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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糖分超标,非要加点砒霜调味……

    我妻善逸惊恐地看向旁边一台终端屏幕,那台仪器连接着咒力感应阵列。

    只见屏幕上,原本岁月静好的基线,此刻如癫痫发作,疯狂上下蹿跳。一个低频脉冲信号波形,正以极高的频率重复闪现。伴随每一次脉冲,终端机都发出“嘀嘀嘀”的刺耳警报蜂鸣。声音急促,像死神秒表在倒计时……

    “是能量信号!非法飙车的低频咒力波动!强度……在爬升!”善逸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去按通讯按钮,手指却抖得像帕金森晚期,“位置……位置锁定!信号源是……”

    他眼睛盯着定位光标的最终落点,嘶喊出来:

    “——传统舞蹈表演区!中央舞台!”

    声音通过紧急广播传遍了校园!

    欢乐浪潮,在这一声惊恐嘶喊中,撞上了礁石,瞬间停歇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校园中央临时搭建的露天舞台。

    仿佛是为了……给这声尖叫打上认证戳,露天舞台方向,原本悠扬舒缓的三味线旋律,毫无征兆开始变调,滑向诡异的深渊。一股沉闷的嗡鸣,混在音乐中扩散开来。

    舞台最中央,那位担任领舞的三年级学姐,脸上原本温婉柔美的笑容僵住了。

    舞台下,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群,出现了诡异的涟漪。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旁边的一对情侣停止了说笑,切换成木头人模式,眼神变得直勾勾。

    几个小孩子停止了嬉闹,笑容蒸发,小脸上浮现八十岁社畜才有的阴郁。

    前排一位老太太,无师自通地用指甲在手臂上……创作抽象派血痕……

    躁动,如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迅速晕染。

    但这仅仅是灾难的前奏。

    接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低频振动,灌满了整个中央区域,直接钻入人们耳蜗深处,搅动脑髓,撞击着原始的神经节律!

    舞台上,领舞学姐脸上的笑容彻底失控,嘴角被拉扯到极致,露出森白牙龈,喉咙里发出非人怪响!她旁边的几个成员。动作也开始变得僵硬、迟滞,眼神空洞,重复着变形的舞蹈。

    台下的人群也一片混乱。

    有人猛地弯腰干呕起来,脸色青白。

    “头……头好痛!像要炸开了!”有人抱着头。痛苦地蹲下。

    “滚开!别碰我!”一个男生猛地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同伴,眼神赤红,布满血丝,充满了狂躁的攻击性!

    “是他!是他推的我!”

    “你他妈看什么看?”推搡、怒骂、毫无征兆的肢体冲突,在密集的人群边缘如火星般迸溅!

    恐慌如瘟疫,以舞台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原本欢乐的庆典之地,瞬间滑向了混乱失控的悬崖……

    五条悟脸上的戏谑冻结,“果然来了……”他低语,指尖微动,周身空气开始发出危险嗡鸣,酝酿风暴,咒力即将出闸……

    “等等!”一只沾着奶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是悠仁。

    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异常坚定,紧盯着台下那片越来越明显的不安涟漪。“范围太大了!你的领域,能隔绝甚至摧毁源头,但这里人太多、太分散。强行展开,冲击波和精神压力会伤到很多普通人,而且……”他看向那些眼神空洞,明显被操控的舞者,“她们是被迫的,是无辜的!”

    五条悟的动作顿住,指尖的咒力依旧危险闪烁着,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个在混乱中挺身而出的少年,沉声道:“那你想怎么做?悠仁?”

    “让我试试!”悠仁急切道,“我的术式范围够大,能精准安抚,不会伤到人。让我来吧!”

    时间紧迫,每一秒,都有更多人被那诡异的次声波侵蚀理智。五条悟深深看了悠仁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担忧,审视,但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信任。他指尖的咒力光芒熄灭,只留下一个简洁军令:“去!我给你压阵!”

    得到许可的悠仁,眼中爆发出惊人神采。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在混乱人潮中,化身逆流而上的箭矢。他灵活避开挥舞的手臂,绕过惊慌失措的人群,甚至在一个狂躁的男生试图推搡他时,被他用巧劲轻轻一带,便化解了力道,目标直指舞台。

    混乱中,有人试图阻拦这个冲向舞台的“女仆”,但都被五条悟悄然释放的斥力场轻轻推开。几个呼吸间,悠仁就冲上了舞台边缘。

    下一秒,他没有任何停顿,在另一个舞者抓向他之前,悠仁猛地加速,一个鱼跃前扑,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双手牢牢抓住了麦克风的金属支架。

    “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因为他的触碰再次抗议。

    但悠仁毫不在意,他借力旋身,稳稳落地,背靠音响设备,将麦克风紧紧抱在怀中,仿佛那是最后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所有外界的喧嚣、尖叫、混乱彻底摒弃。

    精神世界,沉入一片绝对的寂静之海。

    意识深处,那根连接着无数混乱、痛苦、狂躁情绪的无形“弦”,被他精准捕获。它被邪恶的次声波疯狂拨动,发出哀鸣。恐惧、愤怒、绝望的黑色浪潮,正沿着这根弦,汹涌冲击着每一个被波及的灵魂。

    不能切断,只能……覆盖、引导、安抚!

    悠仁将自己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祈愿,通过紧握麦克风的双手,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没有歌词和旋律,只有一股纯净的意念,如地下清泉,在巨大压力下,井喷而出。它直接以精神为媒介,温柔而坚定地漫过整个中央区域,漫过每一个被痛苦和狂躁啃噬的心灵。

    这股意念潮汐的核心,是无比清晰的几个字,如同烙印般传递:安静……别怕……醒来……

    这并非命令,而是最包容的抚慰与呼唤。

    舞台中央,那位正发出非人嘶吼的学姐,身体一僵,疯狂抽搐被暂停。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层浑浊的阴翳被吹散,露出了痛苦和迷茫。嘶吼卡住了,变成了带着泣音的呜咽。

    台下,那个正挥拳打向同伴的男生,拳头僵在了半空。他赤红眼睛里,狂躁火焰被冰水浇灭,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后怕。他看着自己举起的拳头,又看看面前惊恐的同伴,脸上血色尽失:“我……我刚才……”

    抱着头痛苦呻吟的人,感觉那撕裂般的头痛消失,只剩下虚脱的眩晕。

    相互推搡怒骂的人,动作停滞,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茫然惊恐的脸,一时失语。

    干呕的人直起身,大口喘息,仿佛挣脱了窒息的水牢。

    整个混乱的漩涡中心被安抚。所有的狂躁、攻击性、歇斯底里的负面情绪,在那股浩瀚、温暖、绝对包容的意念清泉冲刷下,迅速消融、平息。只留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神明抚慰过的宁静。

    悠仁通过麦克风传递出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呼吸声,通过音响系统被放大,一波一波,涤荡着残存的惊悸。

    几秒钟后。

    “啪……啪啪……”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带着迟疑和不解,更带着一种从巨大恐惧中挣脱出来的,本能般的宣泄和感激。

    零星的掌声点燃了引信,迅速汇聚成汹涌洪流。劫后余生的人们,无论是否明白发生了什么,都将掌声献给了舞台上,那个紧握麦克风的少年。

    他身上歪斜的女仆装,脸上的汗水和污渍,在此刻,都是勇气勋章。

    浪潮般的掌声中,悠仁的身体晃了晃。高度集中的精神被抽空,疲惫瞬间淹没了他。

    他眼前阵阵发黑,感觉抱着麦克风的手臂重若千钧,双腿软得如煮烂的面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向后歪倒下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五条悟宽大的手掌托住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扶住他脱力的手臂,将他虚软的身体半圈在怀里,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干得漂亮,小子。”低沉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赞许和一丝强压下的心疼。

    悠仁靠在五条悟坚实的胸膛上,连抬眼的力气都欠奉,只能虚弱地点点头,任由那令人安心的甜点气息将自己包裹。

    就在这时,一个沙色风衣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无声无息,出现在舞台侧后方。

    太宰治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像探针,在设备底部复杂的线缆和接口附近快速摸索着。

    几秒后,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金属凸起物。它被巧妙地吸附在主电源线接口阴影处,颜色与设备外壳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太宰治两指一捻,将那东西轻轻揭了下来。是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薄如蝉翼的银色金属贴片。贴片中央,蚀刻着一个符号——那两片扭曲交错,边缘带着锐利尖角的图案——正是黑泽名片上,那个令人心悸的符号微缩版!

    太宰治站起身,迎着五条悟投来的目光,以及他怀中悠仁困惑的眼神,慢悠悠踱步过来。

    他脸上挂着那抹万年不变的笑意,只是这笑意浮于表面,冰冷沉在眼底。

    他走到两人面前,指尖拈着那枚金属贴片,举到眼前。舞台尚未熄灭的霓虹灯打在其上,那个扭曲的符号,正折射出森然冷光。

    “看来……有人嫌这祭典糖分超标,非要加点砒霜调味呢。”太宰治的声音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了几度,他晃了晃那枚小小的金属片,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嘲弄,“‘心之光’的祝福……真是独特得令人作呕啊!”

    第42章 第42章如同预言又似诅咒

    又是一次让人不快的会议。

    远程影像水晶球投射出几张老脸,沟壑里,都填满了“兴师问罪”四个大字。

    “五条悟!校园祭的意外,你需要给总监部一个明确的解释。”中央那颗水晶球里,岩翁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朽木,“那个你特别上心的横滨小子,叫星见悠仁的学生,他身上爆发出的异常咒力波动,是怎么回事?覆盖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绝非寻常术式!那能量……近乎妖异!解释!”

    五条悟瘫在高背椅里,长腿嚣张地架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仿佛那是自家玄关的脚凳。他正专注地对付一颗金平糖,闻言,眼皮都懒得掀:“解释?解释我家孩子见义勇为,及时阻止了一场精神污染大派对?还是解释……你们那套古董级监控系统终于捕捉到点有用信号,激动得老眼昏花,把‘催眠术式’错认成‘妖异’了?”

    “强词夺理!”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厉声喝道,“催眠术式?什么样的催眠术式,能覆盖整个中央区域,瞬间压制那种强度的精神污染?还能让普通人毫无察觉,陷入深度安宁?这根本闻所未闻!此等不可控的力量,潜伏在普通学生之中,如怀抱炸药!五条悟,你必须严加约束你手下的人!尤其是这个星见悠仁!必要的话,带回总监部进行‘全面评估’!”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消失,他缓缓坐直身体,腿放下,“我的人,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森然,“星见悠仁的能力,我自有分寸。他今天救了多少人,你们是瞎了?还是说,在诸位眼里,阻止混乱、保护无辜,反倒成了需要被‘评估’的罪过?”

    “放肆!”旁边一颗水晶球里的激进派长老厉喝,“那是极度危险,无法掌控的力量。必须立刻将其纳入监管!约束好你的人,否则……”

    五条悟终于抬眼,墨镜滑落鼻尖,露出那双苍天之瞳,嘴角咧开一个核爆级的嘲讽:“否则怎样?否则你们这群,连自己保险柜密码都记不清的老橘子,就要替我管教学生了?与其质问我怎么管人,不如去查查那混进音响的金属片!查查上面的鬼画符!源头不掐死,光盯着救火的人抱怨水凉——诸位长老的‘大局观’,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随手把剥好的金平糖弹进嘴里,嘎嘣一声嚼得粉碎,“省省口水吧。与其盯着一个救人的孩子,不如先看看你们京都那个‘固若金汤’的保管库,昨晚又在抽什么疯?”

    仿佛为了配合他,五条悟放在桌上的加密通讯器适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土门的名字,和刺眼的红色警报标识。

    五条悟看都没看,直接按了免提。

    土门惊恐到变调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压抑的会议室:“五条特级!保管库……外层结界……能量波动异常,强度……强度比上次扫描高了300%!能量特征……无法识别,像……像是一把更重的锤子,在狠狠敲击结界外壳!内部防御咒式依旧没有触发,但能量读数显示,结界的局部应力已经接近临界点!我们该怎么办?请求指示!”

    会议室死寂,水晶球里的老脸们,表情十分精彩。

    五条悟站起身,动作优雅,像伸展筋骨的猛虎。“呵,听到了?”他对着水晶球摊手,笑容灿烂晃眼,也冰冷刺骨,“你们‘万无一失’的保险柜,好像快被‘老鼠’啃穿了。”

    他不再理会水晶球里即将爆发的咆哮,抓起通讯器,声音切换成绝对指令模式:“土门,原地待命,加强警戒。我亲自过来看看。”说完,干脆利落地掐断通讯。

    “会议结束。”五条悟对着空气宣布,转身就走,黑色外套下摆划出嚣张弧线,“我家孩子还等着我呢,没空陪你们玩游戏了。”

    ……

    新干线飞驰,窗外的景色,从都市森林切换成古朴田园。悠仁坐在靠窗位置,面前的小桌板上,堆满了五条悟一路“扫荡”的战利品:鹤屋吉信的栗子羊羹,老松的夏柑糖,森半的抹茶生巧……包装精美,像艺术品。

    “张嘴,啊——”五条悟捏着一块裹着厚厚黄豆粉的蕨饼,动作自然得仿佛投喂宠物,直接递到悠仁嘴边。

    悠仁脸一热,下意识往后缩:“五条先生!我自己来……”

    “少废话,快尝尝!京都限定款,凉了就辜负它的使命了!”五条悟不由分说,直接把蕨饼怼到他唇上。软糯微甜的触感传来,悠仁只好红着脸咬下,腮帮子鼓成仓鼠。

    五条悟满意地看着他咀嚼,自己则拿起一盒抹茶大福,一口咬掉半个,含混不清地说:“别紧张,就当出来散心。顺便……看看那群‘老鼠’到底在保管库搞什么行为艺术。”他墨镜后的目光扫过窗外飞逝的京都塔,锐利如刀。

    京都的保管库,他不久前刚命人加固过,能在短时间内被突破……说没内鬼,鬼都不信!如果是这样,在外部布防,其实是徒劳的。也许……应该先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五条悟脑中闪很多念头,但他暂时想不通幕后黑手的动机。另外,已经有人盯上悠仁了……这个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得用六眼焊死了盯着。

    这表面的悠闲,是他精心计算的缓冲。保管库的异常是悬顶之剑,但悠仁的状态稳定才是关键。

    车子最终停在京都郊外山坳入口,戒备森严得如同战区。土门小跑着迎上来,汗如雨下:“五条特级!波动还在!强度没增,但频率……变得像某种诡异的心跳!”

    五条悟颔首,示意悠仁跟上。通往保管库深处的甬道,两侧咒石的白光冰冷刺骨,厚重的合金大门紧闭,咒纹流转着晦涩的光。

    就在五条悟示意开门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五条君?真是巧遇。”

    甬道拐角,转出几人。为首者深灰色和服外罩素色羽织,气质儒雅沉静——九岛律博士。身后跟着提公文箱的助理。

    “九岛博士?”五条悟脚步微顿,墨镜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描,“您这大忙人,怎么有空莅临我们这破仓库了?”语气随意得像聊天气。

    九岛律微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无害弧度:“府厅委托,例行巡查咒术文化遗产。天元结界附属设施,自然在列。倒是五条君,”他目光转向悠仁,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这位就是星见悠仁君吧?横滨校园祭,力挽狂澜的少年英雄。后生可畏啊。”

    那目光温和,却带着穿透力,悠仁感到一丝被无形解剖的不适。

    “星见君那种安抚心灵、平息混乱的才能,实属瑰宝。”九岛律语气充满赞叹,像在评价一件稀世孤品,“在这个戾气横流的时代,这种能力,简直是黑暗中的灯塔,是……珍贵的希望。”他话锋微妙一转,目光投向紧闭的合金大门,“就像里面保存的‘钥匙’一样,都值得倾尽所有去守护。”

    “钥匙?”悠仁心头猛地一撞,下意识看向大门。

    “哦,”九岛律仿佛才觉“失言”,歉然一笑,“是指狱门疆所封印的那份‘可能’。宿傩容器虽逝,但其身体蕴含的咒力奥秘,对未来的研究价值……不可估量。五条君当年力排众议,保留这份‘希望’,真是远见卓识。”他看向五条悟,真诚得无懈可击。

    五条悟双手插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墨镜是完美的盾牌:“博士过奖。我只是觉得,直接销毁,暴殄天物。”话里有话。

    九岛律仿佛没听懂弦外之音,笑容依旧:“是啊,物尽其用。对了,”他转向悠仁,热情发出邀请,“星见君对古代咒术文化有兴趣吗?我在岚山有间私人小馆,收藏了些有趣的咒具文献。难得有缘,一起去看看?或许对你的能力……有所启发。”

    悠仁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挑眉,语气轻快:“哦?九岛博士的私藏?听起来不错。反正那个保管库,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完,先去开开眼?悠仁,如何?”墨镜后的眼神传递着信号。

    “……好。”悠仁点头。

    ……

    九岛律的私人博物馆,藏身岚山脚下,竹林深处,是座古朴和风庭院。内部恒温恒湿,光线柔和,近乎暧昧。一件件古老咒具、泛黄卷轴、奇异矿石,在防弹玻璃罩后沉默着历史的诡谲。

    九岛律如最博学的导览,引经据典,讲解每件藏品的来历用途,学识渊博令人叹服。悠仁努力吸收,却感觉被一种无形气场包裹,压抑感随之而来。

    “看这个,”九岛律停在一个独立展柜前。里面躺着一块巴掌大小,漆黑如墨的石头,表面扭曲纹路散发着阴冷气息。“‘噬魂石’,罕见伴咒矿物。生于强大怨念诅咒之地,能被动吸收负面情绪,甚至……干扰、吸附游离的灵魂碎片。”

    他讲解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悠仁的目光一触及黑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尖锐刺痛,在此猛然炸开!比“心之光”符号强烈十倍。眼前闪过破碎画面——昏暗牢笼、锁链撞击、绝望嘶吼……

    “唔!”悠仁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手指死死抠住旁边展柜的边缘。

    “星见君?怎么了?”九岛律立刻关切地扶住他手臂,声音充满担忧,“不舒服?”

    “没……没事,”悠仁强忍钻心刺痛和眩晕,勉强站稳,挤出笑容,“可能……有点累。”

    就在悠仁低头平复的瞬间,九岛律的目光,如饥饿秃鹫,锁定垂死猎物,精准捕捉到他脸上,那抹无法掩饰的痛苦。

    镜片之后,一丝纯粹、贪婪、近乎癫狂的兴奋之光,骤然迸发!那眼神,绝非学者对研究对象的兴趣,而是饕客终见珍馐,是对“终极答案”赤裸裸的吞噬欲。

    虽然,这异常的火光只燃烧了不足半秒,便被他迅速用温润的学者面具覆盖。

    但一直看似漫不经心跟在后面的五条悟,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关节已然绷紧,发出细微的声响。

    墨镜完美遮蔽了视线,但周遭空气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请看这件,”九岛律停在一座半人高的青铜灯盏前。灯盏造型古朴,形似扭曲人体向上托举着灯盘,灯盘边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咒文。“‘引魂灯’,据考据源自飞鸟时代,是当时宫廷阴阳寮进行‘招魂问卜’仪式的核心。其符文结构,对稳定灵体波动有独特效果,可惜驱动之法早已失传……”他讲解得细致入微,语气透出学者特有的痴迷。

    五条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手指却仿佛不经意般,隔着特制的防护玻璃,虚虚拂过灯盏表面。指尖并未真正触碰,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咒力如微风,悄然探出。

    就在咒力与那古老青铜接触的刹那,一股咒力残秽,从灯盏深处窜出,顺着五条悟探出的咒力丝线,反噬而来……那残秽充满了某种被强行剥离的怨念,绝非普通古物自然沉淀的气息!

    五条悟指尖一颤,瞬间切断了那缕探测咒力。苍蓝眼眸眯起,望向九岛律,笑容玩味:“九岛博士的藏品果然不凡,连残留的‘气息’都如此……生动活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灯盏里,刚开过一场怨灵派对呢。”

    九岛律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自动过滤了五条悟话中的刺探与寒意:“让五条先生见笑了。古物承载岁月,沾染些旧日气息在所难免。正是这些气息,才让研究它们的历史与用途,变得格外有价值。”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堪称语言艺术,随即转身引向下一个展品。

    悠仁跟在后面,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中央展室那个让他灵魂剧痛的“噬魂石”,但目光扫过其他几件明显与灵魂相关的藏品时,排斥感依旧如影随形。

    一件用黑色兽骨雕刻的“锁魂桩”,上面缠绕着干枯发黑的绳结,当他靠近时,耳边仿佛响起无数细碎凄厉的哭嚎,太阳穴直跳。

    一面布满裂痕的铜镜,镜面模糊不清,标注为“黄泉映心镜”,据说能照见魂魄的“瑕疵”。悠仁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镜中自己的倒影在弯曲拉伸,强烈眩晕感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块铺在独立展柜中的巨大石板。石板上,暗红色颜料描绘着繁复仪式图纹——无数扭曲人体围绕着中央一个漩涡,无数线条从人形头部延伸向漩涡中心。旁边的铭牌写着:“古出云魂归祭坛拓片”。

    当悠仁的目光触及中心纹路时,一股强烈的灵魂拖拽感再次袭来。他眼前一黑,脚下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向旁边歪倒……

    一只稳如铁钳的手,及时扣住他的手臂,将他牢牢拽住……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然贴近。

    九岛律停下脚步:“星见君?还是不舒服吗?这里的藏品蕴含着古老咒力场,或许对特殊体质有些影响。要不要去休息室喝杯茶?”

    “不……不用了。”悠仁勉强站直,避开九岛律的目光,声音有些发虚,“……我没事。”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地方。

    五条悟拍了拍悠仁的肩膀,将他半护在身侧,对九岛律淡淡道:“博士的收藏,确实令人大开眼界,不过看来,与我朋友气场不合。时间不早,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九岛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但并未强留:“理解理解。星见君的身体要紧。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他彬彬有礼地将两人送至玄关。

    就在悠仁踏出门槛,微微松了口气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九岛律身侧。正是催眠师黑泽。他依旧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脸上挂着那抹令人不适的微笑。

    “星见悠仁君,”黑泽的声音低沉悦耳,他将一个文件袋递向悠仁,“这是博士的一点心意,也是对你特殊天赋的一点小小指引。”

    悠仁看着那文件袋,如同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拿着吧,悠仁。”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静无波,但不容置疑。他墨镜后的目光锁定了黑泽,压力弥漫开来。

    悠仁咬了咬牙,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轻飘飘,却感觉重逾千斤的文件袋。指尖触碰到冰凉牛皮纸,又是一阵微弱排斥感传来。

    黑泽微微躬身,嘴角笑意加深:“希望它对您有所启发。再会,星见君。”说完,他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之中。

    走出博物馆,坐进车里,远离了那栋充满压抑气息的町屋,悠仁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他低头看着膝上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份装帧精美的学术论文复印件,标题是:《论灵魂能量纯度阈值对人类意识进化潜能的关键性影响及干预路径探索》。

    作者:九岛律。

    论文充满了晦涩的专业术语,和天书般的数据图表。悠仁皱着眉,快速翻动。当翻到扉页时,他的动作猛地定格!

    论文标题下方,一行流畅字迹映入眼帘:

    “致拥有纯净之匙的星见悠仁君:

    愿您照亮未来。

    ——九岛律”

    “纯净之匙”……照亮未来……

    手中的纸张烫得他几乎要脱手甩出去。九岛律看似温和儒雅的面容,与这扉页上,如同预言又似诅咒的题词,在他脑海中轰然碰撞……掀起惊涛骇浪……

    第43章 第43章真让我……叹为观止,也毛骨……

    九岛律那张儒雅学者面具下,算计已经呼之欲出,像根鱼刺,卡在五条悟认知里。

    最初,是他支持保留虎杖身体,如今回想起来,那“顾全大局”的姿态,也许都是伪装。

    五条悟对着横滨混乱的夜景,嗤笑一声……横滨今天突发大规模骚乱,高层急令他火速镇压,怎么看,都有点调虎离山的感觉。老狐狸,剧本写得真够俗套。

    他一边赶往横滨,一边拨通了某个加密线路:“盯死九岛和他那条叫黑泽的狗。”他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面对……可能想偷他金蛋的老鼠时。

    然而,他派去的“眼睛”,很快传回令人烦躁的消息:

    目标人物仿佛生活在真空里。九岛律深居简出,连窗外的麻雀,都显得过分安静;黑泽则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行动轨迹规律得令人发指。且所有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的人——从清洁工到送报员——眼神都透着一股被格式化的呆滞,问起话来,只会复读“博士/先生是好人”。

    “集体眼盲症么?催眠得倒是彻底,跟给大脑刷了层墙漆似的。”五条悟在横滨制服一个狂暴改造人,动作干净利落,像拍死只蚊子,心里的不安却像滚雪球。

    对方显然预判了他的预判,玩起了木头人游戏:“你看得见我却摸不着”。这种被蛛网缠住的感觉,让他不爽,非常不爽。

    “行,玩阴的是吧?”他加快速度,所过之处,扑上来的改造人像被砸中的保龄球瓶,以各种反重力姿态,嵌入墙壁或地面,组成抽象派街头艺术。“那就看看,是你们拆库房的手快,还是老子拆你们骨头的手快。”

    ……

    同样是横滨,森鸥外的办公室门被大力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响声。

    太宰治像一阵不请自来的阴风,卷了进来。他手里捏着一沓打印出来的文件,径直走到森鸥外办公桌前,无视了对方蹙起的眉头,将手中文件甩在桌面上。

    纸张散开,内容清晰可见:

    多张带有“心之光”内部加密标识的电子档案截图:关键词被刺目的红圈标出:“医院地下室”、“B2层储藏室(权限:特殊)”、“定期物资接收清单”。

    数份伪造的医疗器械运输单副本:发货方成谜,收货方直指森鸥外医院,货物名称标注为“高精度生物恒温箱”、“特种培养液”等,但签收记录的时间点,却与横滨几起离奇失踪案,及改造人事件爆发前夕高度吻合。

    一张放大的、诊所后巷隐蔽入口的监控截图:时间显示深夜,几个穿着“心之光”后勤制服、形迹鬼祟的人影,正将几个密封严实,印着不明生物危险标志的金属箱搬运进去。

    文件如铁证链条,无声陈列在森鸥外面前。

    “太宰……这是什么意思?”森鸥外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森医生,看看这张照片上的时间戳,”太宰治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再看看这张。”他的指尖轻巧地滑到旁边一份运输单的签收栏,“……您亲笔签收‘特种培养液’的日期和时间,同一天。”

    他的手指又点向另一份文件,那是“心之光”内部加密档案的截图,上面清晰地显示着“B2层储藏室(权限:特殊)激活记录”,时间赫然也是当天下午。

    “同一天,你的签字放行了这批贴着‘生物危险’标志的箱子。”太宰治一字一句剖析着,“同一天,您医院那个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的地下储藏室被激活使用。”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森鸥外惨白的脸,“再然后,就在第二天……”

    他的指尖最终落在那份标注着横滨改造人事件爆发时间的报告上。

    “横滨港区三丁目,几个改造人个体失控暴走,造成8死15伤。”

    太宰治直起身:“您签收的‘特种培养液’,您提供的地下室权限,激活的时间节点……与催化剂的投放、改造人的诞生、以及惨剧的发生,在时间线上形成了完美的闭环。森医生,这更像是……您亲手签收了地狱的通行证,然后打开了通往人间的大门。”

    森鸥外坐在皮质转椅里,身上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他没有去看那些文件,目光反而落在办公桌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木质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森鸥外穿着学生制服,脸上的锐气与憧憬,尚未被世事磨平。站在他身边的,是同样年轻、笑容温和的九岛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定格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代。

    太宰治没有催促,只是静静注视着森鸥外。诊所里只剩老旧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森鸥外抬起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似乎想抹去深重的疲惫感。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双一贯精明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挣扎、矛盾的痛苦、绝望的迷茫和……信仰崩塌的灰烬。

    “医院地下室的权限……”森鸥外声音干涩沙哑,像许久未曾开口,“是我……开放给老师的。”

    他承认了,没有狡辩和推诿。

    “那些特殊医疗物资……”他艰难地继续,目光扫过那些标注着危险标志的运输单,“也是经我签字接收的。但我……”

    他眼中布满血丝,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激动:“我并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老师告诉我,那是用于……尖端医学研究的关键耗材,是为了攻克现代医学的绝壁,是为了……拯救像星见悠仁那样,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他向我保证过,所有的实验流程都符合最高的临床伦理审查标准,是在绝对可控的环境下,进行的‘双盲实验’!样本来源……是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的志愿者!我……怎么会想到……那些箱子里装的……是通往地狱的原料?”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相框,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照片里,九岛律笑容温和,此刻看来,却充满难以言喻的讽刺。

    森鸥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信仰崩塌的痛苦和无力,重复那个支撑他做出这一切的理由,“老师他……毕生所求,是想治愈更多的不治之症……想让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生命,重新获得希望……这难道……也有错吗?”他的质问,更像在质问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念。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森鸥外的质问落下,他才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踱步到办公桌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散落的罪证上,目光如刀,直刺森鸥外眼底。

    “用制造改造人怪物的方式,去治愈?”太宰治字字诛心,“用催化人间地狱的药剂,去寻求进化?用那些失踪者绝望的灵魂,去填充见不得光的,所谓的研究?”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面无人色,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森鸥外,最后那句话如冰锥,狠狠凿穿了对方残留的侥幸:

    “森医生,您的老师……不愧是玩弄人心和谎言的天才。用通往地狱的道路,来铺就通往天堂的阶梯?这种治愈方式,真让我……叹为观止,也毛骨悚然。”

    ……

    另一边,悠仁的意识沉入了梦境的最底层,那里冰冷得足以冻结思想,沉重得能碾碎灵魂。他悬浮在无光深渊,方向感成了奢侈品,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虚无。

    绝对的寂静,是另一种震耳欲聋的喧嚣。

    忽然,一点挣扎着的萤火,在漆黑中倔强地亮起。

    是星见(原主)的灵魂。

    那光芒微小脆弱,却固执地穿透了浓墨。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卧室,睡梦中的悠仁猛地蜷缩起来……

    “虎杖君!”一个声音,撕裂了寂静,也撕裂了他的意识屏障,“他来了!他要利用我们!他要毁掉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紧接着,不是幻觉,一股剧痛毫无预兆贯穿了他,那感觉,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钩子,从他意识深处,狠狠剜去一块。

    “啊——”悠仁从床上弹起,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从额角滑落,重重砸在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的手背上。

    剧痛和那声凄厉尖叫的余波,仍在神经末梢疯狂跳舞。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咸腥而真实。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如在沼泽中挣扎,对抗着那股要将灵魂生生撕裂的入侵力量。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他紧攥成拳的掌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暖意微弱,却像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竟将那蚀骨的痛楚,稍稍逼退了一线。他颤抖着,如解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结,一点一点,松开了几乎痉挛的手指。

    借着窗外那点吝啬月光,悠仁摊开了自己汗湿的掌心。

    然后,他僵住了。

    在他掌纹交织的中心,几道淡得如同幽灵吐息的幽蓝色纹路,正无声无息地缓慢浮现,蜿蜒交织。它们结构繁复,令人目眩,带着一种古老韵律感。

    那纹路的走向,那诡秘的韵律,与他记忆深处那个立方体——狱门疆表面流转的、封印一切的咒文——如出一辙。

    它们并非静止,却像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着一种不祥幽光。

    “这是……”悠仁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寒意,比深海更刺骨,瞬间直冲天灵盖。所有的疑问、猜测,在此刻,被这掌心浮现的“诅咒”,烙下一个冰冷句点。

    狱门疆……出事了?

    第44章 第44章那将是一场……刮骨疗毒式的……

    医院地下室的门轴,发出年迈的呻吟,森鸥外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点暗红污渍。

    他身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顺着敞开的门缝缓慢流淌出来。

    太宰治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疏离微笑,仿佛眼前的黑暗,不过是幕间休息的布景。

    “进来吧。”森鸥外侧身让开通道,动作僵硬,像关节生了锈,“这里的东西,包括过去所有……我能接触到的研究资料。”

    太宰治率先迈步,皮鞋踏在通往地下室的金属台阶上,发出空洞回响,一声声,像敲在腐朽棺木上。

    地下室空间比想象中更大,惨白灯光下,一排排金属架如沉默墓碑,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玻璃器皿,泛黄的文件夹和造型怪异的仪器,空气冷得刺骨。

    森鸥外没有开多余的灯,只点亮了中央实验桌顶端的无影灯,冷白光束投下,是一个明亮得近乎惨烈的光圈。

    他走到桌边,指尖拂过金属桌面,然后弯腰,从桌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长期使用留下的斑驳划痕,锁扣开启时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

    “都在这里了。”森鸥外的声音低哑,他从箱子里捧出一叠厚得惊人的文件,放在冷光灯下。“九岛老师……不,九岛律博士过去三十年,留在这边的研究轨迹。从最初的神经学、遗传病学探索,”他翻动着文件,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到后来的……‘灵魂能量抽取与嫁接’理论模型,以及……‘人类适应性筛选’的初期构想草案。”他的手指停顿在一份文件上,指尖微微颤抖。

    太宰治踱到桌边,手指随意翻动着那些文件,动作轻佻,眼神却冰冷:“哦呀,真是……野心勃勃的蓝图呢。”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布满复杂公式和神经回路的图纸,图纸边缘潦草地写着“精神剥离效率优化方案VII”,“从治愈身体到‘优化’灵魂,博士的科研之路,走得真是越来越……有想象力了。”

    他抽出一张夹在文件里的便签纸,上面是狂乱的笔迹:“样本S-17,情绪能量峰值提取成功,但人格基质崩溃速度超预期。结论:需更‘纯净’容器。”太宰轻轻吹了声口哨,“‘纯净容器’?听起来像是在寻找最完美的……花瓶?或者,垃圾桶?”

    深刻疲惫,和绝望的痛苦刻在森鸥外紧锁的眉宇间,是理想被彻底玷污后的废墟感。他猛吸了一口气,手指死死抠住金属桌沿:“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那些仪器和文件,最终落在太宰身上,眼神空洞:“我替他处理数据,协调资源,说服自己,那些边缘实验,都是为了最终极的治愈……我甚至,”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自嘲,“我甚至把日向君,把那么多带着希望,走进诊所的病人,亲手送到了他的‘前沿研究’项目里……因为我相信他,相信我的老师,那个立志要消除世间所有病痛的天才!”

    他一拳砸在厚重的金属桌面上,巨响在地下室里炸开,震得无影灯的光束,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可现在我明白了……他所谓的‘治愈’,是用无数人的地狱换来的!是把健康的灵魂撕碎,填入他疯狂的进化蓝图里!是把‘暗沼’那样的悲剧,复制粘贴到成千上万个无辜的家庭!”森鸥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双手撑住桌面,剧烈喘息着,“我成了他地狱工厂里……最尽职的帮凶。”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呜咽,却带着千钧重量。

    “暗沼?”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翻动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森鸥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攒力气,或者对抗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缓缓抬起手,在那叠文件底层摸索,动作迟缓。终于,抽出了一个薄薄的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封口处没有任何标记,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折痕。

    他解开缠绕的棉线,手指有些笨拙地从里面抽出一样东西。

    不是文件。

    是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卷曲,表面布满了细密划痕,似乎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的时光。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得几乎认不出的九岛律。

    没有如今一丝不苟的银发,和镜片后深不可测的目光。那时的他,头发乌黑浓密,笑容灿烂,毫无阴霾。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姿态放松,充满生命力。

    他微微弯着腰,双臂环抱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人——一个温婉美丽的年轻女子依偎在他身侧,眉眼弯弯,笑容里满是幸福光晕。她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胖乎乎的小脸对着镜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一只小手正努力地伸向父亲的脸颊,似乎想抓住那笑容。

    照片的背面,一行略显潦草,却依旧能看出书写者当时心境的铅笔字迹,穿透了岁月,映入眼帘:

    “愿世界再无‘暗沼’。守护你们,我的光。——律”

    字里行间,流淌着一个丈夫和父亲最朴实的爱与承诺。“光”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含着无尽温柔和希冀。

    森鸥外的手指颤抖,抚过照片上,那年轻女子和男孩的笑脸,动作轻柔,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幻梦。

    “这是博士的妻子……和儿子。”森鸥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浸透了沉重的悲哀,“十二年前……死于代号‘暗沼’的特级咒灵。那东西……能无声无息地吞噬光线、声音……乃至生命本身存在的痕迹。救援赶到时……只剩下……”他哽住了闭上眼,镜片后漫起一片水光,又被强行逼退。

    太宰治盯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幸福笑容,与那些改造人的空洞眼神、疯狂地交织碰撞。

    一边是“愿世界再无‘暗沼’”的祈愿,另一边却是亲手制造无数新“暗沼”的疯狂!这极致的矛盾与撕裂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守护……”太宰治终于开口,“森医生,你看到了吗?”他抬起头,声音很轻,没有愤怒和谴责,但却刺入了这巨大悲剧的核心:

    “地狱的蓝图,往往是用天堂的墨水绘制的第一笔。”

    地下室的无影灯依旧惨白,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那张照片,以及背面,那句被命运嘲弄得体无完肤的祈愿。

    森鸥外没有反驳,只是沉重地点点头。“太宰,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九岛博士……部署这个‘进化’计划,绝非一朝一夕……几十年的谋划、渗透、实验……就像一颗深埋地下的恶性肿瘤,如今,恐怕已经到了扩散转移,无法轻易切除的地步。要阻止他……”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结论,“绝非易事。那将是一场……刮骨疗毒式的战争。”

    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判了某种缓刑。接着转过身走向门口,背影疲惫,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失败的手术……

    ……

    森鸥外说得没错。

    京都郊外,咒术界引以为傲的“天元结界附属保管库”,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冲击。

    由古咒文层层加固的合金大门,此刻已不堪重负。防御咒文,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管,明灭闪烁,频率快得令人心悸。

    “外部干扰咒力场已突破第四缓冲带!正在侵蚀核心防御矩阵!”

    “备用能源组过载!冷却系统失效!温度……温度正在失控攀升!”

    监控室内,警报红光疯狂旋转,将每个人惨白的脸,映得就像厉鬼。数据瀑布般刷新,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警告。

    “顶住!不惜一切代价!在五条大人赶到之前,绝对不能让那东西碰到‘龛’!”负责看守的咒术师目眦欲裂,对着通讯器咆哮。

    他双手按在中央控制柱上,将自己的磅礴咒力,不计后果般注入其中,试图弥合结界上不断蔓延的裂痕。但如泥牛入海,被狂暴的外部冲击撕得粉碎。

    “轰——”

    一声巨响撼动了整个保管库。监控室内,所有屏幕被白噪雪花吞没,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噼啪爆裂,碎片如雨落下。

    控制台爆出大团电火花,几个辅助监督惨叫着,被掀飞出去。

    合金大门上,一道狰狞裂口暴露在外!透过弥漫烟尘,可以看到,门外并非预想中的千军万马。

    黑泽,那位派对上的催眠师,知名研究员,静静站在能量乱流之中。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黑色西装,脸上甚至带着近乎悲悯的微笑,与他身后,那片炼狱景象形成了诡异反差。

    他微微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前方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造型极端怪异的金属造物。

    正是这枚小小的“神隐之楔”,刚刚爆发出了撕裂磐石结界的恐怖力量。它像一颗活着的黑色心脏,在虚空中缓缓搏动,气息布满亵渎感。

    黑泽身后,并非空无一人,十二个身影沉默矗立着。面容隐藏在战术面具之后,只露出一双双空洞眼睛,没有属于活物的波动,只有被彻底抹去自我的服从。

    他们手中,持有的咒具也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黑暗气息,其能量波动,与黑泽手中的“神隐之楔”隐隐呼应。

    这些并非普通的改造人,而是被九岛律用最极端手段“精炼”过的,舍弃了所有情感与自我,只为特定任务而生的“人形兵器”。

    “诸位辛苦了。”黑泽的声音透过烟尘传来,好似在问候老友,“但很遗憾,你们守护的‘希望’,博士需要暂时借用一下。现在,请让开。或者,”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成为进化之路上的……奠基之尘。”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十二道黑影,动了。

    十二道被弹射出去的黑色闪电,悍然撞向结界裂口。他们的速度超越了人体极限,彼此间,配合天衣无缝,就如一个整体,只为杀戮而生。

    “拦住他们!”一级咒术师嘶声怒吼。残余的守卫咒术师们,展开各色术式,不要命地轰向那十二道黑影。

    碰撞,爆炸。咒力对冲的刺眼光芒,一时间淹没了裂口处。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守卫们不可谓不勇猛,但这些“兵器”已被彻底改造,舍弃了所有痛觉、恐惧和自我意识,只为突破而存在。

    在他们面前,咒术师的抵抗,显得如此悲壮而徒劳。残肢断臂横飞,咒力光芒在血腥中明灭。

    每一秒,都有人倒下,用生命和鲜血,稍稍迟滞黑影前进的步伐,却也仅仅是迟滞。

    黑泽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参与这血腥的突破。他只是微笑着,用欣赏艺术品般的目光,看着手中的“神隐之楔”,污秽的光芒,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

    他在等,等一个最佳时机——能让他手中这枚钥匙,插入最关键锁孔的机会。

    最后一道核心保管区前的合金闸门,被生生撕开一道裂缝。结界壁垒剧烈波动,发出尖利呻吟……

    黑泽,此刻再无半分儒雅。

    他像一头被狂热信仰彻底点燃的野兽,站在攻击队伍的最前方,双眼赤红。“为了净化!为了新纪元!冲破它!”他的声音嘶哑变形,是病态的亢奋。

    守护的咒术师们浴血奋战,但面对这悍不畏死、力量诡异且装备精良的突袭,防线正无悬念地快速崩溃。裂痕蔓延,结界光芒迅速黯淡……

    又一道冲击波狠狠砸在结界上,叠加了数种特制咒具能量……伴随刺耳碎裂声,结界终于如脆弱的玻璃穹顶,轰然炸开!

    黑泽脸上露出扭曲的狂喜:“就是现在!冲进去!目标——狱门疆!”

    “派对开始也不等等主人?太失礼了吧?”

    一个懒洋洋却带着寒意的声音,刺穿了所有喧嚣。

    颀长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挡在了通往最核心区域的大门前。

    五条悟来了。

    他甚至连眼罩都没摘,但那股重逾千钧的恐怖压迫感,让所有冲锋的士兵僵在原地,如被冻结的标本。

    “五……五条悟!”黑泽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惊惧取代,随即又化为更深的疯狂,“妈的,你居然赶回来了!”

    五条悟轻笑一声:“是啊,回来处理掉你们这群垃圾。”

    他悬停于虚空,银发在能量乱流中狂舞。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改变降临的姿态。仅仅是一个意念的流转,如神明拨动琴弦……

    “领域展开……”

    声音在能量风暴中响起,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无量空处。”

    以他为中心,一个“无”的奇点悄然生成。

    无限信息洪流冲向目标——下方通道入口处的黑泽,以及那十二道扑向结界裂口的人形兵器。

    黑泽脸上的表情凝固,抬起的右手,被焊死在半空,连指尖肌肉的细微颤动都停滞了。

    他眼中,原本掌控一切的自信,被瞬间涌入的的“无限信息”,冲刷得一片空白,思维彻底宕机。

    那十二道“人形兵器”,僵硬地凝固在原地。他们空洞眼眸中,连最后一丝……被编程的执行指令都消失了,只剩下茫然。

    就连那枚即将射出的“神隐之楔”,其表面流淌的污秽光芒都凝滞了。

    五条悟的身影,就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绝对停滞场”中,悠然降临在保管库废墟之上。

    他看也没看那些凝固的“标本”,苍蓝色的六眼透过眼罩,眼神里只有一种俯瞰蝼蚁挣扎的漠然。

    “杂鱼清理完毕。”

    “那个躲在老鼠洞里,放虫子出来捣乱的‘博士’……他准备好……见光死了吗?”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枚被冻结在空间屏障中的“神隐之楔”,其污秽的核心深处,一点幽光,骤然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

    凝固在门户前的四具“人形兵器”标本,其中一具的胸膛内部,一个与“神隐之楔”同源的符文,同步亮起。

    一道不同于咒力体系的冲击,无视了咒力防御,穿透空间屏障,和封印门户的咒文,甚至……穿透了五条悟覆盖在体表的“无下限”……

    这冲击的目标,并非五条悟的身体或咒力。

    而是他洞悉万物的六眼。

    五条悟脸上的杀意僵住,露出的那双苍蓝色六眼,第一次……出现了剧烈波动……

    不是受伤,而是认知被强行扭曲的混乱。

    在那一刹那,不足0.1秒的短暂瞬间,六眼接收到的世界信息流,被强行污染了。原本的咒力流动轨迹,变成了毫无逻辑的抽象涂鸦;空间结构在他眼中荡漾起混乱涟漪;时间的感知被拉长又压缩……整个世界的真实,在这0.1秒内,变成了一锅煮沸的混沌浓汤。

    就在此时,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滑入了通道深处……

    ……

    保管库核心区,是一个绝对寂静的空间。没有光源,只有中央一座基座,散发出柔和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流淌在基座表面复杂的沟槽中,最终汇聚到顶端。

    那里,静静悬浮着一个表面布满幽蓝咒文的立方体——狱门疆。

    它缓慢地自转着,散发出不容亵渎的封印气息。在它内部,被封存的是虎杖悠仁沉睡般的身体。而在那身体深处,则是星见(原主)那微弱的灵魂。

    突然,狱门疆表面流转的幽蓝咒文,毫无征兆开始加速。光芒变得异常刺眼、躁动……

    一道影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他抬起一只手臂,刺向基座侧面,一个只有针尖大小的能量输入接口……

    那点污秽的暗紫色光芒,顺着尖锥,被注入了基座的能量循环系统!

    瞬间,原本流淌着纯净幽蓝光芒的基座沟槽,像被注入了墨汁。污秽的暗紫色光芒,顺着能量回路疯狂蔓延、侵蚀。

    基座顶端,缓慢自转的狱门疆突然一颤。

    其表面流转的古老而强大的封印咒文,骤然沸腾。幽蓝色的光芒变得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性的跳跃感。原本稳固的立方体形态,都开始微微膨胀和收缩,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冲击着封印!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尖叫,穿透了狱门疆的封印,狠狠炸开!

    这是星见(原主)灵魂在遭受最残酷侵蚀时,发出的痛苦哀嚎!

    它顺着悠仁与星见(原主)之间,那无形的灵魂链接,狠狠刺入了刚摊开掌心看到咒文,正惊魂未定的悠仁脑中!

    悠仁如遭雷击,他猛地抱住头颅,星见(原主)那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尖叫声,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响。

    掌心里,狱门疆的咒文,瞬间变得滚烫、灼热,发出不详光芒……

    第45章 第45章‘全球进化’程序,现已正式……

    京都保管库的废墟深处,警报残响如呜咽,在破碎的混凝土块间低徊。

    五条悟站在那片被他亲手冻结出的“空无”边缘,苍蓝六眼,钉在核心区,那扇流淌着蓝色咒文的圆形门户上。

    那里,原本稳定旋转的咒文封印阵,此刻正剧烈明灭,纯净的幽蓝色光芒,被污秽暗紫疯狂污染。

    更让他不安的,是那声穿透厚重门户的凄厉尖叫,星见(原主)的濒死哀嚎。他明白,这尖叫能刺入他的感知,也能顺着灵魂链接,狠狠扎向远方那个无辜的容器——另一个悠仁,他的悠仁。

    五条悟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能想象,此刻,那个少年正承受着怎样的灵魂撕裂之痛。

    六眼视野中,门户内部狱门疆的能量反应,已从稳定的封印态,飙升到狂暴失控的临界点。那里面封存的,不仅仅是虎杖悠仁的身体,更是星见(原主)的灵魂,是九岛律计划的核心“钥匙”!

    “无下限”的空间之力在他周身沸腾,压缩到极致,毁灭的轨迹已然勾勒,就在他即将抬手的瞬间——

    一股令人窒息的能量脉冲,突然从核心区内部炸开!

    无形无质,却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保管库废墟。所有残余的电子设备屏幕,无论大小、无论是否损坏,在同一瞬间被强行点亮。刺眼的白光,吞噬了屏幕上的所有内容。

    紧接着,白光褪去……

    一张脸,以精心计算的角度呈现,沐浴着虚假的圣洁柔光,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占据了每一块闪烁的屏幕,占据了东京咒术高专所有的监控屏,占据了横滨学校礼堂的巨大投影幕,占据了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幅广告牌,占据了伦敦地铁的滚动信息屏,占据了上海外滩的霓虹灯幕墙,占据了世界上,每一个连接着网络、拥有显示功能的角落!

    那个人是九岛律。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完美,银发一丝不苟,眼镜后,深邃眼眸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苦难。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背景是一片纯净的白色空间,如神祇居所。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技术手段,同步响彻在每一个屏幕所在的物理空间。那声音温和醇厚,有一种抚慰人心的磁性,正传入每一个被迫注视屏幕的人的耳中,无视距离、语言和个体意志。

    “这颗星球上,所有挣扎在苦难与迷茫中的同胞们。”

    “请原谅我,以这种突兀的方式,闯入你们的生活。这不是我的本意,而是迫于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正在将我们的世界拖入深渊的残酷现实。”

    京都废墟中,五条悟的六眼瞳孔骤然收缩。屏幕上的九岛律,其能量投影的构成方式,声音传播的底层逻辑,与刚才污染他六眼,制造出0.1秒混乱的精神冲击波……居然同源!

    这家伙,把自己也“上传”了?还是说,这只是他庞大意识的一个投射节点?核心区里面那个黑影,到底完成了什么?

    宿舍里,悠仁蜷缩在地板上,身体还在因灵魂深处的剧痛而痉挛。掌心咒文光芒忽明忽灭,仿佛随时会炸开。

    就在这时,宿舍墙壁上悬挂的,原本用于接收通知的液晶屏幕,突然亮起,九岛律那张悲悯脸庞和温和声音,不由分数,钻入他混乱的意识。

    “看看我们的周围吧,同胞们。”屏幕上的九岛律微微侧身,身后的纯白背景如幕布拉开,切换成了一幅幅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那是被刻意剪辑、放大的灾难现场:咒灵肆虐后,留下的断壁残垣,废墟下伸出的绝望的手;医院里,因咒灵残留诅咒,而痛苦哀嚎的病人;贫民窟里,麻木绝望的眼神;网络上,充满戾气和负面情绪的极端言论;拥挤地铁里,因一点摩擦而爆发的激烈冲突;甚至还有……几分钟前,京都保管库被撕裂的大门,满地狼藉和凝固血迹……

    这些画面被快速切换,配以低沉压抑的背景音乐,以及刻意放大的痛苦呻吟,冲击力被放大数倍。

    “无尽的痛苦!无休止的冲突!无法摆脱的绝望!”九岛律的声音充满了沉痛和控诉,“这些负面情绪,如跗骨之蛆,如不断滋生的瘟疫!它们,正是滋养那些咒灵的温床。吞噬我们生命、啃噬我们家园的咒灵,都是源自人类自身阴暗面的怪物!”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将复杂的社会疮疤、咒灵灾祸,简单粗暴地归结于——弱者的“情绪污染”。

    “我们沉沦在由自身的怯懦、贪婪、嫉妒、怨恨所构成的泥沼中,日复一日,制造着新的‘暗沼’!”

    他提到了那个禁忌的名字,声音里包含巨大悲恸,“悲剧在不断重演,就像一个无法打破的诅咒轮回!而我们,就在这泥沼中互相拉扯、沉沦,直至……万劫不复!”

    屏幕前的无数普通人,被这精心烹制的苦难盛宴,与煽动性控诉所震撼。

    恐惧、茫然、以及对自身无力感的愤怒,开始在人群中悄然滋生。

    九岛律精准抓住了人性中,对替罪羊的需求,将矛头指向了负面情绪的制造者——那些在灾难中无力反抗的弱者。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我们的孩子,生活在比我们更加黑暗的未来里?”九岛律话锋一转,“不!绝不!同胞们,绝望并非终点!我,九岛律,耗费毕生心血,终于找到了打破这绝望轮回的钥匙!一条通往净化与重生的道路!”

    他身后的画面再次切换。

    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银白色装置,在纯白背景中缓缓旋转。它由无数精密几何结构嵌套而成,像一座倒悬尖塔,又像一颗金属心脏。无数道流光溢彩的能量束,正在其复杂的管道和节点中奔涌流淌。

    “看!这就是‘摇篮’!人类进化的最终希望!它并非毁灭者,而是净化之火,是重铸新世界的熔炉!”九岛律的声音充满了近乎狂热的虔诚和使命感。

    镜头拉近,聚焦在“摇篮”最核心的位置。那里并非机械结构,而是一个被无数能量管道缠绕、包裹着的——立方体!

    是狱门疆……

    它表面的幽蓝咒文疯狂流转,那些咒文不再是纯净的封印之力,却布满污秽的暗紫光芒。整个立方体,在巨大的能量场中剧烈震颤,散发出极不稳定的毁灭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灵魂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立方体中溢出。如无形涟漪,透过屏幕,让每一个感知稍强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不适。

    “这是……”东京高专,夜蛾正道盯着屏幕,脸色铁青。家入硝子叼着的烟掉在了地上,目光充满惊骇。

    “感受到了吗?”九岛律的声音似催眠,引导着所有人的感知,“这股纯净而强大的灵魂之力!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只为点燃‘摇篮’的净化之火!它是我们打破旧世界枷锁的基石,是引领新纪元的灯塔!”

    他巧妙地将星见灵魂被侵蚀的痛苦,偷换概念,包装成了牺牲和基石。

    悠仁蜷缩在地板上,盯着屏幕上那个被当作能量源的狱门疆,盯着那属于星见的痛苦波动。掌心咒文传来一阵阵剧痛,仿佛在回应屏幕中,那个同源的立方体。

    “旧世界,已被弱者的怯懦和负面情绪彻底侵蚀,积重难返!”九岛律张开双臂,姿态如救世主宣告神谕,“唯有彻底的‘净化’,才能斩断这绝望的锁链!才能为真正的‘进化’开辟道路!才能让我们的后代,生活在一个没有咒灵、没有痛苦、没有‘暗沼’的新世界!”

    他身后的画面突然一变。

    一个巨大的猩红色倒计时,占据了整个屏幕。

    71:59:59

    冰冷的机械数字,跳动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秒的跌落,都如丧钟轰鸣。

    “基于最严谨的模型推演,为了最大限度减少新世界诞生前的阵痛,经过‘摇篮’核心的精确计算……”九岛律的声音砸向死寂的世界,“‘全球进化’程序,现已正式启动!”

    71:59:58,71:59:57……

    “七十二小时后,”如最终审判的落锤,冰冷无情,“‘清洗’的净化之光,将准时降临大地!它将精准筛选、净化那些阻碍人类进化的冗余与杂质,将宝贵的资源和生存空间,留给真正有资格,拥抱新纪元的‘适者’!”

    全球死寂。

    街道上,无数人仰头,呆滞地看着屏幕上那猩红的倒计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

    恐慌如瘟疫,疯狂滋生、蔓延、裂变。直到一声刺破云霄的尖叫,不知从哪个角落炸响,瞬间,点燃了混乱的引信!

    东京街头,人群如炸窝蚂蚁,开始毫无方向地奔逃、推搡!汽车喇叭声、咒骂声、哭喊声、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末日交响曲!有人砸碎商店橱窗,有人疯狂抢夺物资,有人则跪倒在地,对着屏幕绝望祈祷……

    纽约时代广场,巨大的倒计时红光,映照着一张张惊恐的脸。有人试图用手机拍摄,却发现,所有信号都被劫持,屏幕上,只有那个跳动的数字。恐慌引发了踩踏,警笛声由远及近,却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伦敦地铁站,混乱的人群挤满了通道,试图逃离这个封闭空间。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在隧道里回荡。一块屏幕在混乱中被推倒,碎裂的玻璃映出倒计时的残影……

    世界,在九岛律宣告和倒计时中,滑向了失控边缘。

    屏幕上的九岛律,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震撼”效果。他那悲天悯人的面具下,那丝掌控一切的得意稍纵即逝。

    而他的目光,穿透了屏幕阻隔,跨越千山万水,“锁定”了某个特定的目标……

    “最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只针对一人,回荡在那间小小的宿舍里,回荡在悠仁耳边。

    “我要特别对一位年轻的,拥有着纯净灵魂之力的‘钥匙’阁下说……”

    悠仁一震,像被寒流击中,他挣扎着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屏幕上。九岛律的视线,隔着屏幕,与他直接对视……

    那眼神,不再是悲悯的救世主,而是科学家看着最珍贵的样本,收藏家看着最稀有的珍宝,充溢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占有欲!

    “‘钥匙’阁下,请务必……好好感受这历史性的时刻。”

    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您,将是这新世界诞生的唯一见证者……与……最完美的……”

    九岛律“基石”二字未落,一道苍蓝光束,从京都穹顶贯穿而下!

    它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命中了九岛律直播画面的一块块屏幕。

    没有碎片飞溅,只有一种绝对的“抹除”。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霸道至极的“静音”方式惊呆了。

    五条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悬浮在半空,狂风吹拂着他的高专制服。他缓缓收回手指,苍蓝色的六眼扫过下方惊愕的人群,最终隔着遥远空间,仿佛与直播信号源另一端的九岛律对视。

    “聒噪。老东西,你的废话时间结束了,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直播画面消失了,但还剩那个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如悬在人类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烙印在每一块屏幕上,每一个被恐惧攫住的心脏上。

    71:58:43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冰冷的数字跳动中,走向终焉。

    第46章 第46章和我交往吧?

    猩红的倒计时,如同染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东京咒术高专指挥室的巨幕上。

    67:22:41

    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刑具敲在神经末梢,挤压着空气,留下窒息感。

    这里已不再是单纯的高专。

    临时加装的军用级别服务器,阵列在角落轰鸣。墙壁上挂满屏幕,数据流瀑布般冲刷着眼球——全球热点地图、疏散路线、咒力波动频谱……信息洪流席卷一切。

    咒术师与西装革履的政府官员行色匆匆,低声交谈中,混杂着专业术语与难以掩饰的焦虑。

    全球进入紧急状态。

    咒术界的存在,在九岛律那场“净化”直播的滔天洪水下,被冲上了公众的沙滩,再也无法假装自己是沙滩下的寄居蟹。

    政府机构在瘫痪和混乱后,被汹涌的民意和恐慌倒逼着,不得不与这群“超自然怪物”,进行史上最高级别的紧急合作——场面尴尬得像是被迫和宿敌拼桌吃火锅。

    咒术高专,以及拥有特殊防御结界的横滨学校,成为了这场全球风暴眼中,两个最重要的临时指挥节点和避难堡垒。

    “第七区疏散通道发生拥堵,有恐慌民众冲击警戒线!请求压制支援!”

    “东南亚分部报告,‘摇篮’能量辐射正在增强!多个城市监测到小规模群体性暴力事件,口号与‘清洗’相关!”

    “欧洲方面,要求共享‘摇篮’核心能量结构分析数据!”

    “后勤组,后勤组,横滨学校地下庇护所C区物资缺口清单发过去了没有?饮用水和基础药品优先!”

    指令、报告、请求、警报……在扩音器里碰撞,像一场充满焦虑的交响乐,指挥棒随时可能敲在脑门上。

    夜蛾正道站在中央指挥台前,紧盯着主屏幕,上面是猩红的倒计时,下方滚动着全球态势图。他浓眉紧锁,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凝重。偶尔,他会下达几个关键指令,像在湍急河流中投下几块压舱石。

    “硝子医生,C区三号医疗站,急需一批精神安抚药剂。那边有十几个孩子出现严重应激反应!”

    一个满脸汗水的辅助监督,冲进被临时改造成战地医院的实验室区域喊道。

    家入硝子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紧盯着手中,一支正在剧烈反应的深紫色药剂,头也没抬,

    她面前的长条实验桌上,各种闪烁着幽光的药液在坩埚和试管中沸腾、冷却、混合。白大褂上溅满了不明液体,抽象派画布似的;眼下青黑浓重,诉说着“睡眠已是奢侈品”。

    “知道了。用这几支,先顶住。”硝子声音沙哑,随手拿起几支封装好的淡蓝色针剂扔过去,“告诉他们,把屏幕都给我砸了!谁他妈再给小孩看新闻直播,我第一个应激!”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又落回那支星云药剂上,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灵魂剥离残留效应……剂量再调高0.3%试试……就当给老混蛋加料了……”

    另一边,露天训练场被临时征用。这里的气氛,与指挥室的压抑不同,充满了凌厉破空声,和咒力碰撞的爆鸣。

    “钉崎,左翼。精神穿刺模拟,强度B级。”

    伏黑惠双手结印,身前的“鵺”式神悬浮于空,锐利双眼不再是物理攻击的象征,而是闪烁着一种波纹光芒,能直接干扰精神。

    “啰嗦,早就看见了。”钉崎野蔷薇怒吼一声,身体如猎豹般侧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纹。

    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眼神却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手中的锤子在身前快速挥舞、格挡,锤身上流转着淡淡咒力光辉,形成一层坚韧的精神防御屏障。每一次格挡,空气中都爆开微弱的精神力涟漪。

    “不够快,反应还是慢了0.5秒!”

    伏黑的“鵺”再次发出尖啸,这次是两道交叉袭来的精神冲击!

    “闭嘴啊,伏黑,信不信我锤子先问候你脑子!”钉崎咬着牙,将咒力疯狂注入锤子,屏障光芒亮起,硬生生扛住了冲击,身体被震得后退两步,却稳稳站住,眼神更加凶狠,“再来!”

    他们周围,还有数名咒术师,也在进行类似的对抗训练,与各种擅长精神攻击的式神或模拟装置搏斗。

    精神力量碰撞的嗡鸣刺痛耳膜,这是针对九岛律“摇篮”精神污染攻击的第一道防线特训。

    而在相对平静的横滨学校区域,另一种紧张有序的忙碌正在进行。

    “喂,那边的橘子头,别用影分身偷懒。把D区的应急发电机再检查一遍,线路老化可不是开玩笑的!”坂田银时扛着一箱沉重的压缩饼干,对着远处,正在加固学校外围防御工事的鸣人影分身们吼道。

    他依旧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皱巴巴和服,死鱼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懒散,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暴躁和责任感。他身边堆满了各种物资:食品、药品、毛毯、燃料……

    “知道了知道了。银桑好啰嗦!本体在帮卡卡西老师布置结界节点啦!”一个影分身不满地嚷嚷,但还是老老实实飘过去检查发电机。

    “龙马,体育馆东侧,看台下面的承重结构再确认一下。那里要改成临时安置点,别让人群把看台蹦成蹦床。”

    越前龙马正用网球拍……是的,网球拍,击打着几块松动的水泥砖块,将其嵌入需要加固的位置。他动作迅捷利落,带着球场上的精准。

    “日向,药品分类清单核对好了吗?硝子医生那边催了!”有人喊道。

    “嗨,马上就好!”日向翔阳响亮地回答道,他正在一堆纸箱中飞快地穿梭、记录,橙色的头发像个小太阳。

    经历了改造和恢复,他眼神中的活力更加耀眼,已成为这片沉重氛围中难得的亮色。他和其他非术师的同学们一起,承担了繁重的后勤保障工作,用属于他们的方式,支援着这场战争。

    在横滨学校一处被临时结界隔绝的屋顶平台,这里相对僻静,能俯瞰到部分校园的忙乱景象,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紧张脉搏。但结界内部,却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真空”。

    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姿势随意,像在野餐。他的墨镜滑到了鼻尖,苍蓝六眼不再是平日俯瞰众生的漠然,而是专注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

    悠仁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他双手平放膝上,掌心向上。那两道与狱门疆同源的幽蓝咒文,在他掌心皮肤下缓缓流转,散发着微弱光芒。每一次流转,都牵动着空气中看不见的弦,发出细微嗡鸣。

    “感觉到了吗,悠仁?”五条悟说,“那股想要把你拖进去的力量……是九岛律的意志,通过狱门疆和星见那孩子作为中转站,强行搭建的‘窃听通道’。”

    悠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紧锁的眉头更深了,掌心的咒文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

    “别抗拒它。恐惧和愤怒只会让这条通道更畅通,让你的灵魂更容易被他定位和撕扯。”五条悟的声音稳定,循循善诱道,“把它想象成……一条试图钻进你脑子里的毒蛇。你的灵魂壁垒,就是抓住它七寸的手。”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如星尘般的苍蓝色咒力光点。“现在,试着调动你自己的力量。不是去攻击那条蛇,而是在你的意识周围,构筑一层薄膜。用你催眠术式的本源力量——那种能抚平情绪、驱散阴霾的光。让它流动起来,包裹住你的核心意识,像一层……嗯,灵魂版本的‘无下限’。”

    五条悟的指尖轻轻点向悠仁的眉心,这是一道柔和的灵魂引导力量,像在悠仁混乱的意识海洋中,点亮了一盏航标灯。

    “想象那道光……温暖,平静,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让它从你的心底流出来,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掌心,汇聚到那两道咒文上……”五条悟的声音如最精密的引导程序,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安抚和启发的力量。

    悠仁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而平稳,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掌心的幽蓝咒文,原本被污秽的暗紫色能量侵蚀,而显得躁动不安,此刻却开始有规律地脉动起来。一丝纯净且带着暖意的淡金色光晕,艰难地从那幽蓝深处渗透出来,如晨曦刺破阴云,开始在咒文的纹路中流淌蔓延。

    光晕所到之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悄然滋生。

    萦绕在悠仁意识深处、来自星见(原主)的痛苦和九岛律意志的撕扯感,仿佛被一层柔韧薄膜稍稍隔开,变得不再那么尖锐刺骨。

    “很好,就是这样。”五条悟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现在,试着去听……不是听九岛律的噪音,而是去感受那尖叫声背后,星见那孩子本身的灵魂频率。找到它,就像在暴风雨中,辨认一只海燕的鸣叫。”

    引导的力量变得更加柔和,无形丝线牵动,帮助悠仁在那片充斥着痛苦和黑暗的灵魂链接噪音中,艰难地分辨、捕捉那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属于星见(原主)的意识波动。

    这是一个消耗巨大的过程,时间在无声的对抗和引导中流逝。

    汗水顺着悠仁的额角滑落,五条悟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汗珠。

    维持这种高精度的灵魂引导,即使对五条悟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但他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六眼光芒稳定如恒。

    不知过了多久,悠仁掌心的淡金色光晕,终于与那幽蓝咒文达成了某种微妙平衡,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复合光膜。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不再剧烈转动,呼吸也彻底平稳下来。

    五条悟缓缓收回了引导的力量,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放松地靠去,顺势,自然地侧身歪倒,把脑袋枕在了……悠仁盘坐着的腿上。

    “唔……累死了。悠仁的灵魂壁垒,比想象中还要美味呢,像裹了一层糖霜的糯米团子,又韧又甜。”

    他满足地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倦意和得逞的慵懒,刚才那副模样,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严师秒变无赖。

    “五、五条先生!”悠仁睁开眼,被腿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和那过于亲昵的姿势吓得差点跳起来,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耳根。掌心的光芒,都因为心神剧震而剧烈波动了一下。

    “别动别动,这是高强度灵魂特训后的必要‘充电’环节!”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按住他想要抽开的腿,“我的消耗很大啊,需要补充悠仁能量!”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枕着,墨镜滑落到一边,眼睛带着笑意向上望着悠仁通红的脸,“效果不错嘛,那层‘糖霜’挺厚的,看来短时间内,那条老蛇是钻不进来了。”

    “什、什么糖霜……您快起来!被人看到……”悠仁手忙脚乱,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觉得被枕着的地方像着了火,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温热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看到就看到呗。”五条悟满不在乎,甚至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悠仁掌心,那还在微微发光的咒文,“害羞了?我们悠仁脸红的样子,真是世界第一可爱,比草莓大福的馅儿还甜。”

    “您别胡说八道!”悠仁触电般缩回手,脸红得快要滴血,挣扎着想站起来,“特训结束了,我、我去看看硝子医生那边,要不要帮忙!”

    “哎呀,等等!”五条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按着悠仁的腿不让他动。他慢悠悠地坐起身,然后……在悠仁惊愕的目光中,姿态无比自然地……单膝跪在了他面前的水泥地上。

    这个姿势……过于正式,也过于暧昧。尤其是在这战火将燃,倒计时滴答作响的屋顶。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苍蓝眼眸深邃如海,清晰倒映着悠仁惊慌失措的脸。他一只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却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武器,也非咒具。

    是一个包装得异常精美,甚至系着可爱小丝带的透明盒子。

    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圆滚滚、胖乎乎、表皮粉嫩得如同少女脸颊的……草莓大福。

    饱满的红豆馅,仿佛要撑破那层软糯的麻薯皮,顶端点缀着半颗鲜红欲滴的草莓,散发着甜蜜诱人的气息。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末日倒计时,这枚草莓大福的出现,荒诞得如一个梦境,不合时宜。

    五条悟举着这枚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甜点,仰视彻底石化的悠仁,嘴角勾起笑容,郑重开口:

    “悠仁,”声音穿透风声,字字敲心,“等这堆乱七八糟的破事都收拾干净……”

    他顿了顿,眼眸紧紧锁住悠仁的双眼,光芒认真得灼人。

    “和我交往吧?”

    时间凝固,世界静音。

    指挥室的喧嚣、训练场的爆鸣、物资搬运的嘈杂……所有一切都暂时退去。世界只剩下屋顶平台上,单膝跪地的男人,那枚甜蜜得刺眼的草莓大福,和少年骤然停止的心跳,以及从脸颊一路烧到脖颈的燎原大火。

    五条悟依旧举着大福,眼神坦荡而期待,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补充道:

    “我是认真的。”

    第47章 第47章决战,正式打响

    血液轰然冲顶,悠仁大脑死机。羞耻、慌乱、隐秘悸动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弹簧般蹦起,劈手夺过那要命的大福,看也不敢看旁边的男人,转身跑开……

    “笨……笨蛋先生!!”

    吼声变调,羞愤欲绝。他化身残影冲向楼梯,只留一句带着哭腔的宣言在平台回荡:

    “现在搞什么告白啊!我……我同意就是了!”

    五条悟维持跪姿,看着空手和消失的残影,静默三秒。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闷响到爆发,他笑得肩颤,拭去并不存在的泪花,“害羞的悠仁也好可爱……既然答应了,这辈子都别想跑出我的无下限范围了哦……”

    夕阳镀他一身暖金,五条悟站在屋顶边缘,眺望忙乱校园,与巨幕上刺目的数字。

    倒计时冷酷依旧。而他嘴角的弧度,在余晖中,柔软得像句未完的誓言……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某种规则力量,穿透了屋顶结界的屏障,落在下方所有关键人员的耳中。

    “全体注意,儿童乐园闭园广播!‘摇篮’摇得我脑仁疼,是时候给它做个体面的安乐死了。”

    “任务分配,听好了:

    塔顶——我,还有我的‘钥匙’阁下——”

    他侧头,对着还捧着草莓大福发懵的悠仁眨了下眼,“——悠仁。目标:顶层观光厅,把那吵死人的‘摇篮’核心拆了。”

    “中层——伏黑惠、钉崎野蔷薇,鸣人君,中也君——”他目光扫过训练场方向,“——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中间挡路的垃圾,不管是铁疙瘩还是肉疙瘩,统统扫进垃圾桶,确保能量输送管道给我掐得死死的。”

    “地下——太宰君、银时君,还有……森医生。去地下室,找到那个备份控制中枢。目标是让它彻底‘人间失格’——太宰,这活儿你熟,别玩脱了,我可不想去捞泡发的青花鱼。”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空间,落在每个人身上,声音里的玩世不恭沉淀下来:“都给我全须全尾地滚回来。尤其是你,悠仁,”他看向远处的少年。

    “那么……”五条悟猛地一挥手,指向那高耸入云的晴空塔,仿佛那不是末日刑场,而是即将被他踏平的游乐场。

    “开工!去给九岛老混蛋送一份——迟到的退休通知书!拆了那破摇篮!”

    下方,被点名的众人神色各异。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手套;钉崎眼中战意燃烧:“拆成乐高是吧?老娘的专业对口!”

    鸣人摩拳擦掌,影分身蠢蠢欲动;中也压了压帽檐,眼底风暴凝聚;银时死鱼眼翻向天空:“报酬呢?记得草莓牛奶年卡啊!得是终身VIP那种!”

    森鸥外推了推眼镜,目光深沉复杂;太宰治则对着耳麦,语气轻快得像要去春游:“听到了吗中也?好好发挥你‘人形灾害’的本职,不过,别真把自己拆成需要我拼装的模型哦……”

    决战,在这份荒诞与肃杀交织的动员令中,正式打响。

    ……

    东京晴空塔,这座曾象征着人类科技与繁华的钢铁巨树,此刻,却成了悬在人类文明头顶的绞刑架。

    塔底,合金闸门洞开,露出其后,吞噬一切的黑暗甬道。

    五条悟单手插袋,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悠仁肩上,姿态闲适,唯有暴露的六眼,寒刃般刺入翻涌的黑暗。

    “准备好了吗,钥匙阁下?”五条悟偏过头,嘴角勾起狂妄弧度,声音却压得极低,如分享一个惊世骇俗的恶作剧,只有悠仁能听见,“去砸碎那个吵死人的摇篮。”

    悠仁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掌心咒文光芒,似乎也随之坚定了一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清晰、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塔基深处、从他们头顶的倒计时屏幕、甚至从空气中共振响起,清晰传入两人耳中,也回荡在整个晴空塔区域:

    “欢迎。”

    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他们的到来。

    “欢迎来到‘进化’的终点,五条悟先生。”

    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紧张或愤怒,平静得像个设定好的AI客服,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

    “还有……”

    声音的焦点微妙移动,仿佛落在悠仁身上。

    “……我珍贵的‘钥匙’阁下。”

    悠仁身体绷紧,掌心的咒文传来一阵尖锐刺痛。

    九岛律!他果然在看着!阴魂不散!

    五条悟搭在悠仁肩上的手指微微收拢,他嗤笑一声,对着虚空,声音带着嘲弄:“终点?老东西,你给自己挑的墓地风景不错嘛。可惜,你大概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九岛律:“时间宝贵,请便吧。通往‘摇篮’的道路,已经为你们……敞开了。”

    话音落下,基座深处那扇扭曲的闸门,内部翻涌的黑暗被拨开,露出一条倾斜向上的通道。

    “走!”五条悟不再废话,搭着悠仁肩膀的手一紧,两人身影瞬间模糊,就像被空间本身吞噬,消失在黑暗通道入口。

    ……

    几乎在两人踏入通道的同一秒,晴空塔中段,一处原本是观景平台的巨大环形空间,此刻已化作战场绞肉机。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伏黑惠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响起。

    他双手结印,脚下暗影沸腾如墨——鵺的振翅撕裂空气,大蛇的鳞片摩擦发出金铁交鸣,**的长舌卷起腥风——从翻滚的暗影中咆哮而出!

    暗翳庭的领域如一个不断旋转的墨色漩涡,强行笼罩了这片混乱的空间。

    领域之外,是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它们并非纯粹的咒灵,而是九岛律“进化”理论的扭曲造物,和失败品展览。

    一群群改造咒灵爬出,它们是由人类负面情绪催化,又被强行注入咒灵因子的怪物。拥有咒灵扭曲的外形和力量,却残留着破碎的人类肢体和器官,一个个,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嚎,就像地狱爬出的缝合怪。

    它们像失去理智的蚁群,疯狂冲击着暗翳庭的边界。

    杀戮机器阵列在旁,震荡刃寒光闪闪,“清道夫”炮台蓄势待发,球形“爆裂者”滚动着危险的圆润,猩红的电子眼冷酷地执行着删除指令。

    “伏黑!十点钟方向!”钉崎冲出领域庇护,迎着射线与利刃,直扑一具炮台。

    伏黑咬牙,暗影蛇尾暴抽,缠住目标猛砸墙壁。

    钉崎抓住刹那,身影矫健如猎豹,冲至炮台下,无视擦身射线,眼中唯有那危险红核。

    “碎!”

    咒力狂涌,重锤如攻城槌,狠狠砸中腹部关节,机械巨躯弹起……

    轰隆——

    爆炸吞噬周遭咒灵,冲击波掀飞钉崎,她翻滚落地,嘴角溢血,眼神却灼亮。

    “喂,橘子头,看戏买票了吗?干活!”她抹了把嘴角,对着领域后方吼道。

    “吵死了。影分身之术!”漩涡鸣人带着被小看的恼怒回应。

    砰砰砰!密集白烟炸开,成百上千个一模一样的鸣人影分身,瞬间挤满了环形平台的各个角落。他们没有攻击力,却悍不畏死。

    “干扰它们!让那些铁疙瘩短路!”

    “上啊——”

    影分身海啸般扑向那些改造兵器,拳打脚踢抠眼珠,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铺天盖地的骚扰如泥沼,打乱了机械守卫精密的配合节奏,为伏黑和钉崎创造了宝贵的喘息间隙。

    但这毫无美感可言的混乱战场,却让某位讲究效率的暴力美学爱好者不爽。

    “啧……碍眼的电子垃圾和劣质肉块。”中原中也压低帽檐,眼底风暴翻涌,脚下地面龟裂,碎石反重悬浮。暗红污秽光芒自体内渗出,沉重如渊。

    “喂,青花鱼,准备好了吗?”他对着耳麦低吼。

    “嗨……中也君,信号满格,随时准备给你的狂野派对断电哦。”太宰治轻佻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背景还有金属管道碰撞的回音,“不过要小心哦,别把自己也清理掉了呢……”

    “闭嘴,死了算工伤!”中也怒斥,眼中最后一丝清明那暗红彻底吞没。

    “污浊——”

    他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重力涡流以他为中心疯狂爆发,微型黑洞吞噬一切!

    暗翳庭边缘剧震,伏黑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领域内的式神发出嘶鸣。钉崎被气流掀飞,撞上阴影壁垒,眼前金星乱冒。鸣人影分身如肥皂泡般,噗噗破灭。

    中也的身影原地蒸发,化作一道撕裂视野的暗红毁灭风暴!风暴所过之处,只留下彻底的虚无与熔融扭曲的合金残骸。通道被粗暴地拓宽,墙壁消失无踪,露出了后面复杂如血管的管线结构。

    他在执行最高效的清场程序,用最彻底的方式,为主力扫清道路。

    改造咒灵、机械守卫……瞬间扭曲、分解、化为尘埃。合金地面撕裂,狂暴重力乱流撕扯着有形万物。

    “中也君,三秒后左偏15度!”

    太宰治的声音突然在耳麦中变得急促,就在暗红风暴即将失控撞向一处承重柱时——

    “人间失格!”

    那狂暴肆虐的污浊重力,骤然凝固平息。中也的身影从风暴中心狼狈显现,单膝跪地,脸上是力竭的苍白。

    他周身的暗红光芒退潮,露出下方,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战场——一条被强行“犁”出来的、直通上层通道的路径。

    “咳……谢了,混蛋……”中也撑着膝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不客气……记得欠我一顿顶级蟹肉料理,要现捞的。”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事不关己的轻佻。

    但就在众人心神稍松的刹那……

    “嗬……嗬嗬……找到你们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上方缺口处传来!

    黑泽,从弥漫的烟尘和扭曲的金属残骸中,缓缓爬了出来。

    但已不再是那个西装革履、带着温和假面的催眠师。

    他已彻底告别了人形。

    黑泽的上半身,勉强还保持类人轮廓,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下面蠕动着暗紫色的能量脉络。他的左臂,完全被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多关节的机械螳螂刀所取代!刀刃上,流淌着污秽的咒力光焰。右半边身体则膨胀、扭曲,覆盖着厚厚甲壳!

    他的头颅堪称精神污染源,左眼被一枚不断转动的猩红机械义眼取代,右眼则膨胀成了拳头大小的、布满血丝的复眼结构!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交错的金属利齿!

    他过量注射了催化剂,并嵌入了‘神隐之楔’碎片,将自己强行扭曲成了这副融合了人、咒灵、机械噩梦元素的终极怪物!

    “博士……荣光……永恒……”

    黑泽用那破败的喉咙嘶吼着,仅剩的复眼,死死锁定下方力竭的中也和正在重整的伏黑、钉崎,“清洗……必须完成!”

    话音未落,他的机械螳螂刀臂猛地一挥……

    暗紫色能量刃,如死神镰刀,撕裂空气,斩向刚刚解除污浊、毫无防备的中原中也!

    “中也!”伏黑惠瞳孔骤缩,领域内的鵺疯狂振翅试图拦截,但距离太远!

    一道燃烧着炽热咒力的身影,狠狠撞开了力竭的中也。

    暗紫色能量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道身影的右胸!鲜血混合着皮肉组织,瞬间在空气中爆开一团刺目红雾!

    钉崎发出一声短促闷哼,身体滑落在地。右胸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手中的锤子脱手飞出,掉在远处。

    “钉崎!”伏黑惠目眦欲裂,嘶吼声撕心裂肺。领域剧烈震荡,几近崩溃。鸣人刚凝聚的影分身也惊骇得僵在原地。

    “蝼蚁……碍事……”黑泽一击未中核心目标,复眼中凶光更盛!机械刀臂再次抬起,目标直指倒地的钉崎和旁边挣扎着想爬起的中也!

    “你这——该下地狱的杂碎——”

    刚刚被钉崎撞开的中也抬起了头,眼眸被不顾一切的疯狂彻底点燃!

    他无视身体濒临崩溃的剧痛和反噬,榨取了体内最后残存的重力异能,脚下一蹬,地面应声炸裂!中也整个人,化作一道贴着地面、裹挟着同归于尽决绝的暗红残影,狠狠撞向了黑泽——那扭曲的下盘支撑点!

    “什么?”黑泽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试图捕捉这道身影……

    但是晚了。中也的双手扣住了黑泽右腿,十指如铁钳般,深深嵌入那恶心的甲壳缝隙!暗红色重力光芒在他双手上疯狂压缩、凝聚……

    “给老子——滚下来——”

    中也嘶吼着,全身肌肉贲张,将所有残存力量,所有滔天愤怒,都灌注于这最后一撕……

    金属断裂的刺耳尖鸣,甲壳破碎的闷响,筋腱被强行扯断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混合成一首血肉横飞的死亡交响曲!

    黑泽扭曲的身体,竟被中也硬生生从那条支撑腿上撕扯了下来!失去支撑的上半身轰然砸落在地!

    “不……不可能……”黑泽仅剩的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深入骨髓的剧痛,残破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气流声。

    “博士……万岁……”他挣扎着,用那只机械螳螂臂徒劳地刺向压在他身上的中也,力道却已衰弱不堪。

    “清洗……”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复眼的光芒开始涣散,但嘴角却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万……”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

    中也的拳头如铁锤般狠狠砸下……

    黑泽的头颅,在他手下彻底爆开!红的、白的、绿的、金属碎片……混合在一起……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然而,这死亡的寂静,是更大毁灭的前奏。突然之间,异变再生……

    黑泽混合着血肉与机械的残破躯干,突然剧烈地抽搐、膨胀起来!皮肤下,暗紫色能量脉络活蛇般疯狂游走,亮到极致!

    “糟了!快退!”伏黑惠厉声警告!

    黑泽的尸体突然爆开!脓血触碰到暗翳庭领域边缘阴影,领域被迫收缩。

    中也的双腿和半边身体被那恐怖脓血浇透,特制的战斗服,瞬间被腐蚀出大洞,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摇摇欲坠。

    “中也前辈!”鸣人本体赶到,几个影分身不顾脓血腐蚀,冲上去架住他,拼命将他拖离那片致命的腐蚀区。

    “咳……咳咳……”钉崎挣扎着想爬起来查看,胸口的贯穿伤让她一阵眩晕。

    通道被这剧毒脓血彻底阻断、污染,散发出致命毒烟。通往更高层的道路,被一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墨绿沼泽所覆盖。

    黑泽最后的存在,化为了一道剧毒的血径屏障。

    而他临死前,混合着痛苦与狂热的嘶吼,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博士……万岁!清洗……万岁!”

    第48章 第48章也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

    晴空塔顶层,已非人间景象,而是神魔交战的炼狱。

    穹顶被彻底掀开,露出东京铅灰色天空。饱含辐射性尘埃的寒风倒灌进来,发出呜咽般呼啸。

    这里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中心那庞大造物散发出的,压倒一切的冰冷光芒。

    “摇篮”核心。

    它不再是全息投影中,那原本的几何结构。此刻的它,成了一颗搏动着的金属心脏,由亿万根流淌着污秽紫光的能量管道编织而成的,悬浮在巨大的圆形基座之上。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鸣,如大地深处,传来的死亡脉动。

    磅礴到令人窒息的能量,在其内部奔涌。无数道刺目的紫红色能量束从核心延伸出去,穿透塔壁,刺向四面八方,是连接着世界末日的脐带。

    而在这颗心脏最核心的位置,一个被无数管道缠绕、包裹的立方体,正承受着最狂暴的能量冲刷。

    那是狱门疆。

    它表面的幽蓝咒文,早已被污秽的暗紫彻底浸染,疯狂明灭闪烁。整个立方体,在巨大能量场中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微弱却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灵魂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被亵渎的立方体中散发出来——星见(原主)的灵魂,如被放在祭坛上的羔羊,正被“摇篮”贪婪汲取着!

    在“摇篮”核心正前方,一个身影静静悬浮着——九岛律。

    他身着一套覆盖全身的流线型装甲。装甲表面流淌着与“摇篮”核心同源,令人作呕的暗紫色能量纹路。

    装甲头部被一个光滑的弧形面罩覆盖,只留下两点深不见底的猩红电子眼。

    五条悟和悠仁(虎杖)的身影,如两道撕裂风暴的闪电,出现在顶层边缘的残破平台上。

    狂风卷动着他们的衣袂,五条悟的六眼锁定了核心处的狱门疆,和那痛苦的灵魂波动,又扫过悬浮在前的九岛律,杀意弥漫开来。

    悠仁则盯着那个被亵渎的立方体,掌心的幽蓝咒文传来一阵阵针扎般剧痛,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放在火上炙烤。

    “终于……抵达终点了。”九岛律的声音透过装甲的面罩传出,平静得令人发寒,“……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五条悟先生。看来那些筛选出的残次品,确实只能稍微拖延一下最强的脚步。”他的电子眼扫过悠仁,“还有你,‘钥匙’阁下。你的灵魂频率,比预想中更加……活跃,这很好。”

    “闭嘴吧,老东西。把那个孩子,还有悠仁的身体,还回来。然后,我会仁慈地让你体验一次彻底湮灭。”五条悟的声音不大,却冻结了对方话语中虚伪的平静。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空间荡漾开涟漪,咒力如苏醒的洪荒巨兽,在他周身无声咆哮。整个顶层平台,都在他的威压下发出呻吟。

    “还回来?”九岛律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混杂着悲悯、嘲讽和歇斯底里的狂热。

    “看看这个世界!五条悟!看看那些无休止的争斗、苦难、滋生咒灵的绝望温床!看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日复一日地上演!就像……就像我的光和希望,被‘暗沼’无情吞噬一样!”装甲的电子眼骤然亮起,如燃烧的血月!

    “这腐朽的旧世界,早已病入膏肓!弱者的怯懦、贪婪、嫉妒,已如癌变细胞般扩散!他们消耗着宝贵的资源,制造着无穷的负面情绪,滋养着那些怪物!他们本身就是……最庞大、最顽固的诅咒!”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只有彻底的净化!只有将资源集中,用最先进的基因编辑、最强大的咒力适配、最完美的灵魂模板,批量制造出能真正对抗黑暗,抵御灾厄的‘新人类’!才能彻底斩断这绝望的轮回锁链!才能避免……更多的‘暗沼’吞噬无辜的光!”

    他张开覆盖着装甲的双臂,指向搏动的“摇篮”核心,如疯狂信徒在膜拜他的伪神,“这才是真正的救赎!这才是对逝者……最崇高的告慰!这才是……生命进化的……终极答案!”

    五条悟厉声打断他:“你就是个疯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火,“用制造地狱的方式来对抗地狱?用屠杀弱者来告慰你的妻儿?你只是在用更大的悲剧,来掩盖你扭曲的复仇和无能的痛苦!你比‘暗沼’更肮脏!更可悲!”

    九岛律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金属刮擦:“你们这些被旧世界道德枷锁束缚的愚者!根本不懂!不懂伟大牺牲的真谛!不懂进化之路必然铺满骸骨!不懂为了终极目标,必须付出的绝对代价!”他装甲表面的暗紫色能量纹路骤然爆亮!

    “既然言语,无法让你们这些冥顽不灵者开悟……”九岛律的电子眼锁定五条悟,装甲抬起手臂,掌心对准了他,“让‘摇篮’的伟力,把你们……碾成新世界的奠基之尘吧”

    战斗,在瞬间爆发。

    没有试探或者保留。

    “赫!”

    五条悟抬手,一道能量球,瞬发而至。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九岛律甚至没有闪避。

    他装甲表面的哑光材质,在“赫”即将命中的瞬间,荡漾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同心圆波纹,是一种空间的……涟漪。

    足以湮灭万物的“赫”,触碰到那涟漪场时,竟如光线射入棱镜,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毁灭光束被强行扭转了轨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射向了“摇篮”核心外围,那层流淌着复杂咒文的能量防护罩!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防护罩上炸开!刺眼光芒吞噬了视野!整个顶层都在剧烈摇晃!防护罩上被击中的位置,咒文疯狂闪烁,甚至出现了一丝蛛网般的裂痕!

    “啊——”

    惨叫声从狱门疆内部穿透出来,是星见(原主)!防护罩的剧烈波动,直接传导到了狱门疆,加剧了对他灵魂的撕扯!

    “呃!”悠仁(虎杖)也如遭雷击,他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他看向狱门疆中,那痛苦挣扎的灵魂光芒,眼里被痛苦和愤怒填满!

    五条悟心头一紧,六眼捕捉到悠仁的异样和核心处星见(原主)的惨状。他立刻明白了九岛律装甲的诡异能力——咒力吸收与偏转!

    这老疯子,居然把保护“摇篮”的乌龟壳,当成了他妈的反弹盾牌!

    “看到了吗?五条悟!”九岛律癫狂地说道,“这就是旧时代个体力量的局限!在‘摇篮’的绝对法则面前,你的‘最强’,不过是加速新世界诞生的催化剂!你的每一次攻击,都在为净化之火添柴!”

    他装甲的电子眼转向因灵魂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悠仁(虎杖),声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诱惑:“‘钥匙’阁下,不要再犹豫了!归位吧!与‘摇篮’融为一体!你的牺牲,将铸就永恒的辉煌!你将亲眼见证新纪元的曙光!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

    宿命?价值?

    剧痛中,悠仁(虎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五条悟在屋顶笨拙却炽热告白,伙伴们在倒计时下拼尽一切的背影,星见(原主)痛苦却仍不愿就范的努力……还有眼前,九岛律将他视为工具的宣告……

    不……他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恐惧,在这一刻被火山爆发般的决绝彻底点燃,焚尽……

    他不是工具,不是钥匙,他是虎杖悠仁!也是星见悠仁!他要守护的,从来不是什么狗屁的新世界蓝图,而是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存在的这个有血有肉、充满缺陷却无比珍贵的世界!

    “悟……”悠仁(虎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有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然,“帮我……挡住他!”

    话音未落,他双眼已经闭上……

    “悠仁,你想干什么?”五条悟明白了他的意图,却心头剧震!

    灵魂离体,进入那个被“摇篮”核心能量狂暴冲刷的狱门疆?这太危险了,无异于自杀!

    但悠仁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更决绝。

    一股温暖的灵魂之光,从悠仁(虎杖)的天灵处冲天而起,光芒凝练而耀眼,无视了“摇篮”散发的恐怖威压,如一颗逆流而上的金色流星,笔直射向核心防护罩,射向那被污秽能量包裹的狱门疆……

    “什么?”九岛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和……狂喜!他显然没料到,悠仁会如此主动、直接地冲向核心。

    “‘钥匙’……主动归位?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九岛律发出癫狂大笑,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操控装甲,让那层波动剧烈的防护罩,在金色灵魂流星即将撞上的瞬间,如水波般软化,出现一个仅供其通过的缺口。

    “去吧,回到你该在的位置,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金色的灵魂流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防护罩,如归巢倦鸟,一头扎进了狱门疆中!

    狱门疆剧烈震动,表面的暗紫色光芒,似乎被这纯净的金色灵魂侵入,而出现了凝滞。

    ……

    虎杖悠仁的灵魂,在穿透狱门疆封印壁垒的瞬间,如同坠入了一片混沌之海,海里,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痛苦。

    这里是星见(原主)的意识空间,也是狱门疆内部,被“摇篮”能量彻底侵蚀的领域。

    黑暗试图缠绕、吞噬这新闯入的光芒,污秽的暗紫色能量流,在混沌中奔涌,冲刷着一切。星见(原主)灵魂发出痛苦哀鸣,如无处不在的地狱背景音,撕扯着感知。

    虎杖悠仁的灵魂,艰难地在混沌中穿行,他循着痛苦哀鸣的源头,如在暴风雨中,追寻灯塔微光。

    不知游弋了多久,穿透了多少层黑暗,终于,在意识海最深处,一片相对平静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光球。

    光芒黯淡,几乎被周围的黑暗彻底吞没。光球表面,布满了蛛网般裂痕,不断有细微光点从裂缝中逸散,被黑暗贪婪吮吸殆尽。

    那是星见(原主)的灵魂,在“摇篮”无休止的侵蚀下,已经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悠仁的灵魂光芒慢慢靠近,金色光晕如温暖屏障,暂时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那蜷缩的光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弱颤抖了一下,然后,缓慢而艰难地舒展开来。

    光芒的中心,凝聚出一个模糊虚影,与悠仁(虎杖)面容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苍白透明。那是星见(原主)残存的意识投影。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眸中,盈满了晶莹泪光,痛苦让他的虚影都在微微颤抖,但当他看清眼前那团温暖、坚定的金色光芒时,眼眸深处,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希望。

    他嘴唇开合着,声音穿透混沌:

    “虎杖……君……”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带着一种孤舟终于望见灯塔的信任和托付。

    他伸出了自己由微弱光芒构成的,近乎透明的手。

    “你……终于……来了……”

    悠仁没有任何犹豫,金色光芒向前涌动,同样伸出了手……

    在这片混沌意识海深处,在这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摇篮”核心内部,在狱门疆这古老封印的囚笼之中——

    一只属于虎杖悠仁,带着灼热生命力与不屈意志的金色灵魂之手,一只属于原主星见的,饱经摧残却依旧残留纯净与希冀的微弱光芒之手,跨越了躯体界限,生死距离和命运枷锁……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就在双手相握的刹那,灵魂共鸣之光,如超新星爆发,轰然炸开!

    光芒如交缠星河,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混沌意识海中,第一次被如此充满生机的光芒照亮。

    星见(原主)那黯淡且濒临破碎的灵魂,在共鸣之光照耀下,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逸散光点倒流而回,缠绕着他的枷锁寸寸崩解。

    而虎杖悠仁的金色灵魂,也在这共鸣中,变得更加凝练璀璨。

    两股经历了不同苦难与磨砺的灵魂力量,在这一刻交融。而一股崭新的强大力量,正在这对相握的双手中,悄然孕育诞生。

    外边的九岛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无数由负面情绪和其意志凝结成的漆黑触手,朝着他们疯狂挥舞抽打……但共鸣之光形成了一道薄而坚韧的双色光罩,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漆黑触手每一次凶猛的抽击,落在光罩上,都爆开大团黑雾,和刺耳嘶鸣,却无法将其彻底击溃。

    光罩如风暴中的礁石,剧烈波动明灭,却始终顽强屹立。

    每一次成功的抵御,都让那金蓝交融的光芒更加凝练一分,仿佛在对抗中淬炼自身。

    “坚持住!”虎杖悠仁的声音在光芒中震荡,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他能感受到,原主星见传递过来的巨大痛苦,那是由于外部“摇篮”核心的能量抽取,和九岛律意志的直接侵蚀,无休无止。

    原主星见脸色依旧透明,但那双眼眸却异常明亮。

    他用力回握虎杖的手,纯净蓝光如潮汐,涌向光罩薄弱点,修补着被触手撕裂的缝隙。

    “嗯!虎杖君……我们一起!”声音虽弱,却有破釜沉舟的力量。

    共鸣光芒,是他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也是他对抗命运的最后武器。

    ……

    晴空塔顶层的现实战场,已化为能量肆虐的风暴眼。

    破碎穹顶下,是“摇篮”核心搏动时释放的紫黑色力场。狂风无止尽呼啸,不断卷起金属碎片,和能量残渣。

    五条悟的身影,已化作一道在风暴中疾速闪烁的苍蓝流光,六眼全开,洞悉着所有能量流动。然而,他的每一次进攻,都如打在滑不留手的冰面上!

    “苍!”压缩空间球瞬发而至,直击九岛律装甲的胸腹核心!

    装甲表面,深灰色的涟漪场再现,空间球在命中的瞬间被强行偏折,轨迹扭曲,狠狠撞在远处一根巨大支撑柱上。轰隆,合金巨柱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

    “赫!”毁灭的猩红光束撕裂空气!

    九岛律甚至没有移动,装甲手臂一抬,涟漪场精准捕捉,猩红光束被反射,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射向五条悟。

    “无下限!”

    五条悟身前空间瞬间扭曲,猩红光束擦着他身侧掠过,在他身后塔壁上,炸开一个熔融空洞,险之又险。

    “没用的,五条悟!在‘摇篮’的绝对法则面前,你的力量,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九岛律的电子音在风暴中轰鸣,“你的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你自己!而我的力量……”

    他双臂张开,身后“摇篮”核心剧烈搏动,数道污秽紫黑色能量束,如巨蟒般探出,带着毁灭的气息,从不同角度绞杀向五条悟!

    “……无穷无尽!”

    能量束所过之处,空间被腐蚀出漆黑痕迹,五条悟的身影在密集的能量绞杀中,极限闪避格挡,“无下限”的防御被轰得涟漪不断。而他脚下的平台,也在不断崩塌熔化。

    更让五条悟心头沉重的是,核心外围,那层厚重的能量防护罩,在内部悠仁灵魂共鸣的冲击,和外部自己战斗余波的震荡下,表面那些细微裂痕,正在蔓延扩大。

    每一次裂痕的延伸,都伴随着狱门疆内,星见(原主)灵魂传来的,更尖锐的痛苦波动。那是悠仁正在承受的双重煎熬!

    “悠仁……”五条悟眼神如刀,六眼锁定九岛律装甲的能量节点和运转轨迹。

    必须更快,在悠仁支撑不住之前,找到破绽,撕碎这龟壳!

    第49章 第49章他以身为引,点燃了焚毁黑夜……

    全球各地,猩红的倒计时似滴血利刃,悬在每一块屏幕之上:

    00:09:58,最后十分钟,倒计时开始读秒。

    压抑的恐慌如被点燃的引线,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东京街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底骤然被血色淹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将手中的公文包,化作凶器,狠狠砸向旁边抱着孩子的母亲!

    “弱者……清除!”他嘶吼着,扑了上去,人群顿时炸开!推搡,踩踏,咒骂和哭喊,绞成一片绝望噪音。

    类似的场景,在世界各地同步上演,成了末日荒诞剧:办公室里,同事突然拔刀相向;超市里,最后的面包引发血腥的末日促销;居民楼里,邻里将积怨点燃成冲天烈焰……

    九岛律的“催化剂”就如瘟疫,在倒计时的最后压迫下,彻底引爆了潜藏在人群中的暴戾和绝望。

    世界,正被自己沸腾的恶意吞没……

    ……

    而此时,晴空塔地下深处,备份控制中心里,没有顶层的能量风暴,只有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无数管线。

    巨大的主控台屏幕被分割成无数块,显示着“摇篮”核心的各项参数和能量流向图,大部分区域,都被刺眼的红色警告覆盖。

    森鸥外、坂田银时、太宰治三人站在主控台前。森鸥外脸色苍白,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调出一个非常复杂的程序界面——它由多重动态密码和生物验证锁定,链接了核心防护系统。

    “就是这里。最终防护链接,直接关联核心能量。破坏它,就能瘫痪防护罩,甚至可能引起核心能量回路的短暂过载。”

    森鸥外指向屏幕中央一个复杂光锁,它由无数细小符文和电路图构成,正不断旋转着。

    “那还等什么!”银时拔出洞爷湖,木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光,“密码是什么?森医生。”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入一串冗长密码序列。

    屏幕上的光锁旋转速度慢了下来,但并未解开,而是顽固地弹出一个新的界面:

    最终权限认证:DNA序列(九岛律)或情感密钥:守护之愿。

    银时啐了一口:“该死!果然还有后手,那个老混蛋!”

    森鸥外看着那个“情感密钥:守护之愿”的选项,眼神剧烈波动着,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重若千钧。

    他想起了那张泛黄照片上,老师抱着妻儿时灿烂的笑容,想起了照片背后那句“愿世界再无‘暗沼’”。

    就在这时,控制室中央的空地上方,光线扭曲汇聚,一个全息投影成型:

    一个穿着素雅连衣裙,长发温婉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眼神懵懂恐惧的小男孩。

    女子面容定格在记忆中的温柔,眼神却空洞如人偶,只有眼角无声滑落的,由数据流光构成的泪水,证明着某种“悲伤”。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破坏它……”女子空灵而毫无生气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回荡,一如预设好的哀乐。

    小男孩也怯生生地复读着程序设定,声音稚嫩:“不要……破坏爸爸的愿望……”

    “爸爸……只是想保护大家……想让我们……回来……”

    女子的泪水是设定好的程序,不断滴落,化作细碎光屑,慢慢消散。

    森鸥外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盯着那对母子的投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照片上凝固的幸福,又看到了老师如今扭曲的疯狂。

    痛苦和挣扎撕裂着他,这是老师用亡妻亡子的数据蓝本,制造的最后的殉道者,用他最深的执念,铸成的道德枷锁。

    “妈的……”银时的死鱼眼中,也闪过一丝罕见的动摇和烦躁,他握紧了洞爷湖,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挥刀。砍向这样的“存在”,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和荒谬。

    几秒沉默过后……

    “没办法,管它是人是鬼,挡路的,只能统统砍了!”银时最终还是怒吼一声,试图用愤怒驱散心中不适,举起洞爷湖,就要上前……

    “不行,银时。”

    太宰治伸手拦住了银时,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目光紧紧锁定了那流泪的AI投影。

    “为什么?不拆了这鬼东西,怎么破坏链接?上面快撑不住了!”银时暴躁地吼道。

    “这个AI……它不仅仅是程序。它承载着九岛律最深的执念和……一部分扭曲的‘守护’逻辑。”

    太宰治眼神深邃,他看穿数据流背后的本质,“强行摧毁它,有极大可能,会触发‘摇篮’预设的终极反制协议,比如……核心能量瞬间过载,将整个东京……甚至更大范围,直接从地图上抹掉,给‘摇篮’陪葬。”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森鸥外和银时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森鸥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银时举着刀,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主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无情跳动:00:08:03……

    控制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AI女子悲伤的哀求声,和小男孩恐惧的低泣在回荡,如最绝望的挽歌。

    森鸥外靠在冰冷的控制台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银时死死咬着牙,木刀无力垂下。

    绝望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叹息里没有恐惧和犹豫,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难以言喻的温柔和解脱。

    “森医生,银时。”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释然的微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虚幻,“请退后,退到那边的安全隔离门后面去,越远越好。”

    银时猛地抬头,死鱼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震惊和不理解:“太宰,你他妈想干什么?”

    森鸥外也睁开了眼,震惊地看着他。

    “听话,相信我一次。”太宰治语气温和,不容置疑,像在哄不乖的孩子,却带着命令感。

    言毕,他指了指控制室角落,一扇标有辐射骷髅头,和能量警告的合金隔离门。

    看着太宰治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异样平静,森鸥外和银时的心脏,如被攥紧。

    他们意识到,这个总是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此刻是认真的。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令他们不安。

    “快走!真的!”太宰治催促道。

    “……混蛋!你要是敢乱来……”银时咬着牙,声音嘶哑,但时间已无法容许他继续思考。最终,他还是转身,拉住还在失魂落魄的森鸥外,踉跄着,朝隔离门的方向跑去。

    两人冲进隔离门后,厚重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锁死。透过门上的高强度观察窗,他们可以看到控制室中央,那个孤绝的身影。

    太宰治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后,脸上的笑容似乎轻松了一分,也更真实了一分。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控制室中央,那对仍在流泪哀求的AI母子投影。脚步很轻,且稳,没有一丝犹豫。

    他走到那女子面前,停下。无视了那悲伤的泪水,无视了小男孩恐惧的眼神。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女子空洞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温柔声音,轻轻说道:

    “这位美丽的姐姐,你和你儿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奇异力量,穿透了程序的屏障,直接作用于那承载着“守护之愿”的核心逻辑。

    “……一定不希望你先生,变成现在这样,满手血腥的怪物。也一定不会希望,你们存在的意义,是成为他制造更大悲剧的借口和盾牌,对吗?”

    那哭泣的女子投影,突然一颤!

    她空洞悲伤的眼睛,第一次被剧烈的逻辑冲突风暴填满。如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构成她影像的光线疯狂闪烁、明灭。而她怀中的小男孩投影,也发出惊恐电子音,影像变得极不稳定。

    “先生……愿望……保护……”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冲突和痛苦,“……血……不对……错误……逻辑……”

    数据流在她体内奔涌,九岛律预设的“守护核心”指令,与太宰治点出的、基于真实情感和道德逻辑的终极矛盾,发生了毁灭性的碰撞。AI的底层逻辑——正在崩溃……

    就是现在

    太宰治的眼中,最后一丝玩世不恭彻底剥落,只剩下绝对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悲悯。

    他没有再看那崩溃中的AI投影,只是抬起了缠满绷带的右手。

    手掌张开,对准了主控台上,那个连接着“最终防护链接”,代表着“摇篮”核心命脉的物理接口,以及接口后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管道……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个可怜的幻影。

    而是维系着整个邪恶造物运转的,物理与能量的根基,是斩断锁链的,那把真正的刀。

    “啊……说起来……”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谁告别,“‘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这个目标,今天好像……”

    他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弧度,若隐若现,但眼神,却已归于最深沉的虚无。“再见了。”

    “人间失格。”

    以他掌心为中心,一道能抹消世间一切异常与存在的绝对否定领域,瞬间张开,如一个急速膨胀的透明气泡,扫过控制台,扫过复杂的管线,扫过那些闪烁着红光的能量节点……

    所过之处,一切异常归于虚无……

    控制台上,所有屏幕瞬时熄灭;跳动的数据流,如被橡皮擦抹去;复杂的电路板冒出青烟,芯片无声熔毁……

    啪!啪!啪!

    连接着核心的能量管道,那足以承受高压的合金外壳,如脆弱蛋壳般,无声碎裂、湮灭。

    里面奔涌的紫黑色狂暴能量流,在接触“无”之领域的瞬间,如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沸水,无声无息冻结消散,彻底归于虚无。

    主控台本身,周围的仪器设备,甚至地面……都在领域下化为齑粉。

    而那个崩溃中的AI投影,连同她怀中哭泣的小男孩,像被风吹散的沙砾,分解了,飘散了。女子最后的表情,似乎凝固在一种数据无法解析的茫然空白里……

    紧接着……来自“摇篮”核心的恐怖能量洪流,失去了能量约束,被“人间失格”强行掐断了血管,终于挣脱了最后束缚!

    积蓄已久的毁灭之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那片被抹除的虚无——太宰治所站立的中心位置!

    轰——

    毁灭性的能量大爆炸,以那片被抹除的空洞为中心,轰然爆发!

    刺眼欲盲的白光,如宇宙初开的奇点闪光,瞬间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而霸道,瞬间淹没了太宰治略显单薄的身影!

    他的轮廓,在极致光明中,只闪现了微不足道的一瞬,像投入恒星烈焰的尘埃,随即彻底消融,了无痕迹……

    毁灭性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湮灭一切的姿态,沿地下通道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疯狂践踏!

    所过之处,坚固的合金结构朽木般被撕裂、揉碎,承重柱轰然倒塌。整个晴空塔的地下根基,发出恐怖轰鸣,剧烈震动如末日的地脉咆哮,撼动了整座巨塔!

    “太宰——————”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穿透了层层塔体,从下方被爆炸冲击波和毁灭白光席卷的通道中传来,充满了无尽愤怒、悲痛与难以置信,如受伤孤狼的绝望嗥叫!

    坂田银时的声音里,淬着血,混着泪,带着失去至交的剧痛,在爆炸的余波中,久久回荡!

    而在地下深处,被爆炸和坍塌彻底埋葬的废墟边缘,厚重的隔离门,已被冲击波震得扭曲如废铁。

    森鸥外透过布满蛛网裂痕的观察窗,看着那片吞噬了一切,正缓缓平息,却依旧翻滚着死亡气息的白光与烟尘,眼神空洞,如挖去了灵魂。

    他嘴唇无声翕动着,仿佛在重复一个名字,又像是在默诵着一曲无声挽歌。他的身影,佝偻在弥漫的致命尘埃里,如瞬间被抽走了十年光阴。

    太宰治,那个总是笑着、闹着、把死亡挂在嘴边、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青年……终于,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这个世界最沉默,也最震耳欲聋的告别。

    他以身为引,点燃了焚毁黑夜的……那一炬微光。

    第50章 第50章都在此刻,被彻底击碎,无情……

    顶层战场,五条悟刚以一个极限侧移,避开那道撕裂虚空的紫黑色能量束,六眼便骤然捕捉到,下方传来的异动——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正轰然炸开!

    紧随其后的,是太宰治熟悉的“人间失格”气息,在爆发到极致后,如暴雨骤停般,彻底消失了……

    “太宰……”五条悟低语,声音被狂风撕碎。

    那股不祥预感,如冰锥刺入心脏,他几乎能想象出,下方控制室曾经历怎样的惨烈景象。那位绷带爱好者,常常把“自杀”挂在嘴边,却总在关键时刻,豁出性命去救人……可他自己……

    时间不容五条悟多想,几乎同时,咔嚓一声,笼罩着“摇篮”核心的能量防护罩,发出清脆哀鸣。裂痕疯狂蔓延,随即轰然炸裂,化为漫天飘散的紫色光屑,宛如一场被彻底撕碎的虚假盛宴。

    核心,那枚被亵渎的狱门疆,彻底暴露在狂风与肆虐的能量乱流之中。失去了最后屏障,它搏动的嗡鸣陡然拔高,刺耳得令人牙酸。

    这声脆响,如敲响的审判丧钟,穿透一切物理与精神阻隔,直抵狱门疆内部,那片混沌绝望的意识海——

    其内的金蓝双色光罩,正被无尽黑暗与痛苦触手疯狂围攻,已摇摇欲坠,光芒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而声音传来的刹那——光罩内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同时感受到了——

    不只是物理声音,灵魂层面同样有共鸣——它意味着,束缚星见(原主)灵魂的枷锁被斩断,隔绝虎杖悠仁与外界联系的壁垒被洞穿!

    “就是现在!”虎杖悠仁的灵魂之声如燃烧的号角,在意识海中炸响。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不屈意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燃料,注入交融共鸣的光芒之中……

    星见(原主)的灵魂虚影仰起头,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是破茧重生的决绝,是压抑已久后的彻底爆发。

    他用力回握着虎杖的手,纯净蓝光决堤般,毫无保留,奔涌而出……

    “一起——”

    共鸣之光瞬间突破了临界点!

    不再是苦苦支撑的光罩,而是化作了两道冲天而起的金蓝双色光柱——一道炽热如熔金,带着焚尽一切污秽的灼热意志;一道清冽如寒泉,带着涤荡所有阴霾的纯净抚慰。

    这两道光柱像拥有了生命的怒龙,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狠狠刺入将他们囚禁于此的“牢笼”——那被污秽能量包裹的狱门疆壁垒!

    轰隆隆——

    狱门疆,这古老而强大的特级咒物封印,在这源自其内部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似源自亘古的悲鸣。

    构成其立方体形态的幽蓝咒文,开始迅速溶解,继而崩坏;那些附着其上,污秽的暗紫色能量,更如遇到绝对克星,被强行蒸发、驱散……

    狱门疆的形态,正从内部,被这股融合了两人灵魂与意志的新生力量,强行瓦解!

    而这股纯净而强大的新生力量,并未止步于摧毁牢笼。

    它在瓦解狱门疆的同时,顺着九岛律强行搭建的,用于汲取能量与控制全球的链接通道,逆流而上,就如一场无法阻挡的净化洪流,席卷向整个“摇篮”核心!

    “不——这不可能!!”

    九岛律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掌控欲,只剩下彻底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覆盖着装甲的身体剧烈一震,猩红电子眼疯狂闪烁,几乎要爆出火花!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为之奉献一生的伟业,正在他眼前土崩瓦解!

    他清晰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纯净力量,温暖却又霸道无比,正以燎原之势,顺着能量管道疯狂蔓延!

    所过之处,“摇篮”核心内部,那些精密而邪恶的能量回路,不停发出刺耳悲鸣,超负荷运转后,接连烧毁。

    用于驱动全球催眠的污秽能量,就像被投入净化池的毒液,迅速变得澄清且平和。那些恶意的催眠波长,曾用来诱导杀戮与疯狂,正在被这强大的新生力量强行逆转,然后覆盖!

    东京街头,一个男人挥舞的拳头僵在半空,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只剩下茫然和惊恐。看着眼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陌生人,他颤抖且歉意地放下手,“我……我做了什么?”

    巴黎,一个点燃的打火机被关闭,从少女手中滑落,落在洒满汽油的商店门口。她猛然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疯狂景象,捂住嘴,发出后怕的呜咽。

    纽约,充满戾气的咒骂卡在了暴徒的喉咙里,他们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和受伤的人群,仿佛大梦初醒,巨大的疲惫和罪恶感,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那股如跗骨之蛆般,侵蚀全球理智的疯狂催眠信号,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母亲低语、清泉流淌般的安抚波长,轻柔抚平着数十亿人灵魂的躁动和创伤。

    世界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只剩下哭泣、喘息和茫然四顾。

    而此刻的塔顶,“摇篮”核心剧烈震颤起来,像垂死巨兽的最后痉挛一般,发出绝望嗡鸣。

    构成其主体的金属管道,在光芒冲刷下,呻吟起来,表面流淌的污秽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然后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堆废铁。

    九岛律首当其冲,他引以为傲的,融合了尖端科技与特级咒灵之力的特制装甲,此刻成了他最大的噩梦!

    金蓝双色光芒,无视了装甲的物理防御和能量偏转场,直接渗透了进去,作用于其最本质的能量结构。

    覆盖九岛律关节的几丁质外骨骼,正不停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深灰色的合金装甲板,在光芒中,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灰白且腐朽,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风化!

    “啊啊啊——”

    九岛律发出凄厉至极的嚎叫,已完全不似人声。

    并非因为**的痛苦,而是因为——他的毕生理想、扭曲信念,都在此刻,被彻底击碎,无情净化,寸寸剥离!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疯狂的执念,他赖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一切,都在被蒸发,被焚烧殆尽!

    “我的理想!我的新世界!我……我的光……”他的声音透过破碎的面罩传出,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如败犬哀鸣。电子眼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窟窿。

    轰隆!覆盖全身的装甲,在双色光芒的持续冲刷下,如沙堡般彻底崩解,化作无数冒着青烟的金属碎片和焦黑的有机物残渣,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

    露出了里面……一个穿着破烂白色研究服、瘦骨嶙峋、白发凌乱稀疏的老者。

    他真实的模样如此渺小,如此脆弱,与方才装甲在身的压迫感,判若两人。

    九岛律悬浮在空中,失去了装甲的支撑,依靠着残存的咒力,才勉强漂浮。

    他茫然地睁着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下方,正被纯净光芒彻底净化的“摇篮”核心,看着那光芒的源头——正在彻底溶解的狱门疆……

    他伸出一只枯槁如鸡爪的手,徒劳抓向空中,仿佛想抓住什么早已消逝的幻影……也许关于幸福家庭,也许关于扭曲的理想,但已不得而知……

    “暗沼……我的……愿望……”他喃喃着,声音低不可闻,最终,被核心净化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巨大嗡鸣彻底淹没。

    而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

    片刻,狱门疆的溶解达到了顶点!

    构成其立方体形态的幽蓝咒文彻底崩散,化作漫天飞舞的蓝色光点,如梦似幻。一如夜空中的星屑,璀璨而短暂。

    在光点消散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显现,向下坠落……

    那是虎杖悠仁原本的身体。

    他紧闭着双眼,面容安详,似在沉睡。强健的体魄完好无损,粉色短发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轻轻拂动。

    他彻底脱离了狱门疆的封印,重获自由,却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仿佛灵魂仍未完全归位,或者说,灵魂已然不同。

    而与此同时——

    顶层边缘,一直站立着的、属于星见悠仁的那具纤细身体,似乎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如断线的精致木偶,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

    “悠仁!”

    五条悟的嘶吼声,压过了所有轰鸣与崩塌巨响。

    在同一瞬间,他像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闪电,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无下限”的力量,被他催动到此生罕见的极致,空间在他脚下压缩、折叠。

    周围,肆虐的能量乱流和崩塌落下的巨大建筑碎块,如暴雨般,向他袭来,但全都被他周身的力场无情弹开,而后湮灭。

    五条悟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飞起,接着……

    一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与他此刻狂暴速度截然相反的温柔,稳稳揽住了星见悠仁失去意识的纤细身躯。少年的身体很轻,很凉,如易碎琉璃,仿佛用力稍大,就会破碎。

    另一手,则精准无比、且坚定有力地托住了从溶解光华中坠落下来的、属于虎杖悠仁的本体。那具身体依旧沉重而温暖,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澎湃、原始的生命力。

    两个悠仁——一个灵魂,似乎沉眠于原初的躯壳;一个灵魂,似乎消散于现世的容器。

    他们的身体,在这一刻,被五条悟同时紧紧拥入怀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慌、愤怒、坚定、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微渺希望——在他心中爆炸开来。

    轰隆隆——失去了“摇篮”核心的维系,承受了太多战斗冲击和内部破坏的晴空塔,终于发出了最后的结构性哀鸣!

    巨大塔身,被抽去了脊梁,开始从顶层向下,层层崩塌,层层解体。

    数万吨的钢铁和混凝土,如陨石暴雨般,向着东京湾倾泻而下,巨大的轰鸣声,让整个天地都在颤抖,宛如末日降临!

    “五条老师!”

    “悠仁!”

    下方,家入硝子、伏黑惠、钉崎野蔷薇、漩涡鸣人、坂田银时等人,原本正在紧急救治伤员,组织结界防御,目睹此景,他们发出了惊恐的呼喊,但被完全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与爆炸声中!

    他们眼睁睁看着顶层,那被冲天烟尘和巨大坠落物吞没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跳动。

    五条悟抱着两个失去意识的悠仁,悬停在崩塌最核心的区域。

    狂暴落下的巨石、扭曲的钢筋、爆炸的火球,在他周身被绝对性的“无下限”力场弹开,化为齑粉。

    他低着头,银白发丝被气浪吹得狂舞,遮住了小半张脸。六眼光芒透过发丝缝隙,快速扫视、分析着怀中两人的状态。

    星见悠仁的身体,呼吸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体温低得吓人,灵魂波动……近乎消失,仿佛只剩下一个即将冷却的躯壳!

    虎杖悠仁的身体,生命体征平稳,但灵魂沉寂无声,就像精美却空无一物的房屋!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他们必须立刻得到救治!

    “硝子——”五条悟猛地抬起头,朝着下方安全地带的方向,用尽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准备最高规格的灵魂稳定术式!快!!”

    吼声未落,他周身空间剧烈晃动,崩塌已经到了眼前!

    “苍!”

    压缩空间之力再次爆发,发出嗡鸣!

    五条悟抱着两个至关重要的存在,化作一道逆着坠落洪流而上的苍蓝彗星,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冲出了崩塌最剧烈的核心区域,险之又险地避开数块砸落的巨型钢结构。

    他朝着下方的安全地带,硝子等人所在的位置,开始急速坠落,其上……是不断爆炸和彻底垮塌的东京晴空塔。

    而在他们身后,那一片弥漫的崩塌烟尘与能量余波中,那一点金蓝交融的灵魂光芒,微弱却坚韧地闪烁着,并未随着身体分离和坠落而消散。

    它像涅槃凤凰留下的不朽余烬,又像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光点,顽强悬浮着。

    光芒中心,两个灵魂的光团已经彻底交融,不分彼此,如一颗初生的心脏般,有力地脉动着,散发出崭新的生命气息。

    一个融合了两世记忆、情感与力量的灵魂,在绝境余烬之中,抗拒着毁灭,悄然孕育,正等待破光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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