵小小的的樱花苞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新淡雅、沁人心脾的异香。

    五条悟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起身,目光死死锁定那团越来越盛的樱粉色光芒,身体肌肉紧绷。

    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星见夫人残存的,属于她自身异能的最后光华!她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烛火!

    悠仁只觉得一股强大而温和的暖流,如决堤潮水,又像温柔漩涡,正通过母亲紧握的手,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身体。

    那力量带着一种母性的包容与抚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深入他的灵魂深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催眠术式的边界在拓宽,那灵魂出窍的感知在变得更加敏锐,一种与生命本源相连的通透感油然而生。

    这力量传递的过程快如闪电,又仿佛无比漫长。

    樱粉色的光芒在达到最璀璨的顶点后,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周围樱树上那奇迹般生出的花苞,也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无声地枯萎、飘落,仿佛刚才的生机只是一场幻梦。芬芳也随之淡去,只余下山风清冷的,带着点硫磺味儿的真实。

    星见夫人的手,在光芒散尽的刹那,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从悠仁手中滑落。

    空气仿佛凝固了,飘落的樱花似乎也慢了下来。五条悟、钉崎和伏黑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了平台边缘阴影里,像三尊沉默的石像,静静看着这一幕。钉崎死死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

    星见夫人气弱游丝,声音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悠仁才能勉强捕捉到:

    “孩子……辛苦……你了……”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悠仁的眼睛,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模糊的身影……

    “要……连他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啊……”

    话音落下,她抚摸着悠仁发梢的手,终于无力地轻轻滑落。她的头微微歪向一侧,靠在轮椅柔软的靠背上,那双温柔注视着悠仁的眼睛,缓缓地、安详地阖上了。嘴角边,凝固着一丝满足而平和的微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是沉入了某个甜美的梦境……

    但她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过……

    “孩子……辛苦你了……”

    “要连他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不是“小悠”,是“孩子”和“他”!

    排山倒海的悲痛里,另有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悠仁耳畔……

    第35章 第35章他要看最深、最痛、最底层的……

    死寂中,只有山风呜咽着掠过崖壁。

    悠仁看着母亲安详却再无生气的面容,看着那只无力垂落的手,被痛苦淹没,大脑一片空白。

    那汹涌灌入的力量还在体内奔腾,却更反衬出眼前失去的巨大空洞。割裂感不知从何而来,但从未如此强烈——母亲逝去,将所有力量给了他,可最后的那句话……

    巨大的轰鸣声在他颅内炸响,无数混乱、血腥、破碎的画面如失控洪流……他似乎看到了燃烧的战场……狰狞的咒灵……伙伴的呼喊……

    剧烈头痛袭来,悠仁眼前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记忆裂痕混合着失去母亲的剧痛,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按在了他的右肩。

    熟悉的的咒力透过那只手,慢慢注入他混乱不堪的身体和灵魂,粗暴却有效地压制了他体内翻腾的力量,和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

    悠仁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透过泪水,他看到五条悟已半跪在他身侧。

    墨镜被他推到了额头,那双苍蓝色眼眸凝视着他,眼神复杂,像跨越生死轮回,终于再次确认了某种存在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痛楚与守护。仿佛在说:请不要崩溃,有些真相,现在还不是揭开的时刻。

    你只需要知道,有我在。

    山风卷过崖边,吹起五条悟散落的白色额发,也吹动星见夫人披肩上柔软的流苏,夕阳彻底沉入富士山后。箱根的夜,带着硫磺气息和无尽谜题,悄然笼罩。

    悠仁一直强撑着的堤坝,在这一按之下,轰然溃塌。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起来,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破碎的呜咽。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砸落在母亲冰凉的手背上,洇湿了绒毯边角,也砸落在铺满樱花的地面上。

    钉崎转过身,哭声闷闷传来。伏黑惠站在一旁,眼底漫上了一层深重悲悯。

    五条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墨镜遮挡了他此刻的眼神。

    庭院里,樱花雪还在无声飘落,成了星见夫人生命终章最凄美也最无情的注脚,也成了对悠仁沉重的托付——带着两个灵魂的重量活下去。

    ……

    星见夫人下葬那天,横滨下了一场细雨。水汽黏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冷的茧。悠仁穿着黑色丧服,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发梢被水汽打湿,软软贴在苍白的额角。他手里攥着一束白色山茶花,花瓣透着水光。

    周围很安静,伏黑和钉崎站在几步开外,太宰、银时、鸣人、龙马都来了,难得没有人咋呼,都在默默陪伴。

    悠仁觉得身体里空得厉害。属于他的灵魂在躯壳里为母亲哀恸,而似乎有属于另一人的记忆碎片,却依旧顽固,沉在意识最底层,拒绝上浮。

    他弯下腰,想把那束山茶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冰凉。

    就在他即将松手的那一刻,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阻止了他因为指尖麻木而可能导致的失手。

    悠仁抬头。

    五条悟站到了他身侧。他穿了一身纯黑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白发在灰暗天色下显得有些刺眼。

    眼罩遮住了标志性的苍蓝眼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没有看悠仁,目光落在墓碑上崭新的刻字上,声音低沉肃穆:

    “星见夫人,安心休息吧。”顿了顿,那声音似乎放得更轻,几乎被细雨声吞没,“悠仁,有我。”

    那只托着悠仁手腕的手,安抚性地紧了紧,随即松开。温热触感一闪而逝,像一道微弱电流。

    葬礼结束后的日子,悠仁被一种黏稠的疲惫包裹着。他搬回了横滨公寓,那间曾经充满母亲气息的小空间,如今只剩下消毒水味和寂静。

    他像一具躯壳,沉默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车流和行人,脑中纷乱。

    来自灵魂的本能叫嚣着,要去训练场发泄,要去挥拳,去流汗,把这该死的悲伤和混乱统统打出去。

    可来自身体的惰性和哀伤,却像无形锁链,将他牢牢捆在椅子上,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然后,五条悟以一种近乎“入侵”的姿态,强硬地挤进了这片死寂。

    第一次是葬礼后次日傍晚,门铃响得毫无征兆。悠仁拖着脚步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保温袋静静放在门口。袋子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龙飞凤舞,嚣张到欠揍的字迹:“最强特供爱心便当,趁热吃PS:敢剩下就揍你哦!”

    悠仁拎起袋子,里面是两个包装精致的饭盒,温热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有点烫。他扯了扯嘴角想笑,谁家爱心便当还带威胁的啊?眼眶却莫名发酸。

    第二次是深夜,悠仁在沙发上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

    他摸索着想去厨房倒杯水,脚下却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虎鲸玩偶,几乎有半人高,正咧着嘴傻笑。玩偶肚子上同样贴着一张便签:“抱枕,抱着睡,比安眠药管用。——来自你最强的朋友。”

    那玩偶傻得冒泡,毛茸茸的触感却意外让人感到安心。悠仁把它拖回卧室,丢在床上,自己瞪着它的智障笑容看了半宿,最后竟真的在“这玩意儿笑得真贱”的感慨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三次,五条悟本人亲自来了。他没敲门,直接用咒力“卡哒”一声弄开了门锁,大摇大摆拎着几个高级食盒走了进来,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放。

    “哟,小鬼,还活着呢?”他摘下墨镜,扫过悠仁明显憔悴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挂上那副惯常的欠揍笑容,“看看你这副样子,简直像被咒灵吸干了精气。来来来,五条先生爱心投喂时间到。米其林三星主厨特制,营养均衡,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他不由分说把悠仁按在餐桌前,自己则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一边用筷子挑剔地拨弄着食盒里精致得……不像食物的菜肴,一边滔滔不绝地吐槽高专最近发生的趣事:夜蛾校长的熊猫咒骸又胖了,压塌了新做的训练假人;家入硝子新收的实习生笨手笨脚,差点把实验室炸了;伏黑惠的玉犬最近爱上了追蝴蝶,把训练场搞得鸡飞狗跳……

    五条悟声音响亮,语速飞快,一台火力全开的噪音制造机似的,蛮横驱赶了房间里的寂静。悠仁被迫听着,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味道是顶级的,可惜他的味蕾还在悲伤中罢工。他只是觉得,这吵闹……好像一点都不让人厌烦,甚至有点……他喜欢的热闹。

    “喂,悠仁!”五条悟突然停下筷子,身体前倾,隔着桌子凑近,蓝眼睛带着审视,“发什么呆?该不会是在心里偷偷吐槽我吧?”

    悠仁回神,差点被嘴里的顶级和牛噎得去见母亲:“当然……没有!”

    “啧,口是心非。”五条悟撇撇嘴,重新靠回椅背,拿起旁边的草莓牛奶,吸了一大口,“算了,看在你刚失去重要家人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他晃了晃牛奶盒,语气忽然正经了一点,虽然很快又被夸张的语调冲淡,“听着,小鬼,人死了就是死了,哭天抢地也没用。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替他们把那份也活出来。你母亲……星见夫人肯定也不想看你整天半死不活,窝在家里发霉吧?”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最后……不是把力量都给你了吗?好好用起来,别浪费了。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祭奠。”他似乎不太擅讲这种话,最后两个字说得有点别扭。

    悠仁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力量,似乎随着五条悟的话,微微悸动了一下。

    这种“五条式关怀”很快升级,并且变得无孔不入。

    悠仁在窗边发呆,一回头,发现窗台上多了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叶子翠绿欲滴。旁边放着便签:“吸甲醛,净化空气,顺便净化一下你忧郁的小心灵。”

    悠仁半夜口渴去厨房,冰箱上贴着新便签:“冷藏区第三格,无糖酸奶,助消化,防你emo到胃胀气。不许偷吃我的布丁(在冷冻区最里面)”

    甚至有一次,悠仁在浴室洗澡,五条悟的声音隔着门板突然响起:“喂,小鬼!洗发水快没了,给你补了瓶新的放门口,薰衣草味的。好好洗,洗干净点,别学伏黑整天顶个海胆。”吓得悠仁差点在浴缸里滑倒。

    钉崎来探望过一次,正撞见五条悟皱着眉头,笨手笨脚地用吸尘器清理悠仁客厅地毯上的饼干渣,动作生疏得像第一次拿咒具。

    钉崎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啧啧有声:“五条老师,您这业务范围拓展得够宽啊?端茶递水,嘘寒问暖,连家政都包了?”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知道的说是老师关心学生,情深似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改行当牛郎店头牌了呢?这妈妈桑级别的服务太到位了,VIP中P啊!”

    五条悟头也不抬,继续跟吸尘器较劲,吸尘器发出刺耳的轰鸣:“钉崎同学,这叫全方位无死角最强监护,懂不懂?像你这种没体会过人间至暖的野丫头是不会明白的。”

    “是是是,我不懂。”钉崎翻了个白眼,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走到悠仁身边,压低声音,“喂,悠仁,你还好吧?我们的白毛老师虽然烦人,但……还算靠得住。别一个人硬撑。”她拍了拍悠仁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介于鼓励和“清醒点”之间。

    悠仁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谢谢你,钉崎。”

    伏黑惠也来过一次,沉默地帮悠仁整理了一下堆在角落的训练器材,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只憋出一句:“有事打电话。”然后就走了。高效,务实,很伏黑风格。

    太宰治的出现则充满了他的个人特色,像在悲伤浓汤里撒了一把跳跳糖似的。某个阳光过于灿烂的下午,他一阵风般卷进了悠仁的公寓,手里没拿任何慰问品,倒是拎着个医药箱。

    “小悠仁!”太宰笑容灿烂,眼睛弯成月牙,仿佛不是来探望失去至友的伤心人,而是来参加什么欢乐派对。他无视了正霸占着沙发的五条悟,那家伙正一边狂炫喜久福,一边看无聊综艺节目,还不时发出巨大笑声。

    太宰径直走到坐在窗边发呆的悠仁面前,从医药箱里掏出几卷雪白崭新的………绷带。

    太宰治举起绷带,声音抑扬顿挫:“看,最适合忧郁美少年的特供慰问品。纯棉,透气,吸水性超强。无论是包扎破碎心灵的创伤,还是物理意义上把自己挂起来思考人生,都是绝佳选择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翻飞,将绷带缠绕指间,快速打结、拉扯,几秒钟,就做出了一个简陋且抽象,但是挺可爱的提线木偶。

    “瞧。”他把那个用绷带扭成的歪歪扭扭小人偶举到悠仁眼前,另一只手的手指勾着几根绷带线,笨拙地操控着,“这是哭唧唧,眼泪流成太平洋的小老虎……”小人偶被他扯得胳膊腿乱晃,“这是这是炸了毛、气得想毁灭世界的白猫猫……”他又飞快地扭出另一个更潦草、更像一坨不明物体的小人。两个绷带小人被他操控着做出“互相殴打”、“一起上吊”等充满太宰风格的滑稽动作。

    “忧郁的时候呢,就看看它们打架,可好玩了。”太宰笑嘻嘻地说,手指一松,绷带小人软塌塌地掉在悠仁膝盖上,“送你了,独家定制,太宰治出品,仅此一份。”

    他的行为荒诞不经,没心没肺到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是平时,悠仁大概会无语。但此刻,看着膝盖上那两团绷带,听着他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悠仁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却松动了一分。

    太宰身上有种奇特的“常态感”,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淡定掏出绷带,把自己挂上去看戏。这副德性,这种不变,在悠仁天翻地覆的世界里,反而成了一种诡异的黑色幽默安慰剂。

    之前路上,那若有若无的被跟踪感,那些细小的疑窦,在这份没心没肺的“常态”面前,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被悠仁归结为自己过度敏感的错觉。大概……真的只是误会吧?

    “谢了,太宰。”悠仁拿起那团代表“炸毛白猫猫”的绷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得上轻松的表情。

    “不用谢,能娱乐到我们忧郁的王子殿下是我的荣幸。”太宰治笑眯眯地摆手,目光不经意扫过沙发上看似专注电视,实则微微偏向他们的五条悟,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朝门口走,“阳光这么好,不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尝试一下新研究的殉情方式,真是太遗憾了。再见啦,小悠仁。再见啦,五条先生。”

    他挥着手,哼着歌,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五条悟按掉电视,走到悠仁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小鬼,别老坐着,发霉了都。下午跟我去训练场,活动活动筋骨。你母亲……给你的那份礼物,不好好拆封使用,就太可惜了。”

    母亲留下的力量,沉静而庞大,像一片尚未开垦的沃土。悲伤需要出口,混乱需要厘清,悠仁开始近乎疯狂地投入训练。训练场成了他暂时的避风港,挥洒汗水能让他短暂忘却胸口的闷痛,和脑海里的疑云。

    最初的适应期是艰难的。悠仁身体底子较差,即使有母亲灌注的力量打底,耐力、爆发力、协调性都远远跟不上灵魂里那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五条悟成了他的专属教练兼陪练,也兼沙包。

    “腰发力!你是水母吗悠仁?软趴趴的!”

    “咒力流动,想象它是水,顺着你的经络走!不是让你在血管里开碰碰车!”

    “躲,预判!用你的眼睛去看!不是用脸去接拳头!”

    五条悟的指导精准而毒舌,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伴随着拳脚碰撞的闷响和悠仁粗重的喘息。他下手极有分寸,既能逼出悠仁的极限,又不会真正伤到他。

    有时一个闪避不及,悠仁会被他轻飘飘的掌风带倒,摔在软垫上。五条悟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看不真切,语气欠揍:“哟,平地摔?新技能get?”

    悠仁咬着牙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汗,眼睛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再次冲上去。

    母亲给予的力量,在这样高强度的压榨和引导下,开始真正地苏醒、流淌,并与悠仁自身的能力发生奇妙的融合与蜕变。

    他原本就能“看见”情绪。如今,这份视觉变得更加清晰、细致,甚至带上了一点……黑色幽默的色彩。

    训练间隙,一只低级的蝇头咒灵不知死活飘过训练场边缘。在悠仁的视野里,那咒灵灰扑扑的身体上方,突然冒出一行歪歪扭扭、半透明的粉色气泡字体,像劣质网页游戏的弹幕:“好饿啊……好想吃掉那个亮闪闪的白毛……”

    悠仁:“……”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五条悟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咒灵,他随手一个弹指,蝇头咒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灰飞烟灭了,只留下那行“好饿啊……”的粉色弹幕在空中残留了半秒,才不甘心地消散。

    又有一次,面对一个体型庞大、面目狰狞的二级咒灵。悠仁凝神,试图寻找它的情绪弱点。只见那咒灵的大脑袋上方,飘过一行更大更粗的粉色弹幕:“那个棕毛小鬼看起来好像……红豆麻糬?软软的……甜甜的……好想咬一口……”

    悠仁额角青筋暴跳。红豆麻糬?你才红豆麻糬!你全家都是红豆麻糬!

    “领域——”他怒喝一声,属于他的、融合了新生力量的催眠领域瞬间展开,带着被冒犯的羞恼,强度直接拉满。那咒灵还没来得及回味“麻糬”的幻想,就眼神呆滞,动作僵直,头顶的弹幕瞬间变成了乱码:#¥%&*不想上班……好困……ZZZ……

    催眠术式的范围和效力也有了质的飞跃。原本只能影响单体或小范围,如今全力施展之下,足以覆盖小半个训练场。当淡粉色带着安抚气息的光晕,如薄雾般弥漫开时,连训练场角落里几株半死不活的盆栽都似乎舒展了叶子。

    五条悟站在领域边缘,感受着那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拂过身体,眼罩后的眼神深了深。这份力量……越来越接近本质了。

    最神奇的是灵魂离体的体验。当悠仁屏息凝神,意识如轻盈羽毛般脱离身体时,感知的敏锐度提升了数倍。

    他能清晰听到更远处的声音,看到更细微的能量流动,甚至能短暂地触摸到情绪的本质。

    有一次,他尝试进入一只被捕获的咒灵梦境,出来时,五条悟难得没有调侃,只是盯着他看了很久:“悠仁,你真是……总能让人大吃一惊。”

    力量在增长,身体在适应,技巧在纯熟。但悠仁心里的空洞和疑惑,并没有因此填满或消散。反而,在五条悟那看似毫无保留的教导和关怀下,一种更隐秘的渴望,如藤蔓般悄然滋生。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五条悟。

    这个男人强大得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又幼稚任性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嬉笑怒骂,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触动他。可悠仁忘不了箱根那个傍晚,夕阳沉没时,按在自己肩上那只手传递过来的力量,以及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痛楚。

    那痛楚……是为了谁?为了星见夫人?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悠仁又一次成功进行深度灵魂离体训练后,突然冒了出来。既然他的能力可以深入他人的梦境,窥见记忆的碎片……那么,是否也能看到五条悟最深的记忆?看到那双苍蓝眼睛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此念头一旦升起,就如野火燎原,混合着探究欲望和隐隐不安,无法扑灭。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傍晚,夕阳余晖将一切都染成金橙色。悠仁刚刚结束了一次高强度的咒力操控训练,累得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训练服,黏在皮肤上,散发着“我很努力”的气息。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五条悟走到他面前,逆着光,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和一瓶水。

    他蹲下身,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用毛巾帮悠仁擦掉额角的汗珠,这个动作,他最近做得越来越顺手。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悠仁额头皮肤的前一秒——

    悠仁猛地抬起了头。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折射出近乎金色的光芒,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所有疲惫仿佛瞬间被驱散,所有犹豫都被抛诸脑后。

    他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将母亲给予的,刚刚在训练中被磨砺得更加敏锐的那份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凝聚于双眼!

    目标,直指五条悟那双深不见底的苍蓝之瞳。

    “让我看看!”悠仁几乎在无声呐喊,所有意志力都灌注在这一凝视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五条悟动作停滞了,他拿着毛巾的手悬在半空,离悠仁的额头只有一寸之遥。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悠仁清晰感觉到,一股无形屏障,在五条悟的瞳孔深处瞬间凝结。

    那是属于“六眼”的本能防御,是绝对强者对窥探者的天然排斥。

    然而,悠仁凝聚了所有力量,混合新生本源之力的凝视,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拗,短暂刺破了那层坚冰。

    嗡——

    悠仁的视野一黑,无数光影碎片如被炸开的水晶,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那是属于五条悟记忆洪流的边缘,冰冷、混乱、强大到令人窒息。

    他咬紧牙关,精神力如最锋利的探针,在狂乱的信息流中拼命地搜寻、捕捉。他不要看那些浮光掠影,他要看最深、最痛、最底层的真相。

    找到了!

    一幅画面,带着刺骨寒意,在他眼前展开……

    画面中央,站着两个人。

    白发……苍蓝眼眸……是五条悟,但又不是悠仁熟悉的那个五条悟。

    这个五条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白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眼睛,只留下毫无血色的薄唇。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高专制服,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绝望。

    而在他面前的……是……

    悠仁的呼吸骤然停止!

    血液在瞬间冻结!

    是他自己!

    他微微仰着头,琥珀色眼睛看着五条悟,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然后,悠仁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灵魂共振:

    “动手吧,老师。”

    下一秒,悠仁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猩红彻底淹没!

    他看到五条悟的手抬了起来,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指尖凝聚着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黑暗——是“赫”!

    悠仁胸口碾过一阵剧痛——像灵魂被生生撕裂,被残酷真相碾碎。

    曾经杀死他的……

    是五条悟。

    第36章 第36章一个能主动杀死他的人,会做……

    视野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片猩红。五条悟的“赫”,由吞噬万物的至暗,迸发为焚尽一切的至亮,将他们两人的身影,粗暴框进一片刺目血色光域之中,像一幅残酷抽象画,笔触狂乱,寓意不详。

    “啊——”

    一声凄厉惨叫从悠仁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用尽全力向后猛撞出去。

    “砰!”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巨响,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移了位。

    他瞪着几步之外的五条悟,瞳孔因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收缩,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粗重喘息,正撕扯着的空气。

    五条悟僵在原地。

    他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拿着毛巾的姿势凝固在一个意图靠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瞬间。夕阳最后的金色光线近乎悲悯,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脸隐在浓重阴影里。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此刻,那双曾倒映过星辰大海的眼眸里,所有漫不经心、戏谑伪装,都已崩塌殆尽,只剩深不见底的惊愕,和难以言喻的钝痛。

    训练场里只剩下悠仁破碎喘息声,和窗外夕阳沉落时,最后一点光线。

    五条悟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用看深渊恶魔般眼神看着自己的少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解释?安抚?还是……那句迟到了整个轮回,重逾千钧的的“对不起”?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缓缓收回了那只悬空的手。

    他沉默地站直身体,重新将墨镜推回原位。深色镜片,成了隔绝惊涛骇浪的最后堤坝,封存了所有翻涌的破碎与痛楚。

    转身,迈步,动作依旧挺拔得无可挑剔,背影却透着一股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僵硬,仿佛一具行走的完美躯壳,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寂静里。

    很好——被最在意的人窥破不堪秘密的狼狈,被猝不及防撕开旧伤疤的剧痛,被用看怪物般恐惧目光刺伤的悲哀,那些汹涌暗流,都被这副完美皮囊、行走的空壳,滴水不漏地掩盖了。

    训练场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两个灵魂之间刚刚被撕开的的鸿沟。

    ……

    “呃……”又一次,悠仁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睡衣。窗外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大口喘息,徒劳地想把那噩梦般的画面挤出脑海,却只换来更清晰的回响——“动手吧,老师。”

    那句话,平静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却带着判决的残酷重量。而挥下判决的,是那个把他从箱根绝望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那个会给他买便当、递毛巾、用笨拙玩笑驱散阴霾的人,是那个……让他灵魂深处某个角落,曾悄悄悸动过的人。

    五条悟。

    信任?亲近?那些东西在死亡记忆的冲击下,脆弱得如阳光下消融的薄冰。剩下的只有恐惧和背叛感,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

    他无法再面对那双苍蓝色眼睛。只要看到,眼前就会自动覆盖上那片猩红,只想远远逃开。

    他像个惊弓之鸟,把所有的通讯软件都设置了免打扰,高专训练场成了禁区,甚至远远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他都会立刻调头,钻进最近的小巷,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

    疏远,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这是悠仁笨拙却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方式。

    ……

    “喂——悠仁!这边,这边。”

    鸣人活力四射的声音穿透嘈杂人群,他正用力挥舞手臂,试图在浅羽桃子家别墅花园里熙熙攘攘的宾客中,定位那个魂不守舍的身影。“再不来,银时就要把香槟塔当许愿池投硬币了!”

    悠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像个程序延迟的机器人,僵硬地循声望去。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混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张总是阳光灿烂的脸上,此刻蒙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眼睛下有明显青黑。

    他眼神空洞地扫过周围喧闹的景象——巨大的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穿着清凉的男女在泳池边笑闹,震耳的音乐撞击着鼓膜……浅羽桃子,自己的青梅竹马,今天的寿星,正被一群朋友簇拥着,笑得张扬而自信。

    桃子穿着一身繁复的红色连衣裙,像一团移动烈焰,她看到悠仁,眼睛一亮,踩着细高跟,以媲美咒灵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

    “悠仁!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桃子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悠仁有点眩晕,“我还以为你又被五条悟抓去搞什么魔鬼特训了呢。那家伙简直……”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异常僵硬,像抱着一块木头。

    “桃子……”悠仁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轻轻推开了她,“生日快乐。我……有点不舒服,可能待会儿得早点走。”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桃子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她皱起精心描画的眉头,还想追问,却被旁边朋友的起哄声打断,内容无非是“桃子快看那边帅哥/美女”之类的派对标准噪音。

    她只好担忧地看了悠仁一眼:“那……好吧,你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下?别勉强。那边有饮料和吃的,随便拿啊!”说完,又被热情的朋友们拉走了。

    悠仁松了口气,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迅速缩到花园最角落,一个被巨大盆栽遮挡的阴影里。这盆植物枝叶繁茂,形态诡异,可以cosplay一个沉默的保镖。

    这里能看到派对的全貌,却又相对隐蔽。他背靠墙壁,试图让混乱心跳平复下来。目光却不受控地在人群中逡巡,带着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警惕和刺痛。

    他还没找到那个白色目标,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忧郁的星见小王子吗?躲在角落数蚂蚁呢?”

    太宰治像幽灵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他旁边的柱子上。沙色风衣松松垮垮地披着,手里端着一杯颜色可疑的鸡尾酒,色泽介于实验室废液,和某种外星生物的血液之间。

    他上下打量着悠仁,嘴角噙着那抹没心没肺的笑意:“啧啧,瞧瞧这黑眼圈,这生无可恋的表情……怎么,跟那位‘最强饲养员’吵架了?他克扣你草莓牛奶了?”

    悠仁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转头看向太宰,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痛苦交织的复杂情绪。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像潮水,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太宰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不介意的话,就告诉我吧。”

    悠仁沉默须臾,而后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太宰轻轻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像在给这段悲惨故事打节拍。“悠仁,”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穿透力,“还记得箱根吗?你和我说过,星见夫人最后……把力量给了你。那力量,很温暖吧?”他没有直接点破,只是引导着。

    悠仁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掌心最后传递过来的那份暖流。

    “五条先生给你的感觉,是不是同样很温暖?”

    悠仁点了点头,喉咙发紧。

    “那种感觉,骗不了人。”太宰啜饮了一口酒,目光投向派对喧闹的中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悠仁说,“一个能让你灵魂都感到温暖的人,会是一个……冷血到能毫不犹豫杀死你的人吗?逻辑不通啊,朋友。”

    他转过头,鸢色眼眸直直看向悠仁眼底深处,“记忆这玩意儿,有时候比中也的拳头还不靠谱。它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被扭曲、被截取、被加上厚厚的滤镜。就像一盘美味的咖喱,不小心掉进了一整罐魔鬼椒,尝起来就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痛苦了。”

    悠仁怔住了。

    太宰的话像一把钥匙,在他封闭混乱的思绪里撬开了一道缝隙。

    母亲临终托付的温暖力量……与记忆中那双冰冷破碎的苍蓝眼眸……形成了尖锐而痛苦的对比。是啊,五条悟对他……那些无处不在的关心,笨拙的安慰,甚至强行塞过来的草莓牛奶和傻乎乎的玩偶……那些东西,难道都是假的吗?一个能主动杀死他的人,会做这些?

    “可是……我看到的……”悠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颤抖,“……非常……真实。”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真相。可能还有你不了解的隐情呢。”太宰治耸耸肩,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尤其是涉及到‘最强’这种级别的家伙,还有死亡这么劲爆的主题。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少年。”

    他拍了拍悠仁的肩膀,“与其在这里把自己腌成一颗悲伤的梅子,酸得只能配白饭,不如直接去问问他。问问那个被你躲着的白毛猫猫,‘喂,五条先生,你是不是杀过我?顺便问一句,草莓牛奶还有存货吗?’说不定有惊喜哦。”他眨了眨眼,带着点恶作剧的狡黠。

    “直接……问他?”悠仁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恐慌。直面五条悟?质问那双眼睛的主人?他下意识地又想退缩。

    就在这时,派对入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口哨声,比刚才所有喧闹加起来还要热烈十倍,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岩浆,瞬间沸腾起来。

    “啊啊啊——五条悟!!”

    “天呐!真的是他!他来了!”

    “快看快看!帅炸了!!”

    一个身影,自带聚光灯效果似的,施施然出现在入口处,闪耀程度……让水晶吊灯都显得像个瓦数不足的节能灯泡。

    五条悟今天罕见地没穿高专制服,而是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休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形比例近乎完美。整个人从时尚杂志封面走下来一样,还顺走了摄影师的打光板。

    墨镜依旧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那双苍蓝眼眸,却挡不住唇角那抹颠倒众生的笑意。一头蓬松白发在灯光下闪耀着炫目光泽。

    他随意地抬手,朝疯狂尖叫的人群挥了挥,姿态优雅从容,像在走红毯,瞬间引爆了更大的声浪。

    “嗨,桃子小公主,生日快乐!”五条悟无视了所有试图靠近的狂蜂浪蝶,目标明确,朝着被簇拥在中心的桃子走去,声音透过喧嚣清晰传来,带着他一贯的轻快和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目光如探照灯般追随着他。

    躲在角落阴影里的悠仁,被钉在了原地,呼吸变得困难。

    他还是来了!那个在记忆里亲手了结了他的人,此刻正光芒万丈,站在人群中心,接受众星捧月的欢呼。强烈的反差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那股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太宰治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致地看着五条悟制造出的骚动,又瞥了一眼身边脸色煞白的悠仁,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拿出你祓除咒灵的勇气,去问个明白。我精神上支持你,顺便,**上帮你占个好位置看戏!”

    说完,他端着酒杯,像条滑溜的鱼,迅速融入了旁边一群正朝他抛媚眼的女士之中,瞬间被莺莺燕燕包围。

    悠仁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五条悟,又看看已经在美女堆里如鱼得水、左拥右抱的太宰治,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问?怎么问?冲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你为什么杀我”?他做不到,但太宰的话语,确实让他鼓起了一些勇气。也许,他真的应该找个机会问清楚,最好是在一个隔音好、没有围观群众、并且能随时逃跑的地方。

    而现在,他只能像个幽灵,还是个电量不足的幽灵,远远注视着那个耀眼的存在。

    五条悟脸上挂着完美笑容,和桃子碰杯,和众人谈笑,却时不时会转向悠仁的方向。虽然隔着墨镜,悠仁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看自己。

    派对的气氛在五条悟加持下,达到了高潮。就在这时,另一个角落也爆发出一阵小小骚动。

    “美丽的小姐,您这双眼睛,简直像沉溺着星辰的夜空,让我心甘情愿溺毙其中……”太宰治正握着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的手,深情款款咏叹着,眼睛里似乎盛满了全宇宙的深情,“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探讨一下生命的意义?比如……一起尝试某种……通往永恒的……艺术?”这是他殉情的文艺表达法,台词肉麻程度以让晋江文都自愧不如。

    美女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咯咯笑着,似乎并不反感这种夸张的搭讪,大概是被他的厚脸皮和颜值暂时迷惑了。

    然而,这份浪漫没能持续三秒。

    一个矮小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力量的身影,如黑色炮弹,“轰”地一声撞开人群,出现在太宰治身边,登场方式充满暴力拆迁的美学。

    赭色头发根根竖起,眼睛里燃烧着名为“青花鱼必须死”的怒火,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方圆五米内气温骤降,泳池边嬉戏的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太——宰——”中原中也的怒吼声盖过了音乐,“你这条死青花鱼!又在这里污染空气!给我滚过来!”

    他一把揪住太宰风衣后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崽,毫不费力地就把他从美女身边拽开。动作粗暴,带着蛮力,充分展现了什么叫“重力使的物理说服”。

    “哎呀呀,中也,别这么粗暴嘛!”太宰挥舞着手脚,脸上却笑嘻嘻的,毫无惧色,“我只是在和这位可爱的女士进行一场关于存在主义哲学的友好交流……啊,中也!我的限量版风衣领子要变形了,很贵的。”

    “贵你个头!给我闭嘴!”中也咬牙切齿,无视太宰的抗议和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就这么粗暴地拖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径直朝别墅外走去。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比刚才五条悟的还宽,充满了对暴力的敬畏。

    太宰夸张的哀嚎和中也暴躁的怒骂形成奇特二重奏,渐渐消失在花园门口,留下原地一群目瞪口呆的宾客。

    这场闹剧短暂地吸引了悠仁的注意力,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甚至有点想给中也鼓掌。

    然而,更大的节目紧随其后。

    派对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Ladiesandgentlemen!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神秘嘉宾——国际知名的心灵魔术师,催眠艺术的探索者,黑泽先生!他将为我们带来一场颠覆认知的……心灵奇旅!”

    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花园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一个穿着考究黑色西装,面容英俊阴柔的男人走了上来。他有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晚上好,各位幸运的探索者。”黑泽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通过麦克风,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请放松……深呼吸……感受此刻的宁静……忘掉作业……忘掉老板……忘掉你旁边那位打呼噜的伴侣……”

    随着他的话音和几个简单手势,一股力量如水波般缓缓扩散开来。

    悠仁能清晰感觉到,周围人群原本高涨兴奋的情绪,像被一只手抚平,迅速变得松弛、平和。

    刚才还喧闹的派对现场,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轻柔的背景音乐和人们均匀的呼吸声。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舒适而迷离的微笑,眼神变得朦胧,仿佛沉浸在美妙梦境里。

    鸣人打了个哈欠,靠在银时肩膀上,眼皮开始打架。连龙马的万年冰山脸,线条也似乎柔和了一些。

    群体催眠!

    悠仁心中警铃大作!

    他并非抗拒催眠本身,而是在那股看似平和的力量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隐蔽的不协调感,如水底暗流。那感觉——像是有人在平静水面下,悄悄撒下了一张带着钩子的网,试图引导着这些放松的意识,朝着某个预设的方向飘去。

    虽然目的不明,但那意图绝非善意!其用心之险恶,堪比在免费糖果里掺泻药。

    几乎是本能反应,悠仁集中精神,调动起体内那股如今已茁壮成长的力量。

    他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樱粉色光芒。没有大张旗鼓,没有能量爆发,他只是将一股“稳定意念”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泽扩散开来的催眠力场中。

    这干扰微小至极,如在奔腾的大河中投入了一粒沙。但对于精密引导的精神力场来说,这点细微的扰动,足以破坏其完美的平衡,和隐蔽的引导意图。

    台上,正闭目引导,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的黑泽,眉头蹙了一下。他引导的手势出现了一个微小凝滞,那股水下“暗流”被轻绊,引导的意图瞬间被打断而消散。

    整个催眠场域,依旧平和舒缓,但那股隐秘的引导力量却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放松效果。从“可能被洗脑”降级为“深度马杀鸡”。

    黑泽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目光如探照灯,穿过昏暗光线和松弛的人群,锁定了角落阴影里,那个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少年——星见悠仁。眼神锋利,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

    悠仁心头一凛,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他想移开目光,但黑泽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更加深邃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兴趣和……发现宝藏般的惊喜。

    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人群从那种舒适的放松状态中渐渐清醒,带着意犹未尽的满足感,纷纷鼓掌。

    悠仁却感到一阵疲惫和后怕,刚才那一下看似微小的干扰,实则消耗了他不少精神。他正想趁乱彻底躲到人群后面,甚至考虑提前溜走,一个身影却如鬼魅,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正是黑泽。

    “星见悠仁先生?”黑泽的声音比通过麦克风时更加低沉悦耳,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非常荣幸能在这里遇见您。刚才的表演……很精彩,不是吗?”他的目光在悠仁脸上逡巡,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估价的那种欣赏。

    悠仁戒备地看着他:“谢谢,很神奇的表演。”他干巴巴地回答,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神奇?不,”黑泽微笑着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我指的是……您的表演。真正神奇的人,是您。”

    悠仁呼吸一滞。

    “我刚才……感受到了一点非常特别的‘扰动’。那绝非偶然。”他盯着悠仁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您拥有一种……令人惊叹的天赋。一种与生俱来、触及灵魂本源的力量。它还在沉睡,但潜力……无可估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悠仁强作镇定,试图绕开他,战术性装傻启动。

    黑泽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质地考究的黑色名片,递了过来。“没关系,年轻人。天赋有时候会让人困惑。”

    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是黑泽。一个对‘可能性’充满兴趣的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对自身的力量感到好奇,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困扰,”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随时可以联系我。或许,我们能一起……找到答案。”

    名片递到眼前,悠仁犹豫了一下,出于基本的礼貌,还是伸出手去接。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张名片的瞬间——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如高压电流窜遍全身,非疼痛,而是带着强烈排斥感的战栗!

    仿佛他触碰的不是名片,而是某种深埋于血脉记忆深处的………禁忌之物……

    他的视线,被某种力量牵引,聚焦在名片右下角——那里,印着一个暗金色符号。

    那符号设计简洁,像是两片交错扭曲的花瓣,又像某种抽象锁孔,边缘带着锐利尖角……就是这个符号!

    指尖的战栗和灵魂深处的悸动,源头就是它。

    悠仁瞳孔骤缩,为什么……这个符号看上去如此熟悉?

    第37章 第37章是你杀了我

    “星见君,”黑泽的声音低沉悦耳,“力量总是伴随着困惑。我们‘心之光’……”他刻意顿了顿,目光锁住悠仁苍白的脸,“最擅长为迷途者点亮前路。”

    “他前不前途,”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劈开了这边的对峙,“就不劳费您这位‘心灵路灯’照路了,省省电吧。”

    五条悟像一尊骤然降临的神祇,高大的身躯隔断了黑泽投向悠仁的视线。

    黑泽脸上的完美笑容凝固了一瞬,原本的志在必得被一丝忌惮取代。

    “五条先生?”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真是……意外的荣幸。”

    五条悟没理他。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短暂地掠过悠仁的脸。眼神复杂,像揉碎的星云——担忧、审视、还有极力压抑的焦灼。但只一瞬,镜片便重新归位,隔绝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惯常面具。

    这个角落气氛凝滞,派对喧嚣的音乐,人群的谈笑被按下静音。悠仁能感受到自己擂鼓般心跳,他看看五条悟冷硬的侧脸,又看看黑泽强作镇定的表情,喉咙发紧。

    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个声音,带着截然不同的底色,撞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想和你谈谈。”五条悟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想和你谈谈。”悠仁的声音干涩,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异口同声,台词也撞车了。

    黑泽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精明的玩味。他优雅欠了欠身,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职业化微笑,只是眼底的温度早已跌破冰点。

    “看来,两位有更重要的‘私人事务’需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他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张被悠仁捏得有些发皱的名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名片请收好,星见君。期待……我们的下次交流。”他转身,消失在舞动的人影之中。

    那片猩红的幕布,伴随着黑泽的离去,似乎又在悠仁眼前轰然落下。他闭上眼,指尖的名片像烙铁般烫手。

    “跟我来。”五条悟的声音不容置疑,没有给悠仁任何犹豫或退缩的时间,宽大的手掌稳稳扣住了他的手腕,温度传来,压过了他试图挣脱的本能。

    五条悟的步伐很大,一艘破冰船似的,径直碾过喧闹的派对人群。

    所过之处,鼎沸人声和迷离灯光被劈开,试图靠近的粉丝、举着酒杯的宾客,在他周身的“领域”前纷纷避让,脸上混杂着痴迷和畏惧。

    悠仁被他拉着,踉跄跟在后面,派对的光怪陆离在眼前扭曲、拉长,最终被甩在身后。

    别墅书房的门在身后合拢,“咔哒”轻响,隔绝了外面的浮华喧嚣。

    五条悟松开手,悠仁立刻后退一步,他急促喘息着,警惕地瞪着几步之外,那个高大身影。

    五条悟没有动,他就那样静静站着,背对着小窗吝啬投下的微光,整个人被更浓重的黑暗吞没。

    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又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你……”悠仁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是你杀了我。”这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指控和无法化解的恐惧,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的力气,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阴影中的身影动了一下,五条悟抬手,墨镜被摘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千钧之力。

    窗外微弱的光线,终于吝啬地吻上那双眼睛。苍蓝底色依旧浩瀚,如最澄澈的极地冰海。然而此刻,那冰海深处,昔日倒映的星辰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痛楚,淹没了悠仁所有的质问和愤怒。

    “是。”五条悟的声音响起,没有辩解,没有推诿。千钧之重,狠狠砸在悠仁的心上。“我杀了你,用我的‘赫’。”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挑开悠仁竭力想要遗忘的画面。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书架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悠仁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为什么是你?”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发出绝望诘问。

    五条悟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条绷紧。苍蓝眼眸里,翻涌着几乎要冲破堤坝的痛苦巨浪。

    “对不起,因为那是……你的选择……”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血沫。“……虎杖悠仁。”

    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复述一段来自地狱的染血祷文,“你说,‘世界不该为我体内的那场核爆陪葬。’”

    悠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脑中模糊的碎片骤然变得清晰——不是被杀的视角,是……虎杖悠仁……他自己的视角……

    涉谷地铁站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身体里那个疯狂诅咒之王的狂笑和冲撞;是眼前……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白发染血,六眼布满血丝,强撑着摇摇欲坠却寸步不让的身影……

    绝望,深入骨髓。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彻底失控、沦为破坏一切的怪物、拉着整个世界陪葬的恐惧。是看着守护自己的人,即将被自己体内怪物撕碎的恐惧!

    “动手吧,老师。”那个属于虎杖悠仁的声音,带着少年人最后一丝决绝和恳求,如惊雷,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清晰如同昨日!

    “啊——”悠仁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沸腾钢水,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融合。

    属于虎杖悠仁的意志,那份在绝望深渊中做出的抉择,惨烈而清醒,如汹涌暗流,终于冲破了星见悠仁记忆表层那层,被恐惧和误解扭曲的——名为“受害者”的薄膜。

    五条悟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但他没有动,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承受着同样酷刑的受难者。

    剧烈的头痛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疲惫和一片狼藉的清醒。悠仁松开抱着头的手,靠在书架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眼前不再是被猩红笼罩的死亡画面,而是……星见夫人那张苍白、温柔,却又透着某种奇异了然的脸。

    “孩子……辛苦你了……”

    “要连他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当时,他有所感,但并不清楚母亲话语的具体含义。此刻,这遗言在五条悟揭示的真相映照下,被赋予了全新且令人心碎的含义。

    “她……”悠仁抬起头,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看着阴影中的五条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不是我的母亲……是不是?她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知道我不是……星见悠仁?”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星见夫人,她应该是在和你长期的相处过程中,慢慢感觉到的。”五条悟的声音有一种叙述往事的沉重,“虽然你拥有星见悠仁的记忆,但灵魂的底色终究不同。你们的眼神、说话的语气、甚至一些小习惯……这些细微的差别,或许能瞒过所有人,却很难瞒过一位用生命爱着儿子的母亲……”

    悠仁的泪水无声滑落,砸在木地板上,洇开一朵朵深色哀恸之花。

    “她没有揭穿你。”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敬意,“反而用她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用她作为母亲的本能,接纳了你,温暖了你。她看到的,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虎杖悠仁’或者‘星见悠仁’,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经历过痛苦和黑暗,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很好的孩子。”

    “可是……她待我真的很好……”悠仁哽咽着,像个委屈的孩子,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是支撑他面对这个残酷真相的唯一支柱,“她叫我小悠……给我削苹果……给我念故事……直到最后……”那些平凡到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鲜血淋漓的心。

    “因为你很好,悠仁。”五条悟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终于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那片浓重阴影,站到了微弱的光线下。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悠仁满是泪痕的脸上,有一种近乎直白而沉重的肯定。“因为你值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更汹涌的情绪。“星见夫人……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或许失去了一个儿子,但她没有失去一个母亲的心。而你,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替她真正的儿子,给了她最珍贵的陪伴,尽了为人子的孝心。你们之间,没有欺骗,只有……两个受伤灵魂在命运风暴中的相互取暖。这很公平,也很……温暖。”

    “相互取暖……”悠仁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虎杖悠仁自愿赴死的沉重,星见夫人临终托付的温柔,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情感洪流,终于在这迟来的真相中找到了交汇点。

    那堵用恐惧和误解筑起的高墙,在真相的冲击面前,轰然倒塌了一角。心头的巨石并未消失,却仿佛被挪开了一点,透进微弱空气。

    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少年人的莽撞,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带着水光的清明。

    然而,一个更尖锐的疑问,刺破了短暂的平静。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向五条悟,声音颤抖:

    “可是……五条先生……”他艰难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在灼烧喉咙,“虎杖悠仁……他……我……是不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无法挽回的那种?所以……才必须……”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这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那个被遗忘的自己,是否是一个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罪人?

    五条悟的身体绷紧了,那双苍蓝色眼眸散发出被冒犯的,甚至可以说是愤怒的光芒。

    他向前一步,站到了悠仁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压迫感,却不是为了威慑,而是为了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悠仁心上。

    “错?”五条悟声音陡然拔高,像要斩断世间一切荒谬的绳索,“你没有错!虎杖悠仁!”他用力吐出这个名字,为了驱散所有附着其上的阴霾,“你他妈从头到尾都没有错!你一直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他的目光沉静而灼热,锁住悠仁迷茫的眼睛:“你是为了保护那些,连咒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为了保护这个有哭有笑、有混蛋也有好人、操蛋又可爱的世界!才自愿站到了绞刑架的最前沿!你是自愿把最沉重的枷锁套在自己脖子上!自愿走向那个结局的!你是个英雄!一个……让我这种混蛋都忍不住感到骄傲的笨蛋英雄!”

    “英雄……”悠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称号砸得有些懵。他茫然地看着五条悟,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作伪,甚至带着痛惜的肯定。那份荣耀与记忆中那片猩红的死亡画面,形成了巨大反差。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保护……那些选择……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一个没有记忆的英雄?多么讽刺。

    “没关系。”五条悟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是近乎温柔的安抚,“记忆丢了,我们可以慢慢找回来。我会告诉你,一点一点地告诉你——你曾经在训练场上摔成滚地葫芦,龇牙咧嘴,还要爬起来说再来的样子……你祓除咒灵时那副热血上头,喊着‘正义执行’的中二样子……你被所有老师和同学喜爱,笑起来就像个小太阳的样子……”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那些美好的,温暖的,属于你,属于虎杖悠仁的记忆……我会帮你,把它们都找回来……”

    五条悟的话像暖流,一点点浸润着悠仁混乱的心。那份真诚毋庸置疑,那份痛惜清晰可见。

    但心底深处,被欺骗、被背叛的阴影,如顽固的藤蔓,仍未完全枯萎。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明,证明五条悟此刻眼中的他,与那个真正需要被无情抹杀的形象,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大胆到有些僭越的念头,在悠仁心中悄然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眸,突然凝聚起专注的光芒,不再闪避,而是直直地迎上了五条悟的苍蓝之瞳。

    “五条先生……”悠仁的声音很轻,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神力波动,“看着我。”

    五条悟微微一怔,他瞬间明白了悠仁想做什么——他想用他的催眠术式,直接窥探自己内心。这无疑是一种对隐私的侵犯,很冒犯。换做平时,或者换做任何人,五条悟的“无下限”会直接将其隔绝在外,甚至反弹回去教对方做人……

    但此刻,望着悠仁眼中那份混杂着恳求、不安和最后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五条悟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他没有动,没有开启防御,甚至……主动收敛了所有可能干扰的精神屏障。

    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像一座空城,彻底敞开了所有城门,撤掉了所有卫兵,任由悠仁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探入他心灵最核心的庭院。

    悠仁的精神触角,如轻柔的风,拂过五条悟的意识表层,没有遭遇任何抵抗。

    他“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并非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色彩——温暖的金色,如初升朝阳,都是欣赏、骄傲、纯粹的愉悦和近乎宠溺的喜爱……

    紧接着,一些模糊却鲜明的印象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粉发少年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龇牙咧嘴爬起来,眼神倔强得像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心声弹幕:这小子骨头真硬!

    少年在咒灵利爪即将撕裂普通人的瞬间,毫不犹豫将对方护在身后,单薄的背影在那一刻,却如不可逾越的山岳。

    心声弹幕:傻小子,干得漂亮!

    少年捧着自己硬塞过去的喜久福,一边皱眉抱怨“甜得牙都要掉了”,一边忍不住把整个大福塞进嘴里,吃得两颊鼓鼓,眼睛弯成了幸福的月牙。

    心声弹幕:好可爱!果然甜食是驯服热血笨蛋的终极武器!

    少年蜷缩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在噩梦中挣扎。

    心声弹幕:啧……又做噩梦了?臭小子太让人心疼了……

    这些画面,和伴随其后那些清晰如旁白的心声,像温泉水,带着五条悟别扭又真实的温度,冲刷着悠仁的意识……

    没有谎言,没有欺骗,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评判或利用。在五条悟心中,虎杖悠仁的形象,始终与优秀、善良、可靠、值得信赖的同伴、值得骄傲的学生……这些闪闪发光的词汇紧密相连。

    甚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洪流,如星云般难以捉摸,悠仁的精神触角无法完全捕捉其清晰形态,但他能感受到,那是一种绝对的正面情感,带着守护意志,如无形羽翼,将他牢牢笼罩其中。

    没有冷酷的刽子手,没有无情的审判者,只有一位强大却笨拙无比的师长,在用他自己那套“五条悟式”方法,心疼着、守护着那位曾经逝去,而今归来的少年。

    悠仁收回了精神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巨大的情感浪潮冲击得站立不稳。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湿润——难以置信,又如释重负。

    是真的。

    五条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不是罪人。

    他……真的被如此珍视着。

    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不再是恐惧和委屈,而是卸下千斤重担后,混杂着巨大酸楚与释然的哽咽。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滚烫暖流。

    他看着眼前沉默的五条悟,所有的疏离、恐惧、猜忌,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那堵无形的墙彻底崩塌了,连废墟都没剩下。

    “五条先生……”悠仁哽咽着,向前一步,轻轻抓住了他黑色制服的衣袖,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抓住了可靠的指引。

    五条悟没有动,任由他抓着。墨镜遮挡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份亲昵的尺度,最终还是带着小心和珍重,揉了揉悠仁那头乱糟糟的粉色头发,然后按在了他背上,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温暖。

    “笨蛋,”五条悟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却恢复了惯常的轻快,“哭得脏兮兮的,像只淋雨的流浪猫似的……走,我请你喝草莓牛奶去,压压惊。顺便……”他顿了顿,嘴角勾起,“给你讲讲……某个笨蛋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是怎么被三级咒灵追得满东京跑,最后躲进女厕所打电话求救的史诗级糗事?”

    悠仁破涕为笑,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抓着五条悟的衣袖,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藏。

    五条悟看着他细微的变化,整个人悄然放松了一分。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重新将墨镜推回鼻梁,遮住了那双刚刚流露出过多情绪的眼睛。

    于是,那个玩世不恭、睥睨天下、仿佛把“老子最强”刻在脑门上的咒术界天花板又回来了,好像刚才那个剖心沥血、沉痛无比、甚至有点温柔的五条悟,只是幻影。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掏出手机,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抱怨:“喂,卡卡西?嗯,是我。派对这边遇到点小插曲,碰到个挺会给自己加戏的催眠师,叫黑泽明彦。我需要知道他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对,就今天表演那个,笑容很假,名片递得殷勤过分,悠仁差点被他‘心之光’的鸡汤灌晕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听电话那头的回应,墨镜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哦?你也注意到他了?动作够快……查他……啧,果然还是那么喜欢抢风头啊,银毛老狐狸……嗯,重点就是这个‘心之光’……什么?九岛博士……见过几面,知名学者,咒术高层的顾问,风评还不错……啧,那看来黑泽这小子是打着好人的旗号出来招摇了?行,知道了……悠仁?嗯,没事儿,小场面,就是被那催眠师吓唬了一下,胆子跟他的个头一样,还得再长长……嗯,挂了。”

    通话结束,五条悟把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圈,动作带着点耍帅的嫌疑,但目光却沉静下来,转向悠仁。

    “问清楚了。”五条悟说,“黑泽明彦,心理学研究员,发表过几篇论文,大概是把‘催眠使人放松’这种常识包装成了不得的发现。”他耸耸肩,“他兼职的那个机构,‘心之光’,来头倒是不小。卡卡西说,是个慈善组织,在心理援助圈子里口碑不错,创始人兼灵魂人物是九岛律,应该是位……博学开明的学者吧?但我和他接触不多。”

    “‘心’之光?”悠仁下意识地重复,眉头依然紧锁。这个名字本身听起来充满正能量,阳光得能驱散抑郁症,但配上名片上,那个令人心悸的扭曲符号,再联想到黑泽在催眠表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仿佛在给灵魂编程的引导感……像几块来自不同拼图的碎片,虽然暂时拼不出全貌,却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听着是挺正能量爆棚的,对吧?”五条悟调侃道,“口号估计是‘用心点亮你的抑郁,收费合理,无效退款’?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镜片反射着冷光,“名片上那个看着就让人做噩梦的符号,还有你碰到名片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再加上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啧,跟饿了三天的鬣狗看见落单小羊羔似的。这些都跟那位德高望重的九岛博士,和他的阳光普照组织,画风严重不符啊。”

    他双手插回裤兜:“虽然‘心之光’和九岛博士没什么污点,但这个黑泽,绝对有问题。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那名片更不对劲。卡卡西那边会继续盯着他,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假药。你,”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悠仁,“离他远点。下次再碰到,直接打电话给我,或者喊卡卡西。这种披着学者皮的毒蛇,拍起来最费鞋了。”

    悠仁默默点头,掌心那张印着扭曲暗金符号的黑色名片,时刻提醒着他刚才的不适。九岛律是好人,心之光是正经机构,但这完美无瑕的背景板,反而让黑泽身上的疑点,以及那个符号的诡异,显得更加突兀和刺眼。

    “走了,”五条悟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派对该散场了。至于那位热心过头的黑泽先生,和他那张阳光名片……”他拉开门,外面派对残留的喧嚣和迷离光线涌入,“如果他还敢在你面前晃悠,我不介意用‘最强’的方式,跟他进行一次深入灵魂的……‘谈心’。”

    门在他身后合拢,悠仁安静地停留了一秒,空气中还残留着五条悟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

    他低头,摊开汗湿掌心,那张印着扭曲暗金符号的黑色名片,静静躺在掌纹里,像一块……来自未知阴影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风暴远未平息。

    第38章 第38章都有一种近乎愚蠢的……对世……

    横滨港的傍晚,海风带着咸湿和铁锈味,吹得悠仁头发有些乱。他靠在集装箱上,看着几步开外的太宰治。那家伙正百无聊赖,用脚尖拨弄着一颗小石子,一边拨一边问他:“和五条先生的误会解开了?”

    悠仁点点头,他心跳有点快,不是因为运动,而是因为心底那个沉甸甸的秘密,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尤其是面对太宰。

    这个看似散漫的家伙,眼神却很锐利。他能轻易看穿别人,自己的秘密在他面前,又能藏多久?就像试图在X光机前,藏起一副骨头架子——徒劳且可笑。

    太宰似乎察觉到了悠仁的视线,停下了踢石子的动作,懒洋洋转过头。夕阳余晖给他侧脸镀了层金边,却照不进他那双鸢色眼眸。

    “怎么了,悠仁?”他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你好像心事很重,是被五条先生抢走了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吗?”

    悠仁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太宰……我最近……总在做一些奇怪的梦。很真实……也很痛苦。”

    太宰没说话,只是微微扬了下眉梢,示意他继续。

    “梦里……我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虽然长得和我现在差不多,但身体很强壮。”悠仁顿了顿,“我……我好像死过一次,然后……又重生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被海风吹散,却又清晰地砸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太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快得像错觉。他“唔”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八卦:“死而复生?挺时髦的体验卡。然后呢?在梦里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了?”

    悠仁没理会他的调侃,自顾自说下去,仿佛只有把话说出来才能喘口气:“不是梦那么简单,太宰。那些感觉……力量、愤怒、决心……还有……被信任的人亲手结束一切的绝望……它们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刻在骨头缝里。我越来越觉得……‘星见悠仁’这个身份……像一件不太合身的外套。”

    太宰治只是“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他甚至体贴地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用一种“然后呢”的眼神安静地看着他。

    悠仁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太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甚至感觉……我的真实身份……不是星见悠仁……我就是梦里那个人,虎杖悠仁。”

    言毕,他感觉像是卸下一块压在肋骨上的巨石,但随即又被另一种紧张攥住——太宰会怎么反应?

    石子被踢飞了,划出一道短促弧线,落入下方浑浊的海水里。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去,他脸上既没有晴天霹雳,也没有恍然大悟,只有一种“啊,天气预报终于说准了一次”的平淡。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绷带,让它更艺术地缠绕着。

    悠仁看着太宰过于平静的反应,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他。所有的不对劲串联起来——太宰那过于精准的“巧合”帮忙,他偶尔看向自己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他从未追问过自己病情好转的离奇……

    悠仁忍不住了,向前一步:“你……为什么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太宰点了点头:“嗯。”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毫无心理负担。

    “什么时候?”悠仁追问,感觉自己的坦白像是一场事先张扬的演出,而唯一的观众,早就拿到了剧本。

    太宰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回忆:“大概……从你第一次漂浮在星见病房里的时候吧……我看得到,但应该也只有我看到……”

    轮到悠仁惊讶了,这么早?那段回忆应该属于他还是虎杖悠仁,还是一个阿飘时的……

    太宰继续道:“还有你在医务室醒来,用那种‘我是谁我在哪这身体怎么那么脆一点肌肉都没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我就确认了。”

    他耸耸肩,嘴角勾起一个微妙弧度,“那眼神,跟星见君的风格差异还是挺显著的。星见君忧郁得像文艺片,你嘛……”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悠仁,“像走错片场的热血运动番主角,灵魂在脆皮壳子里快憋炸了。”

    悠仁一时语塞,感觉有点荒诞的滑稽:“……那你还一直装不知道?”

    “拆穿朋友的秘密多没意思,”太宰懒洋洋地靠回集装箱,目光投向远处沉入海平线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染红了他半边脸,也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生活需要一点悬念,就像咖啡需要糖——虽然我更喜欢不加糖的苦。而且,”他顿了顿,语气难得带上一点近乎温柔的认真,“你和星见君,在骨子里,确实有很多地方……像得惊人。”

    “像?”悠仁有点困惑。一个是体弱多病、看透人心的纤细少年,一个是阳光热血、能徒手揍咒灵的“容器”,哪里像?

    “嗯哼,”太宰轻轻哼了一声,“都固执得要命,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都笨拙地想把所有责任扛在自己肩上,哪怕那担子重得能压死一头牛。都有一种近乎愚蠢的……对世界和他人的温柔。”

    他转过头,夕阳余晖在他鸢色眼眸里跳跃,“星见君用催眠术式去消解别人的痛苦,你呢?上辈子选择自己死,这辈子又顶着这么个破身体想继续救?路子不同,但那股子‘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傻劲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殉道者。”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拂乱了悠仁额前碎发。

    太宰的话像手术刀,剖开了表象,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审视过的内核。一种混合着释然和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看着太宰,那个家伙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笑容里藏着深渊,却又让人觉得值得信赖……

    “太宰,”悠仁的声音在海风中微微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还能继续做最好的朋友吗?”

    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即,他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慢慢扩大,最终形成了一个灿烂笑容,驱散了他眼底的阴霾,显得格外真实。

    “当然。”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声音轻快,像抛起了一枚硬币,“难道要我重新去物色一个……能在我入水时精准打捞,还能容忍我赊账吃蟹肉罐头的新朋友?成本太高了,悠仁。而且……”他伸出手,像兄弟般用力拍了拍悠仁的肩膀,“看着你这张脸,我偶尔还能缅怀一下星见君欠我的那顿咖喱饭——现在,债主换人了。”

    悠仁也笑了,带着虎杖特有的爽朗和星见沉淀下的温和。他抬手,用力回拍了一下太宰的后背:“咖喱饭管够!只要你别在饭里加奇怪的东西!”

    “啧,被看穿了,”太宰夸张地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着促狭的光,“我还想试试新开发的‘洗衣液风味’调料包呢。”

    海风卷着他们的笑声,吹向暮色四合的横滨港。

    秘密不再是阻隔,而是成了连接两个灵魂,跨越生死与身份的又一道坚固桥梁。友谊这玩意儿,有时候,比宿傩的手指还难摧毁,尤其是当其中一方早就看透了一切,还觉得这剧本写得挺有意思之时。

    ……

    另一边的东京,五条悟正百无聊赖地走到会议室准备开会。

    咒术高层会议的远程影像,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所谓“庄严感”,悬浮在会议室里。活像几颗搁在神龛里,忘了收的电子供果。

    被特殊咒具处理过的水晶球散发着幽蓝光芒,将几张老者面孔投射在半空。那些面孔沟壑纵横,眼神浑浊,却锐利如秃鹫,带着沉淀了几十年的权威。

    五条悟大马金刀地坐在长桌尽头,金属笔身在指尖翻飞,划出冰冷弧光。他脸上挂着万事不萦于心的散漫笑容,只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夜蛾正道坐在旁边,身形如铁塔般沉稳,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浓眉紧锁,像一座沉默火山。

    “夜蛾正道,五条悟。”一个声音从中央那颗水晶球里传出,属于保守派长老中,最具分量的岩翁。他的影像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瘆人,“关于特级咒物狱门疆的保管问题,长老会已做出最终决议。”

    五条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只专注地研究着……笔尖反射天花板的微小光斑。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长老,狱门疆由五条悟亲自保管于此,结界强度已达极限,安全无虞。近期横滨事件频发,正是需要稳定……”

    “稳定?”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属于一个更为激进的派系代表,“恰恰相反,夜蛾!正是因为横滨乃至全球异动频发,才更需将一切危险源头集中管控!狱门疆乃封印两面宿傩容器之特级咒物,其潜在风险不可估量!岂能由个人意志决定其归属?这是对整个咒术界,乃至全人类安全的不负责任!”

    “个人意志?你们所谓的‘集中管控’,不过是想把关键筹码捏在自己手里!当权者的私欲,有时候比咒灵本身更危险!”夜蛾正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

    “放肆!”尖锐的声音厉喝,“夜蛾正道,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夜蛾冷笑,毫不退缩:“我的身份是咒术高专的校长,是负责教导下一代咒术师,保护民众安全的人!不是你们权力游戏的棋子!狱门疆在这里很安全,转移过程本身的风险谁来承担?若中途有失,谁来负责?你们吗?”

    “夜蛾正道,五条悟,狱门疆乃封印两面宿傩之特级咒物,其凶险与重要,毋庸赘言。此等关乎咒术界存续之重器,岂能容个人私自保管?此乃规矩,亦是铁律!”

    五条悟嗤笑一声,笔尖“啪”地一声点在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断了对方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岩翁老爷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狱门疆在我这儿放了这么久,宿傩跑出来了吗?咒灵大规模暴动了吗?东京被夷为平地了吗?”

    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气死人的理所当然,“不仅没有,还安安稳稳。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保管能力,比某些只会念经的保险柜强多了,至少我没把它弄丢。”

    他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目光扫过其他几颗水晶球,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再说了,论起保管,我倒是想问问,三年前封印在天元宝库第七层、号称‘绝对安全’的那件特级咒具‘咒怨之壶’,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到现在连个响动都没查出来吧?那玩意儿要是流落出去,造成的麻烦可比一个安分守己的狱门疆大多了。怎么,诸位长老的规矩和铁律,就只管别人,不管自己脚底下的屎?还是说,那咒具是长了腿,自己溜达出去的?”

    水晶球里的影像一阵波动,显然被戳中了痛处。老人们的脸色在蓝光下精彩纷呈,打翻了调色盘。

    某个尖利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被冒犯的愠怒:“五条悟!休得放肆!‘咒怨之壶’失窃一事仍在调查!岂容你在此混淆视听,攻讦总监部威信?狱门疆性质特殊,两面宿傩虽被封印,其残秽影响犹在,必须置于最安全、最稳妥之地!东京高专地处枢纽,近期横滨咒灵事件频发,能量波动异常,已显露出不稳定征兆!此物留在此地,如抱薪救火,风险几何级数增加!”

    五条悟挑了挑眉,指尖的钢笔转得更快了,几乎带出残影:“几只不成气候的小鱼小虾闹腾几下,就把诸位吓得要把‘镇宅之宝’连夜打包送走?这胆子,比京都神社门口那几只鸽子还小啊。我坐镇东京,别说几只咒灵,就算宿傩真爬出来了,我也能再把他塞回去!把狱门疆挪走?我看不是怕风险,是某些人看着这宝贝疙瘩在我手里,心里刺挠得慌吧?”他毫不留情地点破了权力博弈的核心。

    “长老的考量,不无道理。京都‘天元结界附属保管库’,由天元大人结界本源之力,直接覆盖守护,其防护层级,确实为咒术界之最,理论上……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理论上?”五条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体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夸张地摊开手,“‘理论上’我还该坐在办公室里批改文件,当一个勤勤恳恳的高专教师呢!‘理论上’咒术界应该海晏河清,高枕无忧呢!结果呢?现实是连扫地的欧巴桑都知道最近不太平!横滨改造人事件查清楚了吗?那个能在群体催眠里,搞小动作的黑泽揪出来了吗?这些实打实的麻烦不解决,倒有闲心,惦记我这儿‘理论上’很安全的狱门疆?”

    他顿了顿,墨镜对准中央水晶球里的岩翁,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冰碴:“诸位,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你们今天要挪走狱门疆,必须给我一个无法反驳的实际理由!而不是用这些‘理论上’、‘可能’、‘风险’之类的空话套话来压人!否则……”他指尖的钢笔骤然停止转动,笔尖悬停,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咒力威压如潮汐,弥漫了整个会议室,连水晶球投射的影像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我很难说服自己配合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晶球里的老者们沉默着,那浑浊的目光,在五条悟和夜蛾正道之间,来回逡巡。夜蛾正道放在桌上的手悄然握紧,他知道,五条悟的强硬已经触及了高层忍耐的底线,但同时,也迫使对方必须拿出更实质的东西,或者……更大的压力。

    短暂死寂后,岩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缓慢,也更加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权力的砝码:“五条悟,你很强。咒术界因你的存在而受益良多。但‘最强’,并非‘唯一’,更非‘永恒’。”这话语里赤裸裸的威胁,让夜蛾抬头,脸色微变。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夜蛾正道肩上。他脸色铁青,看向五条悟。五条悟依旧沉默,但夜蛾能感觉到他体内,那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咒力在无声咆哮。

    为首的老者投影再次开口,声音带着最终裁决的意味,“决议已定,无需再议。五条悟,限你24小时内,亲自将狱门疆押送至京都保管库,完成交接。这是长老会的命令。”

    “夜蛾校长,”老者投影的声音转向夜蛾,带着警告,“高层理解你对学生的维护之心。但大局为重。京都方面已做好准备,万无一失。相信五条君也会以大局为重,展现出‘最强’应有的担当和……服从。”

    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如同锁链。

    紧接着,那阴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目标直指五条悟,赤裸裸地撕开了最后的伪装:

    “五条悟,我们知道你很强。强到可以无视规则,强到可以任性妄为。”投影似乎看向了五条悟的方向,尽管隔着模糊的术式,那目光也仿佛带着实质压迫。“但再强,也并非无所不能。你还有高专,还有学生,还有……那个让你格外‘上心’的横滨小子。长老会的耐心和容忍,是有限的。不要试图挑战底线,否则……为了集体安全的至高利益,必要的监管和制衡措施,将不得不提上日程。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某些不稳定因素,被提前纳入‘净化’的观察名单吧?”

    “净化”二字,如同惊雷在密室中炸响!

    五条悟猛地抬起头,墨镜无法完全遮挡他眼中爆发的恐怖杀意!狂暴的咒力如同失控洪流,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你——敢——”五条悟的声音低如深渊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寒意。空间在他周围扭曲,仿佛下一秒“无量空处”就要降临!

    “悟!冷静!”夜蛾正道厉声喝道,一步挡在五条悟和投影之间,强大的咒力同样爆发,形成一道屏障,同时焦急地对投影喊道:“长老!请注意言辞!五条悟是咒术界的支柱!”

    投影似乎也被五条悟爆发的恐怖威压震慑,模糊的光影波动了一下。那阴鸷的声音停顿一瞬,再开口时,收敛了几分,但威胁之意不减:“只是提醒,五条君。我们相信你的理智。狱门疆,24小时,京都保管库。请务必……安全送达。”这话说得,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午后闲谈。

    会议室里只剩下水晶球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和五条悟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咒力威压缓缓收回,如同退潮,留下冰冷余韵。

    良久。

    五条悟放下架在桌上的腿,坐直身体。那支在他指尖翻飞了许久的钢笔,“啪嗒”一声,被他随手扔在桌面上,一份转移协议文件上。

    “行。”他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被强行按捺下去的躁动。他伸手拿起那份文件,动作显得有些粗暴,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甚至懒得去看那些繁复条款和免责声明,目光直接落在最后的签名栏上。他抓起那支刚刚扔下的钢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带着一股戾气。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凝滞了一瞬。墨镜遮挡下,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眼神。夜蛾正道屏住了呼吸。水晶球里的老者们,影像似乎也凝滞了,等待着尘埃落定。

    终于,笔尖落下。五条悟的名字,以一种近乎破坏纸张的力道,被签了上去。最后一笔落下时,“嗤啦”一声轻响,笔尖竟因用力过猛,直接戳穿了坚韧的羊皮纸文件,留下一个愤怒破洞。

    “满意了?”五条悟将文件往前一推,钢笔随手丢开,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滚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蓝光线下投下浓重阴影,声音恢复了平淡,却比刚才的针锋相对更令人心头发寒,“我会亲自押送。”

    岩翁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押送路线和交接程序,会由辅助监督发送给你。”

    话音落下,幽蓝色投影熄灭,像从未出现过。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五条悟那沉重的呼吸声。他周身的咒力缓缓收敛,但他的眼睛,依旧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夜蛾正道疲惫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他走到五条悟身边,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愤怒:“悟……高层这次……是铁了心了。而且……他们用悠仁威胁你……这次我们别无选择。”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出会议室,来到石台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狱门疆冰冷的表面,感受着其中被封存的、属于虎杖悠仁身体的微弱生命气息,以及更深处……那个微弱痛苦挣扎的灵魂波动。

    “安全?”他低声重复着高层最后那个词,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呵……京都保管库……真的就更安全吗?还是说,只是换了个更华丽的鸟笼?”

    他的目光穿透墨镜,仿佛穿透了厚重墙壁,望向京都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和……洞悉阴谋的锐利。

    夜,深得如浓墨。

    通往京都的专用高速路上,一辆经过特殊加固,通体漆黑的押运车如沉默巨兽,在惨淡的月光下疾驰。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片深色剪影。

    车内异常安静,五条悟独自一人坐在押运舱内,没有开灯。

    他靠坐在金属舱壁上,一条长腿随意支着,另一条腿搭在旁边的空座上,墨镜推了上去。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或月光,短暂地照亮这方天地。那张总挂着张扬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挥之不去的阴郁。

    五条悟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压抑。亲自押送?呵,这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高层对他最后的警告和监控。

    他们需要确认,狱门疆被安全送入那个“绝对安全”的牢笼,同时,也将他这个不可控因素,暂时调离东京的权力中心。一举两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棋手忘了对手从不按常理出牌。

    押运车驶入京都郊外,道路两旁的景象变得荒凉。最终,车子停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坳入口。

    厚重山岩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几名身着京都高专制服、神情肃穆的辅助监督早已等候在此,为首的,正是负责保管库安全的总负责人,一个叫土门的男人,表情刻板,如同岩石,连微笑都是用凿子凿出来的。

    交接过程异常简洁,甚至带着一种冰冷仪式感。刻满繁复咒纹的合金大门在特殊指令下缓缓滑开,露出内部深不见底的甬道。甬道两侧,镶嵌着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咒石,一直延伸向地底深处。

    五条悟将那个被多重封印符咒包裹的狱门疆,交到土门手中。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握着一段凝固的死亡。

    土门双手接过,动作恭敬而标准,随即转身,在另外两名辅助监督的护卫下,捧着狱门疆,步入了那泛着白光的甬道深处。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五条悟眼前缓缓闭合,最终彻底锁死,严丝合缝,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五条悟站在原地,山风吹拂着他银白的发丝,拂过他面无表情的脸。他默默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像看一座新起的坟墓。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这感觉比面对特级咒灵时还要糟糕,因为你看不见敌人,只闻到阴谋在黑暗中发酵的味道。

    京都高专安排的临时休息室,简洁得近乎简陋。五条悟和衣躺在床铺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

    窗外,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地上投下模糊光斑。他毫无睡意,白天会议室的交锋、夜蛾无奈的眼神、悠仁惊恐的脸、黑泽诡异的笑容、还有此刻深埋地底的那方黑色……各种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凌晨,放在枕边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死寂。屏幕上闪烁的,正是土门的名字。

    五条悟几乎是瞬间就按下了接听键,动作飞快,只留一道残影。

    “五条特级……”土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没有了白天交接时的刻板沉稳,反而带着颤抖和惊疑,“保管库这边……出、出现了异常情况!”

    五条悟猛然坐起身:“说!”

    “就在大约十五分钟前,”土门的声音急促起来,“外层结界的监控咒具,记录到了一组非触发式的异常能量波动!能量特征无法识别,强度……强度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是……像是什么东西用最轻柔的力道,在结界表面短暂地‘舔’了一下!”

    他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我们检查了所有内部防御咒式、能量回路、物理监控,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入侵痕迹,保管库内部,能量场也绝对稳定!只有这组外部扫描的微弱读数……像幽灵一样,出现又消失了!”

    很微弱……非触发式……舔了一下?

    五条悟握着通讯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到头顶,让他头皮微微发麻。白天在会议室里,那种强烈的不安感,此刻被这个诡异的消息瞬间点燃,放大到极致。

    太快了,快得离谱。

    狱门疆前脚刚被送进这座号称“绝对安全”的地下堡垒,后脚就被不知名的东西“舔”了一下?这绝不是巧合!这更像是……某种确认!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扯开那层薄薄的窗帘。窗外,京都的夜空深邃如墨,一轮寒月如钩,冷冷悬挂在天际,洒下清辉,却毫无暖意。远处群山起伏的轮廓,在夜色中,如蛰伏巨兽。

    五条悟望着“天元结界附属保管库”所在的山坳方向,薄唇紧抿,线条冷硬如刀削。墨镜的镜片上,倒映着窗外那轮弯月。

    他对着通讯器,声音低沉得像来自九幽之下,带着彻骨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老鼠……这么快就闻着味来了?鼻子够灵啊。”

    “还是说……有人给它们递了份明确的菜单?”

    第39章 第39章“五条……悠。”悠仁瞎报了……

    坂田银时瘫在一张快要散架的沙发上,眼神放空,嘴角挂着傻笑,像一块融化了的草莓大福。

    “啊……”他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喟叹,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不正常的餍足,“那个黑泽先生……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对面椅子上的悠仁闻言,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警惕:“你是说那次催眠体验?”

    “何止是体验!简直……”银时坐直,来了精神,手舞足蹈比划着,试图描绘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简直……像灵魂被放进顶级天鹅绒里,做了个深度SPA。轻飘飘,暖洋洋,烦恼清零,债务蒸发,连登势婆婆的咆哮,都变成了背景白噪音。世界一片宁静祥和,只有草莓牛奶的河流在静静流淌……”他陶醉地闭上眼,回味精神上的非法快感,“太舒服了,我真想办个终身VIP啊!”

    悠仁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合上了手里那本心理学书,手指在硬壳封面上敲出冷静鼓点:“银时,”他的声音平静却冷硬,“我建议你,离那个黑泽远一点。最好,永远别再体验他的‘SPA’。”

    “哈?”银时睁开眼,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人家技术好还有罪了?悠仁君,你这是嫉妒吗?嫉妒他的催眠技术比你高超?还是嫉妒我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归宿?银桑,你确定那‘草莓牛奶的河流’尽头,不是通往三途川的排污口?”一直懒洋洋倚在窗边的太宰治,轻笑出声,慢悠悠补充道,“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尤其是……灵魂层面的服务。”

    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声音带着惯有的、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的飘忽感。他鸢色的眼睛扫过银时,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不痛,但让人心底发毛。“”他

    悠仁没理会太宰的毒舌,他看向银时,眼神冷静:“银时,你说舒服,是因为他让你忘记了烦恼。但真正的催眠治疗,尤其是心理层面的引导,目的是帮助你面对和解决问题,而不是简单地删除掉它们。把烦恼像垃圾一样,一键清空,你觉得这正常吗?”

    他顿了顿,回忆起黑泽那双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而且……他的手法,让我感觉非常……不对劲。那不是引导,更像是……某种覆盖和植入。很隐蔽,但很霸道。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强行给你的大脑操作系统,装了个不明来源的流氓程序。”

    银时挠了挠他蓬乱的卷毛,一脸茫然:“你是说他会偷偷给我装个……让我觉得舒服的程序?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太宰治发出一声短促笑声,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眼底的兴趣明显浓了几分:“悠仁的感觉,很少出错。”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习惯性绞着脖子上的绷带,像在把玩命运线头,“一个拥有如此……高效催眠技术的人,偏偏服务于‘心之光’这种慈善机构,且一直热衷于免费为大家服务……怎么看,都像是把‘我很可疑’四个字用荧光笔写在了脑门上。”

    他转向悠仁,嘴角勾起,“悠仁,你提到……那个名片上的符号也不太对劲?”

    悠仁点头,从口袋里小心地拿出那张触感冰凉的名片,指着边缘一个抽象标记:“就是这个。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太宰接过名片,指尖在那个符号上轻轻摩挲,眼神变得幽深:“有趣,这个符号……我似乎在某个档案的角落瞥见过。关联词……嗯,‘灵魂能量’、‘频率共振’、‘大规模意识场’……”

    他抬起眼,看向悠仁和银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彻底收敛,“看来,‘心之光’这个致力于照亮心灵的慈善灯塔,底下埋着的玩意儿,恐怕不怎么见得光。”

    他随手将名片弹回悠仁手中,动作流畅,“怎么样,两位?”太宰的声音像在蛊惑人心,提议一场周末野餐似的,“趁着夜色尚好,去给这座灯塔做一次免费的……‘电路检修’?”

    银时看看悠仁凝重的脸,又看看太宰眼中闪烁的、名为“搞事”的光芒,一拍大腿:“干了!为了真相!为了正义!为了……好玩!我豁出去了!潜入是吧?伪装是吧?我可是专业的!”

    太宰挑眉:“是指专业躲债,还是专业蹭吃蹭喝?”

    “闭嘴!绷带浪费装置!”

    ……

    “心之光”心理咨询与慈善促进中心坐落在横滨一片新兴商务区,标榜着“人文关怀”。

    建筑外观倒是符合它的名字——线条柔和,大量运用玻璃和暖色调木材,巨大的落地窗在夕阳下反射着温和的光,门口,甚至还有一小片被精心计算过尺寸的绿植,努力扮演着自然的慰藉。

    它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充满智慧与慈悲的长者,张开怀抱,欢迎每一个迷途灵魂,或者说,准备消化每一个迷途灵魂。

    然而,在街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狭窄的监控死角里,三个画风迥异的家伙,正挤成一团,与这份“祥和”格格不入。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银时扯了扯身上那套藏蓝色清洁工制服,感觉自己的天然卷,都被这身行头压得失去了往日风采——明显小了一号,散发着廉价洗涤剂味道。

    “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啊……被这身衣服谋杀了!它是给霍比特人设计的吗?”

    太宰治慢悠悠整理着自己同样款式,但明显合身许多的制服,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调整了一下帽子歪斜的角度,让它看起来更像一顶……不那么正经的贝雷帽。

    “银桑,你现在这副尊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底层劳动者的艰辛与麻木’,伪装效果满分。至于形象……”他上下打量了银时一眼,诚恳地建议,“或许你可以考虑把拖把扛在肩上,COS一下落魄武士?增加点戏剧张力。”

    “COS你个头!还有,为什么你的衣服像是量身定做的?”银时悲愤地指着太宰。

    “哦,这个啊,”太宰一脸无辜,“可能是我平时就比较注意身材管理?毕竟随时准备拥抱美丽的死亡,体面一点比较好。”

    “……”

    银时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急需草莓牛奶降压。

    “好了,两位。”悠仁无奈打断这毫无紧张感的斗嘴。他穿着普通连帽衫和牛仔裤,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下颌,写着:我是路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我要搞事”的表情压下去:“按计划,我先去前台问路。银时,你等我的信号。太宰,你……”

    “我负责欣赏风景,以及,”太宰指了指自己耳朵里塞着的,伪装成廉价耳机的微型通讯器,“关键时刻,给你们提供一点‘人生建议’。”

    他靠在墙壁上,姿态放松,像在自家阳台晒太阳,只有那双鸢色眼睛,认真扫视着“心之光”入口处进出的每一个人,以及那些看似随意摆放,实则角度刁钻的监控探头。

    悠仁点点头,拉了拉帽檐,穿过马路,走向那片温暖光晕笼罩下的玻璃大门。

    自动门无声滑开,内部装潢延续了外部风格,米色为主调,点缀着绿植和抽象艺术画,轻柔的背景音乐若有似无,试图催眠你的警惕心。

    大厅里人不多,几个穿着得体的人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或是翻阅着制作精美的宣传册。一切都显得那么专业、有序、充满希望,以及人机感。

    前台后面坐着两位年轻女性,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悠仁径直走向其中看起来更温和一些的那位……

    “您好,打扰了。”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学生式青涩,和一丝浑然天成的紧张,完全本色出演,“请问……这里是‘心之光’吗?我是在网上看到你们的青少年心理支持项目的。”

    前台小姐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甜美微笑:“是的,同学,这里就是‘心之光’。欢迎你。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的目光在悠仁年轻的脸庞上停留,是程式化的关切。

    “我……”悠仁适时地露出一点困扰的表情,手指绞着衣角,“我最近压力很大,学习,还有家里……听说你们这里有免费的心理评估和疏导?”他微微抬起眼,眼神清澈,散发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真诚,跟一只无害小白兔似的。

    “当然有的,这位同学。”前台小姐的声音更柔和了,她熟练地从旁边抽出一份宣传册,“我们中心一直致力于青少年心理健康关怀。这是我们的项目介绍,里面有详细的流程,和预约方式。你可以先看看,或者我现在就帮你登记一下基础信息?”

    “好的,谢谢您。”

    悠仁接过宣传册,指尖似乎无意地划过对方放在台面上的手背。那一瞬间,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光芒。他的咒力,能感知情绪、抚平波澜,此刻,不再是温和涓流,而化作无形无质的丝线,带着催眠暗示,悄无声息地探向前台小姐的意识表层。

    这感觉……像在冰面上滑行,需要绝对专注和精妙控制。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秒,眼神有刹那失焦,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那笑容似乎更加……空洞了一点,蒙上了一层薄纱。

    “登记信息……好的。”她机械地打开电脑系统,“姓名?”

    “五条……悠。”悠仁瞎报了个名字,同时,精神丝线如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对方意识中,关于“警惕”、“盘问”的弦,将它们暂时调至静音,同时放大配合的信号。

    “年龄?”

    “18岁。”

    “联系方式?”

    悠仁报了一个不常用的号码。

    “来访原因?”

    “学业压力和家庭关系困扰。”

    悠仁回答得流畅自然。

    “好的,五条同学。”前台小姐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录入信息,整个过程顺畅得不可思议,没有多余询问,没有要求出示证件。

    “我们的心理评估需要预约专业咨询师的时间。目前……”她看了一眼屏幕,“九岛律博士的预约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博士非常繁忙,他是我们中心的灵魂人物,不仅要负责高端个案,还要指导研究项目,参与国际会议……昨天好像又飞去京都,参加什么重要研讨会了……他的日程非常满。其他资深咨询师,最快也要下周才有空档。您看……”

    “九岛博士要等那么久啊……”悠仁适时流露出失望,同时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九岛律博士很少直接露面,而且地位超然。“那……我能先了解一下中心的环境吗?听说这里的环境很好,让人很放松。”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厅通往内部区域的通道口,那里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眼神警惕的保安。

    前台小姐的笑容依旧空洞而甜美:“当然可以,同学。大厅和公共休息区都是开放的,您可以随意参观。不过,内部办公区和咨询室涉及隐私,是不对外开放的哦。”

    她抬手指了指,“您可以看看我们的宣传栏,上面有很多我们慈善项目的介绍,帮助了很多有需要的人呢。”她热情地指向墙上一排排图文并茂的展板。

    就在这时,悠仁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太宰刻意压低,还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前台搞定,信息已过。‘清洁工’准备就绪。目标:左后方通道口,上方天花板通风口格栅。保安注意力目前在前台和你身上。三秒后,‘JUMP’战术启动。三……二……”

    悠仁保持着倾听前台介绍慈善项目的姿态,眼角余光却锁定了那名保安。

    “一!”

    大门被猛地推开,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啊啊啊——我的《JUMP》最新刊啊啊啊——”

    发出这声惨绝人寰嚎叫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敬业的清洁工坂田银时先生。

    只见他推着一辆哐当作响的清洁车,自带噪音污染,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踉踉跄跄,从大厅侧面的工具间方向冲了出来。

    他一只手死死捂着眼睛,另一只手癫痫发作般疯狂颤抖,导致那辆可怜的清洁车像喝醉酒的铁皮螃蟹,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惊心动魄的S型轨迹。

    “全彩……泳装插页特辑啊啊啊——为什么少了两页啊——”

    银时继续他的表演,声音凄厉,能震碎玻璃,他悲痛欲绝地扬起手,一本色彩鲜艳跳跃的《JUMP》像被赋予了生命——或者说,被赋予了制造混乱的使命——从他颤抖的手中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抛物线……

    书页哗啦啦展开,那承载着无数少年梦想和鼻血的泳装彩页,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后,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位通道口的魁梧保安……锃光瓦亮的光头上!

    力道之大,声音之清脆,让原本宁静祥和的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的访客目瞪口呆,前台小姐空洞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保安被砸得懵了一瞬,随即,一股被当众羞辱的怒火冲上了脑门,那张本就严肃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扭头,锁定了罪魁祸首——那个还在捂着眼睛,推着破车的清洁工!

    “笨蛋!”保安的怒吼如平地惊雷,震得大厅里的绿植叶子抖了抖。他成了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完全忘了职责,朝着还在“瑟瑟发抖”的银时冲了过去。气势汹汹,咚咚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个冒失清洁工,连同他的破车一起踩扁……

    悠仁眼底的光芒亮起,他的精神不再满足于在前台小姐意识表层滑行,而是锁定了那名保安——他正因暴怒,精神防线出现了巨大缝隙……

    咒力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意念之箭,刺入保安的脑海!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

    保安冲向银时的脚步突然一顿,脸上的表情被按下暂停而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迷茫,直勾勾盯着前方空气,仿佛那里……有什么比泳装插页更吸引人的东西。

    悠仁的意念在他混乱意识中,清晰烙印下指令:“你看到的一切都很正常,那个清洁工只是不小心。你的拖把……是一把祖传的名刀。有邪恶的灰尘妖怪,在玷污这片神圣之地。拿起你的武器,守护‘心之光’的洁净!”

    几乎是同时,悠仁口中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啊,小心!”他指着银时清洁车上,一把因为颠簸,而摇摇欲坠的塑料长柄拖把,仿佛那是什么即将坠落的危险品。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学生的本能反应。

    但在那名被深度催眠的保安眼中,整个世界已经被赋予了荒诞离奇的色彩——那摇摇欲坠的拖把,在悠仁的惊呼,和被植入指令的双重作用下,赫然扭曲、变形,散发出不祥黑气,幻化成了一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灰尘大魔王。

    “污秽——休想玷污净土!”保安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咆哮,中二病晚期一样,脸上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和清澈的愚蠢……

    他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一脸“惊恐”的银时,猛地弯腰,以不符合吨位的敏捷,一把抄起了靠在墙边……一模一样的塑料长柄拖把!

    “吾之爱刀‘村正’——随我斩妖除魔!”保安高举着那印着“心之光”LOGO的廉价拖把,朝着空气就冲了过去!步伐沉重,动作大开大合,口中还念念有词,施展什么古老的剑术似的,那场面……既悲壮又滑稽。

    整个大厅彻底安静了。

    访客们下巴集体脱臼,前台小姐的笑容彻底碎裂,只剩呆滞。

    唯一正常的,大概只有那个清洁工坂田银时了——他此刻正“吓得”抱着头,缩在清洁车后面,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就是现在,银桑!通风口!”太宰冷静的声音再次在通讯器里响起。

    银时瞬间收起了那副鹌鹑样,趁着所有人——包括那个在跳大神的保安——注意力被这场行为艺术牢牢绑架,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利用清洁车和几盆大型绿植的遮挡,飞快滑向左后方通道口,迅捷无比。

    他对准上方那个嵌在天花板里的方形通风口格栅,手腕一翻,一枚纽扣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微型探测器,便出现在指间。

    银时脚尖在墙壁上看似随意地一点,借着那微弱反作用力,身体向上拔起,那枚探测器,被他无声无息地拍在格栅内侧,隐蔽的折角处,动作一气呵成。

    落地时,他甚至还有余暇,顺手扶正了旁边差点被他带歪的盆栽。

    做完这一切,银时无缝切换回那副惊慌失措的清洁工模样,似乎被“灰尘大魔王”吓破胆,连滚带爬,躲到更远的地方。

    而那位“剑豪”保安,还在与空气斗智斗勇,将一把塑料拖把舞得虎虎生风,誓要将“污秽”斩尽杀绝。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悠仁君,给我们的‘剑豪’先生一个体面的退场理由。银时,准备开溜,女厕方向,第三个隔间,窗户。”

    太宰指挥道。

    悠仁会意,再次凝聚精神,一道温和的终止指令送入保安混乱脑海:“妖魔已伏诛,你做得很好。现在,你需要休息……很累……很困……武器很沉重……”

    正舞到兴头上的保安,动作一滞,“神圣”斗志如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他茫然地看了看手中高举的拖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保安制服,脸上露出巨大的困惑和疲惫。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神逐渐迷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鏖战,喃喃道:“妖魔……伏诛了?好……好累……我的‘村正’……好重……”说着,他竟抱着那把拖把,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脑袋一歪,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秒睡。

    “搞定!”银时低吼一声,朝着女厕方向冲去。

    悠仁也立刻对还在呆滞状态的前台小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呃……好像有点混乱……我下次再来预约好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迅速融入人群,溜之大吉。

    货车车厢里,银时一把扯掉那勒得他喘不过气的清洁工帽子,大口喘着粗气,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我的演技!奥斯卡欠我十座小金人!还有那个保安,抱着拖把睡觉……哈哈哈哈!‘吾之爱刀村正’!不行了,肚子笑痛了!草莓牛奶!快给我草莓牛奶补充能量!”

    太宰治靠在车厢壁上,慢条斯理脱掉那身同样廉价的制服,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因为感觉刚看完一场精彩马戏表演:“银时的‘JUMP战术’效果拔群,悠仁的‘拖把神兵’是点睛之笔。保安先生倾情奉献的‘现代剑豪生死斗’……堪称行为艺术。实在精彩。”

    言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接收终端,屏幕亮着幽蓝的光。

    悠仁也摘下了帽子,露出微汗额头,但眼神明亮,带着行动成功的兴奋和后怕:“太宰,最后那个‘女厕隔间脱身’的点子,你怎么想到的?”他好奇问道。当时情况紧急,他完全没料到太宰会指向那里。

    太宰耸耸肩,指尖在接收终端上滑动:“很简单,监控显示,那个隔间窗户,是唯一一个外侧没有直接对着街道摄像头的。而且,”他露出一个狡黠笑容,“根据人类普遍的羞耻心和惯性思维,当一群大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女厕所抓人时,他们的第一反应,通常是先确认隔间里有没有无辜女士受到惊吓,而不是立刻检查窗户。这宝贵的几秒钟……足够我们优雅离开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动作够快,并且没有女士……恰好‘使用中’。”他一脸“可惜没遇上”的表情。

    银时的笑声戛然而止,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抽搐:“绷带混蛋!你果然是个变态!”

    就在三人例行斗嘴之际,太宰手中的接收终端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幽蓝色光芒映亮了他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的脸。

    屏幕上,不再是杂乱的信号波纹。无数条散发着不同强度光芒的能量流线条,正从他们刚刚安装探测器的那个点——“心之光”坐标——清晰延伸出去,如蛛网般,辐射向整个日本地图。

    它们像贪婪触手,跨越空间,链接向几个特殊地点:

    一个在横滨——靠近之前发生改造人事件和黑泽表演催眠的社区;

    一个在东京——位置指向咒术高专附近的某个特定区域!;

    而最远、最清晰、信号强度也最稳定的那个红点……赫然标记在——京都,天元结界附属保管库所在的山坳区域!

    三条纤细却清晰的能量链接线,如三条毒蛇,将“心之光”、横滨事件、咒术高专、以及京都保管库,隐秘而牢固地串联在一起……一个笼罩在慈善阳光表象之下的无形网络,在这小小的屏幕上,露出了冰山一角。

    车厢内,银时忘了他的草莓牛奶,悠仁屏住了呼吸,连太宰的惯常笑容也彻底消失,只剩凝重。

    窗外,横滨的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仿佛被这张刚刚揭开的无形巨网,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阴影。

    而屏幕上那三个光点,如三只猩红眼睛,隔着屏幕,正与他们对视。

    第40章 第40章女仆装美少年限定服务

    屏幕上的猩红脉络,让悠仁心神不宁。他思索再三,还是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嘟……嘟……嘟……”

    铃声没响过三秒,屏幕就被一张过分放大的帅脸占据。

    五条悟似乎刚洗过澡,银发湿漉漉地翘着几撮,墨镜随意架在头顶,露出那双能溺死人的苍蓝眼瞳。背景是京都高专宿舍特有的榻榻米房间。

    “哟,是悠仁呀……”五条悟的声音带着蓬松暖意,穿透屏幕,“这才分开多久啊,悠仁,是想我了?”他凑得更近,几乎能看清他下巴上没擦干的水珠,嘴角咧开一个促狭笑容,“还是说……想看我的**?我刚洗完,时机正好。”

    “噗——”

    悠仁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全贡献给手机。这家伙……早知道就直接打电话,不视频了……不过,好像确实有一点点想……离题了离题了,怎么自己也被带到了沟里……

    他呛咳着,脸瞬间爆红成煮熟的虾米,手忙脚乱擦着屏幕上的水渍,羞愤值直冲天灵盖。“五条先生!”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正、正事!是正事啊!”

    五条悟挑了挑眉,像逗弄炸毛小猫般,慢悠悠地往后靠了靠,扯过一条毛巾随意擦着头发,“哦,正事啊……说来听听?难道是校园祭的女仆装返图了?”

    “不是!校园祭还没开始……不对,这不重要……”

    悠仁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溃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五条悟那张写满“不正经”的脸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切换到任务报告模式,语速快得像被追杀:“我们调查了‘心之光’,就在刚才,一小时前,银时、太宰和我。我们扮成客户和保洁……太宰黑了……他们的监控系统,替换了录像,我们在他们内部通风口,能量源那里装了探测器!”

    他一口气倒豆子般说完,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屏幕那头的五条悟,擦头发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刚才的戏谑,蒸发得一干二净。

    “探测器……传回了什么?”五条悟的声音沉了下去。

    悠仁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调出手机里那张保存的,如死亡通知书般的网络截图,对准摄像头:“你看这个!”

    屏幕上,那三条从“心之光”辐射出去的、猩红刺眼的能量脉络线,如同三道无形的判决书,清晰无比地连接着横滨改造人社区、东京咒术高专、以及……京都,那个他不久前,亲手将狱门疆送进去的,闪着红光的“天元结界附属保管库”坐标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隔着屏幕,悠仁都能感受到五条悟周身散发出的,骤然降至冰点的低压。那张帅脸上,最后一丝残余的轻松,已经彻底消失。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

    五条悟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呵……‘理论上最安全’?‘万无一失’?”他重复着高层当初冠冕堂皇的说辞,“原来是把炸弹,换了个更华丽的引爆控制中心啊。”

    他抬手,将墨镜缓缓推回鼻梁,“知道了。”他对着屏幕,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京都这边,我会‘打扫’干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点强硬:“在我回来之前,离‘心之光’远点,不要再去冒险了。看好银时那个白痴,还有其他人,别让他们再被黑泽忽悠瘸了。”

    “五条先生,你那边……”悠仁有些担忧。

    “几只闻着味过来的小老鼠而已。”五条悟打断他,语气轻松,像在说踩死几只蚂蚁,但那份轻松背后,蕴藏的杀意几乎要溢出屏幕,“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对了,校园祭快开始了吧?”他话题突然一转。

    “啊?对啊……就在后天。”悠仁一愣。

    五条悟凑近屏幕,那张俊脸再次放大,嘴角强行扯回一个熟悉的欠揍弧度:“这两天乖一点,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等我回来。到时给你带京都特产……嗯,最苦的抹茶怎么样?提神醒脑,可以对付暗处的小虫子……校园祭,大家也要多多注意安全……嗯,帮我预定一个你们女仆咖啡厅的VIP座位吧,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希望有机会赶上……悠仁穿着女仆装为我服务,哈哈……”

    “嘟——”

    视频通话**脆利落地挂断。

    悠仁:“……”

    他瞪着屏幕,脸上红白交错,一半是未退的羞愤,一半是沉重的忧虑。他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并未落下,五条悟那句关于抹茶的玩笑,像裹着糖衣的药丸,甜味下是浓重的硝烟味。他知道,京都那边的“打扫”,绝不会像五条悟说的那么轻松。

    “怎么样?你那位‘最强’怎么说?”太宰治幽灵般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吓了悠仁一跳。

    “什么叫我那位……”悠仁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奈,“他说京都那边有‘老鼠’要清理,让我们离‘心之光’远点,看好银时和其他人,别相信‘心之光’,别被黑泽催眠,校园祭要注意安全。”

    太宰抛硬币的动作一顿,硬币稳稳落在掌心,眼神幽深,“校园祭……希望只是单纯的甜食狂欢吧。”

    银时拎着两盒草莓牛奶晃悠过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立刻眼睛放光:“甜食狂欢?校园祭?我的万事屋咖啡厅,好期待啊,甜品万岁!我们大家一起合作发财!”他完全没注意到两人凝重的表情。

    ……

    横滨私立综合高中的校园祭,像一颗投入滚水的泡腾片,炸开了喧嚣浪花。

    空气里,被章鱼烧的焦糊味,糖霜的齁甜,以及青春期无处安放的躁动,塞得满满当当。劣质喇叭嘶吼着跑调的社团歌,与各摊位杀猪般的叫卖声一起,绞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万事屋之糖分至上咖啡厅”门口,摆着一个巨大招牌,“女仆装美少年限定服务”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罪恶而诱人。招牌作用显著,这里无疑是校园祭最热闹的摊点之一。

    只是负责人的画风比较清奇:银时瘫在折叠椅上,活像一尊泥菩萨,但已经被香火熏蔫了。

    他脑袋歪着,天然卷几乎垂到膝盖,嘴角挂着可疑的晶亮水线。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十分无语。这家伙昨天夜里兴奋过度,说终于要靠心爱的甜品赚钱了,所以一宿没睡,然后今天就是这幅死样子。

    一个客人举着钞票在银时眼前晃,他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手指有气无力地戳了戳旁边敞开的草莓印花铁皮盒——意思清晰明了:“自己扔,别吵老子修仙”。盒里零钱堆成了小山,几张大额纸钞如胜利旗帜插在顶端,堪称献给糖分之神的活祭。

    店内是另一个维度的灾难现场。

    “悠仁,三号桌追加两份致死量巧克力芭菲!”

    “星见前辈,七号桌草莓牛奶海啸了!拖把!”

    “悠仁君,我的洞爷湖特调大概什么时候好呀?我都等了十分钟了!”

    风暴眼中心,是穿着女仆装,正进行极限生存挑战的星见悠仁。

    黑白裙摆与他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救命”的棕色眼睛,碰撞出诡异的萌系杀伤力。硕大的蕾丝头饰,随着他高速移动的步伐疯狂摇摆,随时准备发动空袭。他左手托着摇摇欲坠的甜点塔,右手试图去捞滚落地板的长柄拖把,动作已经变形,跟个丝线操纵的傀儡似的。

    “放着我来!”漩涡鸣人顶着歪斜的猫耳发箍,如一颗人形金色闪光弹冲过来,然后……脚下一滑,手中托盘呈抛物线飞出。

    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如同出膛炮弹,精准覆盖了刚进门的伏黑惠和钉崎。

    伏黑面无表情,伸手拍掉粘在制服肩上的粉色糖块,像在清理不明生物。钉崎则捏起黏在刘海上的绿色马卡龙,眼神危险:“喂,吊车尾!这是老娘新做的发型!”

    “啊啊啊抱歉!影分身之术!”鸣人手忙脚乱,瞬间变出三个同样慌乱的自己,捡马卡龙的、拿拖把的、试图用袖子给钉崎擦头发的,于是场面彻底失控。

    “哎呀呀,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掌心的命运线显示……”另一边,太宰治优雅地执起一位女生的手腕,女生已经满脸通红。

    太宰鸢色眼眸里,盛满了虚假深情,“……今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哦?建议远离人群过于密集的地方,以及,一切尖锐物品……比如那边打翻的餐叉。”女生吓得猛抽回手,打翻了桌上的柠檬水。

    甜蜜的混沌达到顶峰时,门口光线被一个高大身影吞噬。

    五条悟斜倚着门框,墨镜滑到鼻尖,眸光锁定场内唯一的黑白女仆,嘴角勾起恶劣笑容。

    “啧啧啧,这是哪家咖啡厅的镇店之宝啊?”他慢悠悠踱进来,无视一地狼藉,和鸣人手足无措的影分身,径直走到僵住的悠仁面前,俯身,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挺辛苦呀,小女仆悠仁……”他指尖轻轻一弹悠仁快要坠落的蕾丝头饰,“不过小心哦,别把甜品喂给地板了。”

    悠仁的脸爆红到耳根,手一抖,托盘上最后一只玻璃杯应声落地:“五条先生……您回来啦……”

    “对啊,赶着回来支持你啊!”五条悟顺手从盘子里捞走一个草莓大福,咬了一口,“说好的VIP专座呢?我可是从京都,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身心俱疲,急需糖分慰藉和视觉享受。”

    悠仁手忙脚乱地稳住托盘:“抱、抱歉,五条先生!预留的窗边位置……被几位体育社的前辈‘友好协商’占用了!他们人多势众……”他声音越说越小。

    “哦?‘友好协商’?”五条悟挑眉,墨镜后的眼神玩味,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大福,目光扫向咖啡厅靠窗位置。

    几个肌肉虬结,穿着运动背心的大块头正霸占着最好的桌子,旁若无人,大声谈笑。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从他那件黑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动作优雅,像在展示艺术品似的,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崭新大钞……目测——至少够买下这家店未来一个月的糖分储备。

    他踱到那桌体育生旁边,用钞票边缘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悦耳的,充满资本力量的脆响。

    几个大块头不满地抬头,正要发作,目光触及那叠钞票的厚度,以及五条悟散发着“老子不好惹”气场的脸,嚣张气焰立马被金钱和气势双重冻结。

    “几位同学,这个位置,我看中了。”五条悟的声音有一点礼貌,但不多,“这里是你们今天的‘精神损失费’。”他把那叠钞票轻轻放在桌子中央,“拿着,去隔壁摊买点蛋白粉补补,或者……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友好协商’?”

    体育生们看着那叠钞票,又看看五条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

    领头那个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没蹦出来,默默抓起钞票,对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便如斗败的公鸡,一声不吭离开了位置,连喝了一半的饮料都没拿。

    五条悟满意了,他拍了拍手,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拉开椅子,像国王坐上他的宝座,对着目瞪口呆的悠仁招招手,笑容灿烂:

    “好了,障碍清除。现在,麻烦我们‘镇店之宝’,把菜单上所有甜品,各来一份。哦,草莓芭菲要双份糖霜,巧克力熔岩蛋糕要流心最汹涌的那种,提拉米苏……”他对僵在原地的悠仁眨了下眼,“……要上面撒满可可粉,这样看起来,会比较像‘深沉的爱’。”

    悠仁:“……”

    他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在五条悟饶有兴味的注视下,同手同脚走向点单台,背影写满了“我想原地消失”。

    不多时,这个vip卡座上,便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甜品,堪称小型博览会。五条悟大爷似的瘫在椅子里,看着悠仁一趟又一趟地给他端甜点。等悠仁终于把他要求的都上齐后,他直起身,眯起眼说道:

    “谢谢啦,谢谢我们这位……勤劳又可口的小女仆悠仁酱!”

    悠仁闻言,飞快转身冲向另一桌客人,脚步踉跄,仿佛身后有特级咒灵在追。

    五条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满意足靠回椅子,拿起一个喜久福,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感叹:“嗯……果然,女仆装和喜久福,都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好东西啊……”

    不远处,钉崎目睹了全程,她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旁边的伏黑惠:“喂,看到没?这就是赤裸裸的钞能力碾压,外加精神污染级别的……准性骚扰!我们这位白毛教师,简直是我们高专之耻!”

    伏黑惠默默把粘在制服上的最后一粒马卡龙碎屑弹掉,声音毫无波澜:“……与其说是……准性骚扰,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恶趣味,成本高了点而已。”  ”

    他瞥了一眼五条悟,那人吃完喜久福,正用小银勺挖着双倍糖霜草莓芭菲,同时,目光一直追随着……场内忙碌的黑白身影,毫不掩饰。

    钉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个变态,一个面瘫,我周围怎么尽是这样的家伙啊……还好,还有悠仁是个正常人。

    就在这时——

    校园各处悬挂的大屏幕,摊位上的小型电视,甚至一些人的手机屏幕,都齐刷刷跳动了一下,画面突然被疯狂闪烁的黑白雪花点占据,如无数躁动幽灵,正在屏幕上跳舞。

    “怎么回事?”“屏幕坏了?”惊疑声四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

    校园监控室内,负责盯屏幕的我妻善逸,正把从咖啡厅顺来的蛋糕塞进嘴里……但刺耳噪音和雪花画面突然出现,吓得他魂飞魄散,手里的蛋糕糊在了控制台上,奶油沾满按键……

    “哇啊啊啊——”善逸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满屏疯狂跳动的雪花,语无伦次,“全、全是雪花!监控……全瞎了!还有声音!仪器,仪器都在鬼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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